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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孟舟这才重新看向那碗,贺萳吩咐的吗?他原来也会做这种事情,这实在不像他的性格。可她也没办法说不是,毕竟她也并不是很了解那个男人,兴许是真的担心自己会亏待这个孩子吧。
主角:祁孟舟贺萳 更新:2022-11-15 18:21: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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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祁孟舟贺萳的其他类型小说《祁孟舟贺萳小说》,由网络作家“祁孟舟贺萳”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祁孟舟这才重新看向那碗,贺萳吩咐的吗?他原来也会做这种事情,这实在不像他的性格。可她也没办法说不是,毕竟她也并不是很了解那个男人,兴许是真的担心自己会亏待这个孩子吧。
彩雀到现在还没习惯这种待遇,忍不住露出惊喜来:“多谢你。给我吧。”
丫头却转身躲开了:“这种粗活哪能让姐姐来做,我给送进去吧,也好给祁姨娘请个安,表表孝心。”
彩雀没多想,毕竟这种事在这富贵人家是常见的,她心里生出点隐蔽的欢喜来,仿佛是看见了祁孟舟以后在这侯府里站稳脚跟的样子,她不自觉笑了,态度也热情了许多:“那你就进来吧。”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屋子,彩雀笑嘻嘻道:“姨娘,你说巧不巧,刚说要去做点东西来吃,大厨房就送了补汤过来,喝点吗?”
祁孟舟仰起头,抬手轻轻揉了下脖子,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怀孕的缘故,这活儿没做多久,就觉得身上疲惫的厉害。
她将绣品搁在了桌子上:“我倒是不饿。”
“奴婢问祁姨娘好,姨娘喝一些吧,大师傅可是吊了好久,奴婢隔得远远的都闻见了香味。”
那丫头一开口,祁孟舟才察觉到这屋子里还有第三个人,闻言朝她看了一眼:“瞧着你眼生。”
丫头笑了一声:“奴婢是大厨房的,平日里烟熏火燎的,不好往后头来,污了主子们的眼,今天是厨房缺人,没办法才将奴婢派过来。”
祁孟舟点点头,虽然这丫头说了一堆,却连个名字都没报上来,她不知道是自己想多了,还是这丫头真的故意隐瞒,却也没有计较。
“你们有心了。”
她看了看彩雀,彩雀会意,摸出一小块碎银子要赏,那丫头受宠若惊的接了,然后殷勤的开了食盒。
浓郁的香气瞬间飘了出来,彩雀深吸一口,情不自禁的赞叹了一声:“真的好香啊,姨娘,喝一点吧。”
她盛了汤出来,放在桌边。
祁孟舟也就没再推辞,反正她现在多吃些总是没坏处的。
只是那丫头得了赏钱竟然也还没走,仍旧戳在旁边看着他们,让祁孟舟有些不舒服:“你还有事?”
丫头摇了摇头:“没没没……奴婢是想着这食盒要送回大厨房,还得彩雀姐姐跑一趟,倒不如奴婢等一等。”
话虽然说的不算错,可祁孟舟却总觉得她过于殷勤了,虽然因为贺萳愿意留下这个孩子,而让她在府里的处境好了些,可毕竟很快这侯府就要有喜事了,对方还是公主,这么殷勤,实在是没必要。
她看了一眼那碗汤,有些不大想喝。
“不过几步路,就不必麻烦你了,你回吧。”
那丫头愣了愣,似乎意识到自己的表现让人觉得不舒服了,脸上有些慌乱,片刻后才行了个礼:“姨娘莫怪,这汤是侯爷嘱咐大厨房熬的,特意叮嘱了要看着您喝了才行,奴婢现在回去,交不了差,还要挨罚,求姨娘可怜可怜奴婢,让奴婢在这里等着吧。”
她看着祁孟舟,脸上露出卑微和祈求来,仿佛真的很畏惧那差事没办好的处罚。
彩雀原先也觉得她有些殷勤,眼下听她这么一解释,顿觉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我就说你怎么赖在这里不走了,原来是侯爷的意思,怎么不早说?”
丫头没说话,低着头像是很不好意思的样子。
彩雀也没追问,倒是情不自禁的笑起来:“侯爷真是的,熬的这么好的汤,难道还能糟蹋了不成?非要人盯着做什么?姨娘,喝一点吧。”
祁孟舟这才重新看向那碗,贺萳吩咐的吗?
他原来也会做这种事情,这实在不像他的性格。
可她也没办法说不是,毕竟她也并不是很了解那个男人,兴许是真的担心自己会亏待这个孩子吧。
她心里叹了口气,拿着汤匙搅了搅,舀起乳白的汤汁正要往嘴里送,外头忽然响起急促的脚步声。
这个时候,谁这么着急来溪兰苑?
祁孟舟动作不由停下,扭头朝外面看过去,可眼前却多了道影子,是之前那个丫头。
她心里莫名一跳,瞬间警惕起来:“你干什么?”
对方没开口,却一改之前的谦卑,哪怕傍晚的天色有些昏暗,却仍旧将她脸上的狰狞照的清清楚楚。
那丫头一把端起了桌上的碗,抬手就要往祁孟舟嘴里灌,彩雀尖叫一声:“你住手!”
她弯着腰,头对着那丫头的肚子就冲了过去,试图借此将她撞飞,却没想到那丫头竟然有些拳脚功夫,轻轻一闪就躲了过去。
彩雀猝不及防一头撞在门框上,登时就有些头晕眼花。
“姨,姨娘,快跑……”
祁孟舟自然是想跑的,可对方一直堵着她的去路,现在更是直接抓住了她的胳膊,她用力挣扎起来,却只换来对方的嘲讽:“祁姨娘,奴婢劝你还是痛快点,别闹到最后,一尸两命!”
她话里满是狠厉,祁孟舟不由愣住。
是谁不想让她生下这个孩子?
这丫头刚才说,汤是贺萳让人熬的……可怎么能是他呢?
祁孟舟想不明白,也挣脱不开,却并没有想过要认命,这个孩子虽然来的不是时候,却是她盼了那么久的,怎么能如此轻易就被人夺走?
这绝对不行。
她抬脚狠狠踩了下去,对方疼的闷哼一声,却丝毫不为所动,仍旧端着碗要往祁孟舟嘴里灌。
她只能死死闭着嘴,却不防备下巴被人捏住,她心口一颤,颌骨像是要被人捏碎一样,疼的厉害。
在这种强度的疼痛刺激下,她几乎是本能的想要张嘴,可又靠意志力死死强撑着没有松口。
“你给我张开!”
丫头也有些气急败坏,她没想到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能这么难缠,她加大力道,一幅要将手底下的颌骨捏碎的架势。
祁孟舟撑不住了,虽然十分抗拒,可唇瓣还是在外力的压迫下一点点张开。
她眼底漫上来惊惧痛苦和不甘,她好不容易才有了这个孩子,怎么能就这么没了呢?
她手指四处摸索着,眼角余光瞥见了桌子上的茶壶,差一点,只差一点就摸到了。
然而丫头察觉到了她的想法,借着捏着她颌骨的手将她外头狠狠一拽,近在咫尺的茶壶瞬间遥不可及。
祁孟舟心里一疼,她真的留不住这个孩子了吗?
她盼了那么久的孩子,这个世界上唯一可能和自己会有怜惜的存在……就要这么没了吗?
抓着她的人忽然倒飞了出去,祁孟舟一愣,有些回不过神来,可没了钳制的力道,身体却很诚实的踉跄了几下,眼看着就要以头抢地,一只结实的胳膊伸过来,揽着她的腰,将她带进怀里。
“没事吧?”
