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小说尽在A1阅读网!手机版

藕片文学网 > 其他类型 > 祁孟舟贺萳无弹窗大结局

祁孟舟贺萳无弹窗大结局

祁孟舟 著

其他类型连载

孟舟苦笑了一声,大约是生病了就容易矫情,她明明是被贺萳冷待习惯了的,这时候心里却有些酸:“解释什么呀,人家又不想听,来这也不是为了瞧谁……”她拉着被子蒙住了头,不打算说了。彩雀叹了口气,将茶盏放在矮几上,刚好瞧见空了的碗,顿时一惊:“您这怎么还是喝了呢?传出去可怎么办呀?”祁孟舟藏在被子里哼哼两声,她也不想喝,可贺萳哪里肯管她想不想……

主角:祁孟舟贺萳   更新:2022-11-15 19:20:00

继续看书
分享到:

扫描二维码手机上阅读

男女主角分别是祁孟舟贺萳的其他类型小说《祁孟舟贺萳无弹窗大结局》,由网络作家“祁孟舟”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孟舟苦笑了一声,大约是生病了就容易矫情,她明明是被贺萳冷待习惯了的,这时候心里却有些酸:“解释什么呀,人家又不想听,来这也不是为了瞧谁……”她拉着被子蒙住了头,不打算说了。彩雀叹了口气,将茶盏放在矮几上,刚好瞧见空了的碗,顿时一惊:“您这怎么还是喝了呢?传出去可怎么办呀?”祁孟舟藏在被子里哼哼两声,她也不想喝,可贺萳哪里肯管她想不想……

《祁孟舟贺萳无弹窗大结局》精彩片段

祁孟舟心里空了一下,愣愣的看着贺萳的背影迅速隐没在屏风后面,然后脚步声也随之消失,忽然间就明白了他为什么会来这里。

他不是来看望任何人的,也不曾担心过任何人……他只是看不得白郁宁的心意被人糟蹋,她们这些人,不管愿意还是不愿意,都必须要承人家的情。

她后知后觉地察觉到了苦,这医治风寒的药,原来比避子汤苦这么多……

彩雀急匆匆端着热茶进来:“侯爷,您喝……侯爷呢?”

祁孟舟将空了的药碗放回矮几上,没怎么有精神道:“走了。”

彩雀咬了咬牙:“您怎么不拦着呀?这来一趟连口热茶都喝不上,以后更不会来了……侯爷该不会是因为那句玩笑话生气了吧?您解释了吗?”

祁孟舟苦笑了一声,大约是生病了就容易矫情,她明明是被贺萳冷待习惯了的,这时候心里却有些酸:“解释什么呀,人家又不想听,来这也不是为了瞧谁……”

她拉着被子蒙住了头,不打算说了。

彩雀叹了口气,将茶盏放在矮几上,刚好瞧见空了的碗,顿时一惊:“您这怎么还是喝了呢?传出去可怎么办呀?”

祁孟舟藏在被子里哼哼两声,她也不想喝,可贺萳哪里肯管她想不想……

她声音透过被子传出来,有些闷闷的:“不要紧,都得喝,倒了也白搭。”

“啊?”

彩雀听得云里雾里,有些不明白,见祁孟舟一副缩头乌龟的样子,连忙将她从被子里扒拉出来:“姨娘,冷也不能这么藏着,奴婢这炭盆点都点了,您就赶紧烤一烤吧……这什么?”

她没能把祁孟舟从被子里抓出来,倒是摸到了圆滚滚滑溜溜的小瓷瓶,便拿出来瞧了一眼,随即眼睛一亮:“这是侯爷给的吧?”

祁孟舟有气无力的哼哼两声算作回答。

彩雀长长的松了口气:“侯爷对姨娘还是好的,刚才我还想着去后厨的大娘那讨些药酒来揉,现在就有了药,侯爷赏的一定是好东西,您把腿露出来,奴婢给您把伤揉开。”

祁孟舟不太想动弹,被彩雀催了几回才不情不愿的伸出了腿。

彩雀搓热了药膏,朝着祁孟舟乌紫的膝盖摁了下去。

“嗷!!!”

随从寒江唬的浑身一哆嗦,僵着脸回头看了一眼溪兰苑,又偷偷觑了眼面无表情的贺萳,小声道:“也不知道是哪位姨娘,嗓子这么亮堂……”

贺萳连头都没回,似乎完全不感兴趣,寒江也不敢再提这茬,转而说起别的来:“小桃之前去了主院传话,说白姑娘请您去说说话。”

贺萳脚步一顿,脸上还是没多少别的表情,寒江却“啧”了一声:“这白姑娘,之前冷清高傲的很,轻易不肯露面,昨天那一遭恐怕是吓着了,才晓得了您的好,这两日,时常请您过去呢。”

贺萳眉头微皱:“不得胡言。”

虽是训斥,可贺萳的语气还算平和,因而寒江也笑嘻嘻的,只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脸:“是奴才多嘴。”

主仆二人便在后花园换了方向,往白郁宁的惜荷院去,半路上却被云水截了胡。

“爷,查出来了。”

他凑上来在贺萳耳边嘀咕了几句,将白郁宁推进湖里这事,即便是做的再隐蔽,可既然是在侯府里,也总会有人瞧见,妾室们在府里不许四处走动,自然也没法子去封口,因而云水没费多少工夫便将人都查了出来。



贺萳微微颔首:“侯府容不下这样心肠歹毒的人,请孙嬷嬷发卖了吧。”

云水连忙应声,心里多少有些唏嘘,一日夫妻百日恩,竟然说卖就给卖了,只是有一点难办:“有一位是太子赏下来的。”

贺萳脸上露出冷笑来,太子赏的的确是不好卖出去,但也别想平安无事:“先放着,我自有处置。”

云水松了口气,犹豫了一下还是开了口:“那……其他那些被牵连的姨娘们怎么安抚才好?”

