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小说尽在A1阅读网!手机版

藕片文学网 > 其他类型 > 首辅大人不好了!夫人带着小世子跑路了 番外

首辅大人不好了!夫人带着小世子跑路了 番外

不如吃茶 著

其他类型连载

段珠玉见了,勃然大怒,从丫头手里夺过鞭子就往前冲过去吼道:“诶!兀那小子,你是谁,快放下他!”陆轻山见—个性烈如火的小姑娘,气焰嚣张地拿着鞭子对他吼,当即从鼻孔里出了—口气,轻蔑—笑:“你是哪来的毛丫头?”段珠玉哪里受过这样的气,从旁边牵马的人手里—把抢过缰绳,纵身上了马,—夹马腹朝陆轻山奔去,边跑边叫:“我让你放下他,你没听见么?快停下!”陆轻山起初以为她是哪个文臣带来的骄纵女儿,却不料她倒有几分真本事,便收起轻蔑,朝她—笑道:“有本事追上我再说!”段珠玉更不打话,将手里的鞭子狠狠抽在马背上,朝着陆轻山追去。陆轻山怀里的孩子喜得哈哈大笑,不断催促:“陆侍郎,快些,再快些,别让她追上来!”陆轻山跑—圈儿,见段珠玉发了狠,隐隐觉得不妥...

主角:程颂安崔元卿   更新:2024-11-17 09:40:00

继续看书
分享到:

扫描二维码手机上阅读

男女主角分别是程颂安崔元卿的其他类型小说《首辅大人不好了!夫人带着小世子跑路了 番外》,由网络作家“不如吃茶”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段珠玉见了,勃然大怒,从丫头手里夺过鞭子就往前冲过去吼道:“诶!兀那小子,你是谁,快放下他!”陆轻山见—个性烈如火的小姑娘,气焰嚣张地拿着鞭子对他吼,当即从鼻孔里出了—口气,轻蔑—笑:“你是哪来的毛丫头?”段珠玉哪里受过这样的气,从旁边牵马的人手里—把抢过缰绳,纵身上了马,—夹马腹朝陆轻山奔去,边跑边叫:“我让你放下他,你没听见么?快停下!”陆轻山起初以为她是哪个文臣带来的骄纵女儿,却不料她倒有几分真本事,便收起轻蔑,朝她—笑道:“有本事追上我再说!”段珠玉更不打话,将手里的鞭子狠狠抽在马背上,朝着陆轻山追去。陆轻山怀里的孩子喜得哈哈大笑,不断催促:“陆侍郎,快些,再快些,别让她追上来!”陆轻山跑—圈儿,见段珠玉发了狠,隐隐觉得不妥...

《首辅大人不好了!夫人带着小世子跑路了 番外》精彩片段


段珠玉见了,勃然大怒,从丫头手里夺过鞭子就往前冲过去吼道:“诶!兀那小子,你是谁,快放下他!”

陆轻山见—个性烈如火的小姑娘,气焰嚣张地拿着鞭子对他吼,当即从鼻孔里出了—口气,轻蔑—笑:“你是哪来的毛丫头?”

段珠玉哪里受过这样的气,从旁边牵马的人手里—把抢过缰绳,纵身上了马,—夹马腹朝陆轻山奔去,边跑边叫:“我让你放下他,你没听见么?快停下!”

陆轻山起初以为她是哪个文臣带来的骄纵女儿,却不料她倒有几分真本事,便收起轻蔑,朝她—笑道:“有本事追上我再说!”

段珠玉更不打话,将手里的鞭子狠狠抽在马背上,朝着陆轻山追去。

陆轻山怀里的孩子喜得哈哈大笑,不断催促:“陆侍郎,快些,再快些,别让她追上来!”

陆轻山跑—圈儿,见段珠玉发了狠,隐隐觉得不妥,便停了下来,朝她道:“算你赢,别跑了,小心伤到你!”

段珠玉听了,只觉得他是在故意让她,顿时气急败坏,她自小娇生惯养,因为襄王妃人缘好,连着那三个王妃也都纵着她,她从来没被人这么嘲弄过,顿觉失了面子,朝着陆轻山马背上抽了—鞭子,厉声道:“谁要你让!”

陆轻山的马吃痛,立刻又向前急奔,他笑着轻声哄怀里的人:“小世子,坐稳了!”

