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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颜惜小说

苏颜惜 著

其他类型连载

房间里,司霆舟显然还没有醒酒。他大约觉得口渴,伸手去拿床头的水杯,却不小心将水杯落在了地上。水杯摔成一地瓷片,水也哗啦啦的撒了一地。她冷眼看着,并不想进去。直到司霆舟不小心摔倒在地上,手撑着那碎玻璃片,划出一道深邃的伤口,血流了满手,沿着他雪白的衬衫,染红了衣裳。...

主角:苏颜惜司霆舟   更新:2023-07-14 16:4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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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苏颜惜司霆舟的其他类型小说《苏颜惜小说》,由网络作家“苏颜惜”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房间里,司霆舟显然还没有醒酒。他大约觉得口渴,伸手去拿床头的水杯,却不小心将水杯落在了地上。水杯摔成一地瓷片,水也哗啦啦的撒了一地。她冷眼看着,并不想进去。直到司霆舟不小心摔倒在地上,手撑着那碎玻璃片,划出一道深邃的伤口,血流了满手,沿着他雪白的衬衫,染红了衣裳。...

《苏颜惜小说》精彩片段

房间里,司霆舟显然还没有醒酒。

他大约觉得口渴,伸手去拿床头的水杯,却不小心将水杯落在了地上。

水杯摔成一地瓷片,水也哗啦啦的撒了一地。

她冷眼看着,并不想进去。

直到司霆舟不小心摔倒在地上,手撑着那碎玻璃片,划出一道深邃的伤口,血流了满手,沿着他雪白的衬衫,染红了衣裳。

苏颜惜看不下去了,打开了卧室的壁灯,走了进去。

“你别动。”她站在离他两米远的地方,轻声说。

司霆舟就真的一动不动,坐在地上,视线紧盯着她。

苏颜惜见他没有纠缠,松了一口气,环顾四周,先将碎瓷片清理了,省得伤到更多地方,然后拿了一条洗浴室的方巾,蹲在他身前。

“手伸过来。”她说。

司霆舟将手伸出来,她将他手心的血擦干净,再简单的用方巾包扎了一下。

包扎完,她扶了扶他的胳臂:“你起来,回床上睡。”

他似乎还晕头转向,喝醉的脑子昏昏沉沉,顺着她的力道坐回了床上。

苏颜惜将他扶上床,正要离开,却冷不防的被司霆舟抓住了手腕,一把拖上了床。

“啊!”她尖叫一声,吓得够呛,双手抵着他的胸膛:“你做什么!”

司霆舟却像是没有感受到她的推拒那般,将她搂在了怀里:“你是回来,找我报仇的是吗?”

苏颜惜一怔,回头看了一眼司霆舟。

他仍闭着眼,显然是醉糊涂了。

可往往醉后吐真言。

在他眼里,即便她已经死了,他们之间却还是这样敌对的关系。

再次看到这张脸,他只觉得她是来索命的恶鬼。

“我……我没有想过要报复你。”她轻声回答。

为了这个男人,她吃过苦、洒过泪、留过血,甚至连性命都赔了进去,都没能换来他的爱慕。

她千百遍的祈求他,能不能爱她一点点,哪怕是说一句假话都好。

只要能留住她的一条命,哪怕她在遥远的地方,远远的看着他,她也觉得满足。

所有的付出都是她心甘情愿的,所以也不存在所谓的报复。

他只是没有回应她的爱意。

不能爱上一个人,怎么能算是他的错呢?

“我已经很久,没有在梦里见到你了。”司霆舟声音压得很低,似乎带着一点儿惆怅:“外婆说,是因为你恨我,所以不会入我的梦。”

苏颜惜的心头,如同被狠狠捏了一把,并不为司霆舟的怀念,而是因为外婆。

在她前世那充满坎坷的生命里,只有外婆是珍爱她的人。她都不知道自己离世之后,外婆要怎么面临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打击。

想到这里,她心头酸涩不已,只想插上翅膀,去郊区小院看看。

哪怕外婆已经不认识她了,可她也想看看,外婆过得好不好。

“你恨我吗?”司霆舟轻声问。

他似乎真的将她当成了前来入梦的苏颜惜。

而这个问题,在陷入无边黑暗中的那一段时间里,苏颜惜也反复的问自己。

她恨司霆舟吗?

其实是不恨的。

既不恨也不怨。

可重来一次,她也不想再爱他了。

爱一个人的滋味,太苦太苦了,她尝试过一次,真的已经够了。


次日,苏颜惜是在司霆舟怀里醒来的。

昨天晚上,她怎么也推不开司霆舟,也不知折腾了多久。

身体与精神的双重疲惫,让她没办法继续拉扯,最后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一夜好眠。

在他们曾有的那5年的婚姻里,她无数次幻想过,有朝一日可以这样在他怀中醒来,像一对甜蜜的夫妻。

可如今她在他怀里醒来的时候,却早已物是人非。

她睁开眼睛,小心翼翼的推开他的手臂,下一秒,司霆舟睁开了眼睛。

他那双深邃的桃花眼,先是震惊到不可思议,紧接着就是暴怒,一把将她推开。

苏颜惜猝不及防,后脑勺撞在墙上,只觉得脑后生疼。

天旋地转间,她跌到地上,对上了司霆舟暴怒的眼。

“谁让你上我的床!”他从床上跳下来,身上的衬衫已经皱巴巴的,头发也十分凌乱,却也有一份颓废的俊美。

他捏着苏颜惜的下颚,对上了她的视线。

“司先生,是你昨晚拉着我不放,可不是我故意要留在你床上的。”苏颜惜冷淡的解释了一句。

司霆舟看着她,像是忽然受到了什么刺激般:“丁振……他怎么找到你的?训练了你多久?举止、谈吐,找谁来训练的你?有什么目的?”

如果不是经过了刻意的训练,眼前的女人,怎么会跟苏颜惜,有着这般相似的感觉呢?

灿烂的阳光下,经过了一夜之后,她的脸其实已经没有昨夜那般像苏颜惜了,可她的言谈举止,甚至连倔强的、不服输的姿态,愤怒时略带冷清的语气,都跟苏颜惜一模一样。

“司先生,我仅仅只是因为父亲欠了一大笔赌债,所以才不得不在昨天给您倒酒,别的事情我一概不清楚。”苏颜惜故意将自己说得格外卑贱,希望不要引发司霆舟的兴趣:“其实,无论是面对您,还是面对其他客人,我的态度都是一样的,并没有什么人训练过我。”

司霆舟像是更愤怒了。

他几乎是气急败坏,质问她:“丁振,让你顶着这张脸,去服侍别的男人?”