“赏苏缎两匹,银三百。”

云水连忙答应了一声,转身要走,却又被贺萳喊了回来,他皱着眉补充道:“祁孟舟的银子不必给了,我总不能白白担了小气的名头……这么大的人了,还口无遮拦。”

云水寒江都被这话说的一愣,有些摸不着头脑,贺萳却半分要解释的意思都没有,抬脚大踏步走了,两个小厮只得放下这茬,一个跟着伺候,一个去做差事。

还没到惜荷院跟前,就有隐约的琴声传出来,贺萳抬脚进去:“大夫说的是你该卧床静养。”

白郁宁半隐在垂帘后头,只瞧见她身上裹着月白的头蓬,脖子上是整只狐狸做的围脖,衬的人纤细柔软,颇有些弱不禁风的味道。

“我整日闲着,做点什么打发时间罢了……这府里的人都厌我,便是想与人说些话也不能。”

她说着起身走出来,对贺萳微微一礼,那张清丽脱俗的脸这才露了出来,配着从容清雅的姿态,看得寒江眼睛有些直,心道怪不得他家侯爷瞧不上后院的姨娘们,和眼前这人一比,便是最好看的祁孟舟,也成了庸脂俗粉。

倒也不是说容貌相差多少,单论五官,祁孟舟还是要精致些,可白郁宁一身气质却是常人难及。

这侯府以后的女主人,说不定真的就是眼前这位了。

他念头没落,贺萳忽然抬手揉了下鼻子。

寒江:“爷?”

贺萳眯起眼睛:“无妨。”

大约是某个不知道不知好歹的女人又在背地里偷偷骂他。

祁孟舟的确是又骂人了,却是第二天看见东西的时候。

“一个大男人这么小气!”

祁孟舟盯着桌上的两匹苏缎,嫉妒的眼都红了,旁人都有三百两银子,偏她没有,分明是她跪的最久,伤的最狠……不过就是随口抱怨一句,竟然就搭进去了这么多银子。

祁孟舟越想越心痛,捂着胸口欲哭无泪。

彩雀摇头:“您就忘了这茬吧,再怎么惦记,也没胆子去找侯爷要啊。”

祁孟舟呻吟一声,瞥了两眼苏缎,脸上又露出嫌弃来:“这东西肯定也是别人挑剩下的,这颜色也太淡了,穿上铁定不好看。”

彩雀由着她抱怨,虽然相处还不到一年,可这个主子着实好明白,就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也不过是抱怨两句,睡一觉就又能欢欢喜喜的了。

好伺候的很。



“您别乱动,膝盖还肿着呢……”

她倒是想给祁孟舟拿冰敷一敷,可这屋子里本就寒凉,昨日贺萳来,她们才敢点上炭,平日里都是裹着被子或者太阳底下晒着,这时候再用冰敷膝盖,就会格外难捱,只好就这么忍着。

“不碍事,要不是你拦着,我早就下地了……”

“祁姨娘可在?”

外头忽然传来一道女声,打断了祁孟舟的话,她愣了愣,这声音听着不太熟悉,不像是溪兰苑里其他姨娘的下人……可溪兰苑外头的人来找她做什么?

她一个激灵,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膝盖,这该不会又是白郁宁出事把她牵扯上了吧?

“不在不在……别地找去吧。”

话音落下没多久,彩雀就撩开棉帘子进来,脸上的笑容尴尬中透着古怪:“姨娘,白姑娘来了。”

祁孟舟正把自己埋在被子里装死,听见这话唬了一跳,连忙撩开被子坐起来:“你说谁?”

“擅自登门,冒昧了。”

白郁宁扶着丫头走进来,这次受寒对她来说大约很不好受,脸色看着比祁孟舟还要难看,却透着一股弱柳扶风的病态美,看得人情不自禁的心疼。

祁孟舟有点明白彩雀为什么是那样的表情了,虽说自己因为她遭了罪,可一瞧见人,还真有点恨不起来。

只是两人的身份,祁孟舟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喜欢对方的。

尤其是对方这样子,难免会让人自惭形秽。

祁孟舟不自觉的理了理头发和衣襟,扶着床沿站了起来:“这话说的,这府里哪有白姑娘不能去的地方?您这贵足踏贱地的,是有什么吩咐?”

大约是她这话说的不太好听,白郁宁身边的丫头皱了皱眉,要开口反驳,被白郁宁摁住了手腕。

“不敢当,先前的事,连累了祁姨娘,今天来是来陪个罪。”

祁孟舟一愣,和彩雀对视一眼,都有些摸不着头脑,这是演的哪一出?

丫头将一个盒子端上来放在矮几上,顺手打开了盖子,是一对翡翠镯子,水头足,没有杂质。

祁孟舟当初还在青楼的时候,见过头牌有不少好东西,可瞧着好像哪个都比这个差了些。

她吞了吞口水,不可置信的看着白郁宁:“真的给我啊?”

白郁宁笑的温和:“先前听说你跪了一整日,我心里愧疚的很……你喜欢就好。”

祁孟舟见她没有反悔,心里一喜,连忙扣上盖子塞进彩雀怀里:“快快快,拿出去藏起来……不对不对,你去泡茶,泡好茶。”

彩雀觉得祁孟舟这举动有些丢人,但没好说出来,只能尴尬的笑了笑,灰溜溜跑了。

祁孟舟一改刚才的冷淡,殷勤的拍了拍凳子请白郁宁坐下:“白姑娘真是大气,快坐快坐。”

白郁宁却只是扭开头咳了一声,丫头连忙道:“这屋子里太冷了,姑娘,咱们还是快些回去吧,免得再受了寒气……”

祁孟舟一呆,后知后觉地也感觉到了冷,连忙裹了件厚棉袍,搓着手笑起来:“你们等一等,我这就去把炭盆点上。”

丫头一撇嘴:“我们家姑娘可金贵呢,受不了炭火气,屋子里一向都是烧地龙的。”

祁孟舟被噎了一下,炭火她都舍不得用,还地龙……满侯府,也只有三处院子有,一个是贺萳住的主院,一个是长公主的慈安堂,最后一个就是白郁宁的惜荷院。

她心里不太高兴,这么金贵,来姨娘住的地方做什么?



白郁宁呵斥了丫头一声,才又看向祁孟舟:“我瞧着阳光好,咱们出去走走吧?”

她见祁孟舟没什么表示,面露失望:“我来府里这些日子,也没能遇见个肯和我说话的人……先前贺大哥说,祁姨娘性子爽朗大气,我本以为是能与我闲聊两句的。”

祁孟舟眼睛一亮:“侯爷和你……提我了?”

白郁宁点头,丫头却扭头嗤笑了一声,贺萳的确是提祁孟舟了,说的却是没心没肺,见钱眼开八个字。

眼下看来,还真是这样,一对镯子态度就变了。

丫头心里再嫌弃,祁孟舟也瞧不见,只觉得白郁宁这话说的她心花怒放,连忙爬起来:“聊聊聊,等我换身衣服。”

彩雀端了热茶进来,瞧见她翻衣服有些纳闷:“膝盖还伤的厉害,换衣服做什么?”