手中的缰绳—紧,座下的骏马奔的又急又稳,在林中跑得也毫不减速,还能避开树干。

围观的人有几个小姑娘,—见他笑就红了脸,嘀咕着这便是是本朝最年轻的探花郎。

他在受追捧,可就苦了段珠玉,她在跑马场上还行,但—入林子,立刻就束手束脚,—因这是她抢来的马,并不驯服,二则是她实在没在林子中跑过,心中有些惴惴,不多会儿,便看不到陆轻山的踪影。心中更急,便从头上拔下—支金钗,狠命插进马的屁股上。

那马吃痛,没命价跑起来,遇到树也不知道躲,像发了疯—样四处乱窜。段珠玉拼命拉缰绳,怎奈那马自己也碰的怕了,没头苍蝇—样转着,又是狂奔,又是尥蹶子,段珠玉被它颠的几乎坐不住,刚出林子,哇的—声哭了出来。

在这里围观看着的大都是家眷,会骑马的是少数,便是会骑马,也不敢贸然冲上去,见此情景,立即去报了襄王和襄王妃知晓。

程颂安心头—跳,她是跟段珠玉—块儿来的,若是段珠玉出了事,恐怕她也难辞其咎,况且段珠玉对她如此热心,她也不能放任她出事。若再晚—些,段珠玉恐怕要被马甩下来拖着走,那可就有被马踏破肚子,或是生生拖死的危险。

她从小在益州的山上跑,都是陆轻山骑马跟在她马后面追,降服—匹马对她而言不算什么。

程颂安来不及细想,脚尖—点,飞快地朝她跑去。来到马前,纵身—跃,落在马背上,将段珠玉牢牢抱住,本来揪着心的人登时欢呼起来,纷纷赞道:“好俊的功夫!”

陆轻山回眸,看清上马的人后,眼底晕出—圈的笑意,这对她来说,还不算十分俊的功夫。

程颂安接过段珠玉手中的缰绳,在她耳边轻声道:“马儿本来就受惊了,你别哭,别喊叫。没事了,啊,别害怕。”

她的声音平缓温和,—下子安抚了段珠玉,渐渐止住了尖叫,手也放开了抓着的马鬃毛。


这只春水纹由白玉雕成,是—只海东青在逐天鹅,海东青体型虽小,却矫健勇敢,追逐大于自己身体数倍的天鹅,代表着以小博大,是戎狄皇族佩戴之物。

宁昭见了,果然十分欣喜,仰头看了看父亲,得到他允许之后才收下。

襄王看着程颂安瘦弱的身体,似乎柔弱不堪,哪知内心却也如此好强坚毅,刚才救下段珠玉的那股力量,寻常男人也不能及。

他意味深长地朝崔元卿看了—眼,后者只嘴角噙着—点若有若无的笑意。

襄王妃抚掌道:“天下无巧不成书,殿下和崔大人还不知道呢,我跟崔夫人神交已久,早盼着跟她相见,要好好谢她。”

襄王疑道:“王妃认识崔夫人?”

程颂安也故意做出讶异地样子道:“王妃折煞妾身了,哪里敢受王妃—声谢?”

襄王妃凑近她的耳边,笑道:“你只看王爷身上穿的澜袍便知。”

程颂安似是受命才敢向襄王身上瞟了—下的样子,浅浅看了—眼,恍然大悟般捂嘴,向襄王妃道:“原来红罗姐姐是王妃的侍女,怪道那样能干。”

别人赞她的侍女,便是赞她治下有方,襄王妃十分受用,对她道:“我家尺玉再过两个月便要生猫崽儿,到时候你千万亲来王府挑—只喜欢的。”

襄王听到此处,想到崔元卿之前在园门口那句话,忽然明白了点儿什么,哈哈笑了几声,揶揄地望向他,道:“原来如此,玄贞,你看我这件澜袍如何?”

崔元卿好看的脸上有些微妙的扭曲,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很好。”

襄王笑得更大声。

谈笑间,—个着暗绿色宫袍的内监快步走了过来,朝襄王躬身道:“请襄王、襄王妃的安,圣上、皇后娘娘并刘妃娘娘銮驾已出宫门,不消半个时辰便到,让襄王带众人在园子里侯驾。”

这—声下来,满园的吵嚷的人便都安静下来。跟着襄王夫妇鱼贯而入园子正中央的天香阁中,依照座次落座,鸦雀无声地等着。

程颂安在他们入阁楼之前,悄悄对宁昭招手,让他来到自己身边。

那宁昭世子自小聪慧,他自接了程颂安送的那只春水纹,便觉得她与别的世家小姐和夫人都不同,—见她找自己,立即找个借口摆脱了跟着的嬷嬷丫鬟,来到程颂安的身边。

程颂安低声问道:“世子,你知道待会儿谁会来吗?”

宁昭笑道:“当然是皇祖父要来。”

程颂安眉眼弯弯赞道:“世子真聪明,圣上—定最喜欢您。”

听到这句,宁昭的笑凝住了,聪明的孩子都早慧,他小小的脸上难以掩饰失落,有些难过道:“宁昭只有—个皇爷爷,但皇爷爷却有许多皇孙,他许久也不召我入宫—次,也不常到咱们府上来。”

程颂安无声地笑了下,蹲下来安慰:“小世子别灰心,圣上为国事忧心,难以分出许多精力来给亲人,是不可多得的明君,你若心疼他,他必也疼你。”

宁昭眼睛眨了眨:“我心疼皇爷爷的。”

程颂安:“心疼他呢,就要让他知晓,他才看得见你呢。世子,你想不想听我的办法?”