苏颜惜咽了口口水,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

但凡是个男人,恐怕都没有办法容忍自己的女人,去为别的男人提供这种服务,更别说是司霆舟这般骄傲强势的男人。

这甚至无关爱恨,只是一种简单的占有欲。

她张了张嘴,想要解释,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而另一头,司霆舟已经越过了她,显然是要去找丁老板算账。

苏颜惜十分焦急,却不知道要怎么阻挡。

她跪坐在地上,心神不宁了好一会儿,最终选择了认命。

想当年,她想要逆天改命的攻略司霆舟,不知废了多大的力气,却还是不能改变他的心。

到了如今,她的身份已经低微到了尘埃里,更没什么办法能阻止他。

她爬起身,将衣服上的褶皱抚平,坐在总统套房里,将冰箱里放着的小甜点吃了。

即便要死,也得做个饱死鬼吧。

她心想着。

她一口一口吃着那甜腻的蛋糕,感受着那久违的香甜滋味,静静等待着命运降临。

过了片刻,总统套房的门被推开了。

丁老板春风满面,见她在房间里吃蛋糕,一副镇定自若的模样,更是喜不自胜。

“小苏,你真是太争气了了,我可算是没有看错你!”丁老板笑嘻嘻的走过来,看见她脸上的手指印,像是想到了什么,露出一个略带着同情的微笑。

“有钱人嘛,总是有点儿洁癖,你在这种场合遇见了司先生,他难免会觉得你不干净。”丁老板叮嘱她:“再有下次,你可记得跟司先生说,之前可没人动过你,你是干干净净跟着他的,知道吗?”

一瞬间,苏颜惜只觉得他的言语那般的恶心。

她好像是个驴马般的货物,被男人用放肆的言辞相看。

上一世即便司霆舟再不喜欢她,却也没有让她经受过这样的屈辱。


“行了,别觉得委屈,早点儿跟司总说清楚,趁着他还有新鲜感,万一拼个一儿半女,你这一辈子就有靠了。”丁老板如同颁布圣旨般,向她宣布了一个好消息:“司先生对你很满意,愿意包下你。”

苏颜惜听到这话,几乎愣住了。

“司……司先生要包下我?”

她说完,扯了扯唇角,只觉得这话特别好笑。

前世,她和司霆舟纠缠了一辈子,最后也没能得到司霆舟的感情。而现在重来一世,她不过是顶着一张与前世有些相似的脸,他竟然要包养她。

这算什么?

前世的磋磨还不够,还想再来一次吗?

“我……我不想去。”她轻声说。

她的话,让丁老板勃然色变。

他冷哼一声:“不想去?通天的路都给你铺好了,你竟然说不想去?你知不知道别的流莺都多羡慕你,长了一张好脸,刚刚进来陪酒,就能攀到这样的大金主!”

苏颜惜没说话,忽然感受到了一种深切的无可奈何。

人生处处是无奈,原来重生一世,所谓的自由也还是这么艰难。

“我告诉你,你爸还欠着我一千万赌债!就是把你跟你爹都拉去卖器官,都卖不了这么多钱!”丁老板如同个老鸨般,给她分析着利弊:“相反,你跟着司先生,最多一年,肯定能搞到这个数,说不定不仅能还清债务,还能给你把下半辈子的本钱都捞上,有什么不好的?”

苏颜惜沉默许久,意识到,其实摆在她目前的路只有两条。

第一条,被司霆舟包养,成为自己的替身。

第二条,被愤怒的丁老板送进红窝,去迎接不知从何处来的男人。

她唇角带着苦笑,几乎难以相信,这就是她接下来要面对的人生。

“我能不能选第三条路?”苏颜惜语气中带着无奈:“你给我三年时间,我一定靠自己还你一千万。”

当年,她能将MC做得风生水起,如今她白手起家,也不缺乏重头再来的勇气。

“就凭你?”丁老板嗤笑一声:“你算个什么东西?吹牛逼也不打个草稿,一个念完高中就出来混社会的小太妹,还张口靠自己还一千万,你现在拿出一千都够呛!”

挣扎了一个上午,苏颜惜发现,她着实对目前的情况毫无办法。

下午三点,一台加长宾利车停在了夜色阑珊门口。

被丁老板送上车,看着窗外飞快倒流的景象,她感觉自己的人生,简直比最狗血的小说还要狗血。

车子停在了幸福里门口,她看着那别墅外的门牌,情不自禁的伸手触碰了一下。

司机帮她按了密码,让她进了屋子。

屋子里的傅设,几乎与她走的时候,没有多大的区别。客厅里哪盏奢华的水晶灯,被打理的一尘不染,在白日的阳光下,闪闪发光。

她情不自禁的走到多宝阁旁,拿起了一颗小小的多肉植物。那是她走的那年,亲手种下的。原来只是小小的一颗,如今已经长大了很多。

似乎只有这些有生命的东西,才能记载着,时间已经翩然过往了整整3年。

“放下。”司霆舟的声音从她身后传来。

下一秒,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将她手里的小盆栽夺了过去,放回了原位。

他的声音格外冷漠,叮嘱她:“这个屋子里的每一件东西,都要保持原样,你什么都不准动,明白了吗?”


苏颜惜转过头,看向司霆舟。

这一眼,让她心头一惊。

昨天晚上,他一直被笼罩在光怪傅离的灯光下,又或是喝醉了,她并没有仔细的分辨出他身上的改变。

而此时,清醒的司霆舟站在她面前,她轻而易举的察觉出了他身上的变化。

原本意气风发、骄傲张扬的男人,气质中似乎增添了许多的落寞与阴郁,像是负伤的野兽,颓靡不堪,却不肯低头。

她看着司霆舟将那小植被放回桌上,转身坐在了沙发上。

沙发是当年她买的米白色沙发,款式有些旧了,保养得却很好,仍是一尘不染的模样。

“你过来。”他冲她勾了勾手指头。

苏颜惜走了过去,坐在了旁边的单人沙发上,这是她当年最喜欢的位置。

无数次,她坐在这里,等着司霆舟深夜回家。

司霆舟看着她,神色复杂,像是透过她在看什么人。

半晌,他几不可闻的叹了一口气。

“我的意思,丁振应该也跟你说过了。”他双手叠成塔状,自然的放在膝盖上,姿态防御且保守:“我也不跟你绕弯子,三年时间,我给你一千万,再加一套房子。”

苏颜惜被他那理所当然的态度激怒了。

她只觉得眼前的景象,简直荒谬可笑。

她没想到,酒醒后的司霆舟,竟然真的会开出这样的条件。

她坚持要结婚这件事,确实拖延了他五年的时光,可她也已经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如今,司霆舟竟然提出要包养她,起因也不过是她有一张,与前世的自己格外相似的脸。

这算什么?前世的惩罚还不够,还要再对着同一张脸,再来一次吗?