祁孟舟不甚在意:“这么点伤不碍事……那么好一对镯子,人家只让我陪她去走走,总不好不答应吧?”

彩雀的表情很不赞同:“那白姑娘看着通情达理,怎么做事这么不为别人想?您瞧瞧您那膝盖,裤子瘦一些都穿不进去,怎么能出去溜达?”

祁孟舟的手顿了一下,她的腿的确疼,可她怕自己不去,贺萳要不高兴。

她的人生从开始就是一团糟,早就没了什么气性和念想,现在只想找个地方,安安稳稳的过完后半辈子……如果能再有一个贺萳的孩子,她就没什么可求的了。

她笑了笑:“好了好了,哪就这么娇气,我什么苦没吃过?这都不算事儿。”

彩雀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来却还是有些不高兴。

外头有丫头催了一声,祁孟舟随手抓了件厚棉袄就套上了,彩雀愤愤不平:”还不是这府里的正经主子呢,就把架子摆上了。“

祁孟舟看她脸都鼓了起来,心里一软,这满府里会替她委屈的人,也只有彩雀了,她伸手戳了戳彩雀的脸颊:”生气可就不好看了啊。“

彩雀有些无奈,这都什么时候了,这主子怎么还有心思逗她呢,她叹了口气:”那奴婢跟着去,咱们输人不输阵,谁还没个丫头。“

她说着就叉起了腰。

祁孟舟被她逗笑了:”一个可不够,咱们再去其他姨娘那借几个,走走走。”

彩雀不高兴的看着她:“姨娘,你正经些。”

祁孟舟无辜的挠挠头,她哪里不正经了?

彩雀:“这种时候你还开玩笑……算了,奴婢不去了,你早点回来。”

祁孟舟叹了口气,她刚才的话是认真的呀。

但彩雀不去还是省了她的口舌:“那正好,趁着天亮堂,把我那条裤子缝好了,她一个大家闺秀和我能有什么好说的,一会儿就回来了。“

彩雀不放心,还想叮嘱她两句,祁孟舟却已经抬脚走了,起初还因为膝盖上的伤走的一瘸一拐,没多久大概适应了这疼,就瞧不出异常了。

”白姑娘想去哪里逛逛?“

白郁宁看起来比丫头要温和:”去花园可好?听说府里的白梅十分别致。“

祁孟舟也并不在乎她要去哪,反正她只当是收了白郁宁的钱来做一趟差事,因而没什么异议的点了点头:”成。“

大概因为她看起来的确对自己没敌意,白郁宁声音里带了几分笑意:”恕我冒昧,还没请教过祁姨娘的闺名。“



这话问的有些尴尬,正经人家的姑娘才有闺名,祁孟舟这种出身的,只有花名,但祁孟舟没多想,她不觉得白郁宁这样的人,会故意来羞辱她。

”我叫祁孟舟。“

白郁宁微微一愣,下意识看了眼丫头,丫头不客气的笑了出来:“那真是巧,我叫小桃。”

祁孟舟小桃,听起来倒像是她也是白郁宁的丫头。

白郁宁连忙开口:“抱歉,我不知道是这样……我给她改个名字……”

她话音未落,一声惨叫忽然传过来,三人齐齐一愣。

白郁宁大概是无知者无畏,抬脚就沿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走了过去,祁孟舟可不想管闲事,何况这府里的闲事她也管不了。

她转身想走,却被那个叫小桃的丫头一把抓住了胳膊:“祁姨娘陪我家姑娘去看看吧。”

祁孟舟想给她几个白眼,这要是真看见了什么不得了的,白郁宁有贺萳救,她可就得听天由命了。

“还是不了,我不太爱凑热闹……”

不等她再说什么,白郁宁惊讶中带着恼怒的声音响起来:“贺大哥,你在干什么?!”

祁孟舟一愣,贺萳也在?

那她的确是不能走了,难得能有机会在大白天遇见他,总得把避子汤的事情说一说。

她抬脚要过去,小桃却又拦住了她:“刚才不是要回去吗?那还不快走?”

祁孟舟有些无语,这丫头也太讨人厌了,但她也没闹,真的转身往回走了,小桃嘲讽的嗤了一声,却没想到声音还没落下,就见眼前人影一闪,祁孟舟跑过去了。

小桃:“你!”

她跺了跺脚,又恼怒又鄙夷:“见到了又怎么样?一个……还想和我家姑娘争?”

她追上去,心里想着不能让她耽误自家姑娘和贺萳的相处,然而到了跟前,却不敢往前凑了。

湖边竟然乌压压站了一群人,除却长公主院子里的,其他的不管是姨娘还是下人都在,正白着脸齐刷刷看向湖边,那里一个年轻女人正湿淋淋的被绑着吊在湖面上,在她求饶的当口,吊着的绳子一松,女人就一声惨叫掉进了破开了一个口的冰湖里,片刻后,人又被提了出来。

“爷我不敢了,放了我吧……放了我吧……”

女人的声音时断时续,嗓音颤抖的厉害,显然又冷又惊之下,已经有些撑不住了。

然而贺萳看过去的目光,却仍旧冷冷淡淡的,没有丝毫的怜惜,仿佛湖面上这个正被折磨着的女人,和他完全无关。

祁孟舟见惯了贺萳的冷心冷情,心里倒是丝毫不觉得意外,白郁宁却很是震惊,她恼怒的瞪着贺萳:“这是一条人命,你怎么如此轻贱?把人放下来。”

周围虽然人多,可安静,她这一声怒斥便格外响亮,祁孟舟吃了一惊,下意识停下了脚步。

贺萳眉头微微一皱,看着像是生气了,祁孟舟连忙躲到了假山后头,这两个人吵他们的,可千万别牵扯到自己身上。

不过说起来,她还没见过敢这么当众顶撞贺萳的人,下场应该不会太好……

她心里替白郁宁点了个蜡烛。

然而出乎她意料的是,贺萳再开口的时候,声音里虽然充满了克制,神色却还算平静,并没有要发作的样子:“做错事就要付出代价,我知道你心软,可这是侯府的规矩。”

祁孟舟一愣,贺萳什么时候脾气这么好了?



然而这种程度对白郁宁而言并不够,她看了眼又被扔进水里的女人,咬了咬牙:“你若是要杀她,直接动手就是,何必如此折磨?”