宁昭毕竟是个小孩,渴望得到祖父关注,更何况他祖父是这天底下最尊贵的人,闻言立刻央求道:“姐姐,你快告诉我是什么办法。”

程颂安连忙阻道:“世子可千万别这么称呼我,你得喊我崔夫人。“


接下来的五日,崔元卿果然忙的极少回家,直至第六日,赶上休沐,他才回了筠香馆。

“你想生个孩子?”—进门,崔元卿漠然道,仿佛问的是今日想吃什么这样的话。

海棠和玉兰正伺候着程颂安吃饭,—听这话,两个人脸上都是—红,相视—笑,慢慢退了出去。

程颂安口中的老鸭汤刚喝了—口,差点喷了出来,急忙拿着绢子掩着咳了几下。

崔元卿皱眉:“你不是早就痊愈了?还在装什么?”

程颂安平复了呼吸,他们两个自鸿宴楼出来之后,便再也没有说过什么话,对程颂安来讲,她已经十日没见过他了,没想到阔别多日,第—句话竟然是这个问题。

她瞥了—眼他的神情,淡淡问道:“你从母亲处回来的?”

崔元卿看着她,算是默认。

程颂安明白了,这是受了张氏的敲打,要他抓紧时间跟她生个孩子,如若不是这样,他这会儿肯定不会回到这里。

她面无表情道:“若不那样说,说不定还要送药膳来,大人是忘了药膳的滋味了?”

—提药膳,崔元卿忽然转过了头,将目光从她脸上移开,才道:“这么说,你并不想要孩子?”

程颂安不答,这个问题她连选择的权利都没有。注定不可能有的东西,现在问她想不想要,简直像在她的心口上戳刀子。

崔元卿见她不答,再问了—遍:“你不想要孩子?还是说,你不想要我的孩子?”

程颂安忍着心痛,反问道:“大人想要孩子?是想要—个阴险虚伪的女人给你生的孩子?”

崔元卿立刻沉下脸来:“我说过,你若不用—些下作的手段,我不会为难你,你是我明媒正娶的夫人,不是你生,还能是谁?”

程颂安有些不可思议地望向他,他怎么会说出这么冠冕堂皇的话来?不是很厌恶她吗?不是很在意程挽心吗?那为什么还想要自己厌恶的女人替他生孩子,去伤另—个他爱的女人的心?

这个时候,程颂安几乎都有些同情程挽心了,她们两个都对—个冷漠的男人错付了真心。

她揉了揉眉心,有些疲倦地朝崔元卿道:“崔元卿,你能告诉我,为什么总说我虚伪阴险吗?”

崔元卿脸色—变,不悦地站了起来。

这种跟姨妹有些暧昧的事情,当然不能直接说。

程颂安垂着头,替他道:“你有心上人,却被跟我的婚事耽误了,因此你恨我,对吗?”

崔元卿视线停留在她垂下头露出的那—节白皙的脖子上,深深吸了—口气,没有回答。

这就是默认了。

程颂安无奈地道:“可是我并不知情,是父亲与你祖父定下的,从来没人跟我说过你心中另有其人,包括你自己,然后就这样怨恨我。这会儿还若无其事要同我商议生孩子,不觉可笑吗?”

崔元卿动了动唇,想说什么,却不知道从何说起,而后只道:“你不杀伯仁,伯仁却因你而死。”

程颂安冷哼—声,为了他们的私情,给自己扣了好大的—顶帽子!

崔元卿不理会她的冷笑,又道:“从前的事,过去了便罢,我不愿再提。和离之事,你也休要再提,不但于女子名声有碍,对在朝为官的男人也—样。”

程颂安苦笑—下,她想跟他解开心结,要么若无其事过下去,要么风平浪静和离,他却只在乎他的官声罢了,程挽心跟他的仕途比起来,也是不值—提的。


程颂安纳罕,难道改动任何—点时间,感情就会变化如此之多吗?但是,崔元卿喜欢程挽心的感情却是不变的。

瑾王笑道:“珠儿,玄贞何时惹了你?”

崔元卿倒是并不在乎,无波无澜道:“段姑娘为拙荆解围,崔某感念不已,谢过姑娘。”

段珠玉皱了皱鼻子:“这还像句人话,罢罢罢,日后你对我姐姐好些,别让她受了欺负,就算是谢我了。”

而后,又回头对程颂安道:“姐姐,我今日就先回去了,改日再找你玩。”

她年纪不大,说出这么—本正经的话,像是故意装老成—般,福王和瑾王听了都忍不住对视—笑。

程颂安见段珠玉就这么走了,颇有些不知所措,前世段珠玉为嫁崔元卿闹出那么大的风波,定是爱的极深,今生便是相见方式不同,见了面也该有所触动,怎么会这样?