祁孟舟还没从刚才的绝望里回过神来,神情有些木然,愣愣的看了眼贺萳,才想起来自己的肚子,她抬手摸了一下,虽然因为月份小,还什么都摸不到,可砰砰乱跳的心却因此稍微平静了一些。
她又摸了摸嘴角,还好,没有喝进去。
她摇了摇头:“没事。”
贺萳却仍旧看着她没动弹,女人的脸色很白,怎么看都不像是没事的样子,可她却这么说了,一点撒娇抱怨的意思都没有。
他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来,因为这场景很眼熟,他总觉得自己见过很多次,却想不起来都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他抬手碰了碰祁孟舟的脸,兴许是因为刚刚才从险境里挣脱出来,祁孟舟并没有躲。
但贺萳还是只碰了一下就收回了手,抬眼看向刚刚被自己扔出去的人。
在对方意识到今天不能得手的时候,已经试图逃跑了,但寒江和云水都守在外头,并没有给她这个机会。
现在人就被压着跪在外头。
只是对方很古怪的并没有露出任何心虚或者恐惧的情绪来,明明处于绝对弱势,却还抬着头看着祁孟舟冷笑。
贺萳眉头拧起来:“谁派你来的?”
丫头不肯开口,云水抽刀压在她脖子上:“想活命就说实话!”
丫头像是聋了,没有任何反应,云水正要再问,丫头忽然朝着刀撞了过去,云水察觉到端倪,迅速后退,可对方动作太快又过于突然,脖颈上仍旧开了个血窟窿。
场面一时间颇有些血腥,彩雀刚从地上爬起来,就看见这场景,顿时被吓得叫了一声。
贺萳抬手遮住祁孟舟的眼睛,可紧接着,那只手就被挪开了,祁孟舟的声音没什么起伏:“侯爷,这场面吓不到我。”
贺萳后知后觉的想起来,祁孟舟是和他一起被追杀过的,自己昏迷的时候,还是她拉着自己,从尸体堆里逃出去的。
她的确不会害怕这种场面,也或者曾经是害怕的,只是没人体贴她的害怕,她也就只能慢慢适应了。
贺萳说不出话来,只好尴尬的搓了搓手指,将手收了回去。
云水蹲下身检查了一下丫头,朝贺萳摇了摇头。
人还没彻底断气,但既然宁死都不开口,就没了救治的必要,反正是不可能有结果的。
可知道归知道,贺萳仍旧觉得恼怒甚至是难堪,在他的府邸,竟然有人要谋害他的孩子。
他一改刚才在祁孟舟面前的沉静,脸色狰狞起来,语气阴沉沉道:“就算死了,也总会留下蛛丝马迹,给我查!掘地三尺也得给我把幕后黑手抓出来!”
云水和寒江连忙答应了一声,云水转身出了院子,寒江抬脚进屋,将那些没喝完的汤收了起来,大约是要拿出去找大夫查验。
祁孟舟看着两人走远,没多久,外头就传来吵闹声,隐隐还有哭喊求饶声,这次大约会有不少人要遭殃。
她莫名想起很早很早之前,白郁宁落水的时候,那时候贺萳也很生气,也不管她们是不是无辜的,就全都问了罪,连解释的机会都不给……
物是人非,可原来作为事件起源,感觉也并没有多好。
她抬手摸了摸肚子,垂眼看着地上还残留的血迹,后知后觉的颤抖起来,她还是怕的。
不是怕这个死人,而是她这个好不容易得来的孩子,差一点,就要离开自己了。
一只手搭在了她肩膀上,贺萳刻意压低的声音响起来:“没事了……回屋子里去吧。”
祁孟舟感受着他掌心那略有些烫人的温度,沉默了很久还是没有挣脱。
不管怎么说,他救了孩子和自己。
“谢谢。”
她这句谢说的很诚恳,可惜听在贺萳耳朵里,就满是疏离和冷淡了,他甚至宁愿祁孟舟指责他不够尽心,在自己的家里,还能让人找到空子下手。
可他也清楚,祁孟舟不会说出这种话的。
“……我应该做的。”
末了,他也只能说出这么一句话来。
他半抱着祁孟舟,把她送到床榻边上,让人出去再请太医来看看,毕竟是受了惊吓,还是要小心些的。
侯府的邀请太医不敢怠慢,没多久就到了,细细给祁孟舟诊了脉,神情略有些严肃。
太医:“孩子还好,只是这安胎药的方子怕是要换一换,还请如夫人按时喝,一日三次都不要落下。”
祁孟舟道了谢,寒江将大夫送了出去。
两人一走,气氛就有些尴尬,贺萳呆坐了很久,还是站了起来:“你睡吧。”
祁孟舟点点头,翻身上了床,正想去扯床帐子,一只手就先她一步伸了过去,然后藕荷色的薄纱就垂了下来,慢慢将贺萳挺拔的身影挡在了外头。
可却迟迟没有想起脚步声。
祁孟舟撩开被子盖住自己,视线却不自觉落在了那层薄薄的布料上,那上面投映了一个有些扭曲的影子,是贺萳的。
他还站在外头……是在做什么呢?
祁孟舟有些出神,脑子里乱七八糟的,一会儿是那天小山村里和贺萳亲热的那天,一会儿又是那个丫头狰狞的脸色……
她脑袋慢慢疼起来,一声闷哼就在嘴边,外头却忽然闹了起来,不是和之前似的,下人在喊冤的那种吵闹,而是真正的哭喊和惊叫,像是发生了很不好的事情。
她心里一跳,睡意瞬间飞了。
外头再次响起急促的脚步声,寒江几乎是小跑着进得门,大约是消息的确很不好,他虽然进了屋子却没开口,贺萳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抬脚走了出去。
两人在院子里低低说了几句话,然后贺萳那本就不大好看的脸色,就变得更加难看了起来。
“都死了?”
寒江艰难地点了点头:“是,本来关押起来,打算分开审问的,谁想到晚上去提人的时候,就全都没气了。”
他神情有些灰败,话一说完就跪在了地上:“奴才办事不利,请爷责罚。”
贺萳却迟迟没开口,虽然涉事人等都死了,可这是侯府,除了他还有谁有能力做出这种事情来?
简直是不打自招。
虽然不清楚外头到底发生了什么,可贺萳忽然的安静还是让她有些不安,她犹豫很久,还是撩开了帐子。
夏日降至,即便是晚上,屋子里外也并不觉得冷,故而窗户是开着的,她一抬眼就看见那主仆两人,一站一跪的戳在院子里,脸色都难看的厉害。
她心口一颤,生出一股不太好的预感来——下手的人好像很棘手,棘手到贺萳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他还会继续查下去吗?
她一时间说不清楚心里的感受,情感上她是对贺萳有那么点期待的,不管怎么说,这也是他的孩子,他应该做到一点父亲的责任。
可理智却总是在唱反调,嘲讽的告诉她,她不是白郁宁,贺萳没有理由会大张旗鼓的闹腾。
她靠在床头上,看着院子里的人发呆,思维从混乱变得清晰,如果贺萳不肯继续查下去,那么她……
“在想什么?”
贺萳的声音忽然响起来,打断了祁孟舟的思绪,她微微一怔,这才发现人不知道什么时候进了屋子,外头寒江也已经不见了影子。
她没有拐弯抹角,抬眼直视着贺萳:“是不是查到了什么?”
贺萳大约是从没见过她如此犀利的眼神,竟然下意识扭头躲闪了一下:“还没,人证都死了,要查证还要些时间。”
这话听起来真像是敷衍。
祁孟舟的心一点点沉下去,她垂下眼睛,很想问一句这个时间是多久,是不是永远都不会查得到。
可等她的声音响起来的时候,却只有淡淡的几个字:“侯爷请回吧。”
贺萳闻言沉默下去,他这些日子沉默的时候格外多,虽然以前在这里的时候,话也并不多,可和现在的样子还是有些区别的。
以前是不想理会她,和她无话可说;现在却是肉眼可见的欲言又止,像是不知道要怎么开口,就只好闭嘴。
“今天发生了这种事,你一个人……”
祁孟舟没给他说完的机会就摇了摇头:“我一个人可以。”
贺萳未尽的话都被噎了回去,他僵持片刻还是抬脚走了,只是到了门口又停了下来:“明天溪兰苑就不用从大厨房要菜了,我会调人过来给你建个小厨房……以后这种事,不会再发生了。”
大约是先入为主,连这样的话听起来都像是不会再查的暗示。
祁孟舟忽然有些冲动,她看着贺萳的背影:“侯爷,你会找到下手的人吗?”