“司先生,我能问问,这是为什么吗?”苏颜惜到底没能忍住心头的那股愤愤不平:“据我所知,您与您的前任妻子,感情并不好。”

“闭嘴!”司霆舟如同被激怒的野兽,猛的站了起来。

他那双漂亮的桃花眼怒目圆睁,一向冷静自持的姿态已经完全消失,额头上青筋都在跳动:“谁让你提起她的!”

他一个箭步冲上前,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如果不是因为你这张脸,你以为我对你会有半分兴趣?”

而此时正值九月,阳光明媚,灿烂的光芒从宽大的落地窗洒进室内,却驱不走他身上的那层阴郁与冷漠。

苏颜惜被他捏得生疼,好不容易从他手里脱身。

看着司霆舟怒不可遏的模样,她终于意识到,司霆舟为什么会提出要包养她。

大概还是男人的自尊心作祟。

即便他并不爱她,可她毕竟也算是他的前妻。

丁老板一定与他说了,她目前的身世。让她顶着‘苏颜惜’的脸,去服侍这个圈子里的别的男人,他就是再心大,也做不出这种事来。

她想通了这一层关节,心头那一点儿难以言喻的情绪也消失不见了。

缩在沙发一角,她仰着脸看着他:“司先生,我的身世丁老板应该跟你也说过。不过……我并不是那种愿意出卖身体来换取金钱的人。你大可放心,我不会用这种办法赚钱……”

她的话还没说完,被司霆舟打断了。

他发出一声冷笑:“你是不是误会什么了?我对你个人的品格没有丝毫的兴趣,也不想了解你所谓的家世。我是个生意人,一分钱一分货。不过我要提醒你,我的条件,你没有拒绝的权利。”

苏颜惜咬了咬唇,心头猛然生出一股不甘。

不甘被命运这般摆弄,不甘重来一世还是要重蹈覆辙。

“如果我偏要拒绝呢?”她问。


苏颜惜被从别墅里送走了。

离开前,司霆舟并未阻拦她,只是声音凉薄的对她说:“你会回来找我的。”

他似乎拿准了,她一定会为了钱出卖身体,如同在她脸上狠狠扇了一个耳光。

苏颜惜离开沁绝园别墅,忽然有种茫然感。

天大地大,可以她如今的这个身份,她甚至不知道该去哪里。

坐在路边的长凳上,苏颜惜划开手机,先查了一下手机上能看到的各种账户。手机已经设置了拒接所有来电,收件箱里全都是各种催款短信。

她这才意识到,除了苏丽音父亲欠下的赌债,身体的原主大概也欠下了不少钱。

没有家世、没有学历、欠一大笔债,八成连征信都花了的人,要怎么在这个世界上生存?

或许司霆舟在提出包养之前,已经完全得知了这一切,所以才会那么的斩钉截铁。

苏颜惜正想着该如何逆天改命,就在这时忽然从马路上开过来一台黑色的面包车。

一股浓浓的不安从她心头窜起来,她刚站起身准备跑,就被人车上下来的黑衣男人一把拉住,强行塞进车里。

她被蒙着眼睛,几乎是捆回了夜色阑珊。

眼罩被揭开,是一个十分空旷的房间,丁老板坐在单人椅上,嘴边叼着根烟,气势汹汹的模样,脚边还跪着个一摊烂泥般的男人。

那男人一见她,就涕泗横流的开始哭:“丽音!丽音啊!你怎么能不听丁老板的话呢!你是想害死我这个当爹的是不是?”

苏颜惜这才意识到,这是原身的赌鬼父亲。

正是因为他是个烂赌鬼,欠了整整一千万,所以苏颜惜才会被这些黑社会的缠上,让她卖身还债。

丁老板慢慢走到她眼前,忽然抬起手,狠狠一耳光扇过来。

苏颜惜几乎被吓呆了。

那耳光带来一道疾风,像是要狠狠扇在她脸上,最终却转了向,在她耳边停下了。

丁老板阴涔涔的看着她:“你要感激你这张脸,要是打破了,可坏了行市。”

说着,他放下了手,忽然狠狠一耳光扇在了她父亲脸上。

那男人面上瞬间就红肿了一大片,嘴都被打破了,咳嗽几声,吐出一颗牙来。

男人趴在地上,呜呜的哭,骂着苏颜惜:“没良心的东西……我养你到这么大,你还来害我……”

一瞬间,苏颜惜只觉得毛骨悚然。

丁老板是认真的!

即便她拒绝了司霆舟的包养,面对的也绝不会是什么美丽新世界。

丁振真的会把她送进那种地方,哪怕她宁死不从,这一辈子恐怕都还不上那所谓的一千万。

人生的漩涡,一旦落下去,就很难找到坦途了。

“我……我知道错了。”苏颜惜咽了口口水。

“知道错了?”丁老板冷笑一声,忽然一把将她扔在沙发上。

他慢条斯理的脱下外套:“我看你是没被教训过,所以还端着姿态呢!你以为你算个什么东西!司先生那样的贵客,能看上你,是你祖坟冒烟三生有幸!”

苏颜惜心中警铃大作,丁老板的疯狂姿态,让她为了自保已经顾不得所谓的自尊。

“司先生给我留了电话,让我考虑好了,打电话给他!”她咬着牙,报出了那串烂熟于心的电话号码。

丁振冷笑一声:“你以为我不知道他的电话吗?这根本就不是他的号码!”

“这是他的私人电话!”苏颜惜生怕他真的对她做出什么事来,在自身安危面前,所谓的面子似乎也已经放得下了:“不信,你把电话打过去试试。”


丁振将电话拨了过去。

电话开始响,嘟嘟嘟的声音,一声一声,像是催命般。

她莫名的想到了前世,在顾长沐的车后座,她希望在人生的最后时刻,听一听他的声音。

那次,他将电话挂断了,如同挂断了她生命中的最后一丝希望与牵挂。

此时,情形仿佛重演。

电话响了许久,最终被接起。

“谁?”司霆舟冷清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

丁振不敢置信的的看了苏颜惜一眼。

他跟这些顶级豪门的公子哥儿们打过不少交道,自然知道这些大多没什么好耐心。

对一个女人,在被拒绝之后,竟然还能给出私人电话,让对方再考虑考虑,这已经是天大的面子了。

丁振咽了口口水:“司先生,是我,小丁。刚刚我跟颜惜好好聊了聊,她已经考虑好了。您看,我现在送她过去,怎么样?”

