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夫人一噎,抖着手指着她的脸,“你怎么好意思说出这番话的!
若不是你家有两个臭钱,你以为你能攀得上我们裴家的高枝儿?”
话是实话,可这么大剌剌说出来就不体面了。
自诩体面人的裴老夫人沉着脸出声:“够了!
都当我老婆子死了不成!”
其余人都被柳玉姝突然发飙镇住了。
平日里那么温顺,见人三分笑脸的人,哪知道发起脾气来这般可怕!
前世今生两辈子,柳玉姝忍的够够的了,既己决定和离,也不必给这些人留面子。
她冷笑道:“裴家人真是好体面好威风啊,吃我的喝我的,现在敢打起我的人了?
冯妈妈自小照顾我,比我娘也差不到哪里去,谁再敢动她一根手指头,我折了谁的胳膊!
柳玉姝!
你要折谁的胳膊?
你眼里到底有没有我这个祖母了?”
裴老太太说着一拐杖朝柳玉姝胳膊敲去,柳玉姝眼角余光瞥见,飞快闪身躲开。
紫檀木实心拐杖狠狠打在一旁小几上,将桌面敲出一道深痕。
裴老太爷早逝,裴家没发家前裴老夫人起早贪黑干活养活一家老小,很有一把子力气,裴家发家之后她养尊处优,己经许久不曾这样动气了,身手竟一点儿没荒废。
这一棍若是敲到身上,断条胳膊都是轻的。
柳玉姝眼神沉了下来。
裴老夫人没打着人,脑子也清醒了些许,扶着婆子喘了两口气,终于冷静下来。
“行了,都别争了,你们要是还将我这个老婆子看在眼里,就听我一句话。”
裴老夫人撑着婆子坐下,缓了缓,沉声道:“你们各退一步,云荷可以入门,不作平妻,只为贵妾,若是都同意就这么办,若是不同意那我老婆子也不管了,随你们闹去吧!”
裴堰急了,“祖母!
我不许云荷做妾!”
裴老夫人瞥他一眼,“那你想如何?”
裴堰还要再说,裴夫人忙拉住他,摇了摇头,扯出一抹笑,“就按母亲说的办。”
“既谈妥了,那就这么办吧。
玉姝,你好好休息,祖母改日再来看你。”
裴老夫人揉了揉眉心,撑着拐杖站起身,被婆子丫鬟扶着走了。
裴夫人冷哼一声,看也不看柳玉姝,拉了林云荷的手,边往外走边指桑骂槐:“这自古以来善妒的女人就没一个有好下场, 云荷,你别怕,贵妾又如何,有姑母给你撑腰,照样比某些人体面!”
裴堰捂着自己肿成包子的脸,愤恨瞪了柳玉姝一眼,转身跟了上去。
裴堰幼妹裴清棠上前一步,鼓着小脸道:“你这卑贱的商贾之女能嫁给我二哥己经算你的福气了,你还想怎么样,要将这个家闹散是吗?
我告诉你,他们怕你我可不怕你,你敢欺负云荷姐姐我要你好看。”
柳玉姝弹了弹葱白如玉的指尖,将方才从裴堰脸上刮下的烂肉吹掉,“你怎么要我好看?
凭你吃我的喝我的穿我的戴我的吗?
既如此,这个月的月银找你云荷姐姐要去。”
“你,你这个坏心烂肝的女人,我要让我二哥休了你!
到时候你连家都没有,我看你怎么过活!”
柳玉姝哼笑,“这就不劳你操心了,我家有金山银山,再买一百个你家这样的宅邸都绰绰有余,你还是操心操心你自己吧,小小年纪爱慕虚荣,嚣张跋扈,你以为是谁给你的底气?
知琴知棋知书知画,给我把她头上的首饰扒下来!”
想到前世临死前裴清棠得意洋洋地嘲笑她的愚蠢,帮别人又养孩子又铺路,她就觉得这些年的真心都喂了狗。
一声令下,早就憋了满腔怒火的琴棋书画三下五除二的将她满头金钗玉簪卸了下来。
裴清棠气的哇哇大叫,偏偏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
柳玉姝居高临下看着她:“这身衣裳是我同为女子留给你的遮羞布,再敢上门挑衅,别怪我不客气!
送客!”
两个粗壮婆子架起裴清棠丢了出去。
梅香院大门一关,季青嬛脸上陡然惨白,险些支撑不住瘫坐在地上。
冯妈妈扶着她坐在榻上,气得首掉泪,“小姐这么好的人,他们怎么就不知道珍惜!”
柳玉姝撑起笑安慰她,“嬷嬷别气,过不下去不过就是了,总归咱们有银子,在哪里还能活不下去不成?”
“小姐,话不是这般说的,自古女子以夫为天,你若是被休出门去,这世间的闲言碎语可怎么办啊......”柳玉姝自幼要强,并不赞同这话,却也不同她争执,只转头唤知琴取了上好的药膏来,仔细为冯妈妈上了药,才道:“稍后我写两封信,一封劳嬷嬷派人帮我送去给爹娘,请他们派个族中能支事的人来帮我主持和离事宜,一封送去给郑船头,往后咱们家的船不再帮裴家运货。”
冯妈妈听了心里堵得慌,又掉了好一阵眼泪。
将人都打发走,柳玉姝拉起被子盖住脸,窝在床上咬着唇无声地落泪。
不是为旁的,只为前世被她连累的家人。
都怪她识人不清,将那狼心狗肺的三个崽子养在膝下,用娘家的金银为他们铺了青云路,助他们为官作宰,嫁入高门,亲自为他们打磨刀刃,刺向自己的父母亲人。
只要一想父母亲在流放路上被人折磨致死,她的心就疼的像是要撕裂开来。
裴家真是好样的,将她当傻子一样蒙骗,啃噬她一家人的骨血。
上天既给她重来的机会,她要让裴家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房门之外,冯妈妈听着刻意压低的呜咽声,擦了擦眼角的泪,叫来自己小儿子,“杜仲,你带着这封信回江南找老爷夫人,务必尽快送到,这一封寻个人交给郑船头。”
杜仲己经知道裴家人干的荒唐事,亦是一脸愤恨,“娘放心,我这就去!”
送走杜仲,冯妈妈抹了把泪,亲自去小厨房炖了一盅养身的汤水,还不等柳玉姝起来喝,荣平院那边就来人了。
冯妈妈气得捶墙,“一窝子遭瘟的玩意儿,小姐尚有风寒在身,他们怎么就忍心一再打扰!”
没奈何,冯妈妈还是敲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