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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尧叶绾绾小说免费阅读

封尧 著

其他类型连载

众人均望向叶绾绾,以及……她的额角,那处飞快泛红,渗出了几丝血丝,所幸并未有大伤,只瞧着有些红肿。封荣也已反应过来,望了一眼叶绾绾,轻哼一声。“皇上息怒,”叶绾绾徐徐跪在地上,“王爷素来闲散惯了,今日见到龙颜难免心中紧张,这才心直口快了些。”左右封尧的名声不好,她不介意再泼些脏水。

主角:封尧叶绾绾   更新:2022-11-15 13:19: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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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封尧叶绾绾的其他类型小说《封尧叶绾绾小说免费阅读》,由网络作家“封尧”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众人均望向叶绾绾,以及……她的额角,那处飞快泛红,渗出了几丝血丝,所幸并未有大伤,只瞧着有些红肿。封荣也已反应过来,望了一眼叶绾绾,轻哼一声。“皇上息怒,”叶绾绾徐徐跪在地上,“王爷素来闲散惯了,今日见到龙颜难免心中紧张,这才心直口快了些。”左右封尧的名声不好,她不介意再泼些脏水。

《封尧叶绾绾小说免费阅读》精彩片段

可是,她竟说,换了旁人娶她,她也会迎上前去!

“王爷,”叶绾绾却朝前凑了凑,马车空间本就不大,她微微动作,便碰到了他的膝盖。

封尧微微垂眸。

“你究竟是有多不信任我啊?”叶绾绾却是不在意二人的碰触,继续道着,“在我身边,你究竟安插了多少眼线?”

她说的每句话,做的每件事,他都这般清楚明白。

“即便真的安插眼线,王妃故意自残回避同榻一事,不还是被瞒住了?”封尧反讽。

“……”叶绾绾一顿,良久退开,二人间距离复又拉开,她靠着轿壁,微微闭眸,声音有些低沉,“如今我与你是绑在一条绳上的蚂蚱,我只想保叶家安生而已。”

封尧打量着女人,二人再未发一言。

马车在宫门口停下,侍卫接了缰绳,二人步行前去养心殿奉茶。

偌大的皇宫,草木郁郁葱葱,城墙高耸,宫道悠长。

叶绾绾二人被大太监引领着,心底却止不住的泛着涩意,这些,终究是封尧的。

她死之后,封尧应该用不了多久便继承帝位,入主皇宫了吧?

曲烟也在宫中,虽是前朝遗孀,可封尧爱一人,从不会在意这些,他定会好生善待曲烟的,只是可惜了柳如烟,那个像极了曲烟的女人。

她斗不过柳如烟,被打入冷院郁郁而终,可作为正主,曲烟已经赢了。

高位之上,睥睨众生,携手共度余生。

叶绾绾朝封尧看了一眼,他薄唇仍旧紧抿着,下颌紧绷,侧颜完美,身姿卓绝。

这样的人,不难怪自己前世爱的低入尘埃。

“靖元王、靖元王妃到——”大太监尖细着嗓子叫着。

养心殿已近在眼前。

叶绾绾和封尧二人缓缓抬脚,一齐迈入其中。

养心殿内分外豪华,几根红柱上雕龙巍峨,地上铺着厚厚的波斯绒毯,两旁搁置着几个软椅,正座上,明黄色龙椅和一旁的凤椅很是巍峨。

年过六旬的老皇帝封荣和风韵犹存的皇后坐在主座上,两旁坐了三名贵妃。

新妇奉茶于皇家乃是大事,即便封尧如何不受帝宠,这老祖宗的规矩还是要守的。

“新妇叶氏,叶氏一族十三代嫡女……”大太监宣读着诏书,不外乎是叶绾绾的生平,听听便过了。

她始终觉得周围有人朝她望着,余光望去,果真是曲烟的方向。

四贵妃之一的她,自然也要接受新人这番奉茶。

亲手接下心爱男子和别的女人给自己奉的茶,何其讽刺?

叶绾绾心底轻哼,始终忘不下那一日那个青花瓷倒了,封尧舍了她去扶青花瓷的场景,每每想到,额头都在隐隐作痛。

“儿臣叩谢圣恩,请父皇喝茶。”封尧的声音唤回叶绾绾的神志。

扭头,其余人也正瞧着自己,她伸手接过大太监托盘上的茶,同样恭谨有礼:“臣妇叩谢圣恩,请父皇喝茶。”左右不是第一次面圣了,她倒也不怯。

哪想前世,心中忐忑,封尧对她更是不予置喙,奉茶时连茶杯盖都忘了掀开。

封荣本就不喜封尧,匆匆喝了茶,走了过场,便挥挥手,算是作罢,二人又给皇后奉茶,接着便是座下贵妃。

其余二妃还好,待行至曲烟跟前,叶绾绾明显察觉到封尧高大身躯微有僵硬。

心中冷笑,叶绾绾越发的落落大方,拿过茶杯,自入殿来初次抬头看向曲烟。

只一眼她便微愣住,今日的曲烟,穿着暗红色袍服,妆容精致,双眸如水含情,双眉似蹙非蹙。和封尧的那袭暗红蟒服竟相得益彰。

若非二人位子不同,只怕旁人会将她与封尧当做一对呢。

所以,此刻曲烟那唇角雍容一笑的优雅,不过是装出来的吧?她仍旧存了小女子心态,想在梳妆打扮上存些心思。

封尧定也察觉到这一点,眉心微蹙,却极快消散。

“贵妃娘娘喝茶。”叶绾绾将茶奉上,曲烟接过,神色如常。

封尧奉茶,一言未发。

曲烟颔首,同样接过茶杯,仍旧一副从容模样,可叶绾绾分明瞧见,她的手紧攥茶杯,没有带着护甲的食指指甲都泛着清白。

“甚好。”待喝完,曲烟将茶杯递给封尧,以绢帕擦拭了下唇角,望向封荣处:“皇上,陈贵妃身子不适,今日未曾前来。”

后宫本一后位,四贵妃。

“她有何身子不适,要你来传话?”封荣皱眉,完全将封尧二人忽视的彻底。

“这……”曲烟一顿,脸色一白,宫里的人精,岂会不知皇上这番话的意思?皇上最讨厌后宫结党营私。

我见犹怜,叶绾绾瞧着曲烟那张脸,脑中只有这四字。

却在此刻,她听见身边男子声音醇厚却夹杂着几分暗讽:“陈贵妃大抵是……兔死狗烹之痛吧。”陈家本是太师,如今被贬谪江南,陈贵妃自然无了价值。

叶绾绾大惊,封尧鲜少惹事,而今……

“孽障!”封荣果真大怒,一手拿过杯盖,直直便朝封尧砸了过来,正冲着他脸颊。

父子相残,只怕这一杯砸下来,靖元王府都要跟着遭受盛怒余波。

叶绾绾心底轻叹,缓缓上前一步,挡住封尧半个身子……

“啪”的一声,茶杯碰到什么,掉落在地上,厚厚的绒毯,茶杯滚了几圈竟也没有破碎。

叶绾绾静静垂眸,仍旧站在封尧身前,额角一阵刺痛传来。

她竟不知,自己是和皇宫八字不合,还是和额角犯冲,为什么每一次进皇宫,受伤的总是自己的额角?

养心殿内,一片死寂。

众人均望向叶绾绾,以及……她的额角,那处飞快泛红,渗出了几丝血丝,所幸并未有大伤,只瞧着有些红肿。

封荣也已反应过来,望了一眼叶绾绾,轻哼一声。

“皇上息怒,”叶绾绾徐徐跪在地上,“王爷素来闲散惯了,今日见到龙颜难免心中紧张,这才心直口快了些。”

左右封尧的名声不好,她不介意再泼些脏水。

封荣自然也知自己方才反应过激了,陈家被贬谪一事,朝堂之上早有怨言,如今又被这个自己看不上的纨绔儿子当面指责,这才泄了怒火,被叶绾绾这般挡住,却也是找了个台阶,龙袍广袖一甩,他轻哼一声:“识相就好。”转身已然离去。

皇后望了眼几人,面色无变,同样跟在皇上身后走了出去。

其余二妃本就被圣怒惊到,唯恐殃及池鱼,也匆忙离去。

封尧面色复杂望着身前已经站起身的女人,她额角的伤有些红肿了,又一次,她挡在了他身前。

莫名的……心中一股异样。

一旁,曲烟紧盯着封尧的神色,脸色微白,却终究顾念着身份有别,掩唇清咳一声,起身离去。




封尧的思绪,也随着那一声清咳回笼,神色已然恢复如常。

回去的路上,二人仍旧静默无言,只是却与来时相反——这一次,反是封尧频频望向叶绾绾。

终于在他第四次望向自己时,叶绾绾有些沉不住气了,抬头,回望的光明正大:“王爷究竟想说什么?”

封尧被她这般一问反而凝滞,却在望见她目光坦然时,心底升了几分恼意:“不是说之前护我只是因着我娶你,那这次呢?”刻意的讽意,掩饰着心底的点点暗喜。

叶绾绾却没听出他言外之意,沉吟片刻道:“今后,这种事,还请王爷不要再莽撞了!”

封尧一怔:“何事?”

“今日在养心殿,王爷为何要说那番话?”叶绾绾反问道。

“……”封尧却静默了。

叶绾绾嘲讽一笑,他不言语又如何?她心中自是明白的,因为曲烟。

那时曲烟被圣上质问,脸色苍白,她不过是求救般飞快朝着封尧望了一眼,他便上前帮其解围,果真轻易引了皇上的怒火。

明明冷静自持的靖元王,韬光养晦的封尧,却被一个曲烟破了功。

果然前世今生都一样。

“往后,王爷再想维护旁人,挑个我不在场的时候吧,”叶绾绾转了目光,望向轿帘处,“我没有几条命能几次三番护你。”

封尧微怔,护他?