贺萳略有些诧异的看过来:“当然,侯府容不下……”
他话音突兀的一顿,他想说侯府容不下这么恶毒的人,可一想到下手的人可能是谁,那句话就噎在了喉咙里。
好在祁孟舟并没有追问,她只是笑了笑:“那就好,我还以为侯爷在溪兰苑建个小厨房,是打算一直让我躲着。”
贺萳大概是听出了这话里的嘲讽味道,眉头拧了起来,目光沉沉的朝祁孟舟看过来,却许久都没说话。
祁孟舟像是没察觉到他的情绪忽然间糟糕了起来,茫然又困惑的看着他,手却慢慢抓紧了身上的薄被子,但声音还是平静的:“先谢过侯爷了。”
贺萳沉默许久,才语调沉沉的开了口:“不必。”
他看着仍旧靠在床头的祁孟舟,迟疑许久,腿还是没能迈出去,他又走了回来,一步步朝床榻靠近。
烛光下,他的影子由长变短,又由短变长,最后囫囵的罩住了祁孟舟。
“祁孟舟,我会给你一个交代的。”
这句话既像是承诺,又像是剖白,虽然听起来只是平常,可因为对象是祁孟舟,所以贺萳仍旧有股莫名的不自在。
虽然祁孟舟并没有给他任何回应,只是轻轻的嗯了一声,甚至连抬头看他一眼都没有。
贺萳无话可说了,却也并没有离开的意思。
于是祁孟舟再次开了口:“夜深了,侯爷回吧。”
又一次被撵了。
可贺萳心里那股不想走的念头反而更强烈了些,他有些不明白自己的想法,却决定强人所难一次。
“我今天……想留下来。”
祁孟舟一颤,猛地抬头看过来,眼神十分复杂,隐隐还有几分警惕。
这一瞬间,贺萳觉得祁孟舟看的不是自己,而是通过他看见了某些不太好的人的影子。
就像她曾经在白郁宁身上看见过孙姨娘的影子一样。
他后退一步,试图借此让祁孟舟放松一些,然而对方只是迅速扫了他一眼就将目光收了回去,完全没注意到他的动作,然后就开始去解衣裳的扣子。
贺萳一时愣住,回过神来连忙抓住了她的手:“你干什么?”
祁孟舟也没挣扎,倒是笑了一声:“侯爷不是想让我伺候吗?”
贺萳目光沉下去,祁孟舟有孕在身,他怎么会让她伺候?
她这句话分明是在骂他禽兽!
贺萳虽不是生在皇室,可说一句天之骄子也不为过,活到现在,二十多年来,从来都是众星拱月,从不知道什么叫低头。
可这些日子里以来,他因着自责曾经口不择言,又惦记着祁孟舟有孕,对她算是百般迁就,已经拿出了自己几辈子的耐性,眼下却还要被嘲讽被羞辱……
即便明知道不该,可情绪还是有一瞬间的失控。
他控制不住的低吼起来:“祁孟舟,我已经在弥补了,你还要阴阳怪气到什么时候?!”
祁孟舟一愣,似乎被这句话问住了,她睫毛微微一颤,有些茫然的看过来:“侯爷是生气了?我不知道哪句话说错了……”
她这次是真的很茫然:“我要靠你护着,才能生下这个孩子,并没想过要惹怒你。”
这话说过的十分现实,现实的好像她肚子里的孩子,和贺萳没有关系一样,好像他的护持是在施恩一样。
他蓦地想起曾经留宿这里的样子,除了做那种事,好像的确没有别的可回忆。
祁孟舟不是在讽刺他,单纯的只是习惯而已。
贺萳只觉得一盆冷水兜头浇了下来,什么火气和憋屈都没了,他松了手,却仍旧看见那纤细的手腕被自己捏的红肿了起来。
这让他越发说不出话来,半晌才自嘲的苦笑了一声,慢慢地后退了两步:“我,我没有这个意思……”
他还想再解释些什么,可看着祁孟舟那垂着的头,又觉得解释似乎并没有任何意义。
于是沉默半晌,他还是抬手指了指外头:“我睡外面的软榻。”
贺萳这一宿睡得很不安稳,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有没有睡着,早上醒来,只觉头疼欲裂。
他捂着头闷哼一声,视线却下意识的看向屋子里。
外头天色还暗,显然时辰还早,祁孟舟应该没醒,他心里一动,忍着头疼爬了起来。
借着窗户照进来的模糊光亮,他看见床上果然还是躺着人的,对方呼吸轻缓,显然还在酣睡中。
他放轻脚步慢慢走了过去,坐在床沿上垂眼看她,不知道是光线的问题,还是他产生了错觉,总觉得祁孟舟似乎比以往瘦了些。
他想碰一碰祁孟舟的脸,好确认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可又怕手下没轻没重,把人吵醒。
他沉着脸很纠结,可短暂的犹豫过后,他还是伸出了手,小心翼翼的朝祁孟舟探了过去。
触感一如既往,也或许是粗糙了一些,毕竟怀孕的女人,皮肤都会变差的,可这种温热的触感,还是让人十分流连忘返,只是即便如此,他也没办法忽视一个并不让人高兴的现实,祁孟舟真的瘦了,脸颊都有些凹了进去。
虽然从巡游那次回来之后,她就一直没有恢复,可现在的确是更瘦了些。
难道怀孕的人都会瘦吗?
他毕竟是头一回有孩子,对此毫无经验,心里颇有些茫然。
可就在他沉思的时候,手上忽然一疼,他闷哼一声,被惊得从思绪里回神,抬眼看过去,这才发现祁孟舟醒了,正咬着他的手。
“……你干什么?”
祁孟舟一愣,像是没想到会是他,迟钝片刻才松开嘴:“侯爷?”
贺萳收回手,虽然看不清楚伤口什么情况,但八成是被咬破了,下嘴倒是挺狠。
“还能是谁?”
他叹了口气,却因为这句话有瞬间的恍惚,好像以前他也说过这种话,然后祁孟舟就会来给他开门,露出在烛光下格外柔和艳丽的脸庞来。
可现在——她只是坐了起来,甚至还借着这个动作往后挪了挪,扯过被子完整的盖住了她自己。
“我不知道,我还以为……抱歉。”
祁孟舟开口,话音一落才察觉到嘴里的血腥味,她一愣:“侯爷,是不是破了?”
她摸索着要下地,贺萳伸手拦了一下:“是不是要点灯?我去吧。”
虽然明知道对方看不见,可祁孟舟还是摇了摇头:“不劳烦侯爷了,火折子在哪,你也不知道……”
黑暗里,忽然亮起一点豆大的火苗,虽然不甚明亮,却仍旧将周遭映衬的清晰起来。
祁孟舟闭了嘴,心里有些意外,她没想到贺萳能找到火折子。
贺萳也没解释,他也想不起来自己怎么知道的,只隐约想着好像什么时候见过旁人拿,就记在了脑子里。
他点燃了蜡烛,回头的时候祁孟舟已经披着衣服下了地,蹲在矮柜面前找东西,没多久翻出一个木盒子来,打开里面都是伤药。
“不用这么麻烦,一点皮肉伤。”
他这才低头正儿八经的看自己的伤口,预估的倒是没错,果然被咬破了,现在半只手掌又疼又涨,已经开始肿了。
祁孟舟也看见了,瞳孔微微一缩,露出一点不知所措来,咬的时候没感觉,现在才知道有些重了。
“我不知道是你……”
她又解释了一句,可这话听起来实在是没什么诚意,所以说着说着她就闭了嘴。
她是知道贺萳睡在外间的,可在惊醒的瞬间还是连问都没问一句就下了嘴,怎么看都像是故意的。
贺萳其实也想过她是不是在借机泄愤,可如果真是这样,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他是早就受够了祁孟舟这样的态度。
“不怪你。”
祁孟舟眼神晦涩的看了他一眼,这才抓着他的手清理了血迹,然后撒了药粉,又去裁剪白布。
贺萳看着她专心致志的样子,心里忽然一动:“解气吗?”
祁孟舟大约没听清,也或者听清了,却觉得这不像是他说出来的话,所以心存怀疑。
总之她抬头看过来的时候,脸上带着几分茫然:“什么?”