祁孟舟偷偷探出头来,看见贺萳的眉头拧的更紧了些,显然对白郁宁的不依不饶有些不耐,他扭头看过来,本意是想看白郁宁,可一抬眼先看见的却是假山后面探头探脑的人:“……”

他握了握拳,缓缓吐了口气才开口:”杀鸡儆猴,我以为你看的明白。“

祁孟舟还不知道自己被发现了,虽然缩回了头,却仍旧竖着耳朵听两人吵架。

白郁宁摇摇头,语气有些冷淡:“我不需要你这么做,放了她。”

贺萳没说话,但女人再次坠进了冰湖里,白郁宁似乎彻底被激怒了:”贺萳,你若是再如此,我就离开了。“

祁孟舟一愣,白郁宁这是,在威胁贺萳吗?

贺萳这人吃软不吃硬,脾气上来也不是没有顶撞过皇上,好在那是亲舅舅,并没有怎么样,可现在……

贺萳声音霍的冷了下去:”你在威胁我?“

这话一出,本就安静的湖边越发针落可闻,傻子都听出来了他话里的怒意。

然而白郁宁仍旧没有松口:”我只是不想你草菅人命,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先把人放了。“

贺萳迟迟没开口,祁孟舟有些好奇,难道这是气傻了?那要发作白郁宁了吗?

她才收了白郁宁的镯子,要是贺萳要把人赶出去,她是不是该求情?可好像自己的话并没有什么用处……

她纠结起来,按捺不住的从假山后头探出头去,却一抬眼就对上了贺萳冷凝的眉眼,他一向对人冷淡,这副表情并不稀奇,但那双眼睛正盯着她,就有些恐怖了。

她嗖的把脖子缩了回去,心脏咚咚咚的跳的厉害。

贺萳看见她了?不可能呀,明明和白郁宁正吵着架呢,怎么看都不会搭理自己才对,而且就算看见了也犯不着这么凶,这么多人都在呢,没理由他们能看,自己却不能看。

所以刚才的对视是错觉吧。

她说服了自己,虽然心脏还是跳的厉害的,但多少松了口气。

外头迟迟没有动静,祁孟舟即便是躲着,也很紧张,手心里已经出了一层汗,她看了看周围,琢磨着能不能偷偷离开。

“放她下来。”

贺萳的声音忽然响起,唬得祁孟舟一抖,抖完才反应过来,贺萳说放人,他竟然妥协了。

脾气又臭又硬的贺萳,竟然对白郁宁,妥协了?

祁孟舟一时间说不出来自己是什么心情,旁人大概也没料到这个结果,抓着绳子的侍卫们愣了好一会儿才应了一声,把湖里的人拎上了岸。

”你满意了?”

还是贺萳的声音,祁孟舟鼓起勇气探出头去,只见白郁宁仍旧神情淡淡的,像是根本没意识到贺萳的退让多么难得。

“我很高兴你肯听劝。”

贺萳大概从来没被人这么冷淡的对待过,沉默了一会儿才意味不明的嗤了一声,用更冷淡的声音道:“都散了吧。”

人群顿时做鸟兽散,眼见白郁宁也要走,祁孟舟连忙跟上。

身后却又响起贺萳的声音:“站住,你过来。”

白郁宁头也不回,祁孟舟一边想着她脾气还挺大,一边轻轻拽了拽她的袖子:“侯爷喊你呢。”

话音未落,额头上就被狠狠敲了一下:“喊得是你。”



皇帝目光淡淡地自贺萳身上扫过,话却是对着乔公公说的:“狗奴才,贺侯在这里候着,怎么不通秉朕?”

乔公公一弯腰:“老奴老眼昏花,没能瞧见贺侯,还请皇上恕罪。”

“遭罪的又不是朕,你和朕告罪有什么用?”

乔公公连忙点头:“是是是,奴才这就去和贺侯告罪。”

两人一唱一和,却仍旧任由贺萳伏在地上,连乔公公当真过来告罪的时候,也是俯视着贺萳的。

“贺侯,您大人大量,别和奴才一般见识。”

“……公公言重了。”

皇帝像是这才想起来贺萳还跪着一样,瞪了乔公公一眼:“果然是老眼昏花,还不将贺侯扶起来?”

乔公公这才伸手轻轻拖了贺萳手肘一下,然而贺萳也只是直起腰来,仍旧跪的端正:“臣有罪在身,不敢起。”

皇帝笑了一声,弯腰抓着他的胳膊将他拉了起来:“都是一家人,便是当真哪里做的不好,朕这个舅舅也不能和你计较,回侯府去吧,你母亲许久不见你,想必思念的紧。”

贺萳恭谨的低下头:“是臣不孝,以后必不会再擅自离京,让母亲惦记。”

皇上脸上的笑终于稍微真诚了些,抬手拍了拍贺萳的肩膀:“你此行豫州,还是立了功的,改日等乔万海去你府上宣旨。”

“皇上,臣不敢……”

拖着他胳膊的那只手微微一紧,将贺萳嘴边没来得及说出来的话给堵了回去,贺萳沉默片刻,还是谢了恩:“谢皇上。”

“回去吧,乔万海,代朕送一送。”

这便是不走也得走了,贺萳心里一叹,再次行礼,慢慢倒退着走出去两丈远才转身跟着乔公公往宫门处走。

“皇上还是心疼侯爷的,这若是换了旁人没能办好差事,哪能这般轻易放下?您在后辈里,可是独一个的。”

他半句不提贺萳那里差事做的不好,贺萳便也只当作不知道,朝他一颔首:“谢公公提点,我都明白。”

乔公公笑着点点头,转身回了宫,贺萳这才往外头走去,云水还牵着马侯在宫门口,见贺萳许久不出来,已经有些着急上火,可又不能走,眼下终于看见他,不由长长的出了口气:“我的爷,您可算是出来了。”

他上前两步,本想问问宫里的情况,却一眼就看见贺萳走路姿势不对:“爷,您这是?”