于他而言,很是新奇。

从未有人这般说过,他其实也无须旁人护。

父皇本就看他不顺眼,而今不过使二人关系雪上加霜罢了,他羽翼渐丰,即便如今当真暴露,若是孤注一掷不定输赢。

父皇定也察觉到这一点,这些日子频频警示他,休要生二心,与以往的漠不关心相比,太过反常。

可是如今,这个女人却说护他……

“本王从未说过要你护。”他启唇这般道,目光却不自觉落在她额角的伤痕之上,拿出渗出几滴血,肿了些许,不算太过严重。

狗咬吕洞宾,叶绾绾气极反笑:“就算是我自作多……”

声音戛然而止。

只因……封尧竟伸手,似乎想要抚摸她额角的伤疤,目光比方才,也多了一丝她不敢置信的柔和。

叶绾绾心底大骇,身子,不自觉的后退,避开了他的碰触。

封尧手僵在半空。

二人谁也没有言语。

良久,终是封尧徐徐收回手,脸色铁青:“不过是因我而伤,于情于理探一探罢了。”他解释着。

可却怎么也忘不了她刚刚避他如洪水猛兽的模样,好像他能将她吃了似的。

以往,她对他的碰触分明是迫不及待,反倒是他,不愿碰她!

如今,竟反过来了!

“多谢王爷了,”叶绾绾收回目光,声音不咸不淡,“这个伤,比那日在贵妃娘娘宫中,王爷推我那一下,轻多了。”

那一次,额头磕在桌角,是真的痛,痛到了心口里。痛到再也不敢对他的亲近存任何的心思。

封尧自然明白叶绾绾说的那一次,躯体一僵,神情越发难看。

马车之内一片死寂。

封尧仍旧恼怒着,叶绾绾靠着轿壁,额角其实不算太痛,却因着红肿添了几分灼意,很不适。

良久……

“王爷,你并非我的良人。”叶绾绾的声音,在静默马车内极为刺耳。

她声音不大,却轻易让封尧听得清晰。

封尧本放在双膝的手一动,抬眼望着她,薄唇紧抿,周身莫名寒了几分。

“……我也并非你的意中人。”叶绾绾没有看他,只怔忡瞧着一晃一晃的轿帘,接着道,“你不必对我惺惺作态的好,你不好受,我也是……”

封尧不爱碰触旁人。

前世她愿意为亲近他而努力,今生却不愿了。

她累了。

“有些话,在府上不便说,毕竟隔墙有耳,”叶绾绾终于直了直身子,望着封尧,“如今,这马车内只有你我二人,也便无所谓了……”

“王爷,你有抱负野心,这些我均都知晓明了,我甚至知道你有多少王牌。”说到此处,叶绾绾分明瞧见封尧眼底的谨慎。

她无奈一笑:“即便我知道,你也无需防范于我,我不是耽误你之人。”

叶绾绾比任何人都清楚封尧的本事,即便她重生而来,可斗不过便是斗不过,权谋上的事,封尧把弄的信手拈来。

而她,没有那么宏伟的愿望,她只求一生安稳无忧。

封尧眉心紧蹙,听着她这番话,竟觉得……心中闷痛。

叶绾绾未曾察觉,仍继续道:“我说过,你会成功,终有一天,你定会成功,”他会高高在上,而她低入尘埃,“所以,封尧,待你功成之日,无人敢违逆你时,我们便和离吧?”

这是二人成亲后的第三十二天、在二人仅同榻而眠一次后,叶绾绾首次提及和离一事。

因为她怕了。

方才,封尧伸手想要抚摸她伤口时,她心口除了惊骇,还有涌上来的柔意。

他的温柔,她并非无感,可那温柔偏偏发生在他见了曲烟、为曲烟解围后,她便只觉得惊恐了。

曲烟,是横亘在他们中间一座不可逾越的大山,也是扎在她心口上的一根刺。

和离,又是和离!

封尧脸色铁青,他自然忘不了,成亲前,她也是这般说的,甚么他权势在手时二人便和离。

他竟不知该喜于她对自己的极为自信,认为自己能功成名就,还是该怒自己竟被这个追在自己身后几年的女人回绝!

他隐藏的野心,在她面前似乎总是无所遁形,引以为傲的自持,也总破在她的淡定之下。

以往她嚣张跋扈时,他以静制动,不变应万变,可如今,她也静了,他竟……开始怒了!

“这么想和离?”封尧开口,声音不高不低,让人瞧不出他的情绪。

叶绾绾点头。

还是早些定下来好,免得以后,他再不认账,将她困在王府里,困了她一辈子的时间。

封尧颔首,抬眸,轻描淡写望着她,“既然成亲只为和离的话,便代表着,王妃之前种种行为,不过是闲来无事的玩闹罢了?”

“种种行为?”叶绾绾蹙眉,竟有些不解他意。

“成亲前,逼婚也好,下药也好,甚至大张旗鼓的追寻,对我周围女子的驱逐,这些‘丰功伟绩’。”封尧启唇,声音凉薄。

尤其“丰功伟绩”四个字从他嘴里说出,怎么都透着一股嘲讽之意。

叶绾绾抬眸,注视着封尧,他很平静,双眸幽深,里面一片漆黑。

好久,她轻轻吐出一口气:“你想让我如何回答?”

她答不出那些只是“闲来无事的玩闹”。

那些过往,曾真真切切的存在过,那份感情,她也曾痛彻心扉过,她否认不得。

从来不是玩闹。




以往的追寻是真,如今的放弃亦是。

封尧双眸微闪,他死死盯紧她:“照实说便是了。”他甚至想过,她若敢说是玩闹,他会恨不得掐死她。

霸占了这段姻亲,若只是因为一场玩闹,他绝不会轻易放过她。

可是……

“不是玩闹。”叶绾绾这般回应。

封尧眼神添了几分松懈之意。

“只是……”叶绾绾的声音再次响起。

封尧眯眸,方才松的一口气竟又提起几分。

“封尧,你其实对我逼婚一事,很是介怀吧?”没再唤他王爷,而是唤了他的名字。

如果不介怀,前世就不会三年都还在计较着她逼婚这件事。

“……”封尧果真静默下来,他最讨厌被胁迫。

“所以咯,”叶绾绾笑,“这也是你我和离的理由啊。”从一开始,他们成亲的缘由便是一场难以释怀的错误。

“是吗?”封尧紧盯着她反问,似要望进她的灵魂般,而后突然轻笑一声,“很好。”他低语,已然起身。

与此同时,轿外马匹低低吐出一口气,马车稳稳停了下来。

“王爷,王府到了。”高风的声音响起。

封尧早已起身,动作迅捷,似再不愿与她待在同一处空间般,掀开轿帘便要下车。

“王爷!”身后,叶绾绾的声音却猛然传来,声音不小。

封尧本不愿停下,可脚步不知为何,竟生生定在马车旁,再不能前行半步。

“虽说南眉姑娘貌美如花,还是希望王爷不要美色迷了心窍才是。”叶绾绾默默道着。

这几日,封尧在书房始终有南眉作伴,那南眉是细作,不管封尧是否知道,他们都太过亲近了。

叶绾绾这番话,也是小心提点。她相信,封尧素来聪明,定能察觉到她话中之意。

怎料……

“怎么?方才才说了那番话,如今便又拿出王府女主人的姿态了?”封尧侧眸,语调从容。

“……”叶绾绾静默了,当她没说,好心喂了狗。

……

回到后院,芍药早就等在那儿了,本来满眼喜悦的。

毕竟入宫面见了圣上,便是入了皇族家谱,往后便是这靖元王府明媒正娶的正妃了,看谁还敢对小姐不敬。

可那喜色还没泛滥开来,便瞧见了叶绾绾额角上的伤,当下低呼一声:“呀,小姐,你的额头又怎么了?”

一个“又”字,听得叶绾绾一阵无奈。

她伸手摸了摸额角的包,总不能说被皇上砸的,若是这般,怕是芍药要吓死,最终只随口道了句:“被门框磕了一下。”

“那皇宫的门框可真硬……”芍药嘀咕一声,扭头刚要吩咐人去拿药膏,未曾想门口高风已经走了来。

“王妃,这是王爷要属下送来的。”高风神色还有些不自在,伸手,手心静静躺着一个青瓷小药瓶。

叶绾绾朝那药瓶望了一眼,她倒没想到,封尧竟还会关心人?

芍药眼神晶亮,心道今日那二人定是发生了什么事,关系才会突飞猛进,匆忙上前将药瓶接了过来:“多谢高护卫了。”

高风抹了抹额头的汗,王爷还吩咐交代了一句话,要他一定说:“王爷还说,后日,王妃便要……”余下的话,终究有些不自在道出口。

叶绾绾瞧了眼高风,很快明了过来:“他说,后日我二人要回叶家省亲,要我不要多想,给我药膏,不过是快些好,免得被父亲认为他在欺负我?”

左右也只有这些借口了。

高风面色一哂,连连点头,王爷便是这个意思。

“那烦劳高护卫回个话,只回四个字吧,欲盖弥彰。”话落,扭头便朝着屋里走去。

高护卫神色复杂,匆匆回了前院,王爷竟还在正厅,神色有些不自在,见他进来,望了他一眼,未曾言语。

“启禀王爷,王妃已经收下药膏了。”高风小心禀告。

“嗯。”封尧轻应一声,仍旧没有离开的打算。

高风顿了顿,王爷难道在等着回应?良久,他默默垂首:“王妃……要我给王爷回个话……”声音迟疑。

封尧仍旧静默,可高风却很是明白,没有回绝便是答应,这分明是要他继续说下去的意思。

“王妃说……”高风头更低了,“欲盖弥彰。”

“啪”的一声细微声响,封尧将手中茶杯用力放在桌上,神色一阵恼怒,转瞬却又察觉到什么,扭头朝书房而去。

叶绾绾再没折磨过自己的身子。

每日的药都准时喝下,外伤药也随时用着,额角的红肿消去不少,剑伤也好的差不多了,只是脸色比之平时要苍白些。

回门之日,施些脂粉便又能恢复平常模样。

又催着芍药去买了套茶具,爹没什么爱好,平日里闲来无事倒是喜爱冲一泡茶,闭目凝神。

许是这几日心思开阔了,叶绾绾也没有憋在房中,每日清晨和夕阳西下时,便围着王府转上一遭。

亭台楼阁,小榭流水,一草一木,一砖一瓦她均都熟悉,只是那冷院,她再没有去过。

也碰见过封尧,他的身侧,总是亦步亦趋跟着那个叫南眉的女子。

远远瞧见,叶绾绾便绕行,有时实在绕不开,便迎面而去,微微颔首便当做打了招呼。

这样也挺好。

叶绾绾想着,相敬如宾。

总比前世像个泼妇一样,将他周围的女子全数驱逐,到头来自己被伤的撕心裂肺,他却百无一伤来的好些。

很快,回门之日到了。

这是叶绾绾成亲后第三十三天,因着受伤之故方才回门。

此刻,她正坐在马车上,靠着轿壁,外头是高风在抓着缰绳,等着封尧。

不多时,脚步声传来,叶绾绾睁了睁眼睛,轿帘已经被人掀开,一袭穿着白色袍服的男子施施然而上,透过轿帘的间隙,她分明瞧见王府门口,南眉站在那里,送别他。

“我还以为王爷会带着佳人一同与我回门呢。”叶绾绾说的嘲讽。

不过出门一日,哪来的这么多依依不舍?