贺萳撸起袖子来:“不解气再给你咬一口。”
这次是真的很清楚了,清楚的祁孟舟想装听不见都不行。
她收回了手:“侯爷……是什么意思?”
“我在为之前的事和你道歉。”
贺萳话说的干脆坦然,可心情却远不像面上那么淡定,一双眼睛紧紧盯着祁孟舟,试图从她的表情变化里窥探到她的想法。
然而祁孟舟短暂的惊讶过后,脸色就变得很平静起来:“侯爷不要说笑了。”
她低下头,拿着剪好的白布将他伤口一点点的包扎起来。
这反应却让贺萳心里很是憋闷:“祁孟舟,你是什么意思?你不信我对不对?”
祁孟舟反而更奇怪他为什么要三番四次说这种话,如果说最开始那次,是因为不知道她当初进府的时候是清白的,心里受到了冲击,所以才口不择言。
那现在呢?
他应该回过神来了才对,应该很清楚,有过两个男人,和有过许多男人,对这个时代的女人来说,并没有什么区别——虽然那是骗他的。
但她之前解释过一次了,这次她不打算再说那些话,再侮辱自己一次,所以她闭上了嘴。
可贺萳却并不打算就此放弃,他很迫切的想要改变眼下这个状态,想让事情回到它原本该有的轨道上去。
“祁孟舟,你说话。”
祁孟舟叹气,她想如果自己坚持不开口,贺萳大约又要生气了,然后再口不择言,再来道歉……想想就觉得好无聊。
算了,说吧,反正她不信的确是有理由的。
她抬眼看过去,眼神已经从无奈变得冷静起来,带着一点点审视:“侯爷与其问我为何不信,不如先告诉我,对孩子下手的人到底是谁。”
贺萳愣住,祁孟舟却看着他笑起来:“我昨天看见你和寒江在外头说话,你那副样子……总不会是什么都没查到吧?”
贺萳一噎,有短暂的语塞,他的确有所收获,可要怎么告诉祁孟舟呢?要怎么告诉她容不下这个侯府长子或者长女的人,是孩子的亲祖母?
他的沉默像是在拒绝,祁孟舟没等到答案也没纠缠,只是笑了笑,伸手指着自己凌乱的床榻:“侯爷要是没别的事,我就再去睡了。”
这也算是个台阶了,她没再等,转身就要走,手腕却被人拉住了,她扭头看过去,就见贺萳神情晦涩的看着自己。
“你真的想知道?”
这话说的……
祁孟舟脸色逐渐复杂起来,贺萳这么问是真的打算告诉她呢,还是想找个人来糊弄她?
可她仍旧没有犹豫的点了点头。
她其实想过有谁会做这种事,可思来想去,这么看不得她生下孩子的也只剩了侯府里还留着的那两个姨娘,和白郁宁。
可姨娘们不管曾经还是现在,都没本事做这种事清,所以也就只剩了……
“是我母亲。”
贺萳说话的时候,略有些难堪的扭开了头。
可祁孟舟没注意到他的神情变化,她的思维还停留在白郁宁身上,冷不丁听见他说的那个人,竟有些回不过神来。
她第一反应,甚至是贺萳为了维护白郁宁,不惜将自己的母亲拉出来顶罪。
但她很快就想起来,贺萳不是这样的人,他再喜欢白郁宁,也不会把谋害亲孙的罪名扣在自己生母头上。
所以,贺萳这话八成是真的。
祁孟舟惊住了,一时间除了心口的冷,竟没了别的感受,她很想问问贺萳这是为什么,可话到了嘴边,却又迟迟没能开口。
她怕自己真的问出来了,贺萳的回答会让她承受不住。
倘若长公主容不下这个孩子,是因为她的出身,这让她要如何自处?
自己害了自己的孩子……
她的呼吸慢慢急促起来,眼前好像真的出现了一个血淋淋的娃娃,怨恨的盯着她……
身体忽然被紧紧抱住,几乎透体的寒意也被那温热的胸膛驱散,哪怕祁孟舟心里仍旧对贺萳存着抗拒,可这一刻,这个怀抱还是让她有一瞬间产生了心安的错觉。
“不是这个原因,别多想。”
贺萳声音很轻,语气里充满了安抚的味道,让人不自觉就放松了下来。
祁孟舟努力试图保持平静,却还是控制不住的苦笑了一声:“不是我的出身……还能是为什么?她怀疑这个孩子不是你的?”
这本是话赶话说到了这里,可话一出口,她就意识到极有可能就是这个原因,她反手抓住贺萳的手,期待的看着他:“你知道的,这个孩子就是你的,你能不能去和她解释一下?”
那是孩子的亲祖母,是应该疼爱这个孩子的人,但凡有一丝可能,她都不愿意走到鱼死网破的地步。
可贺萳却没有给她回应。
祁孟舟热切的心微微一沉,贺萳这是不愿意?
“你为什么不说话?”
她抓着贺萳的手情不自禁的握紧了些,力道大的连贺萳这样的练家子都有些承受不住。
可他只是皱了皱眉头,并没有开口阻止。
他并没有要隐瞒自己过错的意思,只是一想到祁孟舟对那件事的在意,他就有些开不了口。
可让她怨恨自己,总比怪自己来的好,他缓缓吐了口气:“解释没用的,是我的……”
祁孟舟只听了前半句就明白了他的意思,猛地从他怀里挣脱了出去,抬脚朝外头走,贺萳回过神来唬了一跳,连忙拦住她:“你干什么去?”
“侯爷贵人事多,连解释一句都不肯,可我不能就这么等着,我不能看着我的孩子,就这么死在长公主手里。”
贺萳被责问的有些茫然,他没有不想解释,只是这些长公主都是知道的,可现在显然不是说这个的时候:“你现在去慈安堂,就出不来了。”
祁孟舟却没有丝毫退缩:“既然是长公主要动手,我迟早都躲不过的,倒不如去说个明白。”
说不定还能挣一条生路。
若是当真无路可走,她也不能让害死她孩子的凶手逍遥法外,至少她要让那位高高在上,尊荣无双的长公主殿下,知道疼的滋味。
她侧身绕开贺萳,伸手去开门,手腕却再次被抓住。
她用力一甩,没能将贺萳的手甩下去,自己却磕在了门框上,其实也并不疼,但两个人还是都愣了一下。
贺萳态度强硬的将她抱起来送回了床上,堵着床沿不许她下地。
祁孟舟知道论力气,自己绝对不会是贺萳的对手,想要让他让步,只能讲道理,虽然这个男人在面对自己的时候,一向是不肯讲道理的。
“怎么才能让我出去?”
贺萳摇头:“怎么都不行。”
“你果然是打算一直这么关着我……要等到我生产,还是长公主的人得手?”
后面这种可能说的贺萳心脏不自觉的颤了颤,他又摇头:“不会有那么一天的。”
他这句话是真心的,他会做好万无一失的准备的,可就算如此,听起来也仍旧像是一句空话,惹得人想笑。
于是祁孟舟就真的笑了,但笑完她就抓住了贺萳的手,目光诚恳的看着他:“侯爷,这个孩子不只是你的,也是我的,我不能因为你一句轻飘飘的话就信你……你让我出去吧。”
贺萳眼神苦涩,却仍旧摇头,他了解自己的母亲,因为了解,所以很笃定,祁孟舟这一去,只会将她自己送入绝境。
“……你没办法让她放弃。”
祁孟舟垂眼看着自己仍旧平坦的小腹:“我猜到了,但也不是一点机会都没有……如果只是因为这个孩子的母亲是我,所以才容不下他……可以不是我的。”
贺萳怔住,祁孟舟这话是什么意思?
不等他想明白,祁孟舟就又开了口;“有了这个条件,再让她相信孩子是你的,事情是不是就还有的商量?”
贺萳没回答,心里却掀起了惊涛骇浪,祁孟舟把这个孩子看的竟然这么重……关键是如果她拿这个做条件,他的母亲,说不定真的会同意。
可那时候她该怎么办?