贺萳摇摇头:“皇上忙碌,就等了等。”

虽然他说的很含糊,但云水毕竟也算是见惯了宫里的污糟,知道他这必然是遭了罪,连忙扶着他上了马:“咱们赶紧回府吧,奴才给您上点药揉一揉。”

他说着叹了口气,贺萳这一走两个月,看着活像是变了个人,回头被长公主看见,还不知道要心疼成什么样。

他解了马匹的缰绳,牵着马刚要走,眼角忽然瞥见宫门处一抹白色的影子,他忍不住扭头看了一眼:“爷,是安宁公主。”

贺萳脸一沉,白郁宁……

对方已经抬脚走了过来:“贺大哥,你平安回来,真是太好了……”

贺萳垂眼看着她,眼里没有半点温度。

“走吧。”

甚至连话都不愿意再和她说,如果以往他对白郁宁还算是有亏欠,可豫州之行,就算是扯平了。

他三番五次在豫州遇险的时候,就意识到了白郁宁是故意的,有意为难他,有意折腾他。

也好,如此他和白郁宁算刺杀祁孟舟的账时,就不必再有任何顾虑了。

云水听出他话里的冷漠,连忙牵着马走了,路上却忍不住嘀咕:“爷,这阵子安宁公主日日都去陪着长公主,倒很是孝顺……”

贺萳只当没听见,等回了侯府长公主果然看着他掉了眼泪,原本还想和他说些话,可一看他满脸憔悴,知道他累得厉害,便忍住了滑头,让他用了饭赶紧回去歇着了。

可贺萳躺在床榻上,却毫无睡意,两个月前,这里躺着的人还是祁孟舟,可现在……

你还好吧,到底在哪里啊……

他长长的叹了口气,夜色朦胧,在他瘦削不少的俊脸上投下了一层浓浓的黑影。

许是夜色太静,连灯烛都有些受不了,啪的爆了一声。

祁孟舟扭头看过去,却没喊人,而是自己站了起来,拿起铜勺轻轻将烛火摁灭了。

她住的不再是侯府那偏僻简陋的屋子,也不再缺这一根蜡烛的光,反正满屋子里,都是琉璃灯,瞧着竟然比白日里还要亮堂。

老鸨上了楼,忐忑又谄媚的看着祁孟舟:“姑娘,楼下好多人等着呢,您看……”

祁孟舟侧头对着镜子打量自己,她想百花阁的妈妈说的是对的,她合该吃青楼这碗饭,也是个花魁的料子,可惜拿不起花魁的款儿,不懂得勾引男人的手段。

可那么小就被卖进去,她何至于是真的不懂?

不过是不稀罕罢了。

不稀罕花魁,也不想要男人看似癫狂痴迷的追捧,她只想过安安稳稳的日子,可世事无常,兜兜转转,终究还是到了这一步。

这大概,就是命吧。

她心里叹了口气,却没理会老鸨的话,秀水自觉站出来,她虽然在青冉面前没什么底气,可对上青楼的人,却自然而然的多了一份高人一等。

“我们姑娘,是旁人说见就能见的吗?”

老鸨笑容有些僵,却并不敢说什么,只仍旧看着祁孟舟:“好些达官贵人呢,都等着见一见姑娘,这要是都回绝了……”

秀水被无视的有些恼怒:“我呸,那是你要解决的事情,你别忘了,我们家殿下将姑娘安置在这里,可不是为了给你们赚钱的!”

提起青藤,老鸨底气就没了,她讪讪一笑:“不敢不敢,只是寻思着来了不少青年才俊,姑娘不见见可惜……”

青年才俊?

谁家的青年才俊会来这种地方?

祁孟舟被她逗笑了,自顾自梳顺了头发,就想去歇着,老鸨却只当她不信,不甘心的凑了过来:“老身可没说谎,先前被撵出去的国舅爷又来了,永宁伯家的世子,还有贺家的二爷……”

祁孟舟一怔:“你说谁?贺家的二爷?”

听出他对贺家感兴趣,老鸨连忙点头:“对对对,是贺家二房的长子,兄弟里排行第二,前阵子搬进了侯府,听说还得了官职,可是新贵呢。”

贺家原来还有二房。

祁孟舟心里有些嘲讽,她在侯府那么久,竟连贺家有多少人都不清楚,倒也是,既然说是百年世家,又怎么会只剩了侯府那一支呢。

她理了理衣裙,站起来往门外去:“我便去见见这位贺家二爷。”

老鸨大喜:“好好好,这边走。”

她殷勤引路,浑然没看见祁孟舟眼底的冷意。

这算是,贺家自己撞上门来了吧……



“阿祁姑娘来了。”

老鸨喜笑颜开的下了楼,正要请恩客往后挪一挪,给祁孟舟腾位置,就察觉身后空荡荡的,她抬头看了一眼,却瞧见祁孟舟就站在二楼,胳膊肘撑着栏杆,没有半点要下来的意思。

“这……阿祁姑娘?”

祁孟舟垂眼扫过乌压压的人群,很快目光就顿住,那人……虽然长得差别不小,可仍旧能从眉眼间看出几分熟悉来。

贺家的贺二爷。

“你姓贺?”

贺炎一愣,他今天只是为了结交永宁伯世子才跟着来了这里,虽然出身贺家,可那是大房的荣耀,他们这些二房三房的孩子,没有长公主的庇护提拔,却要守着贺家的规矩,日子过得可算是苦不堪言。

前阵子贺萳去了豫州,许久没消息,他的父母才动了心思,将他送进了侯府,长公主自然明白什么意思,看他十分不顺眼,可也没撕破脸面,将自己撵出去。

之后贺萳迟迟没回京,他还以为能有什么机会,结果人最后还是好好的回来了,他心里不甘心,可又不敢做什么,就想着趁着自己还住在侯府,赶紧结识几个权贵子弟,以后也好拉扯他一把。

然而这些人张口闭口都是贺萳,一副完全没把他放在眼里的样子,他憋了一肚子气,原本是找个机会打算走的。

可没想到一来这里,竟然就被这位越国名妓看中了,虽然他不会将人娶回去,可心里的虚荣心却得到了极大的满足,眼看着永宁伯世子嫉妒的目光,他甚至颇有扬眉吐气的感觉。

他不自觉挺起了胸膛:“正是,在下贺炎,在家中排行第二。”

祁孟舟透过他那双眼睛,清楚的看见了贪婪和虚伪,心里多少有点失望,她以为这个人多少会和贺萳有点像,折腾起来也会有点意思,可没有。

他就像自己曾见过的那些嫖客一样,满心都是色欲。

可她仍旧点了点头:“过来。”

贺炎一时间惊喜异常,抬脚就要上楼,可刚迈上台阶,就被人揪着领子用力拽了下去,他惊呼一声,狼狈的捂住了喉咙:“谁活腻歪了……”

看见永宁伯世子那张阴恻恻的脸,他猛地一顿,剩下的话噎在喉咙里说不出来了。

然而恼怒的不只是永宁伯世子,国舅也是满脸怒色:“老子数万两银子送过来你都不让我上去,却让他一个黄毛小子……你看不起我?!”