封尧皱眉,抬头瞧了她一眼,反问:“王妃在意?”声音轻描淡写。

这几日,二人不是没有见面,只是每次见面她均都一副视而不见的模样着实惹恼了他,他虽装的闲散,可在她——这个知晓彼此真面目的人面前,他那点高高在上的脾性却是发挥的彻底。

“美人虽美,只怕到头来反噬了王爷。”叶绾绾直起身子,说的似真似假。

“王妃这番话说的,让本王觉得你是在捻酸呢。”封尧轻哼一声,前几日的郁结莫名因着这几句斗嘴散了几分。




叶绾绾神色一滞,脸色变了变:“……”闭口,再未言语。

捻酸吃醋,这种女孩家家的情趣,这种男女间的把戏,她已经在竭力避免了。

重活一世,那些苦早就吃够了。

察觉到女人的谨慎与疏离,封尧神情陡然阴沉下来,他不喜这种感觉,可此刻似乎方才察觉,二人间……她若是不言语,他竟不知该说些什么。

最终,只清咳一声,声音紧绷:“把你的脸色好生收拾一下,免得回到叶家,旁人都以为靖元王府欺负了你去!”

叶绾绾朝封尧望了一眼:“王爷没欺负?”

“山珍海味,补品珠宝,王妃地位,本王从未亏待于你。”封尧挑眉。

叶绾绾神色僵了僵,却徐徐笑开,笑的极为粲然。

即便如今他还未手掌天下权,可仍旧是那个自以为是的靖元王爷呢!金银珠宝,无上地位,他以为,她要的是这些。

所以给了她这些,便是他尽到了夫君的职责。

“是啊。”叶绾绾低语着,“王爷从未亏待过我,是我不知足了。”

不知足的她,竟然还妄想得到情爱?痴人说梦!

从袖口掏出一盒胭脂,叶绾绾拿在手里,徐徐打开,一股牡丹花香袭来,马车摇晃,她只得以小指沾了些,缓缓涂抹在唇上,而后微微抿唇,晕染开来。

芍药说,这胭脂好用的紧,不过小姐一会儿要和王爷共进早食,便不抹了,待上了马车,往唇上抹上一点,人气色会好看许多呢。

封尧注意着她的动作,他见过女人施妆描眉,只觉麻烦,却是第一次见到这番光景。

一旁的轿帘一摇一晃,外面细碎的阳光也随之晃动,打在她身上,她用末指徐徐涂着唇,胭脂带出了一抹红,有一瞬,她似不是那般清秀女子,而像一个……绝世佳人……

“好看吗?”涂完后,叶绾绾抬头,正对上封尧的目光,却也不闪不躲,直接迎上前问道。

封尧心中一紧,目光已不着痕迹的转移,声音轻哼:“不过还是那番模样,有何好看不好看?”

“那是王爷心中有人罢了。”叶绾绾将胭脂妥帖盖好,收起,声音随意,“总有一日,我也会寻到真心欣赏我之人……”

封尧脸色一沉:“不知……”羞耻。

最后二字并未说出,轿外,高风的声音已经传来:“王爷,王妃,叶府到了。”

最终,心不甘情不愿将余下的话吞进肚里,封尧起身,率先下轿。

叶绾绾挑挑眉,那话倒不是故意说与封尧听的,她只是觉得,这一生很长,谁也不知下刻会不会真的有心怜她之人出现。

掀开轿帘,叶绾绾便要随之下马车,哪想刚掀开,便忍不住低呼一声:“啊……”

得亏声音极低,除却近处的人,无人听见。

封尧站在马车外,似是在等她,见她出来,更是伸手,一副要将她扶下马车的模样。

叶绾绾挑眉,抬头望去,却见叶府门口,叶羡渔正带着丫鬟玄素站在那儿,仍旧一副风流公子的模样,却眉心轻蹙着。

她了然,将手递给封尧,任由他搀着自己下马车。

不远处,叶羡渔本轻蹙的没舒展些许,他知封尧最讨厌被人碰触,亦不喜碰触旁人,如今他肯主动伸手,二人定不似传言般貌合神离。

“王爷这戏,做的比那戏园子里的小生都要好。”朝叶府门口走时,叶绾绾低声道着,尽是嘲讽。

“王妃不也是?”封尧不甘示弱,轻哼一声,“笑的当真是情真意切,不知道的,只当王妃仍旧对本王一往情深呢!”

“……”叶绾绾笑容一滞,堪堪跟在封尧身后,好久,不着痕迹的用芍药刚为她修好的指甲,在男人的虎口处掐了一下,而后状若无事的松开,走向叶羡渔:“大哥,好久不见还是这么风度翩翩。”

封尧吃痛,眉心微蹙,虎口处还有女人指甲掐出的月牙形状,他抬头,望了眼女人的背影,莫名……心中舒畅了,人也随之上前:“叶兄。”

若说之前叶羡渔心中对那些坊间传闻仍有几分怀疑,如今亲眼见到封尧和自家小妹后,疑虑确是散了不少。

封尧平日虽说有“闲王”称号,可那双眼,却让任何人都瞧不清楚,而方才,他走上前来站在小妹身边时,眼底硰是浮现几抹喜色的。

“王爷,王妃……”身后,玄素同样对二人施礼。

以往这府上都唤自己一声“小姐”,如今,听着熟识之人唤自己“王妃”,她竟有几分不自在,这一怔,便忘了搀起玄素。

“咳咳!”叶羡渔手轻拢成拳放在嘴边清咳一声。

叶绾绾猛然反应过来,匆忙伸手:“不用多礼。”她可没忘,玄素前世可是自家嫂子。

如今,见大哥的态度,怕是开了窍了,懂得心疼人了。

“多谢王妃。”玄素对她笑了笑。

“行了,不要站在门口了,先入府吧。”叶羡渔说着,顺手便要扶着玄素的背,同叶绾绾二人朝府里走。

却没等他伸手,玄素已经后退一步,恭谨跟在几人身后。

叶羡渔脸色陡然难看下来,却又发作不得。

这番境况,叶绾绾均瞧在眼中,乐在心里,大哥以往虽说并未与姑娘家有过肌肤之亲,可风流债确实不少,如今,怕是玄素对他有了几分心死,今后,他大抵不如意了。

叶府极大,叶家毕竟一国首富,府中前堂中庭后院分隔井然,几步便有供人歇息的凉亭,庭院内更是郁郁葱葱,却不会让人有那般奢华质感,反倒有几分书香门第的感觉。

叶绾绾瞧着这自己从小到大的地界,往后,不知和封尧和离后,还能否回到这里。

“想什么?”身边,封尧声音传来,很轻,轻到连周围那郁葱草木的风声都能听见。

叶绾绾无意识道:“你我和离后……”

话未说完,便已察觉到不对劲,周围一片死寂。

前方叶羡渔仍旧在独自生着闷气,身后玄素亦步亦趋恭敬跟着。

风声似也停了,还有……封尧的声音也停了。

叶绾绾扭头,正瞧见封尧面无表情望着她,目光一动不动,心中莫名忐忑了几分:“你……干嘛?”

封尧未曾言语,抬头朝着四周望了一眼,而后抬脚直接走上前去,将她忽视的彻底。

叶绾绾:“……”

等到中堂,叶绾绾本以为叶长林会在此处等着自己,哪想到这处也空落落的:“大哥,爹呢?”她疑惑。

今日是她伤好后初次回府,爹难不成不在家?

“谁让你一个多月未曾有过消息,爹可生你气了!”叶羡渔没好气瞧她一眼。

叶绾绾一怔,手不自觉摸了摸肩头,若不是肩伤,她本该在第三日便回门的。

一旁,封尧注意到女人的动作,眉心微蹙,莫名便懂了她的意思,方才的恼怒还没消下去,便忍不住朝叶羡渔望了一眼。

叶羡渔自然接收到他的“警告”,默默朝着后院望了一眼:“爹在后院假山旁的凉亭品茶呢!”

叶绾绾眼睛一亮,匆忙拿着寻来的茶具朝着后院跑着,一时之间连封尧都顾不上来。

叶羡渔无奈望着她的背影,扭头看向封尧:“这丫头,如今成亲了竟还这般鲁莽!”

封尧面色无恙,仍旧颔首:“无碍。”只心中微凝,在王府,她鲜少这般直爽,更多的时候,她均都心平气和。

他曾以为她在家中便是这般性子,可如今方才知,原来……只是那王府让她拘谨罢了。

她……从未真正将王府当做家!

家?封尧心底惊骇,他怎会生这种荒谬想法?匆忙将这番多余思绪挥去。

“非晚很在意你,王爷,”叶羡渔的声音难得正色下来。

封尧眯了眯眸,不解其意。

“她从小,手上割破点皮掉一滴血都要呼痛半天,成亲那日竟肯替你挡剑,”叶羡渔轻吐出一口气,“还请王爷,莫要辜负了她。”

“……”这一次,封尧未曾言语。

只目光徐徐望向后院处。不要辜负她?可她方才还心心念念着“和离”一事呢!