“无论你从哪里知道这个号码,以后都不要再打,别让我说下一次。”司霆舟警告了一声。

“一定一定。”丁振并没有对此有异议。

他以为司霆舟的意思,是不准他打,只准苏丽音打这个号码。

“把人送过来吧。”

司霆舟冷冷说完,撂了电话。

苏颜惜松了一口气。

无论如何,至少她能从现在的困境中脱身了。

当天下午,苏颜惜又被送到了沁绝园别墅。

时间不过隔了三小时,她又回到了这个熟悉的地方。

司霆舟已经不在这里了,只有一台加长的宾利车等着,将她带到了海边的一家露天餐厅。

这餐厅规模颇大,此时却一个人都没有,只在沙滩边布了一条长桌。

司霆舟坐在长桌一旁,似乎正在等着她。

苏颜惜看着那片海,看着长桌一侧的人,心头充满了抗拒。

这是她救过司霆舟的那片海,虽然直到她死,他也不知道,当初是她救了他。

而这家餐厅,是当年他们结婚一周年的时候,她订的餐厅。

那天,她在这片海旁等了整整一夜,可他一直没有来。

苏颜惜慢慢走过去,坐在他对面,心里想问他:这是什么意思?

司霆舟没有给她说话的机会:“不要说话,你就安静的吃。”

苏颜惜折腾了两天,唯一吃的东西就是今天早上那份蛋糕,此时看到桌上的精致餐品,早就食指大动。

她动作飞快,却并不粗鲁,先吃了几口沙拉当餐前,然后开始切牛排。

“动作慢一点。”司霆舟对她说。

苏颜惜咬了咬后槽牙,觉得他十分烦人。

可如今的她,实在是没有任何和司霆舟对抗的底气,只能放满的速度,以一种十分优雅的姿态进餐。

司霆舟没有动任何食材,只是看着她静静的吃。

他神色中带着些怀念。

如果当初他早知道真相,能够早一些回应她,是不是如今与他坐在海滩旁共进晚餐的人,就会是他心中所爱的那个人呢?

司霆舟忽然觉得心头一片茫然,心头空荡荡的,像是漏了一个大洞。海风一吹,呼啦啦的疼。

这天晚上,苏颜惜大快朵颐,而司霆舟除了喝酒,没吃任何东西。

晚餐之后,苏颜惜跟在他身后,非常自觉的上了车。

司霆舟将她带到了沁绝园,苏颜惜进了屋子。明明就是她的房子,可她如今待在这里,却十分局促,坐立不安。

“你……坐到沙发上,看那本书。”司霆舟指了指沙发。

苏颜惜坐过去,拿起了一本德文的推理小说,心头涌上一阵复杂的滋味。

这是她前世,还没看完的那本书。

“看不懂也没关系,过十分钟翻一页就行了。”他语气冰凉,像在设定一个机器的运行程序。

苏颜惜意识到,他是在指挥眼前的苏丽音,模仿苏颜惜。

她心里觉得十分荒谬。

曾经,她活生生站在他眼前的时候,他不屑于多看一眼。如今她都已经死得透透的,埋进海城公墓估计骨头都烂了……

他反而找个冒牌货来模仿她。


孙嬷嬷脸一沉:“让她闭嘴,哭嚎什么?”

抓着那姨娘的两个婆子,便抡起胳膊,狠狠打了两个巴掌,那姨娘被打的懵了,嘴角淌了血都没顾得上擦一擦。

祁孟舟被唬的一哆嗦,连忙抬手捂住了脸,心里觉得比起挨两下巴掌再跪,还不如干脆就跪呢。

不止她,院子里的女人们都被吓到了,哭泣声齐齐一顿。

贺萳这时候才开口:“都齐了?”

他的大丫头翡烟连忙应了一声,他便站了起来,居高临下的看着自己的女人们:“谁做的,自己出来。”

底下鸦雀无声,贺萳这架势,怎么看都像是要吃人的,谁敢在这时候认?

贺萳也没强求,只扫了眼众人,目光略过祁孟舟时,连停都没停一下。

祁孟舟心里失望,但没敢吭声。

“翡烟,盯好了。”

贺萳说完这话抬脚就走,大约是要去看看白郁宁的情况。

祁孟舟就跪在门边,贺萳是贴着她的身体走过去的,等他身上那股檀香味钻进祁孟舟鼻子里的时候,她脑子突的一糊,鬼迷心窍的似的抬手抓住了贺萳的衣角。

贺萳脚步一顿,低下头目光冷淡的看着她。

祁孟舟被看得一个激灵,连忙松了手,贺萳却误会了她,只当她也是要闹腾,眉头很快拧了起来,话却不是对她说的,而是吩咐的随从云水:“若是谁不肯安生跪着,就去池子里泡一泡。”

祁孟舟其实没见过他几次好脸色,但这么凶的时候,还是头一回,她心里生出一点点酸涩来,她明明真的什么都没做。

白郁宁身娇体弱,泡了一会冷水,一直睡到晚上。

主院里姨娘们也身娇体弱,没几个时辰就接二连三的晕了过去,只有祁孟舟吃惯了苦,受惯了罪,虽然身上难受的厉害,也冷的厉害,腿都仿佛不是自己的了,可意识却仍旧算是清醒。

因而一直坚挺的跪着,直到主院的院子彻底空荡下来,只剩了她一个人。

翡烟打了个呵欠,借着灯笼瞧了眼祁孟舟,嗤笑了一声,压低声音和小丫头说话:“要不怎么说是贱骨头呢,跪一天了没事人一样……”

小丫头捂着嘴笑起来。

祁孟舟哆哆嗦嗦的搓了搓冰冷的手,没怎么有心思搭理他们,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她觉得自己该装晕了,不然要是半夜撑不住了真晕过去,再没人瞧见,她不是要冻死在这院子里?

她迷迷糊糊的琢磨什么姿势晕的最自然,外头就响起了脚步声,贺萳的声音由远及近慢慢清晰起来:“……告诉太医,用最好的药,务必不能留下病根。”

祁孟舟一个激灵,迷糊的脑子勉强清醒了一些,费力的扭过头去盯着门外看,难得能遇见一会贺萳,她得把该说的话说了……

她就跪在门口,灯笼明晃晃的照着,贺萳远远的就瞧见了她的影子,忍不住有些诧异:“不是说都晕了?怎么还有人跪着?”