永宁伯世子干脆抬脚上楼:“我看就是不识好歹,丢在床上……”

他伸手就要去抓祁孟舟的手,可一抬头对上的却是一双明明含着笑,却又莫名让人冷的眼睛。

“世子要用强吗?”

世子一时语塞,竟有些开不了口。

祁孟舟抬手,自他脸侧擦过,语调轻缓又慵懒:“就这么想进我的屋子?”

永宁伯世子下意识抬手摸了摸脸,他其实有些分不清刚才对方碰自己了还是没有,但这不妨碍他心脏狂跳。

“我……”

祁孟舟后退一步,又朝下面看过去:“这么多人都想来,你说我怎么选好?”

人群立刻开始争先恐后的喊自己的名字,试图毛遂自荐,祁孟舟含笑看着,见他们越吵越激烈,这才轻轻一抬手,血色的帕子飘飘摇摇的落了下去。

吵闹的人顿时一静,片刻后哄得一声挤作一团,纷纷伸长了胳膊想去接。

祁孟舟愁苦的叹了口气:“你们这么多人,我真是好难选啊……不如你们自己做个决定?”

自己做决定?

男人们面面相觑,都有些不太明白,祁孟舟却也没有多说,她只轻飘飘看了永宁伯世子一眼:“听说,世子世代武将……想必勇武过人了。”

话音落下,她便转身,眼角余光瞥见贺炎正在底下看着自己,她扯了扯嘴角,给了对方一个意味不明的微笑,而后便头也不回的往长廊深处走去,在那尽头,就是她的屋子。

老鸨连忙追上来:“那贺二爷还见不见?”

祁孟舟轻轻打了个呵欠:“我困了。”

秀水连忙将老鸨撵了出去,一转身却有些纳闷的看着祁孟舟:“姑娘,奴婢瞧着,你对那贺二爷好像挺感兴趣,真的不见见?”

祁孟舟一哂,见?

她敢见,对方敢上来吗?

就这样吧,反正对方知道自己对他是特别的就成了,贺萳的心思她虽然猜不透,可贺炎那种人,便是不用脑子,她也知道对方在想什么。

秀水拿了寝衣过来,刚要伺候祁孟舟换上,楼下陡然嘈杂起来,没多久,老鸨火急火燎的来敲门:“阿祁姑娘,出事了。”

祁孟舟只当没听见,可门并没有上锁,故而老鸨还是冲了进来,然后一把抓住了祁孟舟的手:“姑娘,楼下打起来了,你快去看看吧。”

祁孟舟慢条斯理的解腰带:“出人命了吗?”

老鸨被问的一愣:“人,人命?”

“看来是没出,那你着什么急?”

老鸨看过来的眼神慢慢变了,心里颇有些懊恼,当初她贪图这姑娘貌美能揽客,让人住进来是想着大赚一笔的。

现在可好,钱没赚着,麻烦倒是一堆,还有这人的样子,提起人命这么轻描淡写……

她脸上露出几分畏惧来:“姑娘,你就行行好,出去看看吧,这要是出了事,咱们楼里的人可都吃不了兜着走啊……”

祁孟舟看她这样急切,心里有些好笑:“你说,他们当我是什么?”

老鸨又被问愣了,当成什么?不就是花魁?

“都是有头有脸的人,谁会为了一个不相干的人闹出人命?妈妈只管放心,出不了事的。”

老鸨见她如此笃定,心里也微微一松,可仍旧觉得肉疼,这一折腾,要好些天不能开张了。

她忍不住叹了口气,楼下的动静却忽然停了,有人喊道:“管事的出来!”

老鸨一惊,这是引来了巡城史?

她求救似的看着祁孟舟,不管怎么说,这人身后站着青藤皇子,说话总比她有分量。

祁孟舟也没推辞,她将解开的腰带重新系好,抬脚跟在老鸨身后下了楼。

许是当初在龙船上见识了太多了达官贵人,又或许是贺萳给她的阴影太深刻,便是明知道要去见官,她心里却没有丝毫别的情绪,静的宛如一潭死水。

可很快,她平静的心情就被打破了——

一楼大堂里坐着的那个人,好像贺萳……莫非又是贺家的哪位兄弟?

对方似乎察觉到有人来了,抬头看了过来,四目相对的瞬间,祁孟舟心里一跳,随即她就确定了,这人不是像贺萳,而是就是。

真是,好久不见啊。



夜色深沉,贺萳翻了个身,疲惫铺天盖地的涌上来,总算压下了他沉甸甸的心思,也终于涌上来一丝睡意。

然而他刚闭上眼睛,外头就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寒江隔着门喊了他一声:“爷,您醒醒。”

贺萳睁开眼睛,将刚冒出头的睡意压了下去:“进来吧,怎么了?”

寒江听见他的声音稍微松了口气,可脸色仍旧不太好,他进了屋子,将床头的烛火点燃:“爷,刚才巡城史来人请您,说是二爷在春风楼和人打起来了。”

贺萳一怔,侯府因为长公主的尊贵,和贺家其他的支系走的并不亲近,二房出事也不该报到这里来。

而且,春风楼?

怎么听都透着一股不正经的味道。

“怎么回事?”

寒江这才想起来他还不知道贺炎住进侯府的事,连忙解释了一句:“……二夫人说是家里没个男丁扛事不行,联合贺家几位长辈,硬生生将二爷塞进了侯府,长公主懒得和他们计较,就让人住下了,原本是打算您回来就撵出去的。”

这群人……这是盼着他不回来?

他倒是也不意外,何况眼下,贺炎在家里也好,毕竟他过两天就又要走了,虽然在皇帝面前说不再离京,可只要他将差事交出去,想必皇帝就不会再管。

祁孟舟,我一定会找到你的……

他扭头咳了两声,强迫自己收起了凌乱的心思:“春风楼是什么地方?”

寒江面露尴尬,不等他开口,贺萳就明白了:“青楼?”

寒江讪讪一笑:“听说因为来了位名妓,不少贵人都去了,现在打的很热闹,巡城史拦不住,只能来请您。”

侯府虽然显贵,却并不是独一份,可谁让当家的是个年轻人呢?相处起来总比旁人要好的多,要是真惊动了各家的长辈,这事可就不能善了了。

“胡闹!”