……

叶绾绾兴冲冲朝着后院凉亭跑着,她这般激动也是因着爹从小闲暇时,便差人做了好些点心放在凉亭,他品茶,她吃点心。

久了,只要听说爹在凉亭,她就知晓,爹竟然又寻到好东西了。

手中抱着茶具,跑了一段路,却因着很久未曾活动的缘故有些气喘吁吁,脸颊都添了几丝红润,只是……待走到近前,她方才止了脚步,望着那凉亭里的人影。

不止是爹,南墨也在。




爹的身形似比以往瘦弱了些,正侧眸对南墨说着什么,南墨听得极为专注,不时颔首应和一声。

他穿着一袭青衫,虽不是绸缎,可穿在他身上,却自有一股书生的贵气,加之他样貌清润,那凉亭竟有几分岁月静好之意。

“爹!”叶绾绾扬声叫着。

倒是吓了那凉亭二人一跳,那二人同时扭头。

叶绾绾已经笑开,将手中茶具放在一旁:“爹,女儿来看您来了!”声音也是极为欢愉。

叶长林看了南墨一眼,后者同样微微一笑,他扭头,拥着叶绾绾:“飞出去的小丫头终于知道回来了?”

“爹!”叶绾绾嘟囔,“这儿可是我家啊!”

“你还知道这里是你家!”叶长林佯怒,伸手作势要打她,却又想到她定然伤势才好,只得作罢,“你说你,平日里怎么教你的,遇着危险躲得远远的,有你爹呢,现在可好,碰见拿剑的,你竟上赶着被刺……”

“爹,女儿那也是一时情急嘛……”她无奈笑了笑,看来京城都传自己爱极了封尧也是真的了,“……以后不会了。”她低声呢喃。

以后怕是也没身份、没资格了。

“还有以后!”叶长林轻哼一声,“得亏着你南大哥在这儿,不然我定像以前似的,打你掌心!”

叶绾绾瘪瘪嘴,从叶长林怀里出来,方才看向南墨,后者同样望向她,眉目仍旧温润如常,唇角添了几分笑意。

“南大哥。”叶绾绾眯眼笑了笑。

南墨同样笑开,眼底带几丝宠溺:“气色倒是比我上次见你好了不止一点半点。”

叶绾绾挑眉,语气添了几分得意:“我身子骨壮着呢,再者道,我可是封尧的大恩人,那王府也无人敢虐待我啊!”

南墨笑意凝了凝。

“行了,咱们先去前厅吧。”一旁叶长林抚须大笑,“不然,旁人还说你这个恩人家,虐待那王爷呢!”说完,已经率先转身。

叶绾绾吐了吐舌头,难得添了几分俏皮,抬脚便要跟上。

身后,南墨的声音却低低传来:“额头怎么回事?”

一路上,施了脂粉的缘故,无人看出叶绾绾额头曾受过伤。

大哥性子本就洒脱,对这些小事不甚在意,爹方才更是未曾看出来。

便是封尧,在马车上二人面对面相处那么多时间,他也未曾看出,或是他看出了并不关心罢了。

而今,竟被南墨一眼便瞧了出来。

难怪以往,为着她的名声,南墨鲜少和她孤男寡女同处一处,今日却舍了爹爹走在她身侧,原来只是想问问她的额角伤罢了。

“无碍啦。”叶绾绾扭头,对南墨笑了笑,这一次,笑容添了几分真挚。

她非草木,自能察觉到,南墨是真的在关切她的。

“可是涂了伤药?”南墨仍旧低声问着,目光望向前方,偶尔侧眸,望她一眼。

“涂了,不过有些红肿,再涂上几日便无事了。”

“嗯。”南墨低低应一声,“回府后,便将脂粉去了,免得再闷出毛病来。”

叶绾绾扭头,眼睛眨也不眨望着南墨。

南墨被她瞧的心头一阵不安,缓和了好一会儿方才侧头望向她:“怎么?”

“没事,”叶绾绾摇摇头,“只觉得今日南大哥怎的突然唠叨了些?”她打趣道。

南墨一滞,继而眉眼浮现几丝无奈,他望着她,良久微微摇首:“果真是成了亲的姑娘了,以往听我言语从未嫌弃过,而今有了夫君便嫌弃南大哥了?”

这番话,自是应着她的打趣,却又夹杂着几分自嘲。

她已成了亲了,他当比任何人都清楚。

“南大哥可是冤枉我了,”叶绾绾委屈,“我未曾成亲时,也没少嫌弃南大哥啊……”

一番话说得二人倒是笑出声来。

中堂正厅,封尧正和叶羡渔交谈着什么,许是因着成亲的缘故,许是叶羡渔这段时间收了玩心,二人也鲜少再聚,如今见面,自是不会冷场。

只是,听着外面一阵欢声笑语,封尧本从容的姿态紧绷了几分,缓缓朝门口望去,却正见到叶长林身后,叶绾绾和南墨在说着什么,相谈甚欢,临近晌午的阳光打在二人身上,倒是添了几分和煦。

封尧眯了眯眼睛,掩去危险的光芒,他未曾想到,南墨今日竟也在府上,而且……

他竟能让叶绾绾那女人笑的姿态全无。

“终于舍得来了?”叶长林毕竟是长辈,加上叶绾绾因着封尧受的伤,如今看见他,自少不得数落几句。

封尧淡淡收回目光,起身微微颔首,颀长身姿端的是从容矜贵:“小婿拜见岳父大人,非晚之伤皆是我之过,小婿今日特来负荆请罪了。”

一番话本是平常,可从他口中说出,总带着几分真诚。

毕竟是一朝王爷,亲自躬身请罪,叶长林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虚扶了一下;“快快起来吧,如今非晚没事,我也就放下心来。”说着,扭头望了一眼身后二人,“王爷……”

“岳父大人叫我封尧便可。”封尧颔首道。

叶长林顿了顿,最终取中唤道:“女婿,这是府上门生南墨,为人有才学的紧。南墨,这是当朝靖元王,也是非晚的夫君。”

南墨神色仍旧清润,他抬手,对封尧施礼一番:“南墨见过王爷。”

“……”封尧颔首,未发一眼。

叶绾绾皱了皱眉。

察觉到女人的反应,封尧脸色更加深沉。

反是南墨,神情始终淡然,他直起身子,温润一笑:“早先,小生倒是与王爷有过几次面见之缘,不知王爷可还记得?”

封尧也笑,眼神深沉,笑意清冷:“本王素来记性差,不曾记得。”

叶绾绾眉心皱的更紧,封尧这番话,分明是存心在给南墨难堪,眼见屋内气氛有些不对,她微微上前:“前几次南大哥找过我,想必夫君成日忙碌,便忙忘了吧。”

一番话,维护之意极为明显。

封尧眯了眯眸,反倒笑的更是粲然:“是啊,还是非晚懂事,我确实是……忙忘了!”

最后三字,他一字一顿吐出,话虽说对南墨说,目光却始终紧紧盯着叶绾绾。

什么毛病!

叶绾绾朝他望了一眼,眼中皆是责备。

接收到她的目光,封尧先是一怔,继而笑开,缓缓走到她身边,一手揽着她的肩头,问的极为贴心:“非晚可是不舒服?”

叶绾绾挣了挣,奈何封尧的手像长在她肩上一般,如何都挣脱不开,只得任由他去了。

一旁,叶长林望着这小两口的小动作,满意的点点头。他还担忧着怕是今后非晚会吃亏,而今看来,这二人关系倒也不错。

他就说……这成了亲的人,就是比没成亲的稳重些,最起码,心思会收回来许多。

“好了,如今这都晌午了,旁厅还备了风声午食呢,南墨你也留下一起用过午食再离去吧。”叶羡渔毕竟曾经风月过,察觉到此间些许不对劲,上前打着圆场。

“对,南墨,你也留下。”叶长林扭头望着他,“你家那小鬼头如今入了学堂,你自己也是吃,不如留下来。”

南墨扭头,望了一眼叶绾绾。

叶绾绾同样点头。

南墨最终颔首:“那晚辈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几人转身便朝着旁厅走去。

叶绾绾抬脚便要跟着,肩头却被人紧攥了一下,她一阵吃痛,望向身边人:“王爷,您没毛病吧!你分明见过南大哥多次,方才为何要撒谎?”

从方才开始,他便脸色难看,眼神不断对她放冷箭,她可都看在眼里了。后更是故意说出那番话让南大哥尴尬,说他不是故意的她都不信。

“我平日繁忙,硰是忙忘了他,不行?”封尧挑眉,眼神漆黑阴沉。

“王爷这番话说的真不亏心?”叶绾绾轻哼,他忙忘了?

前世,她赖在封尧的书房,想要陪着他,封尧看奏折,她便看话本。封尧对她这番嗜好嗤之以鼻,叶绾绾气不过,拿着话本到他跟前翻了几页,说这些风花雪月、才子佳人的故事,比他那朝政大事有趣多了。

封尧更是不屑。

未曾想,当夜叶绾绾熬夜看话本时,昏睡之下不小心碰倒了蜡烛,虽然她发现的早,可还是烧掉了几页。

她心中烦闷,虽说第二日可以再买来一本,可故事看到一半戛然而止的心情着实不爽,她也跟着抑郁下来,又见封尧对她一番冷嘲热讽的模样,扔了话本便要离开,还放下一句狠话:“你这破书房,我再也不要来了。”

可脚步未曾走出去,封尧低沉的嗓音便已传来:“……那书生知晓自己误了狐狸,心中大恸,泪落满面,回身便欲夺门而出……”

他说得,便是那话本中的内容,只瞧了一遍,便一字不差的说出。

男女之情的话本,从他口中说出,带着一股浅淡的清冷。

叶绾绾脚步磨磨蹭蹭的返回了书房,听他这般背着,可背完了那几页,待剧情接上,他便再不开尊口。

回忆戛然而止。

叶绾绾有些怔忡,再难堪的姻亲,也曾有过几分夹杂着苦涩的甜蜜。

“这般激动作甚?”封尧那清冷如前世的嗓音响在她耳边。

叶绾绾反应过来,朝他望去。

他却看也未看她:“叶绾绾,我便是果真给南墨难堪,你这般激动作甚?”话落,他已经松开她,“这么维护他?”