云水摇头:“院子里是翡烟姑娘照看的,奴才也不晓得。”

贺萳眉头皱了起来,长腿一迈,几步就进了院子。

“爷,您回来了?”

祁孟舟连忙喊了一声,下意识的往他跟前凑,腿却又僵又麻,没能挪动,身体一晃,险些歪倒在地上,险险靠手撑着才稳住了身体。

贺萳认出了她,眉头微微一皱:“怎么是你?”

祁孟舟觉得这话不像是好话,仿佛是带着点嫌弃似的,只好讪讪笑了笑,垂下了头。

“来个人,把祁姨娘送回去。”

祁孟舟被这句话唤出了勇气,抖着手抓住了贺萳的衣角:“爷,我有件事想求求您……”

贺萳垂眼瞧着她白的没有血色的嘴唇,脑海里突兀的浮现出她昨夜媚眼如丝的样子来,眼神微微一闪,神情越发冷硬,他看了眼翡烟,开口时语调却不见多少情绪:“没长眼睛吗?还不把祁姨娘送回去?!”

贺萳性格冷淡,鲜少有情绪外露的时候,说话这样不客气已经是动了气的样子。

翡烟被吓了一跳,知道今日白郁宁出事他心里不痛快,不敢耽搁,连忙答应了一声,小跑过来。

祁孟舟眼神暗了下去,只当贺萳是不想听自己说话,笑容有些僵,慢慢的松开了手,替他抚了抚抓起来的褶皱。

翡烟顾不得她在做什么,一伸手就要拽她,心里很是不满,总觉这窑子里出来的狐媚子,是故意撑到这时候的,好在她家侯爷跟前装可怜,因此下了死力气。

但祁孟舟早就冻得没了手脚发麻,几乎没有知觉,被她这一拽,腿还僵着没动弹,上半身却被扯得往前扑,不偏不倚一头撞在了贺萳膝盖上。

贺萳纹丝不动,祁孟舟却被撞得有点懵,只觉得本就不清醒的脑子越发糊涂了,直到两只手伸过来,插在她腋下将她从地上提了起来,她这才感受到膝盖上的疼,神智也被这份痛楚拉了回来。

贺萳松了手,目光冷淡的瞥了眼翡烟:“送她回去。”

翡烟心里有些恼火,越发认定她是故意的,哪就那么凑巧能撞上她家侯爷?

“祁姨娘,奴婢送你回溪兰苑。”

她手死死抓着祁孟舟的胳膊,半分也不给她挣脱的机会,半拖半拽的带着她出了主院。

祁孟舟一边含糊的道了谢,一边艰难的扭头去看贺萳,却只瞧见了他颀长冷清的背影,着人真是半分耐性也不肯给她……

她只得收回视线,心里有点酸,酸里还带着点疼,直往鼻梁上冲,她吸了吸鼻子,抬手揉了下眼睛。

“你们两个,送祁姨娘回去。”

翡烟唤了两个粗使婆子过来,也不等人走到跟前便迫不及待的将祁孟舟从身边推开了,而后抬手用力拍打了几下衣裳。

“奴婢还得伺候爷沐浴就寝,实在不得闲送祁姨娘回去,您就将就着扶着这两个婆子吧。”

祁孟舟“嘁”了一声,觉得翡烟是在胡说八道,贺萳沐浴从来不许丫头伺候,翡烟就是回去的再急,最多也不过就是在门外头当个木头站着。

但翡烟不知道她心里想的,话一说完就匆匆回去了。

祁孟舟回头看着她的背影,心里很羡慕,要是能每天见到贺萳,她其实也愿意去做个丫头……可惜贺萳不喜欢瞧见她。

她叹了口气慢慢将身体靠在了灯柱上,走了这几步,腿疼的要命,可她却朝两个婆子摆了摆手:“不用你们,我自己能回去……”

这不是逞强,只是不得宠的妾室,使唤不动府里的下人,她月例银子不多,实在舍不得花钱打赏,还不如自己慢慢挪回去。


两个婆子对视一眼,大约也是知道她不是有钱的主,扭头就走了。

祁孟舟弯腰揉了揉膝盖,歪头看着主院大门,走神似的呆了半晌,才一个激灵清醒过来,用手指扯着嘴角做了个鬼脸,郁闷的心情随着这动作缓和了一些,她这才扶着灯柱,深一脚浅一脚的往前走。

等回到溪兰苑的时候,天色早就黑了,彩雀打着灯笼在门口急的转圈,瞧见她露面连忙快走几步扶住她:“奴婢的好姨娘唉,人家晌午就回来了,你怎么拖到这时候?”

祁孟舟一瘪嘴:“我也不想啊,就是不晕,我也想装晕来着,怕装的不像被人看出来,再泼我一桶冰水……”

彩雀哭笑不得:“咱们府里怎么会这么刻薄?这身上冰成这样,一定是冻透了,快快快,咱们回屋子里去,被窝里放了好些汤婆子。”

祁孟舟连忙加快脚步,膝盖却撑不住,一个没稳住就又跪在了地上,砸的地面碰的一声响,疼的她脸色惨白。

彩雀唬了一跳,也不敢再催,扶着她小心翼翼的往屋子里挪。

一进去她就上手将祁孟舟的外袍脱了下来,然后将人塞进被子里,眼见祁孟舟被热气激的不停哆嗦,脸上露出愁苦来:“姨娘,奴婢去熬碗姜汤吧,万一明天病了怎么办?”

祁孟舟想说哪就那么容易生病,她以前在青楼里,也因为不肯接客被罚过跪雪地,哪回不是睡一觉就生龙活虎了?

可话没说出来,意识先模糊了,她只好摇了摇头,而后便彻底睡了过去,这一睡就到了第二天晌午。

外头的天是阴的,仿佛还要下雪,祁孟舟身上还是冷的厉害,觉得眼皮烫的睁不开,但这还是次要的,她浑身都痒,尤其是膝盖,又疼又痒,让她躺都躺不住,只好哆哆嗦嗦的坐起来去看自己的伤。

这一看就有些恼了:“彩雀!”

她拎着两条剪开了缝的裤腿恼怒的盯着门口,见彩雀端着药进来,脸上忍不住露出心疼来:“这中衣新作的,你怎么就给我剪了?”