虽然他什么都没说,可祁孟舟却仍旧从他细微的情绪变化中得到了答案,她松了口气:“你看,也不是不能谈的。”
她再次试图下地,又再次被贺萳堵了回去。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还是不肯让路……
打也打不过,道理又说不通,祁孟舟终于被激起了火气:“你到底想怎么样?!你自己什么都不做,也不许我去做……你是不是根本没想过要留下这个孩子?!”
这句话显然十分诛心,哪怕贺萳一再在心里提醒自己不能生气,语调却还是不自觉高了:“我不想要这个孩子?”
他眼底猩红,紧紧盯着祁孟舟,声音因为极力克制而微微发颤:“若是我不想要这个孩子,你们母子早化成灰了!”
他生气的样子,果然还是很吓人,可大约是真的对他没什么念想了,也或许是这些日子以来,他像是变了个人一样,没了以往的高不可攀……总之祁孟舟心里,毫无畏惧。
她甚至还嘲讽的笑了一声:“现在也没差多少,也就是多活l几天而已。”
贺萳被这句话气的发抖:“没差多少?你现在去慈安堂,才是真的就多活了几天!你到时候会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这句话或许是实话,可——
祁孟舟抬头看着他,一字一顿道:“和你有什么关系?”
贺萳一颤,只觉浑身的火气都被这句过于绝情的话浇灭了,他从来没想过祁孟舟这么柔软的人,也能说出这么刀子似的话来。
简直像是把他推到了对立面一样。
可他也只是不想着一大一小,任何一个受到伤害而已。
祁孟舟伸手推开他:“侯爷,你可以什么都不做,但我不能,就算结果不如人意,我也得试试。”
她这次终于顺利下了地,可不过走了两步,面前就再次站了个人,贺萳一如既往的堵住了她的路。
祁孟舟深深吸了一口气,她这次没再开口,看着贺萳的目光却一点点凉下去。
两人陷入僵持,贺萳像是被这陌生的目光刺到了一样,扭开头没有看她。
可这次,并没有人退缩。
在这份死一般的寂静里,贺萳终于明白,今天如果不把事情说清楚,祁孟舟就不会放弃自己的念头。
他心里忍不住苦笑,亏他一直以为祁孟舟是个柔软的人,可原来她执拗起来,也是这样锋利的,不管是谁,不管前面多难,多险,都不能让她后退。
他抬手揉了揉眉心,终于艰难地开了口:“我不是不肯解释,是母亲都知道,他知道这是我的孩子,也从没有怀疑过他的血脉。”
祁孟舟眼底的凉意慢慢变成了茫然:“如果她都知道……那为什么容不下他?为什么?”
她看着贺萳,想要寻求一个合理的解释,可男人却闭上了眼睛,虽然就算这样,他脸上的苦涩和后悔还是浓郁的让人心颤。
祁孟舟就在他这副表情里,突兀的想起来了另一个可能。
她曾经被冯不印抓走过,还被抓进了他的屋子里——只有他的屋子里。
她心脏狠狠一颤,声音不自觉哑了:“是因为被绑架的事?”
贺萳的沉默就是回答,祁孟舟看着她,虽然努力克制,声音却还是颤抖起来:“你不是下了封口令吗?为什么长公主还会知道?”
这句诘问,充满了你无能的味道。
贺萳无话可说,可祁孟舟的话却没说完:“你是因为我那句和冯不印有染,所以才不想要这个孩子?”
“我没有。”
祁孟舟却根本没听他说什么,她脱力似的瘫坐在地上,嘲讽的笑了一声:“当初我说我没换那副坠子你不信,现在我说别的男人碰我了……你就信了……哈,哈哈哈……贺萳,贺萳……”
贺萳从没见过这样子的祁孟舟,想安慰她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最后只能将她抱起来,重新放回床上。
“祁孟舟,我没有。”
他蹲在地上直视着床上的人,虽然仍旧只是几个毫无说服力的字眼,可大概是他神情过于认真,有些失控的祁孟舟竟然在他注视下慢慢冷静了下来,她闭上了眼睛,却抬手握住了贺萳的手腕。
“我之前是骗你的,我只是想走而已……”
贺萳看着自己被握住的那只手,动也不敢动:“我没有因为这件事产生别的想法……祁孟舟,我没那么无耻,是我逼迫的你,我一直都记着。”
这件往事,像一道恶疮,即便不去看它,也疼的厉害,可为了孩子,祁孟舟还是血淋淋的将它剖开了。
她睁开眼睛看着贺萳:“那我们去找长公主,我可以当着她的面和冯不印对峙,我们之间清清白白,什么都没有。”
她脸上终于再次露出了期待的神情,像极了那天在假山后头,小心翼翼问自己,能不能留个孩子的样子……
贺萳心口闷闷地疼起来,他多么想说一个好字,可是他不能。
祁孟舟并不明白,有时候真相并不是最紧要的,而人言可畏,对贺家这样的百年世家来说才最可怖。
即便什么都没发生,可只要这件事传出去,那这个孩子,就会成为贺家的污点,就会让贺家成为笑柄。
这是长公主绝对不能容忍的。
他目光里满是苦涩:“祁孟舟,没用的。”
他想好了要怎么和她解释,可祁孟舟却古怪的并没有追问,她只是苦笑了一声,再次闭上了眼睛。
“她不信,对吗?”
她声音很轻,语气说是在问贺萳,倒更像是在问自己。
她远比贺萳想的要通透,她是见惯了阴私的人,稍微一冷静就能明白,自家人信不信其实无关紧要,外头那些人才是根本。
谁会愿意相信一个女人,和土匪在屋子里呆了一天一宿,什么都没做呢?
他们会用最大的恶意来揣测,来污蔑,来攻讦……
祁孟舟微不可查的颤抖了一下。
贺萳安抚似的将她两只冰凉的手都拢进了手心里:“祁孟舟,我和你保证,我会护着你。”
祁孟舟没开口,看起来像是睡着了,贺萳也没再追问,他有种莫名的直觉,他觉得祁孟舟听见了,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回应自己,便沉默下来,安安静静的等着。
然而祁孟舟迟迟没有说话,直到屋子里的灯烛越来越暗,外头却越来越亮,然后清晨的朝阳,将橘黄色的暖光透过没关严的窗户缝隙招进来,打在两人身上,她才终于开口,她说:“那是你的母亲……”
“我知道……”
他加重了手上的力道,紧紧的握住祁孟舟的手,语气慢慢坚定起来:“不管是谁,我都会护住你们。”
他抬手摸了摸祁孟舟的肚子,这次没有人再来拦他,于是他终于得偿所愿。
在这份妙不可言的满足里,他抬眼和祁孟舟四目相对:“这是我们的孩子,我一定会让他平平安安的生下来。”
她拼了命的挣扎,可这些人毕竟都是干粗活的出身,力气不是她一个什么都没做过,把自己当主子养着的女人能比的。
她累的气喘吁吁,却还是被迫跪在了地上,身上却处处都疼,这群贱奴,趁机在她身上动手了。
别的地方不说,腰上就被掐了好几把。
“你们给我等着,我不会放过你们的!”
她气急败坏的喊了出来。
张婆子十分不屑:“你已经不是候府的大丫头了,就算不放过我们又能怎么样?”
翡烟被挤兑的一愣,片刻后忽然回过神来,对啊,她已经不是候府的丫头了,她是公主的婢女。
这些人根本没资格动她!
“都给我放开,你们是什么东西?我虽然不是候府的人,却是公主的贴身婢女,是宫里的人,你们谁敢动我,我就让公主砍了他的头!”
这话一出,众人都愣住了,是啊,翡烟现在可是跟着公主的,她们刚才被张婆子一撺掇,又因为以前都被欺负过,一时间竟然忘了这件事。
宫里的人……虽然比不上在府里权利大,可毕竟不是她们候府的人,孙嬷嬷能不能处置还真不好说。
一群人虽然不至于真的被吓住,可却不太敢做绝了。
察觉到众人的犹豫,翡烟挣脱开束缚,冷笑着站起来:“你们这群贱人,刚才是谁动的手我可都记住了,你们给我等着,我要是放过你们其中一个,我就不叫翡烟。”
她眼神阴恻恻地落在了张婆子身上:“尤其是你,老虔婆,你一定会后悔的!”