封尧的气来的莫名其妙。

叶绾绾瞧着前方那一袭白影,他已经走入旁厅,面色无恙,只是再未朝她看一眼。

微微皱眉,可一旁叶长林和叶羡渔都瞧着自己,她只得笑开,缓缓坐在封尧身边。

叶长林在主座,叶羡渔和南墨坐在一侧,叶绾绾和封尧一侧,几位彼此之间也并不陌生,席间也未曾有过尴尬。

许是因着叶绾绾和封尧一同前来,叶长林兴致极高,连连举杯饮酒,一众小辈也便陪在一旁。

叶绾绾也受了感染,方才和封尧的置气早已抛到九霄云外,几次举起酒杯敬叶长林,这于前世的她而言,是一种奢望,今生便越发珍惜每一次团聚时刻。

叶长林被她逗的几次三番大笑开来,直摇着头道:“你这丫头,以往我问你可曾偷偷饮酒,你都说未曾,还满眼天真问我这酒是何种味道,缘是我被你骗了啊!今日爹高兴,便陪你饮上几杯。”

叶绾绾不好意思的笑笑,身上散发着淡淡酒香,脸颊都带了几分酡红:“女儿也是……一时有了兴致,见到爹爹高兴这才多饮了几杯,平日里酒量可小着呢……你说对吧,相公。”她扭头,习惯性的拽了拽封尧的衣袖。

封尧被她拽的一僵,她何曾这般自然的碰过她?好像二人已老夫老妻一般?她也未曾……这般顺口的唤他“相公”。

说完那番话、做完那些动作,叶绾绾也怔住了。

那些下意识的动作和称呼,是前世养成的。

封尧掌权后,总有大大小小的官宴,她便跟着前去,只是她酒量太差,封尧总嫌弃她太过丢人,便说往后你觉得自己不胜酒力,便知会他一声,免得丢人,害的王府也跟着丢脸!

他对她说话,只是直白的可怕。

也是从那时起,一在众人面前饮酒,察觉到自己有些许失态,她便拽拽身边人的衣袖。而封尧总会不动声色的举起酒杯。

他酒量极好,叶绾绾鲜少见他喝醉的样子。

“这二人,今儿个怕是合伙来骗酒喝了!”叶长林大笑一声,见叶绾绾这般自然的拽封尧衣袖,一看便是关系极好的小动作,心情更加愉悦了。

封尧非池中鱼,他早就说过,他一向看人很准。叶家虽为首富,可天有不测风云,如今叶家已到巅峰,那么将来便只有下坡路可走,非晚能嫁与封尧,他也算是放心了几分。

“爹……”叶绾绾呢喃,想要解释,却又不知该如何说。

今日……她是真的有些微醺了,才会……这般做。

扭头,望着神情同样晦涩难明的封尧,她张了张嘴,想要抱歉一声。

却未曾想,封尧竟微微垂眸,顺手将她面前的酒杯拿了过来,倒扣在桌面上,而后拿起自己的酒杯:“岳父大人,非晚哪能和岳父大人拼酒,不胜酒力倒是真的,这酒,我便代她了!”

话落,他已仰头,将酒盅里的酒,一饮而尽。

“好!”叶长林更是欢愉,又满上一杯,心情极为愉悦。

叶绾绾神色复杂望着封尧饮酒的动作。

无论前世……还是今生,一模一样。

就是这般……就是这般,他明明不曾爱她,可不经意间的动作,却该死的让人心动。

明明知道即便是别人成了王妃,坐了她的位子,他也会对那个人好,却还是心动。

飞蛾扑火一般。

鼻子突然有些酸涩,叶绾绾匆忙垂眸。

似察觉到身边人的沉默,封尧侧眸飞快朝她望了一眼,却只望见她低垂的头。

不得不说,方才她那番下意识的动作取悦了他,口口声声说“和离”的人,一旦醉了后,倒是说出了几番心里话。

尤其那声“相公”,他听得心中竟一阵酸软。

“咳咳……”对面,一声清咳。

“南墨,怎么了?”叶长林扭头询着,对这个门生,他素来关切,最初只是因着他有才学,将来定能平步青云。人非草木孰能无情?相处时日长了,也便当了半个儿子对待了。

“无碍。”南墨仍旧温润浅笑着,“只是方才呛了一口罢了。”

封尧轻描淡写望了过去,说是呛了一口,可方才,那女人拽着他衣袖唤“相公”的时候,他可是一直瞧着呢。

心里不觉添了几分得意,唇角也微微勾起。

只是……未等他笑容盛开,便瞧见……南墨从袖口掏出一块手帕,轻轻擦拭了一下唇角。

那帕子……

封尧眯了眯眼睛,笑意顿消,眼神变得幽深漆黑。

南墨只觉得自己身上一凉,心中困惑,抬头望去。

封尧却已经恢复方才一派清冷矜贵的模样,对他微微颔首。

“王爷可是有事?”南墨抬眸,徐徐问道。

他自小便读书,自有几分书生傲骨,方才在人前,封尧说忘了与他有过几面之缘,便是明晃晃的对他有意见,他自也不会巴结上前。

可如今,他既这般直直望着他,他也便反问一句罢了。

封尧的目光,徐徐从南墨手上的绢帕上收回,收敛起不悦,甚至还露出一丝笑意:“无事,只是突然想起,在靖元王府,的确见过南公子。”

他去探望有伤在身的叶绾绾。

他怎会忘?

也是那次,封尧才知道,原来……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叶绾绾,传言跋扈百无一用的叶家小姐,竟然还会做女红这般大家闺秀才会的东西。

南墨笑:“王爷能记起小生,是小生的荣幸。”礼貌平和。

封尧颔首,再未言语,南墨自也转了目光,未曾交谈。

可封尧心中到底是不舒服的,那个绢帕,他方才瞧的清清楚楚,那……定然是叶绾绾绣的,绢帕右下角的兰花,和他拿走的那个一模一样。

只是不同的是,他拿走的那个,更为粗糙,而南墨手中的,更加精致。

不……

封尧微顿,还有不同的。

他的那个,是他偷偷拿走的,甚至始终不敢在人前掏出来,而南墨的,却是叶绾绾送与他的,他可以光明正大的拿出。

脸色,突然便阴沉了几分。

手里的酒都索然无味起来。

扭头,望了一眼身边的女人,她送旁的男子绢帕,他竟还替她挡酒?

“啪——”的一声,酒盅放在桌上,发出一声不大不小的响声……

叶绾绾酒量本就不好,尤其方才短短片刻便饮了三杯酒,头脑一阵眩晕,脸颊也跟着烧的热起来。

若非方才拉了封尧的衣袖,唤他一声“相公”,吓到了自己,她怕是已经有些不胜酒力了。

身边,封尧将酒杯重重放在桌面,旁人听不真切,叶绾绾却是瞧的一清二楚的。

本低垂的头抬起,朝他望去,却只见他薄唇紧抿,似在和谁置气一般。

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又瞧见了南墨。

她微微蹙眉,前世,南大哥高中状元官至刑部尚书,才与封尧有了交集,后来不知为何惹恼了封尧,封尧将其贬为江南御史,二人再未见面。

今生,这二人的间隙竟生的这般早?

“这般放不下他?”耳畔,封尧的声音不轻不重传来。

叶绾绾猛地回神,扭头望了一眼身侧男人,他神色仍旧平静如常,仿若刚刚那番话不是他说出口的一般。

可她却又听得这般真切。

她知道他话中的“他”是谁,是南墨。

她只是觉得讽刺,原来,他从未真正了解过她。

“王爷多虑了。”她垂眸低应,而后站起身,望向叶长林:“爹,我方才许是喝得快了些,有些头晕,先出去透透气。”

叶长林哪里不了解自己女儿?见她这一副娇憨醉态便知她的确不胜酒力了,挥挥手,让几个丫鬟陪她出了去。

一旁,叶羡渔倒是微眯双眸,目光徐徐望向封尧处,良久同样起身,悄然撤了下去。

长亭中,叶绾绾正坐在石凳上吹风,凉风习习,她的思绪也跟着清明一些。

不能再这般放肆了,叶绾绾想,往后,还是清醒些好,今日之事,再不能发生了。

她不知封尧为何要帮她挡酒,可她总归是害怕的,前世便是这般,每每想要放弃之时,他一个小小的动作便又将她拖入单相思的坑中,挣扎不得。

今生……她再也不能这般了……

“小妹在想什么?”身后,一人声音传来,带着几分调侃。

叶绾绾扭头,正看见叶羡渔穿着一袭绯衣斜靠着雕栏木柱,朝她望着。




大晋王朝的冬,总是极冷的。盛雪纷飞,寒风凛冽,树枝枯损嶙峋,万物一片败景,隐有几分萧瑟凄苦。

今日,又是阴冷雪日,王府内罕有人至的冷院更显凉薄凄楚,院落里尽是枯枝败叶,便是角落里的野梅都吝啬盛放,悄然落败。

叶绾绾躺在病榻上,身上盖了一层青色粗麻棉被,屋内洋溢着几分暖炉烧尽后的刺鼻味道。

芍药吃力打了盆水放在暖炉上,捡了几块木头添到暖炉里,还没等直起腰身,病榻上叶绾绾剧烈咳嗽起来,脸色煞白。

顾不得其他,芍药飞快从衣袖掏出白色粗麻绢帕,凑到叶绾绾唇边:“小姐,你没事吧?可不要吓芍药……”

“瞧你,乱紧张。”叶绾绾虚弱着将芍药手里的绢帕拂开,秀丽的小脸痩骨嶙峋,苍白如纸,凌乱长发散在枕头上,青丝衬的她越发没有血色。

“小姐……”芍药还欲说些什么,手突然就抖了抖,雪白的绢帕被鲜红的血染红了,夹杂着咳出的血块,触目惊心,当下她的眼泪“啪嗒”掉了出来,“小姐,您都咳血了,身子骨本就弱,哪能这般折腾……”

“芍药,”叶绾绾只觉自己胸口一阵火辣辣的痛,似有人拿着匕首一下一下削她心尖上的肉般,连呼吸都变得困难,“我无事。”

“怎会无事……”芍药拿过一旁的暖袋放在叶绾绾胸口煨着,“小姐,您给王爷说几句好话吧,他待您那般好,定然会把您从这冷院里接出去……”