贺萳沉着脸骂了一句,可也知道巡城史既然找上门,想必情况并不好,他也不能耽误,匆匆换了衣裳就出门:“不必告诉母亲了……”

寒江连忙应声,云水已经牵了马侯在了外头。

好在烟花巷虽然热闹,可毕竟是深更半夜,凉京城还是安静的,至少街上没有人,这让主仆三人才敢纵马疾驰。

临近烟花巷,果然是沸反盈天,平日里自持身份的贵公子大少爷,一个个都狼狈的厉害,头发凌乱,衣不蔽体,简直不堪入目。

贺萳沉着脸,抬脚踢起了一张桌子,木桌翻滚着呼啸着朝混乱的人群砸过去,被惊动的人惊呼一声,纷纷避开,于是那桌子就碰的一声撞在了柱子上,瞬间四分五裂。

永宁伯世子大怒:“哪个不长眼的敢跟我动手?!活腻歪了是吧,老子今天就教训教训……”

他扭头凶悍的瞪过去,撸着袖子要动手,可越走近越觉得这人眼熟,动作不由就慢了,再一看那人身边的随侍,顿时愣住:“你……贺侯?”

他有点不敢认,然而对方那不耐的目光往自己身上一扫,他便一个激灵确认了:“真是你啊?你怎么……”

贺萳却没再理他,只是扫了眼因为刚才的动静而冷静下来的人,目光很快落在角落里看戏的国舅身上,眉头慢慢拧起来:“小公爷也在。”

这三个字不过是尊称,而邓耀祖这个人,平日里其实更喜欢旁人喊他国舅爷,但贺萳不愿意,因为这人的脾性像极了皇上,极爱沾花惹草,提起国舅两个字,便会让人想起皇家,颇有些糟心。

而且,既是国舅,辈份上就压了他一头,所以他宁愿喊一声小公爷。

眼下,这位小公爷就正揉着青肿的眼眶喘气,这倒不是旁人打的,而是他追永宁伯世子的时候,自己磕得。

毕竟他背景雄厚,身后不止站着皇后,还有整个虞国公府。

“哟,贺侯啊,也来凑热闹?”

这种时候还吊儿郎当……

贺萳冷冷回视过去,在他这份极有压迫感的目光里,邓耀祖有些不自在的移开了目光。

虽然他辈份比贺萳高,可年岁却相差无几,平日里不止摆不出长辈的款来,还要被父母姐姐耳提面命,多和贺侯学学……

他心里嘁了一声,在一张还算完好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贺萳抬脚走到正中间,很快就在人群里找到了贺炎的影子:“为什么打起来?”

贺炎对他颇有些畏惧,闻言不自觉缩了缩脖子,有些难以启齿。

永宁伯世子程旭安讪笑一声:“就是个误会,不值什么……贺侯不是在豫州吗?什么时候回来的?不在家里好好歇着怎么跑这里来了?”

“被人告状上门,如何能不来?”

程旭安顿时一噎,神情有些畏缩起来:“那我家里……”

贺萳瞥了他一眼:“现在知道怕了?闹得时候在想什么?”

程旭安一时没能说出话来,贺萳也没再理他,目光迅速扫过其他人:“都散了吧。”

其余人神情一松,顿时做鸟兽散。

他们也并非是真的想打,只是一伙人跟着程旭安,一群人捧着邓耀祖,两个人起了冲突,他们自然只能跟着。

眼见人都散的差不多了,贺萳才一撩衣摆坐了下来:“世子爷,说说吧,怎么回事。”

程旭安越发窘迫:“就是为了个女人……”

贺萳眼神一沉,为了个女人,你们还真是豁得出去!

他环顾一片狼藉的春风楼,抬眼看向寒江,寒江顿时会意,清了清嗓子,张嘴喊道:“管事的出来!”

这一喊,邓耀祖也有些坐不住了:“你想干什么?”

干什么?

“你们闹成这样也不见人出来阻止,可见是有心纵容,这般嚣张放肆,凉京城如何容得下?”

程旭安想起之前那若有似无的碰触,心肝顿时一颤:“不行,我绝不允许你为难阿祁姑娘!”

邓耀祖一挺胸膛:“我也是!”

贺萳一哂:“两位还是想想回府后,家法怎么挨吧。”

两人都是一噎,脸色有些不大好看,出来玩乐归玩乐,可事情闹得这么大,不止惊动了巡城史,还将贺萳这杀神扯了出来,家里就算为了维护颜面,也是要做做样子的。

程旭安:“贺兄~~~大家都是一起玩到大的,何必这么不讲情面,那样的美人,走了真的可惜,再说那是青藤殿下带来的人……”

“那我是该去和青藤殿下要个说法。”

邓耀祖:“贺萳,你非不听是吧?你信不信我喊我爹参你?”

“哦?我正好要去见虞国公呢。”

“你……”

“稀客,贵客呀……贺侯竟然来了,真是蓬荜生辉……”

老鸨一下来便听见几人争吵,连忙谄笑着凑了过来,大概知道贺萳和旁的恩客不一样,她奉承话没敢说太多,很快就变成了诉苦:“侯爷息怒,我们阿祁姑娘,也不知道会闹成这样。”

阿祁姑娘?便是那个罪魁祸首?

贺萳冷冷一笑:“不知道?她是聋了吗?这么大的动静都听……”

他抬眼看向楼上那款款而下的身影,正要兴师问罪,可看清对方那张脸的瞬间,所有的话,全都噎住了。



贺萳慢慢站了起来,他听见自己的心跳声越来越快,眼前的景象却有些模糊起来,只有那个越走越近的人逐渐清晰,清晰的有些晃眼睛。

祁孟舟……

他张了张嘴,却没能说出话来,心里甚至冒出来一个有些荒诞的念头,会不会他一开口,就会发现眼前这一切,都是他癔症了,他其实还在侯府那间空荡荡的屋子里。

他一时间宛如木头,别说动弹,就连眼睛都没敢合,仿佛眨眼那一瞬间的黑暗,就能将眼前的一切都吞噬一样。

这个人,是你吗?