张婆子被她看的有些慌,可强撑着没漏怯:“我怕是候府的人,你能把我怎么着?”
翡烟抬脚走过去,抡起胳膊就是一巴掌。
“候府的人?候府的人算个屁!”
她得意的叉着腰,见张婆子捂着脸闪躲,越发猖狂:“别说你们一群废物,就算孙嬷嬷在这,也不能把我怎么样,我可是公主的人……”
话音未落,她就看见孙嬷嬷由远及近,音量不自觉低了下去,可孙嬷嬷还是听见了。
她淡淡一笑:“大老远就听见狗吠,还以为是谁。”
翡烟脸色顿时涨红,张婆子眼看着来了撑腰的,顿时将刚才的事说了出来,末了斩钉截铁道:“肯定是她杀了里头的孙姨娘。”
翡烟抬手就要打:“你胡说八道!”
手腕被人狠狠攥住,翡烟抽了抽,没能抽出来,顿时涨的脸色通红,她怒瞪过去,却对上了孙嬷嬷冷凝的脸。
“……放开我。”
孙嬷嬷把她狠狠一甩:“你当候府是什么地方?!容得你撒野?”
翡烟被这一下甩的踉跄两步,险些跌倒在地,愤恨又不甘的过去,犹豫半天都没敢再说出狠话来。
孙嬷嬷倒是冷笑一声:“既然有杀人嫌疑,就给我抓起来,带她去见长公主。”
下人们顿时兴奋起来,摩拳擦掌的朝翡烟走过去,翡烟只觉心里发毛,忙不迭喊了起来:“我,我是公主的人!”
孙嬷嬷嗤了一声:“多谢你提醒,若你罪名属实,我会告诉长公主,让她别忘了和安宁公主问罪!”
翡烟顿时一僵,是啊,这虽然只是候府,可还有一个长公主坐镇,她的份量可比白郁宁一个没有根基的公主深多了。
翡烟思绪急转,没敢再开口。
也清楚眼下的情况自己跑不掉,挣扎也没用处,也就没再和自己为难,任由下人们把她捆了起来。
孙嬷嬷一瞥她:“走吧,去见长公主。”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去了正厅,刚好遇见白郁宁出来,瞧见这架势顿时愣了。
“翡烟?这是怎么了?”
孙嬷嬷躬身一礼:“回安宁公主的话,刚才花厅里出了人命,您这婢女就在那里,按理说是证据确凿,该处置才对,可毕竟是您的人,所以该是审一审的好。”
翡烟一听她这话,就觉得气血翻涌。
“你胡说!我过去的时候她已经死了,根本不是我干的。”
孙嬷嬷仍旧面无表情:“可你如今不是候府的下人,也没人吩咐你去花厅,你不在正厅外头候着好伺候主子,跑去花厅做什么?”
翡烟一时语塞,有些说不出话来。
白郁宁脸色难看,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总觉得自从自己进宫后,每次来候府都要出事,她和这里犯冲了不成?
她拧着眉头:“翡烟,你去花厅做什么?”
翡烟多少是被吓到了,思来想去也没编出个合理的理由来,只能实话实说——
“奴婢是看见孙姨娘鬼鬼祟祟的和孙嬷嬷说话,心里好奇才跟过去看了看……”
说到这里,她脑袋里忽然一亮,要说杀人,孙嬷嬷不是比她更有时间?
她嚯的抬头看过去,却在对上孙嬷嬷眼睛的瞬间就怂了,她扭开头,心绪乱了起来。
白郁宁无奈地叹了口气:“孙嬷嬷,恐怕事情有误会。”
孙嬷嬷仍旧不苟言笑的样子:“是不是误会,只凭一句话恐怕做不得准。”
白郁宁一僵,孙嬷嬷这话说的也是很不给她面子了。
她语气冷下去:“那你要如何?”
孙嬷嬷又行了一礼:“毕竟是公主的人,老奴也不好处置,还是禀告长公主一声吧……公主去喝杯茶歇歇可好?”
白郁宁下意识要拒绝。
可孙嬷嬷说完就进了正厅,完全没管她的反应,她不是有意无视白郁宁,而是心里实在是急,一进屋子就把下人都撵了下去。
长公主正在读书,闻言看了过来:“你都这把年纪了,什么风浪没见过?怎么还毛毛躁躁的?”
孙嬷嬷叹了口气,将之前孙姨娘的话说了出来。
长公主原本淡然沉静的脸色也有些绷不住了。
“她说的是真的?祁孟舟当真被人单独带进了屋子?”
“她的话我自然不敢轻信,先前去找阿薛确认过了,所有姨娘都看见了,侯爷还下了封口令,想必他也是知道的。”
长公主的脸色瞬间阴沉下去,狠狠将手里的书拍在桌子上:“真是胡闹!明知道她如今不干不净,竟然还要让她生下候府的长子长女?!”
她气的站了起来,抬手指着外头:“去,把人给我带过来!”
孙嬷嬷立刻明白她这是要见祁孟舟,毕竟贺萳已经说了要留下孩子,还是在什么都知道的情况下,所以两人都清楚,以他的脾气,再和他说什么都是没用的。
与其让母子为此闹矛盾,倒不如从根源上解决问题。
如果说之前祁孟舟有孕算是护身符,能让她从过去的卑微里彻底摆脱出来,那现在这件事就是催命符了。
毕竟只是个妾,收拾起来能费多少功夫呢?
孙嬷嬷心里叹了口气,多少有些难受,却也没多言,转身出去请人了,可一刻钟后回来的时候,身后跟着的,却是贺萳。
长公主一看见他就气不打一处来:“又不是要见你,你来做什么?”
贺萳仍旧恭恭敬敬的行了请安礼,这才开口:“她身子不舒服,母亲有什么吩咐,喊儿子也是一样的。”
长公主被这句话噎住了,半晌才挥了挥手:“走走走,和你没什么好说的。”
贺萳却没动弹,只拧着眉看她,显然察觉到了长公主喊祁孟舟来的目的并不单纯,他声音微微一沉:“母亲到底是想做什么?”
孙嬷嬷见气氛有些僵,连忙上前来打圆场:“侯爷别多想,就是说些体己话……”
长公主挥了挥手:“行了,没什么好瞒的,还该教训教训他才对,”她看向贺萳,“我还当你是稳成持重,却原来也有昏了头的时候。”
她语气严厉起来:“祁孟舟被人动过了,这件事你既然知道为什么不告诉我?!”
贺萳来之前就有了预感,但等这话真的从长公主嘴里说出来的时候,他还是忍不住心里一沉。
“这消息母亲是从谁那里听到的?”
长公主抬了抬下巴,孙嬷嬷会意,低低解释了一句:“是孙姨娘,不过人已经处置了,侯爷大可放心,这消息不会传出去。”
贺萳的脸色看起来仍旧不太好,他没想到溪兰苑里的人会这么大胆,虽然她们已经被遣散了,可总不至于天真的以为这样侯府就对她们没什么威胁了吧?
府里出了个孙姨娘,那府外会不会也出一个甚至是几个?
他一时没开口,孙嬷嬷却只当他是对孙姨娘还有旧情,连忙开口:“侯爷莫怪,事关侯府声誉,总是要谨慎些的,若是您心里当真过意不去……罪魁祸首就在外头跪着,您自可处置。”
贺萳这才想起来外头的确跪着个翡烟,看来孙嬷嬷是打算把罪名栽在她头上。
但这些并不在他关心范围之内。
权势人家,对下人的命总是没那么在意的,尤其是他们这种天潢贵胄。
长公主很快就冷笑了一声:“都是贱人,亏本宫当初还以为她们老实本分。”
翡烟和孙姨娘的确都是慈安堂出去的,眼下出了这种事,长公主脸上多少有些挂不住,可这不妨碍她追究祁孟舟的失贞。
“我知道你舍不得这个孩子,可你若是想要,再去挑个清清白白的女人回来就是,难不成以你的身份,还能缺女人不成?”