芍药口中的“王爷”是封尧,是当朝靖元王,当今圣上七子。芝兰玉树出尘绝艳,他是风流才子,更是治世能人。

只是……待她那般好?叶绾绾听着,本枯井一般的双眸动了动,如死水微澜,他待她不过只是王爷对王妃的好罢了,给她权势,地位,金钱。

她是他的妃,仅此而已。若是旁人坐在她的位子,他也会待旁人好的。更何况,这个位子,是她央着一国首富的爹找陛下求来的一纸婚书,是她逼着他娶她的。

而他,心底是有旁人的,她以为嫁与他后,他与她举案齐眉,他带她北游南巡,他予她权势地位,是因为爱。

然而不是,他不爱她,分毫没有。

叶绾绾想过的,即便不爱,他若是一直待她好,一生一世一双人,她也是愿意的。

可是!在她为妃三年后,他纳了侧妃柳如烟,那个……酷似他心上人的美人儿。

于是,她嫉妒了,她想要将柳氏推入莲池,要她永远消失在封尧身边。可还没等她动手,柳氏便自己掉了进去。她看着在莲池里起起伏伏的柳氏心中唯有快感。封尧赶来了,他把柳如烟救了上来,他对那女人呵护备至。

一场大吵,她将手中银簪刺入他胸腹,而她也被罚搬入冷院。

如今已近一年,二人鲜少见面,亦……不愿再相见。

“小姐……”芍药还在小心唤她。

叶绾绾抬眸,忍着深入骨髓的痛伸手,皮包痩骨的手背细微颤着,抓着芍药小臂:“这几年跟着我,你受苦了。”

“芍药不苦!”芍药使劲摇头,泪却是流的更凶了,“小姐,您好生歇着,芍药给你把药端来,净口洁面,您素来爱洁净的……”

道完,她将她的手妥帖放在暖袋上,回身在暖炉上的水盆舀了一杯温水,另一手端过烫人的药汁:“小姐,您先漱口,再喝药……”小姐的嘴里,尽是血迹。

叶绾绾听着,却只是摇头,勉强一笑:“药还冒着热气呢,先放着吧。”接过了温水,漱了漱口,扭头望着病榻旁的阑窗,“芍药,我想瞧瞧窗子外头……”

“小姐,如今天寒……”

“好芍药,我在这榻上闷了两个月了,便让我瞧上一眼吧。”叶绾绾眯着眼睛,讨好一笑,双眸眯成一弯月牙。

芍药一僵,终究拗不过:“只一小会儿,小姐当好生抱紧暖袋。”

“嗯。”

阑窗刚开一条缝,便被冬风生生撞开来,狂风卷集着飞雪涌入屋内。

叶绾绾呆呆瞧着窗外,好久:“芍药,那棵老歪脖子树,还在呢……”她突然启唇。

“是啊,”芍药似也呆了,望着窗外一时连关窗子都忘记,“咱刚来时,小姐和奴婢还坐在那老歪脖子树上赏月呢。”

“是啊……”叶绾绾应了声,“芍药,你说,爹从小就告诫我,这金子最重要了,到头来,我怎得为情落得这副模样……”她的声音,似是迷茫。

可是……他却不放过她,他说她想求一封休书是做梦,他说他即便死都不会放过她。

如今,由不得他放过与否了。

掀开被子,将手规规矩矩交叠放在身前,端正躺在榻上,紧锁的眉心舒展,她安静正姿,眉目恬淡。骨子里的痛,似淡了些,风雪交加的寒也渐渐消失……

“小姐,风寒雪冰,不能久开窗,奴婢关了窗子了。”话落,已抓住阑窗边沿。

“……”却无人应声。

芍药手猛地一颤,阑窗再次被风雪撞开,阴沉天色,呜咽风声,凛冽寒雪,以及榻上,双眸逐渐游离的秀丽女子……

“小姐,小姐……”她哑着嗓子叫着,声音喑哑。

她终究……大限已至。叶绾绾静静想着,冷院一年,本一场风寒,谁成想入了肺腑,成了痨病,他倒是为着王府颜面,派人抓药吊着她这条命,可是她却不愿再治了,应付着请来的太医,日日送来的药倒了……

便这般吧,便这般吧……她想。

若有来生,只愿……只愿再不作贱自己……

……

王府正厅一侧书房内,靖元王封尧褪下狐裘披风,露出紫袍蟒服,颀长身姿坐于书案之后,眼前尽是政务折子。

他当初被父皇早早封了王,断了皇位后路,谁曾想过,如今父皇年岁已大,皇兄又是废物,而今他为监国。

今夜本该忙碌,可眼下却不知为何,竟是什么都看不入心。

“爷,侧院柳妃送来茶点的人正在外头候着,说您忙于政事,定然心有疲惫,要您保佑身子。”身边伺候的下人高风恭敬道着。

封尧却是应也未应,手执朱笔,瞧着手下折子,半晌落不下一字。

“爷,后边冷院……”高风的话还未道完,却见封尧手中朱笔蓦然一顿,一滴馨墨落在折子上,晕染一片。

高风心底一颤,继续道着:“后边冷院那儿有消息,王妃……病还未好。”

“与本王何干?”封尧双眸骤然紧缩,声音冷凝,“不过是她咎由自取罢了!”语罢,手却不自觉抚向肺腑处,簪伤已好,却不知为何,今日竟在隐隐作痛。

此刻,书房外传来一阵喧闹之声。

封尧本就无看折子的心思,如今被这喧闹一吵,心底越发烦躁:“去瞧瞧。”他不悦道。

“是。”高风点头朝着门口走。

门外有两个下人,一站一跪,站着的那人,高风方才就瞧见了,侧院柳妃的下人杜鹃,手里拿着盘膳盒,隐隐透着香甜。

“杜鹃姑娘,王爷今日无用茶点的心思,还是请回吧。”高风对着杜鹃挥挥手,杜鹃朝着书房望了一眼,左右这也非王爷第一次回绝,是以朝着身边跪着的女人嘲讽一笑,撑着油纸伞裹紧棉衣走入风雪里。

高风这才得闲扭头望着跪着的那人,单薄的衣裳在这风雪里着实可怜,风一吹怕是就能将那瘦削的女子吹跑,雪落其身化为水,连一头散乱长发都弄湿了,狼狈的紧,脸色被冻得青紫,手上尽是冻疮,可她却毫无知觉,死气沉沉。

“芍药姑娘,王爷今儿个心情不好,怕是不会想听王妃的事,”高风摇头叹息一声,“赶明儿我差人送些名贵草药过去,太医说了,王妃这病,得静养……”

对冷院,他们自也不敢怠慢的,毕竟……普天之下能刺伤王爷、还能让王爷隐瞒下来不让任何人追罪的人,怕只有王妃了。

“高总管,”芍药闻言,却仍旧面无表情,她抬首,声音死寂,“小姐去了。”

“啪——”书房内,陡然一声巨响,惹得门外众人纷纷伏首,寒冬腊月,跪了满地的精兵良卫。

“芍药姑娘,你方才……说什么?”高风觉得自己大抵是听错了,那曾生龙活虎满京城追着王爷跑的女子,怎会说去就去了?

“小姐去了。”芍药复又道一遍,泪,砸在雪地之上,打出小小的圆坑。

高风不知自己如何进入书房的,只恍恍惚惚行到王爷跟前,见到王爷仍旧紧攥着朱笔,仍旧一字未写:“爷,方才芍药姑娘说,说……”

说什么,他竟有些说不下去了。

一向不耐的靖元王,此刻却没有催促,仍旧一动未动。

“……王妃去了。”完整的话终于道出来了。

“啪——”封尧手心,朱笔断,馨墨溅,手心血渗出,染红了一片纸页。

“嗯。”最终,他轻应,“拉出去埋了吧。”

却在高风转身离去瞬间随之起身:“那女人素来诡计多端,本王定要亲自目睹她入得土中!”

话落,未着披风,人已然行出书房,身形平添几分慌乱。



夜色漆黑,夏雨阵阵打在蕉叶上,声声入耳。

红色灯笼挂在内院走廊上、卧房中,给冷肃的夜平添几分诱色。

靖元王府內寝,女子搀着醉醺醺的男子,望着他出尘的眉眼,满目欣喜与羞涩,她拿过桌上的清茶:“来,将这醒酒茶喝了。”

男子睨她一眼,目光多了醉意,不似平日里那般清冷,他接过茶盏,仰头一饮而尽。

一炷香后。

男子只觉周身一阵燥热,心底似有火苗在徐徐燃烧,直至成燎原之势,欲抬手,却满身无力。

后背,一只小手弱弱爬上他的肩头,泛着馨香的身子骨贴了上来:“封尧,今日圣上赐婚,下个月,你我便是夫妻了。”

男子回首,眼底炽热却又含着怒火:“茶里有什么?”

“嘘——”女子伸出葱白手指,掩住了他的唇,而后大胆的贴了上来,“往后,你便是我的男人……”

“叶绾绾!”

“我也是你的女人了……”女子依旧低声呢喃着,身子如蛇一样缠着男子。

男子只觉鼻息间全是女子的娇软味道,他欲推开她,却被她缠的更紧:“封尧,你我二人终成夫妻,我愿把自己给你……”声音越发暧昧。

封尧僵持片刻,终嘲讽一笑:“这是你的选择,后果自己承担!”

帷帐徐徐落下,红被翻浪,满室旖旎,不知多久,窗外夏雨依旧,天边逐渐泛起鱼肚白

……

冷,很冷。

叶绾绾感觉自己如坠冰窖一般,冷意顺着她的肺腑爬到心口。

可却又很热。

那股热意沿着她的身子传遍七经八脉。

蓦然,她低呼一声,睁开眼睛。

白色帷幔,敞亮大床,雕花床阑,紫檀木香,还有……身上半裸的男子。

“啪——”叶绾绾心中一怒,手已先于脑子打了出去,清脆的巴掌声响起:“登徒子!”

封尧的脸颊侧到一旁,脸上手印分外明显,他望着身下的女子:“叶绾绾,如今你倒是装贞洁烈女了?”

装贞洁烈女?

叶绾绾怔了怔:“你这是何意?”

她没有装什么贞洁烈女,她应当是死了的,在靖元王府冷院中,害了痨病死去,却为何……此刻安好无忧的在这里?

这里?

叶绾绾飞快环视了一眼眼前场景,熟悉的摆设,这是封尧的內寝。

转眸又望向跟前男子,眉目如画,出尘的样貌,矜贵华丽,只是不知为何却少了几丝沉稳,多了几分意气风发。

为何,这般不同?

“叶绾绾,你又在耍什么花样?”封尧见她举止这般诡异,只当她心底还在想着耍些奸计诡计,“如你所愿,圣上亲自赐婚,你还不满意?”

圣上亲自赐婚?