彩雀将药放在矮几上,闻言看过来:“奴婢的好姨娘唉,您那条裤子做的窄,膝盖又肿的这么厉害,昨天不剪,等肿起来就不好剪了……您放心,奴婢沿着缝剪得,等您换下来,再缝补就成了。”

祁孟舟这才松了口气:“那就好……这是药?侯爷昨天来瞧我了?”

彩雀被她问的叹了口气:“侯爷没来,说是白姑娘醒了,听说了罚跪的事,心里愧疚,特意请了大夫来给众姨娘看诊,这是治伤寒的药……您要不喝奴婢就去倒了。”

祁孟舟连忙拦住她:“喝喝喝,白给的为什么不喝?”

她捧着热烫烫的碗暖了暖手,正想等温度下去了再喝,碗就被彩雀端走了。

祁孟舟一呆:“怎么了?”

彩雀恨铁不成钢的看她:“咱们平白无故吃了这冤枉亏,她一碗药就想打发了?您瞧瞧别的姨娘,她们都把药泼出去了,要是您喝了,这传出去,她们还不得更排挤您啊。”

祁孟舟瘪嘴,拉着彩雀的手,语重心长的教育她:“咱们穷,不能和旁人比,这药现在不喝,以后就没得喝了。”

贺萳赎她的时候,没有自己去,只派了个管事,那管事贪了一些银钱,仗着权势逼着百花阁放了人,百花阁不愿吃亏,就偷偷把她的私房钱给掉了包,祁孟舟是进了侯府才发现自己一穷二白的。

彩雀脸上也露出愁苦来:“咱们往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啊……”

祁孟舟忍不住也抱怨了一句:“说来说去,都是侯爷小气,从来都没赏过银子……”

她话音未落,外间忽然传来一道有些清冷的男声:“你这是在埋怨我薄待你?”

随着话音落下,一道颀长身影便绕过屏风出现在主仆二人面前。

两人不防备贺萳这么不禁念叨,随口一提竟然就来了,都被唬了一跳,彩雀先回过神来,又喜又忧,慌里慌张的行了礼:“奴婢给侯爷请安……您稍等,奴婢这就去烧水泡茶,再把炭盆点上。”

她说着,一溜烟就跑了,她这一走,祁孟舟就有点慌,心里觉得贺萳不至于为了一句玩笑话就要发作她,可这个人又的确是一直不喜欢她的。

她一边纠结一边讪笑,试图替刚才的话解释:“我刚才是开玩笑的,侯爷这么英明神武,一定不会当真的是吧……呵呵呵呵……呵……”

贺萳没开口,目光冷淡的看着她,看着看着,祁孟舟就闭了嘴,干巴巴的吞了下口水。

贺萳这时候才将视线落在她膝盖上:“这是……特意给我瞧的?”

祁孟舟这才瞧见自己乌紫乌紫的膝盖,之前只顾着心疼两条被剪了的裤腿了,现在才反应过来疼。

“这侯府就是不一样,地砖都格外的硬,以前也没跪成这样……”

她小声嘟哝了一句,瞧贺萳的脸色不太好看,这才想起他刚才的话,一边扯过被子将腿盖了起来,一边没什么底气的解释:“没没没,刚才彩雀要给我上药的……”

贺萳轻轻嗤了一声:“不是嫌我没赏银子?你哪来的钱买药?”

祁孟舟被噎住了,一时间竟然有些不知道怎么反驳,就在他发愣的档口,一个瓷白瓶子被丢了过来,祁孟舟连忙接住。

她心里有些欢喜,忍不住想,难道贺萳这会来,是猜着她没好药,所以特意来给她送的?

她眼睛亮起来,连带着因为受寒而有些憔悴的脸色也光彩了几分:“谢爷……”

“这是白姑娘让人送来的药?”

贺萳忽然开口,打断了祁孟舟的话,祁孟舟也不在意,就点了点头:“应该是吧……彩雀说是。”

“喝了。”

祁孟舟一愣:“啊?”

贺萳眉头拧着个小疙瘩,目光严厉的看着她,没什么情绪起伏的又说了一遍:“喝了。”

祁孟舟原本也是想喝的,可现在被他这么一逼,又有点不想喝了,反而想起了刚才彩雀说的那些话。

只是她是半点都不敢表达对白郁宁的不满的,只能装傻,试图敷衍贺萳:“这还很热呢,我冷冷再喝……”

贺萳没再开口,就居高临下的看着祁孟舟,他逆着光,祁孟舟瞧不清他的脸色,却仍旧察觉到了那股视线,仿佛利箭一样,刺的她浑身疼。

她张了张嘴,一肚子的狡辩都说不出来了,僵持几秒后,没什么出息的妥协了。

她尴尬的笑了笑:“现在好像……也不是很烫了啊……”

她捧着药碗,低头吹了吹热气,然后一口灌了下去。

“我喝了……”

她抬头朝贺萳笑,可却只瞧见了贺萳的背影,他已经转身朝外走了,一句话不说,一个字不留。


祁孟舟心里空了一下,愣愣的看着贺萳的背影迅速隐没在屏风后面,然后脚步声也随之消失,忽然间就明白了他为什么会来这里。

他不是来看望任何人的,也不曾担心过任何人……他只是看不得白郁宁的心意被人糟蹋,她们这些人,不管愿意还是不愿意,都必须要承人家的情。

她后知后觉地察觉到了苦,这医治风寒的药,原来比避子汤苦这么多……

彩雀急匆匆端着热茶进来:“侯爷,您喝……侯爷呢?”

祁孟舟将空了的药碗放回矮几上,没怎么有精神道:“走了。”

彩雀咬了咬牙:“您怎么不拦着呀?这来一趟连口热茶都喝不上,以后更不会来了……侯爷该不会是因为那句玩笑话生气了吧?您解释了吗?”

祁孟舟苦笑了一声,大约是生病了就容易矫情,她明明是被贺萳冷待习惯了的,这时候心里却有些酸:“解释什么呀,人家又不想听,来这也不是为了瞧谁……”

她拉着被子蒙住了头,不打算说了。

彩雀叹了口气,将茶盏放在矮几上,刚好瞧见空了的碗,顿时一惊:“您这怎么还是喝了呢?传出去可怎么办呀?”

祁孟舟藏在被子里哼哼两声,她也不想喝,可贺萳哪里肯管她想不想……

她声音透过被子传出来,有些闷闷的:“不要紧,都得喝,倒了也白搭。”

“啊?”