他再次张了张嘴,却仍旧如同上次那般,没能说出话来,他再要努力,喉间就溢出了咳嗽。

他不得不扭开头,可往日只是偶尔的症状,这次却莫名越演越烈,他难过的弯下腰,咳得有些撕心裂肺,寒江连忙上前想要扶他,可他摆了摆手,撑着身边的桌子站稳了。

等他总算压下身体的异样时,那人已经来到了他面前,却不动也不说话,直到他重新抬眼看过去,那人才微微笑了一声,语气却凉沁沁的:“妾身的确是聋了,没能听见楼下的动静,贺侯要如何?”

这声音,不会错的。

眼前这个人,好像真的是他在找的那个……

祁孟舟……好想,抱你。

他眼底露出浓重的渴望来,手不自觉抬了起来,慢慢朝着她肩膀伸过去,可不过伸到半路,对方过于冷淡的目光,就让他慢慢僵住了。

她在抗拒……

这个认知让贺萳指尖微微发颤,半晌才重新找回理智,他微微抬高了手臂,小心翼翼地碰了碰对方的脸颊,温热的,柔软的,鲜活的触感。

心口骤然涌上来一股剧烈的冲击,他说不清那是什么,却让他控制不住的想要颤抖,他只能将指腹紧紧贴在对方的脸颊上:“祁孟舟……”

我在找你,一直在找你啊……

“祁孟舟……”

原来你就在凉京,原来就在我眼皮子底下。

对不起,我竟然这么久才到这里来,我竟然完全没往这里想,对不起……

他动了动嘴唇,明明不知道能说什么,可他还是想和祁孟舟说句话,只是努力许久,终究没能如愿,可他那双满是疲惫的眼睛却肉眼可见的亮了起来,连那颇为糟糕的脸色都跟着好看了几分。

“祁孟舟……”

“我要是你,就不会再提这个名字。”

冷酷无情的声音忽然响起来,打断了贺萳的话,可处于惊喜中的男人却并没有完全领悟。

他只是微微一愣,眼底露出一点愕然来:“祁孟舟……”

祁孟舟,祁孟舟,祁孟舟……

你要喊这个名字多少遍?!

祁孟舟控制不住的冷笑,这个人果然是不会听她说话的,什么时候都一样,可她现在也不在乎,她只是要来讨债而已。

她压下心里恼怒,抬手轻轻托着贺萳瘦削的下巴:“贺侯,有些话该听你还是要听的……你也不想凉京城的人都知道,你曾经的妾室,正在接客吧?”

贺萳费了些力气才听明白祁孟舟的话,眼底的愕然慢慢变成了怔愣:“你在说什么?”

他虽然这么问着,可却半分听祁孟舟回答的意思都没有,而是抓住了她的手:“有什么话我们回去再说。”

回去?回哪里去?

她可没有地方能回。

许是她脸上的嘲讽太浓郁,贺萳一时没能说出话来,可抓着她的手却越来越紧。

祁孟舟笑起来:“贺侯是打算弄断我这只手吗?”

贺萳仿佛是被这句话刺了一下,连忙松了手,他垂眼看着祁孟舟红彤彤的手腕,犹豫片刻才又抓起来,小心翼翼的摩挲了两下:“抱歉,我……”

祁孟舟甩开他的手,抬脚走远了些,眼见贺萳要跟上来,她露出一个凉沁沁的笑来:“贺侯深更半夜来了这里,也是想做妾身的入幕之宾?”

贺萳愣住,可这句话太过锋利,刺得他因为重逢的喜悦而有些混沌的脑子清醒了过来,他看着祁孟舟,后知后觉的想起来,自己来这里是为了什么,也想起来有个越国美人来了凉京……

他抬眼看着祁孟舟那一身夺目的,明显是越国服制的红衣,喉咙一时被堵住,他的祁孟舟……

他脱了外袍,将祁孟舟的上半身围了起来:“我给你赎身,我们回侯府去。”

祁孟舟怔住,贺萳要给她赎身?

“你要再买我一次?”

她看着贺萳控制不住的笑起来,眼底的嘲讽却遮都遮不住,刺得贺萳眼睛生疼:“不是,只是……我们是夫妻,我合该带你回去,祁孟舟,你别多想……”

夫妻?

话何必说的这么好听,若当真是夫妻,她又怎么会受那么多委屈,她的孩子,又怎么会连出生的机会都没有?!

贺萳啊贺萳,两个月不见,你已经满嘴都是谎话了。

她笑容逐渐冷下去,抬手轻轻抚摸着贺萳的脸颊,嗅着他身上那股熟悉的檀香味,说出来的话却没有一丝柔情:“你放心,我不会告诉别人我出自侯府,你也不必为了维护你贺家的声誉,委屈自己对我低声下气……”

就让我们都守住这个秘密,然后看看我这个在你眼里一文不值的女人,凭着这张脸,能蛊惑多少男人;又有多少男人,会愿意为了我对你下手。

然而贺萳显然没体会到她话里的寒意,他自顾自摇着头,那双素来冷静克制又满是傲慢不耐的眼睛里,露出了浓郁的无措和歉疚:“祁孟舟,这么久才找到你是我的错,你心里怪我恨我,我认,别赌气,别在这种地方糟蹋自己……”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竟然还要说这种话。

祁孟舟有些恼怒,她厌恶贺萳这种语气,他应该维持着他的高傲,他的矜贵,他的绝情,直到他一无所有的那天。

现在就露出这副低头认错的样子,算什么?怜悯吗?

然而极怒之下,她却反而笑了出来,不是强颜欢笑,而是媚意从骨子里透出来,看的正在围观的邓程二人眼睛都有些发直,连贺萳一时都没能再开口说什么。

她扯下身上的衣裳,抬脚上了楼梯,靠在栏杆上居高临下的着几个魂不守舍的男人:“我今天心情好,两位不如一起来。”

邓程两人一愣,顿时被这天上掉下来的馅饼砸蒙了,连忙抬脚上了楼,可不过两步,身后便传来阴沉沉的呵斥:“站住!”

两人都是一僵,不自觉对视一眼,脸色都有些纠结,贺萳不好惹,可到嘴的肉哪能不吃?

祁孟舟却也不急,她看着贺萳沉下去的脸,心想他现在大概杀了自己的心都有了。

可她仍旧笑了出来:“怎么,贺侯也想来?”

贺萳本就沉着的脸彻底黑了下去,他抬眼遥遥的看过来,大约是太过愤怒,眼底竟满是血丝,瞧着颇有些骇人。

“你真要如此?”

祁孟舟没开口,脸上刻意维持的笑却慢慢退了下去,最后,只剩了一片冷淡。



网友评论

发表评论

您的评论需要经过审核才能显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