叶绾绾终于有所反应,她坐起身子,昨夜的缘故,腰身酸痛的紧,她咬牙忍着,身上暗红色丝绸话落,露出只松垮垮套着红色肚兜的的半裸上身,她仍旧毫不介意。

封尧望着女人浑圆肩头、牙白肌肤,双眸一深,昨夜虽被下药,他却未曾忘记那香艳场景。

“圣上……赐婚?”她艰涩开口。

可圣上赐婚时,分明是……三年前?

封尧眉心紧皱,一时之间竟有些看不透这个女人。

许是没得到男人的回应,叶绾绾扭头望他,却一眼望进他的双眸中,毫不掩饰的嫌厌与怀疑,与成亲前如出一辙,至于成亲后,王妃该有的一切,尊重、权势,他都给了她,除了爱而已。

叶绾绾越发怔忡,脑海混乱一片,神情尽是茫然。

“怎的?又要装无辜?昨夜给本王下药时,你可是热烈的紧!”一想到昨晚,封尧的声音便越发阴冷,他没想到,她竟无耻大胆到这般地步!

下药?叶绾绾终于望向他,几乎无意识问道:“哪一次?”声音嘶哑。

她对封尧下过两次药——

圣上赐婚那日,她只想快些成为他的女人,用了药,二人有了肌肤之亲。

洞房花烛夜,他不肯碰她,她再一次用了药,这一次封他谨慎了许多,可叶绾绾双眼含泪的递给他,他虽然疑心却还是喝下,二人顺利度过良宵。

封尧似乎也被她问的一愣,继而讥讽一笑:“看来叶姑娘对下药这种事,做的得心应手啊!难怪圣上昨日方才赐婚,你便能给我下药!”话落,人已经翻身坐在一旁,拿过雪白里衣,套在身上,慵懒便要走下床。

圣上昨日赐婚……怎会……

圣上赐婚,分明是三年前,可她分明已经受三年不爱折磨,而今……

可这一切,却又这般真实,真实到她甚至不能说服自己只是一场梦。

叶绾绾睫毛微颤,望着正要离去的男人背影。

“你放心,”她出声阻止了他离去的动作,“昨夜,我只当你我二人露水情缘罢了,我不会嫁与你。”

上天既然要她重来,她只想……平常活着,前世是她自不量力,以为能捕获他的心,却终是把自己熬死了。

如今,她再不愿招惹他。

封尧身姿停顿。

叶绾绾却强忍着身下的不适和腰身的酸软,捡起地上的衣裳,毫不在意身子赤裸,亦不在乎封尧探究的眼神。

穿好衣裳后,看也没看正坐在床侧依旧紧盯着她的男人,起身走到门口。

“吱——”不想雕花木门被人从外面打开,夏雨夹杂着冷风涌进来。

叶绾绾本就不适,被门这么一冲撞,登时身子不稳倒在地上。

“啊,叶姑娘,怎的不看着路些……”那人言语中夹杂着几分幸灾乐祸与鄙夷。

叶绾绾抬头,熟人——封尧的丫鬟春宁,不止一次的想要爬上封尧的床,仗着是封尧的贴身丫鬟,对她这个商贾世家的王妃出言不逊。

不走心的道歉后,那人已经跪在床边,“王爷,昨儿个春宁不知被谁下了迷药,没能伺候王爷沐浴更衣,还……还让外人溜进王爷的內寝,请王爷恕罪。”

口口声声说着不知被谁下了迷药,可是却分明意有所指的望向叶绾绾。

叶绾绾忍着不适站起身子,前世因着春宁是封尧身边的红人,她忍着她,可是今生……

缓缓走到春宁跟前,叶绾绾居高临下望着跪在地上的女人,春宁似乎也未曾想到叶绾绾会走到自个儿跟前,毕竟以往她都是巴着她,在王爷面前多多美言的,虽然她从未做过。

“王府的奴才,教养果真是差了些……”叶绾绾静静道着,伸手“啪”的一声打在春宁如花似玉的脸颊上,看着她的脸颊瞬间红肿,她满意的收回手。

一旁,封尧望着女人干净利落的动作,显然未曾想到这女人竟这般泼辣大胆。

“你……你竟敢……”春宁一手捂着脸颊,望着她,转眼潸然泪下望向一旁的封尧,“王爷,方才我并非有意撞倒叶姑娘,您可要给奴婢做主啊……”

封尧给她做主?

叶绾绾目光若有似无的朝封尧脸上睨了一眼,巴掌印依旧若隐若现着,讽刺一笑,转身便要离去。

“慢着。”封尧轻描淡写的声音传来,“打了本王的人,便这般走了?”他鬼使神差开口,莫名想起昨夜她说“我也是你的人了”这番话。

“奴才跟在主子身边久了,怕是以为自个儿也是主子了。”叶绾绾居高临下望着春宁,“王爷不懂教训奴才,我便帮一把。”

话落,再未看任何人,起身离去,只是走路姿态微微诡异。

“王爷,奴婢方才真不是有意撞倒叶姑娘,奴婢力道不大,按理说她不会跌倒才是……”春宁跪着行到床侧,声音娇软,“她存心陷害奴婢……”

封尧最初也以为那叶绾绾存心陷害,毕竟门即便被打开,又能有多大力道,哪能将她掀倒。

可方才,瞧着她走路的诡异姿势,他似乎有些明了……昨夜许是媚香作祟,他……将她折腾了一夜,想到她万般柔媚的身姿,他喉咙不觉一紧,可转念思及她迫他娶她,甚至不惜下药,神色便又冷淡下来。

“王爷,如今她得了皇上赐婚,更是嚣张,竟连您都不放在眼里了……”春宁未察觉到男人气场微变,仍在抱怨。

嚣张?封尧眯了眯眸,他为何觉得那个女人方才的反应,并不喜这场赐婚呢?虽然这赐婚,是她那首富的爹找皇上千请万求来了!

“王爷……”春宁还欲说些什么。

“出去。”封尧启唇,用春宁能气叶绾绾,告诫那个女人,她叶绾绾和旁的女子无甚不同,可如今叶绾绾都不在了,春宁又有何用?

春宁愣住,呆怔望着封尧,不知作何反应。

封尧微微垂眸。

春宁被他一看,心底登时一阵冷意,连连叩首,退出內寝。

此间唯余封尧一人,他静默片刻,似听见门外雨声,转眼,瞧着夏雨越发的大,微微蹙眉:“高风。”他低声命令。



持续了一日一夜的夏雨仍在下着,偶有几季惊雷响起。

王府到叶府,不过三里距离,街道上人烟稀少,不少人以袖当伞快步跑开,消失在朦胧烟雨之中。

叶绾绾缓步行在雨幕里,神色怔然。

身子极为不适,腰背酸痛的紧,便是下、身,每动一下都格外难受,雨打在身上,泛起阵阵凉意。

不多时,上等的绸缎裙裾已被雨水打湿,贴着身子。她却恍然未觉。

她不懂,为何是重生在这一日,若提早一天,她和封尧大可桥路各在一方,可如今,赐婚圣旨已下,她的清白也已没有。

“晚晚?”一旁,有人低呼一声,叫着她,头顶不知何时多了一把油纸伞。

叶绾绾茫然转头。

只看着一个撑着油纸伞的男子站在身侧,身上穿一袭青色长袍,一侧肩膀已被雨水打湿,眉目温和,唇角一抹淡笑,浑身尽是书香气息。

南墨,叶绾绾是认识的,前世他便饱读诗书,怎奈家贫,家中还有一小弟需要照料,爹心中惜才,便一直给他银钱供他读书,他也争气,后来更是高中状元,入朝为官,直至升至刑部尚书。

如今,看着他撑着印着“叶”字的伞,想来是出来寻她呢吧。

“南大哥。”叶绾绾笑了笑。

“方才去叶家,瞧见你那两个贴身丫鬟在门口等着,这才知道你出门了,索性闲来无事,便顺路前来寻你。”南墨解释一番,瞧见叶绾绾衣衫贴着身子,不仅脸色微红。

“……嗯。”叶绾绾不觉有他,轻声应着。

似乎察觉到她的寡言,南墨转头望着她有些苍白的脸色,伸手触了触她的额头:“可是生病了?”

叶绾绾一僵,本欲躲开,可他已经撤回了手:“还好没发热,回去要好生休息才是。”

“……是,多谢南大哥。”叶绾绾一顿,微微笑开,前世,他便待她极好。

头顶,油纸伞将女子全数遮住,男子大半个肩头露在伞外,被雨水轻易打湿,二人相携着,朝前走去。

一人身影缓缓出现在其后,一手执着一把伞,另一手拿着一把伞,而后转身,飞快回了王府,将油纸伞重新放在內寝门口:“王爷。”

“怎么?”封尧朝着那雨伞睨了一眼。

“叶家门生南墨来接叶姑娘了。”高风恭敬道着。

“便是那个叶绾绾曾主动靠近、欲让我拈酸吃醋的书生?”封尧挑眉问道。

“是。”

“呵……”封尧轻笑一声,“果然还是改不了这些心机手段,欲擒故纵都用上了。”

……

叶绾绾没想到自己还能看见叶府的巍峨府邸,大凌首富叶家,府邸自然也是格外奢华,御赐牌匾上御笔亲书“忠义叶居”四字,便是连大门,都是名贵的紫檀木所制。

此刻,那大门前,除却守卫的护院,还有两个丫鬟装扮的女子。

“晚晚,我突然想起还有些诗书未曾读过,便不进去了,改日我定亲自登门拜访。”南墨停下脚步,他本就不是当真悠闲或是顺路,不过一大早去书肆拿书途径叶家,知道她还没归来,心中一急便撑了伞去接她了,“熙儿这几日也吵着要见晚晚,不知晚晚过几日可有时间?”

熙儿,南熙,正是南墨的弟弟。

想到那粉雕玉砌的小孩,叶绾绾心底泛起几丝柔意,她前世便没有成为娘亲的福分,对孩子更是多了几分向往。

“自然。”叶绾绾颔首,微微一笑。

“如此甚好。”南墨拱拱手,转身离去。

瞧着南墨离开,那站在府邸门口最前面的丫鬟率先冲上前来,眉目间尽是焦急:“小姐,您可算回来了,让杜鹃担忧死了!”