彩雀听得云里雾里,有些不明白,见祁孟舟一副缩头乌龟的样子,连忙将她从被子里扒拉出来:“姨娘,冷也不能这么藏着,奴婢这炭盆点都点了,您就赶紧烤一烤吧……这什么?”

她没能把祁孟舟从被子里抓出来,倒是摸到了圆滚滚滑溜溜的小瓷瓶,便拿出来瞧了一眼,随即眼睛一亮:“这是侯爷给的吧?”

祁孟舟有气无力的哼哼两声算作回答。

彩雀长长的松了口气:“侯爷对姨娘还是好的,刚才我还想着去后厨的大娘那讨些药酒来揉,现在就有了药,侯爷赏的一定是好东西,您把腿露出来,奴婢给您把伤揉开。”

祁孟舟不太想动弹,被彩雀催了几回才不情不愿的伸出了腿。

彩雀搓热了药膏,朝着祁孟舟乌紫的膝盖摁了下去。

“嗷!!!”

随从寒江唬的浑身一哆嗦,僵着脸回头看了一眼溪兰苑,又偷偷觑了眼面无表情的贺萳,小声道:“也不知道是哪位姨娘,嗓子这么亮堂……”

贺萳连头都没回,似乎完全不感兴趣,寒江也不敢再提这茬,转而说起别的来:“小桃之前去了主院传话,说白姑娘请您去说说话。”

贺萳脚步一顿,脸上还是没多少别的表情,寒江却“啧”了一声:“这白姑娘,之前冷清高傲的很,轻易不肯露面,昨天那一遭恐怕是吓着了,才晓得了您的好,这两日,时常请您过去呢。”

贺萳眉头微皱:“不得胡言。”

虽是训斥,可贺萳的语气还算平和,因而寒江也笑嘻嘻的,只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脸:“是奴才多嘴。”

主仆二人便在后花园换了方向,往白郁宁的惜荷院去,半路上却被云水截了胡。

“爷,查出来了。”

他凑上来在贺萳耳边嘀咕了几句,将白郁宁推进湖里这事,即便是做的再隐蔽,可既然是在侯府里,也总会有人瞧见,妾室们在府里不许四处走动,自然也没法子去封口,因而云水没费多少工夫便将人都查了出来。

贺萳微微颔首:“侯府容不下这样心肠歹毒的人,请孙嬷嬷发卖了吧。”

云水连忙应声,心里多少有些唏嘘,一日夫妻百日恩,竟然说卖就给卖了,只是有一点难办:“有一位是太子赏下来的。”

贺萳脸上露出冷笑来,太子赏的的确是不好卖出去,但也别想平安无事:“先放着,我自有处置。”

云水松了口气,犹豫了一下还是开了口:“那……其他那些被牵连的姨娘们怎么安抚才好?”

“赏苏缎两匹,银三百。”

云水连忙答应了一声,转身要走,却又被贺萳喊了回来,他皱着眉补充道:“祁孟舟的银子不必给了,我总不能白白担了小气的名头……这么大的人了,还口无遮拦。”

云水寒江都被这话说的一愣,有些摸不着头脑,贺萳却半分要解释的意思都没有,抬脚大踏步走了,两个小厮只得放下这茬,一个跟着伺候,一个去做差事。

还没到惜荷院跟前,就有隐约的琴声传出来,贺萳抬脚进去:“大夫说的是你该卧床静养。”

白郁宁半隐在垂帘后头,只瞧见她身上裹着月白的头蓬,脖子上是整只狐狸做的围脖,衬的人纤细柔软,颇有些弱不禁风的味道。

“我整日闲着,做点什么打发时间罢了……这府里的人都厌我,便是想与人说些话也不能。”

她说着起身走出来,对贺萳微微一礼,那张清丽脱俗的脸这才露了出来,配着从容清雅的姿态,看得寒江眼睛有些直,心道怪不得他家侯爷瞧不上后院的姨娘们,和眼前这人一比,便是最好看的祁孟舟,也成了庸脂俗粉。

倒也不是说容貌相差多少,单论五官,祁孟舟还是要精致些,可白郁宁一身气质却是常人难及。

这侯府以后的女主人,说不定真的就是眼前这位了。

他念头没落,贺萳忽然抬手揉了下鼻子。

寒江:“爷?”

贺萳眯起眼睛:“无妨。”

大约是某个不知道不知好歹的女人又在背地里偷偷骂他。

祁孟舟的确是又骂人了,却是第二天看见东西的时候。

“一个大男人这么小气!”

祁孟舟盯着桌上的两匹苏缎,嫉妒的眼都红了,旁人都有三百两银子,偏她没有,分明是她跪的最久,伤的最狠……不过就是随口抱怨一句,竟然就搭进去了这么多银子。

祁孟舟越想越心痛,捂着胸口欲哭无泪。

彩雀摇头:“您就忘了这茬吧,再怎么惦记,也没胆子去找侯爷要啊。”

祁孟舟呻吟一声,瞥了两眼苏缎,脸上又露出嫌弃来:“这东西肯定也是别人挑剩下的,这颜色也太淡了,穿上铁定不好看。”

彩雀由着她抱怨,虽然相处还不到一年,可这个主子着实好明白,就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也不过是抱怨两句,睡一觉就又能欢欢喜喜的了。

好伺候的很。

“您别乱动,膝盖还肿着呢……”

她倒是想给祁孟舟拿冰敷一敷,可这屋子里本就寒凉,昨日贺萳来,她们才敢点上碳,平日里都是裹着被子或者太阳底下晒着,这时候再用冰敷膝盖,就会格外难捱,只好就这么忍着。

“不碍事,要不是你拦着,我早就下地了……”

“祁姨娘可在?”

外头忽然传来一道女声,打断了祁孟舟的话,她愣了愣,这声音听着不太熟悉,不像是溪兰苑里其他姨娘的下人……可溪兰苑外头的人来找她做什么?

她一个激灵,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膝盖,这该不会又是白郁宁出事把她牵扯上了吧?



“不在不在……别地找去吧。”

话音落下没多久,彩雀就撩开棉帘子进来,脸上的笑容尴尬中透着古怪:“姨娘,白姑娘来了。”

祁孟舟正把自己埋在被子里装死,听见这话唬了一跳,连忙撩开被子坐起来:“你说谁?”