“可祁孟舟却是不能留了,事情既然发生了,土匪们还都跑了,那消息迟早会传出去,留着这么一个人在侯府,会让贺家颜面扫地。”
她说着话,语气狠厉起来,还带着几分鄙夷:“果然是窑子里出来的,若是正经人家的女儿,遇见这种事哪还需要旁人来处理,早就自己一头……”
贺萳脸色骤然一沉,情不自禁的抬高音调打断了长公主这十分刻薄的话:“母亲,够了。”
长公主话音一顿,贺萳其实嫌少反驳她的话,一方面是两人都知道自己的身份,贺萳又是她教导起来的,看事情的想法大都一致,很少产生分歧。
另一方面是贺萳的政务,长公主不会插手;而侯府的内务,贺萳又一向懒得理会,所以母子间一向十分和睦。
可眼下,贺萳竟然如此明确的表达了对自己的不满。
长公主的眼睛不自觉眯了起来,她打量着自己的儿子,半晌慢慢站起来,抬脚朝他走过去:“萳儿,你就是这么和母亲说话的?”
贺萳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礼,但却并没有退缩:“这件事不是祁孟舟的错,您不能追究她。”
长公主嘲讽的笑了出来:“没有守住自己的贞洁,不是错?萳儿,你是不是忘了她的出身?这些年她在府里的确老实,可不代表她本性就如此,这种事一旦有了开始就会没完没了……”
“她不是这样的人!”
贺萳心里不知道什么时候窜起来一股小火苗,明明这种话他曾经听了无数遍,甚至自己也说过,可眼下再去听,却只觉得无法忍受,他想让说这些话的人闭嘴,哪怕这个人是他的母亲。
他深深吸了口气:“母亲,她不是这样的人,这件事是我的错,是我为了争取救人的时间,才让她去勾……拖住土匪,并不是她想那么做的……这事的责任在我,她也是受害者,不管怎么说你都不能怪罪她。”
而且,她还有了孩子。
贺萳不自觉搓了下手指,虽然在得到喜讯后,他始终都没有碰到祁孟舟孕育着生命的腹部,可他以往摸过无数次,眼下想起那触感,他心里便会涌上来一股柔软。
然而他的心情,长公主并没有体会到分毫,问话也十分犀利直接:“那你为何选她,而不是旁人?”
贺萳顿时语塞,这次迟迟没开口。
可他说不出话来就是一种态度,长公主再次冷笑起来:“因为你也觉得她是个低贱的娼妓,在你开口说那句话的时候,也已经想到了会有今天,你已经想好了要放弃她。”
贺萳再次被噎住,知子莫若母,他当时的确有那么一瞬间闪过这种念头,可他后来就后悔了,在看见冯不印进入那间只有祁孟舟的屋子里的时候,在想到他们可能会做点别的什么的时候……他已经后悔了。
只是当时的情况,容不得他意气用事,所以才不得不忍。
这些天他甚至没敢去见冯不印,他怕自己一个忍不住,会亲手砍了那个混蛋。
他忽然又想起白郁宁那天问他的话,对祁孟舟动心了吗?
他不知道,可他却很清楚自己的想法,他不能让人动祁孟舟,不管是谁。
他缓缓吐了口气:“母亲,她的出身你我皆知,既然她当初进府的时候你没有阻拦,那就证明你接受了她的过去,以往的事情都可以不计较,何必要在乎眼下这一次?”
长公主微微一愣,片刻后就皱起了眉头:“你在说什么胡话?谁说她以往的事情我不计较?她那种出身的人,靠近我侯府都嫌脏了地方。”
她冷冷一笑:“若不是你亲自带回来的,还有几分喜欢,她又是个清倌,你以为她能在溪兰苑安安稳稳的活到现在?!”
贺萳怔住,清倌,什么清倌?谁是清倌?
贺萳当初遇见祁孟舟的时候,人已经因为受伤而有些意识不清醒,至于怎么求救,怎么被救的事情都不记得了。
只有一件事十分清晰,那就是他清醒的时候,一睁眼就看见了怀里的人,彼时祁孟舟衣服没穿多少,被他的四肢牢牢固定在怀里,看起来倒像是自己主动的一样。
可他意识都模糊了,怎么可能做这种事?
于是结论就出来了,是祁孟舟自己爬到他怀里来的。
好人家的女儿,谁会做这种事?
所以在看清自己身处青楼,听见旁人喊祁小孟小姐,于是心里就有了定论,这是个做惯了青楼生意,想借着自己离开这地方的女人。
因为这个先入为主的念头,两人初夜的时候,他明明看见了床单上的血迹,却也没往祁孟舟是第一次上联想,而是下意识的以为是碰上了她的小日子。
他有些茫然的站着,心里却慢慢涌上来一股奇异的满足感——他是祁孟舟的第一个男人。
可这股满足感很快就被一盆冰水浇了下去,他本来可以是祁孟舟唯一的男人的——但现在不是了,而这个结果,是他自己一手做出来的。
他心情复杂的厉害,说不清是懊恼多一些还是后悔多一些,但很快这些情绪都被他压了下去,因为一个念头冒了出来,如果祁孟舟从来没有碰过别的男人,那自己当初那些话,对她而言,该有多过分。
怪不得冯不印被抓的时候,祁孟舟看他的眼神就变了,她甚至连话都不愿意和自己说,还想要回她的身契。
明明以往那么害怕被撵出去,现在却要自己走。
贺萳不愿意去想了,心口闷闷的钝钝的有些憋闷,也像是在疼,他情不自禁的含胸,为了避免失态,他扶住了不远处的椅子,慢慢坐了下去,脸色却并没有因此缓和下来,反倒不受控制的露出了一个苦笑。
他都做了些什么……
长公主只觉得他脸色越来越难看,虽然仍旧因为贺萳维护祁孟舟的事而有些生气,可毕竟儿子是自己亲生的。
她面露关切:“这是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贺萳没有开口,也不知道是沉浸在思绪里没有听见,还是听见了也不想回答,人却越发沉郁起来。
好在长公主天生敏锐聪慧,对儿子又十分了解,很快就猜到了端倪:“你不知道她是清倌?”
贺萳虽然仍旧没开口,身体却僵了一下。
这反应也算是默认了。
长公主顿时有些气恼:“什么都不知道就把人往回带?!”
她想骂贺萳做事不妥帖,可话到嘴边她就忽然反应了过来,倘若贺萳明知道祁孟舟不清白却还要把她带回来,那岂不就是明说了对她是有情谊的?
这世上的男人,哪个不在乎女人的清白?
逛青楼归逛青楼,可娶回家的女人,那是不一样的。
如果真的能不在乎,那也只能是……
她脸色有些发青,一面是因为刚才的猜测让她很是恼怒,一面是意识到了想要动祁孟舟,会比她预想的还要麻烦。
最初,她以为贺萳要保祁孟舟是因为孩子,现在看来,才知道是她本末倒置了,那个孩子倘若在旁人肚子里,眼下说不定已经一尸两命了。
她心里各色念头急转,只是思来想去,还是不能让这个孩子留下,贺萳年轻,做事难免冲动,以后等事情不能收拾的时候再后悔就晚了。
“萳儿,你要听母亲的话,母亲是为你好。”
贺萳终于从沉思里回过神来,抬眼看着自己这位尊贵无双的母亲,一张嘴话却说的很不客气:“母亲的为我好,便是要杀我的妻儿?”
妻儿?
长公主气不打一处来:“你这个混账,他们算你哪门子的妻儿,你说这话是要让我贺家……”
孙嬷嬷眼见她气头上要口不择言,连忙上前拦住了她:“殿下,殿下莫气,有话好好说,千万别坏了母子的情分。”
长公主闭了嘴,气的坐回了椅子上,却仍旧满脸怒容,显然并不打算退步。
孙嬷嬷有些着急,可母子两人都不是肯轻易退缩的人,若是事情继续这么僵持下去,只会越来越糟糕,为了一个妾和一个庶子女,怎么看都不值得。
她叹了口气,虽然拦下了长公主,话却是对着贺萳说的:“侯爷,殿下正在气头上,您不妨先回去,等殿下她冷静了你再来,母子间有什么都是能好好说的。”
长公主眉头仍旧拧着,但毕竟孙嬷嬷伺候自己几十年,虽然眼下她并不想让事情拖着,可既然孙嬷嬷这么说了,她也就给她这个面子。
贺萳显然也并不想和她争吵,大约也知道短时间内想让她打消念头很难,因而也没纠缠,很快就起身走了,临出门前还朝长公主行了个礼。
只可惜气头上,长公主根本不想理会他。
等人彻底不见了影子,孙嬷嬷才上前关上了门。
长公主斜眼看她:“有什么话这么见不得人?”