说完,从身后丫鬟怀里将暖袋抢了过来:“小姐,您快暖暖身子,免得生病。”

身后那丫鬟瞧见杜鹃的动作,动了动嘴,最终低头,一言不发。

叶绾绾望着跟前献殷勤的人,心中不觉冷笑一声,这个杜鹃,当真是会察言观色,前世,她方才被打入冷院第二日,她便去了侧妃柳氏的院里,想来也早就与那柳氏勾结上了。

理也没理杜鹃递过来的暖袋,更是避开了她想搀着自己的手,叶绾绾径自走到身后那丫鬟身边:“芍药,搀着我些,我难受。”

芍药,这个一直跟着她到最后的傻丫头。

芍药闻言,猛地抬头,满眼尽是不可思议。她嘴笨,不像杜鹃一般会说好听的,也只跟在她身后做些实事。

可是她知道小姐是好人,她爹娘双亡,是小姐给了她银钱安葬爹娘。她想报答,可杜鹃太会说了,倒衬得她愚笨。没想到,小姐竟然能看见她。

“啊?诶!”她迟钝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上前搀着叶绾绾的手。

身后,杜鹃脸色瞬间青黑下来。

许是因着叶绾绾一大早便不见人影,眼下她的房里,爹爹叶长林和兄长叶羡渔都在。

叶绾绾一进门,便迎来了二人目光,叶长林起身:“晚儿,一大早你去了哪儿啊你!”语气苛责却不掩担忧。

“爹……”叶绾绾呢喃,眼圈不觉就红了。

前世,封尧监国后,第一件事便是将叶家老小贬谪江南,爹去世,她也只堪堪看了最后一面。这个世上最疼爱自己的男人,今世还好生活着。

从没想到……竟还能见到。

叶长林本准备了满肚子的指责,如今见小女儿竟落泪了,当下也顾不上说了:“这是怎么了?是不是那个小王爷又欺负你了?和爹说说,爹给你做主!”

他的确欺负了,可她却不是因着这个哭,叶绾绾摇摇头:“没有,爹,女儿只是想您了。”说完,扎在叶长林怀中,掩住了泪眼。

叶长林不知发生何事,也只得抱着小女儿安慰着。

一旁,叶家长子叶羡渔,手里拿着一柄折扇,故作潇洒的扇了扇:“爹,小妹这不是回来了,白着急一场。”

“你还说,哪有自家小妹不见了不着急的?”叶长林瞪了一眼叶羡渔。

“我冤枉,我心里甚是着急呢!”叶羡渔连连摆手,不忘调侃,“若是我不见,怕是到晚上都没半个人影去寻呢!”

“你小妹如今心情低落,你竟还有开玩笑的心思!”叶长林作势便要敲打他。

“无非便是因着封尧那档子事儿,”叶羡渔笑了笑随意躲开,“改日我给他府上送点奇珍异宝,便说是小妹的心意……”

“不要!”他话还没说完,本扎在叶长林怀中的叶绾绾直起身子,眼睛红红的望着他,“大哥,不要给他送东西,更不要以我的名义!”

前世,这样的傻事她做的太多了,恨不得要全京城都知道她喜欢封尧,大凌首富家的千金,什么奇珍异宝买不到?却偏偏纷纷往王府送,不要钱似的。

“小妹,你莫不是病了?”叶羡渔听她这么一说,登时睁大双眼,伸手便一探叶绾绾的额头,以往,这小妹巴不得整日跟在他身后打听封尧的事呢。

“我是认真的。”叶绾绾将叶羡渔的手拂落,扭头严肃望着叶长林,“爹,我……我不喜欢那封尧了!”



叶长林一听自家女儿这番话,放下脸色变了变。

要说这封尧,母家本为相国,可后来被皇帝以谋逆之名抄了家,封尧也被早早封了靖元王,断了夺嫡的念头,此一生他大抵也就是一个散漫闲王了。

可叶绾绾三年前偏生对这“闲王”一见倾心,闹得全城皆知,待她及笄后,更是在他跟前更是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求着婚书。叶长林最终不忍自家女儿绝食数日、日渐消瘦,捐粮献银,好容易求圣上赐婚,而今,自家女儿竟说“不喜欢那封尧”了。

“晚儿,这饭可以乱吃,话却不能乱说啊,”叶长林瞧着怀中女儿,“你不是爱惨了那封尧?为着他,你可是绝了整三日食啊!”

“……”叶绾绾一滞,确是这般,前世为了能嫁给封尧,她生生把自己饿瘦了一圈,终是爹心软了,“可是爹,我如今……想通了嘛……”

“真的?”叶长林仍旧满眼怀疑,以往她不是没有过被封尧回绝,回家怒气冲天说“再喜欢封尧便是猪狗”的时候,“你若是早两日提及,爹也就不说什么,可如今天子亲赐婚约……”

叶绾绾头脑猛然清醒。

是了,皇上亲自赐的婚,哪能说毁就毁?

“……不过你若是当真想通了……”叶长林还在嘀咕着。

“爹!”叶绾绾打断了他,勉强一笑,“我……只是开玩笑罢了。”抗旨不尊,乃是大罪,前世爹为她受了苦,今生再不该这般了。

“嗯?”

“真的只是开玩笑,”叶绾绾重重点头,“我不过说的气话,你想,我那般爱他,好容易能与他结亲,哪能轻易放弃!”

许是想到她以往为封尧做的那些大胆泼辣之事,叶长林不疑有他。叶家商号遍布全国,自有不少事要忙,又交代了叶绾绾一句,他方才匆匆离去。

反倒是一旁始终没作声的叶羡渔,目送着叶长林离开后,语出惊人:“你和封尧,到底发生何事?”

叶绾绾心口一颤:“我与他能发生甚么事?”

“以往提到他,你不是含羞带怯便是咬牙切齿,而今……”叶羡渔绕着自家小妹转了一遭,“……怎的平添怨恨?”

叶绾绾登时如被踩了尾巴的猫一般后退几步:“甚么……甚么怨恨?大哥你只会胡说。”

“既是胡说,你激动作甚?”叶羡渔故作风雅的挥了挥折扇,若是京城姑娘瞧见怕是托付一片芳心,奈何叶绾绾只有翻白眼的冲动。

“我不恨他。”此话,叶绾绾说的极为认真。

她的确不恨封尧,前世,他待她其实并不算差,给了她王妃所需的一切,甚至还要好上几分,他只是不爱她罢了,试问不爱一人,又算甚么错呢?

叶羡渔又朝她望了一眼,察觉到她所说硰是实话,这才收回目光:“如此甚好,”说完,一拢折扇,“倒是你大哥我多事了。”

说完,袍服一动,人也风流转身。

“大哥……”叶绾绾唤住他,“你……还是收收心思、多看看身边人吧,免得……吃苦……”

前世,大哥风流,日日万花丛中过,而大嫂,正是大哥的贴身丫鬟。等到大哥终于认清心思了,大嫂也早已心灰意冷、准备另嫁他人了,大哥颓然了好久,若非被贬谪江南,大嫂驾马跟上,怕是二人便永别了。

“小丫头,倒是教训起你大哥了!”叶羡渔不甚在意冷哼一声,刚走到门口,看了眼跟在身边的贴身丫头,倜傥一笑,“玄素丫头,今儿个陪爷去凌云阁坐坐……”

那名唤玄素的丫鬟只神色平静应下,转身之时朝着叶绾绾处望了一眼,小姐方才那句“多看看身边人”,不知为何,让她觉得意有所指。

叶绾绾对她笑着点点头,在心底轻唤一声“大嫂”。

人终于都散了。

叶绾绾重重吐出一口气:“芍药,芍药……”她扬声唤着。

“小姐?”两个丫鬟同时出现在门口处。

叶绾绾看也没看杜鹃:“芍药一人来伺候着就行。”

一席话,说的杜鹃脸色青白不接,好一会儿才心不甘情不愿的福了福身子退下。

“小姐,您有何吩咐?”芍药小心翼翼上前。

“无需这般小心,”叶绾绾上前,轻轻覆上她的手背,“你放心,芍药,你的好,我记在心里头呢。”

芍药一听,眼圈都跟着热了:“小姐奴婢嘴笨,小姐心思玲珑,今后小姐有什么事,奴婢便是豁出命去都给办成……”

“我哪有这般好,”叶绾绾顿了顿,“命是你自个儿的,现在我只想好生沐浴一番……”

“奴婢这就去给您备水。”

浴桶温水备齐,不过一盏茶功夫,叶绾绾徐徐褪去外裳,只一侧头,便望见脖颈下、肩膀处还带着昨夜的欢爱痕迹。

“小姐……”芍药呆呆望着坐在浴桶中的小姐,以及她背上的印记。她虽懂得不多,可也知……自己是印不上这些痕迹的。

“此事,不要同任何人提及,”对芍药,叶绾绾不免多了几分前世的依赖,她缓缓躺在浴桶边上,“我只当……从未发生过。”

“……是。”

叶绾绾闭上双眸,脑子里却不断转着,这场御赐之婚,叶家不能抗旨,她也不会置叶家于危险之中,可若是……

她猛地睁眼,若是封尧主动退了,便万事大吉了!反正如今封尧只是不入圣眼的“闲王”,反正他也不愿娶她!

想通这一点,叶绾绾压下心底角落中那小的足以忽视的失落,徐徐笑开。

此刻,靖元王府内。

方才还在叶家的叶羡渔,一袭绸子袍服,正坐在书房的长椅上,望着对面的白袍男子:“你和非晚究竟说了什么?”

封尧微微蹙眉,不知为何竟想到昨夜那女人的主动,喉结微动:“什么说了什么?”结亲前欢爱,谅那女人如何泼辣,怕是也不敢将此事公之于众。

“她怎的会突然说不喜欢你了?”叶羡渔原话道出。

封尧眸光一聚,良久讽笑一声:“她第一次这般说?”光他亲耳听见的,都不下五次了,可每次说完,不出三日便再次纠缠上他。

叶羡渔被他话一堵,也是无奈摇首,从袖中拿出请柬:“明日,同几家世子相约,你也前来吧。”

封尧望了一眼请柬:“又是她的主意?”

“这可冤枉,”叶羡渔连连摆手,“非晚可全然不知情,皆是我邀的。届时,李家小将军、兵部尚书之子皆会前来,怎的,来不来?”

倒都是熟人。

封尧颔首:“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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