“擅自登门,冒昧了。”

白郁宁扶着丫头走进来,这次受寒对她来说大约很不好受,脸色看着比祁孟舟还要难看,却透着一股弱柳扶风的病态美,看得人情不自禁的心疼。

祁孟舟有点明白彩雀为什么是那样的表情了,虽说自己因为她遭了罪,可一瞧见人,还真有点恨不起来。

只是两人的身份,祁孟舟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喜欢对方的。

尤其是对方这样子,难免会让人自惭形秽。

祁孟舟不自觉的理了理头发和衣襟,扶着床沿站了起来:“这话说的,这府里哪有白姑娘不能去的地方?您这贵足踏贱地的,是有什么吩咐?”

大约是她这话说的不太好听,白郁宁身边的丫头皱了皱眉,要开口反驳,被白郁宁摁住了手腕。

“不敢当,先前的事,连累了祁姨娘,今天来是来陪个罪。”

祁孟舟一愣,和彩雀对视一眼,都有些摸不着头脑,这是演的哪一出?

丫头将一个盒子端上来放在矮几上,顺手打开了盖子,是一对翡翠镯子,水头足,没有杂质。

祁孟舟当初还在青楼的时候,见过头牌有不少好东西,可瞧着好像哪个都比这个差了些。

她吞了吞口水,不可置信的看着白郁宁:“真的给我啊?”

白郁宁笑的温和:“先前听说你跪了一整日,我心里愧疚的很……你喜欢就好。”

祁孟舟见她没有反悔,心里一喜,连忙扣上盖子塞进彩雀怀里:“快快快,拿出去藏起来……不对不对,你去泡茶,泡好茶。”

彩雀觉得祁孟舟这举动有些丢人,但没好说出来,只能尴尬的笑了笑,灰溜溜跑了。

祁孟舟一改刚才的冷淡,殷勤的拍了拍凳子请白郁宁坐下:“白姑娘真是大气,快坐快坐。”

白郁宁却只是扭开头咳了一声,丫头连忙道:“这屋子里太冷了,姑娘,咱们还是快些回去吧,免得再受了寒气……”

祁孟舟一呆,后知后觉地也感觉到了冷,连忙裹了件厚棉袍,搓着手笑起来:“你们等一等,我这就去把炭盆点上。”

丫头一撇嘴:“我们家姑娘可金贵呢,受不了碳火气,屋子里一向都是烧地龙的。”

祁孟舟被噎了一下,炭火她都舍不得用,还地龙……满侯府,也只有三处院子有,一个是贺萳住的主院,一个是长公主的慈安堂,最后一个就是白郁宁的惜荷院。

她心里不太高兴,这么金贵,来姨娘住的地方做什么?

白郁宁呵斥了丫头一声,才又看向祁孟舟:“我瞧着阳光好,咱们出去走走吧?”

她见祁孟舟没什么表示,面露失望:“我来府里这些日子,也没能遇见个肯和我说话的人……先前贺大哥说,软姨娘性子爽朗大气,我本以为是能与我闲聊两句的。”

祁孟舟眼睛一亮:“侯爷和你……提我了?”

白郁宁点头,丫头却扭头嗤笑了一声,贺萳的确是提祁孟舟了,说的却是没心没肺,见钱眼开八个字。

眼下看来,还真是这样,一对镯子态度就变了。

丫头心里再嫌弃,祁孟舟也瞧不见,只觉得白郁宁这话说的她心花怒放,连忙爬起来:“聊聊聊,等我换身衣服。”

彩雀端了热茶进来,瞧见她翻衣服有些纳闷:“膝盖还伤的厉害,换衣服做什么?”

祁孟舟不甚在意:“这么点伤不碍事……那么好一对镯子,人家只让我陪她去走走,总不好不答应吧?”

彩雀的表情很不赞同:“那白姑娘看着通情达理,怎么做事这么不为别人想?您瞧瞧您那膝盖,裤子瘦一些都穿不进去,怎么能出去溜达?”

祁孟舟的手顿了一下,她的腿的确疼,可她怕自己不去,贺萳要不高兴。

她的人生从开始就是一团糟,早就没了什么气性和念想,现在只想找个地方,安安稳稳的过完后半辈子……如果能再有一个贺萳的孩子,她就没什么可求的了。

她笑了笑:“好了好了,哪就这么娇气,我什么苦没吃过?这都不算事儿。”

彩雀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来却还是有些不高兴。

外头有丫头催了一声,祁孟舟随手抓了件厚棉袄就套上了,彩雀愤愤不平:”还不是这府里的正经主子呢,就把架子摆上了。“

祁孟舟看她脸都鼓了起来,心里一软,这满府里会替她委屈的人,也只有彩雀了,她伸手戳了戳彩雀的脸颊:”生气可就不好看了啊。“

彩雀有些无奈,这都什么时候了,这主子怎么还有心思逗她呢,她叹了口气:”那奴婢跟着去,咱们输人不输阵,谁还没个丫头。“

她说着就叉起了腰。

祁孟舟被她逗笑了:”一个可不够,咱们再去其他姨娘那借几个,走走走。”

彩雀不高兴的看着她:“姨娘,你正经些。”

祁孟舟无辜的挠挠头,她哪里不正经了?

彩雀:“这种时候你还开玩笑……算了,奴婢不去了,你早点回来。”

祁孟舟叹了口气,她刚才的话是认真的呀。

但彩雀不去还是省了她的口舌:“那正好,趁着天亮堂,把我那条裤子缝好了,她一个大家闺秀和我能有什么好说的,一会儿就回来了。“

彩雀不放心,还想叮嘱她两句,祁孟舟却已经抬脚走了,起初还因为膝盖上的伤走的一瘸一拐,没多久大概适应了这疼,就瞧不出异常了。

”白姑娘想去哪里逛逛?“

白郁宁看起来比丫头要温和:”去花园可好?听说府里的白梅十分别致。“

祁孟舟也并不在乎她要去哪,反正她只当是收了白郁宁的钱来做一趟差事,因而没什么异议的点了点头:”成。“

大概因为她看起来的确对自己没敌意,白郁宁声音里带了几分笑意:”恕我冒昧,还没请教过祁姨娘的闺名。“

这话问的有些尴尬,正经人家的姑娘才有闺名,祁孟舟这种出身的,只有花名,但祁孟舟没多想,她不觉得白郁宁这样的人,会故意来羞辱她。

”我叫祁孟舟。“

白郁宁微微一愣,下意识看了眼丫头,丫头不客气的笑了出来:“那真是巧,我叫小桃。”

小孟小桃,听起来倒像是她也是白郁宁的丫头。

白郁宁连忙开口:“抱歉,我不知道是这样……我给她改个名字……”

她话音未落,一声惨叫忽然传过来,三人齐齐一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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