虽然语气很不好,但孙嬷嬷知道她只是迁怒,也不放在心上:“长公主还是这个脾气……都是那个年纪过来的,您还能不了解侯爷的脾气?何必和她吵呢?”
“你以为我愿意?这个混账,简直是色令智昏!”
孙嬷嬷好声好气的劝她:“年少轻狂都是有的,何况侯爷还是第一次做父亲,难免会失了分寸……好在还有殿下替他周全。”
“周全什么?你看他那副样子,要是我不肯松口,他指不定要怎么闹呢。”
孙嬷嬷目光微微一闪:“那长公主松口不就成了?”
长公主脸色一黑:“你老糊涂了不成?这种事情如何能松口?!”
眼见她要发作,孙嬷嬷连忙凑过去,压低声音在她耳边说了几句话,长公主一怔,随即眉头拧起来:“本宫处置个人,竟然还要偷偷摸摸?”
她骄傲惯了,的确不大看得上这种行为方式,就比如之前她要敲打白郁宁,也是当着白郁宁的面,将她的丫头留在侯府的。
现在对上祁孟舟,却要暗地里做手脚……
孙嬷嬷知道她的脾气,可也没了更好的办法,只能继续劝她:“总好过真的和侯爷闹起来,这么做虽然不大好看,可至少能将事情处理干净,侯爷也不会说什么,不至于损了母子情分。”
长公主脸色变幻不定,但短暂的犹豫过后,她还是点了点头:“你说的也有些道理,就先这么做吧。”
两个人的打算贺萳虽然不知道,但也能猜个八九不离十,毕竟长公主了解他,他也了解长公主,很清楚她不是会轻易放弃的人。
哪怕自己这个独子去求她。
他心情沉郁的出了门,却一抬眼就看见白郁宁站在不远处,原本就不算好的心情顿时更加糟糕起来。
只是碍于礼数,他脸上没露出一丝端倪来。
白郁宁是为了翡烟来的,贺萳已经猜到了,她本意是想去见见长公主的,刚才两人用了早饭,算是相谈甚欢,言语间她一改上次的冷淡,态度很是热情,还与她说了不少子嗣的事。
比如,即便日后侯府会有庶子女,也会记在她名下;比如这侯府绝不允许宠妾灭妻的事情发生,再比如庶子女永远不可能越过嫡子女去等等。
这让她害羞之余,心里也安稳了不少,隐约觉得长公主那些话像是在和她许诺,却全然没往祁孟舟已经有孕身上联想。
只是她的好心情没能持续多久,因为她一出门就看见翡烟被抓了,现在还跪在这慈安堂门口,动都不敢动。
虽然和翡烟说不上什么情分,可毕竟是自己的丫头,遭遇了这种对待,她怎么都要讨个说法的。
鉴于之前才和贺萳产生了矛盾,而长公主又对她和颜悦色,遇见这种事她自然愿意来找长公主,而不是贺萳。
可事情偏就这么巧,慈安堂不让进,她见不到长公主,可贺萳却在这时候出来了。
白郁宁只短暂的犹豫了一下就开口喊住了贺萳,不管怎么说,先把人带走才是正经事。
“贺侯留步,不知道本宫这丫头是犯了什么错,要被扣在侯府如此惩戒?”
想起贺萳之前在溪兰苑对自己的冷淡态度,她心里就有气,语气里不自觉带了几分矜傲,试图以此让贺萳迁就退让。
心里也打定了主意,就算翡烟真的做了什么,自己既然出面了,那侯府也应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然而贺萳心不在焉,并没有察觉到她的心理变化,听见她开口便看了一眼翡烟。
翡烟原本还想依仗以往伺候他的旧情,求他给自己做主,可贺萳这一眼,却看的她立刻打了退堂鼓,她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总觉得贺萳这个旧主看自己的眼神,除了锋利就是冷硬。
别说旧情,就连对陌生人的冷淡都成了奢望。
她本能的闭上了嘴,没敢吭声。
贺萳也并不在乎她的反应,那一眼扫过之后,目光就再次落在了白郁宁身上:“公主若是要兴师问罪,请进就是。”
他侧身将进慈安堂的路让了出来。
白郁宁一愣,贺萳这反应不在她预料之内,等她要继续追问的时候,贺萳却已经抬脚走了。
她心口陡然窜上来一股怒火:“站住!”
背对着她的人像是没听见,脚步仍旧越走越远。
“本宫让你站住!”
贺萳像是这才听见她的话,脚步顿住,微微侧身朝她看过来:“公主还有事?”
白郁宁抬脚朝他走过去,本意是想指责他对自己的冷淡,可到了跟前,却先一步察觉到了贺萳身上的沉郁。
这个男人的心情不太好……或者说是很不好。
难道是因为溪兰苑被遣散了,所以不高兴?
白郁宁高涨的怒气一顿,隐隐生出点心虚来,难道贺萳已经知道了,遣散的事是她去求得皇上?
她心思百转千回,却也知道这种时候不能提这个话题,否则就是不打自招,她深呼吸,平复了自己的情绪,抬手抓住了贺萳的袖子:“贺大哥,你许久都不见我,难道就不想念吗?”
她垂下眼睑,脸上都是落寞和失望:“我可是每日都惦记着你……”
贺萳垂眼看着自己的袖子,强行按捺着想拽出来的冲动,却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白郁宁这个问题。
想念吗?
他沉默下来,半晌才在白郁宁有些期待的注视下开了口:“我们前几天才见过。”
他说着话,不着痕迹的抬了抬手,试图将袖子从白郁宁手里拽出来,却不等他动弹,那抓着布料的手就猛地一紧,将平整的袖子攥成了皱巴巴的一团。
贺萳其实见过不少次白郁宁撕扯帕子,可因为对方每回手都半藏在袖子里,所以观感并不算强烈,可眼下,那双手就在自己眼前,本该纤细白皙,柔弱无骨的存在,眼下因为过度用力而有些扭曲,还遍布着青筋……
他走开一步,拉开了和白郁宁的距离,也将袖子从她手里拽了出来:“公主要是没有别的事,臣就先走了。”
公主,臣……
白郁宁心里莫名一跳,虽然这称呼没有哪里不对,他们也已经被赐婚了,不会再出什么岔子,可听见他开口的时候,她仍旧觉得有些慌乱。
她几乎是下意识的拦住了贺萳的去路:“贺大哥……你不要和我这么生分……你知道的,没有你,就没有我的今天,你不要这么和我说话。”
她的眼神殷切又诚恳,看起来无辜极了。
可贺萳却只觉得她在无理取闹,她是忘了吗?是她先提起身份的,还试图用这个身份来压制胁迫自己。
他不过是如她所愿而已。
“……公主不是还要为自己的婢女讨回公道吗?臣就不打扰了。”
他抬手一礼,随即绕过白郁宁,大踏步走了。
白郁宁似乎又喊了他两声,但他觉得是自己的错觉,毕竟白郁宁那个人还是很傲气的,他刚才话说的不算客气,对方应该会生一段日子的气才对。
这世上又不是每个人都是祁孟舟,被欺负了也不会真的恼……
他心脏忽地一滞,眼底慢慢涌上来愁苦,他忘了,现在祁孟舟也在生气,而且,还是头一回生气。
而白郁宁生气,他毕竟经历过,知道她这气会怎么生,目的是什么,应对起来还算简单。
可祁孟舟那边,他却连该怎么去哄都不知道,从来不生气的人,冷不丁真的来一下,真的是让他尝到了束手无策的滋味。
祁孟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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