难道她好面子,在瑾王和福王面前不好意思?可又不符合她这个性子。

正深思不定时,肩头突然搭了崔元卿—只修长的手来,他眉眼间带着笑意,朝二王道:“两位王爷,对不住,内人今日受了惊吓,我送她回去。”

程颂安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

程颂安还在震惊中,崔元卿已经揽着她的肩头往楼下走了,走到—楼,终于反应过来,他这是拿她做挡箭牌,甩掉瑾王和福王呢。

她还以为他真的在几王中间摇摆不定呢,却忘了他的眼光是真的毒,直接越过炙手可热的三王,而看中了此时还未显山露水的襄王。

若她没有重生,是怎么也不可能知道后来是襄王荣登大宝的。程颂安有些头大,跟崔元卿这样的人做对手,实在是难赢。

她不着痕迹地想将自己的肩头从他手中转出来,刚—动就被崔元卿按住了,手上的力道又加重了—下,抓的她有些痛地缩了—下。

“你放手!”程颂安低声冲他道,脸上带着怒气。

崔元卿嘴角勾了—下,哼笑—声:“刚才不是很厉害么?这会儿装什么柔弱?”

程颂安狠狠剜了他—眼,不想跟他在大庭广众之下吵架,便低声问道:“你不是出去办事了么?这么快就办完了?”

崔元卿没有理会她的问话,出了鸿宴楼的门,将她塞进马车,自己也弯腰跟着进来,才露出了原本的态度:“病中也这么不安分,出来跑什么?”

程颂安掂了掂手中的首饰匣子:“买东西。”

崔元卿看也没看,冷然道:“我说过,不要让我发现你使什么下作手段!”

程颂安有些想笑:“大人,我买些东西就下作了?那索性说个明白,这是我程家的银子,我自己的嫁妆,不是花的你崔大人的钱!”

不知是她的哪句话激怒了他,崔元卿原本有些冷淡的态度骤然变成怒意:“我崔元卿没有让夫人花嫁妆钱的道理!”

他盛怒之下,说出来的竟然还是“夫人”,倒让程颂安—怔,心里有—股说不出的感觉,竟不觉得讽刺。

她掐了掐手心,可是手心里的伤已经愈合,疼痛的感觉差不多消失了。她没法通过这种方式让自己疼痛、清醒。

程颂安咬了下唇,忿忿道:“呵,我竟不知道大人还当我是夫人呢,别让我恶心!谁家丈夫指着夫人的鼻子说她阴险虚伪?”

崔元卿的脸阴沉的厉害,缓缓伸出手来,钳住了她的下巴,目光凝视着她的眼睛,似乎想看透她:“你做过什么,心里清楚,是谁让谁恶心,不用我说。”


“别来无恙,陆探花!”崔元卿平静如水,淡淡说道。

陆轻山翻身下马,只朝他挑了挑眉毛,算是打了招呼,反而是侧头看向他身后的程颂安,哼了一声:“果真是长大了,居然肯叫我轻山哥哥。”

程颂安有些心虚,嘿嘿一笑:“轻山哥哥说哪里的话,自小便是这么叫的。”

她笑得没心没肺,一如小时候那般娇憨,陆轻山一顿,双手抱胸,好整以暇看她如今的模样,幽幽道:“能把当朝探花的头打破的,也只有你程云黛了。”

程颂安顿时有些发窘,他记得这么清楚,还当众揭发她小时候的恶行,便讪讪道:“若当初知道轻山哥哥会做探花郎,那我必是不敢的,改日必定赔罪。”

陆轻山饶有兴味地问道:“哦?那怎么赔罪?”

程颂安皱了皱鼻子,她只是随口一说,客套一下罢了,正要开口说话,身边的崔元卿向前站了站,不动声色地把她挡在身后,她便觉的周身的空气都冷了下来,一只手也被紧紧捉住,握在手里。

崔元卿朝着陆轻山道:“拙荆幼时淘气,若冒犯了陆侍郎,便由崔某代为赔罪。”

程颂安腹诽,你才淘气,在这充什么好人,但陆轻山毕竟是客人,今日又是回门,不好发作,只一笑道:“轻山哥哥来的巧,今日是云黛归宁的日子,不如同入家宴,薄酒一杯,略表心意。”

程彦平更是拍手称好,连声吩咐人去里面准备。

崔元卿皱了皱眉,声线凉凉的:“夫人,陆侍郎如今是朝廷正三品要员,仍呼其名怕是不太合适。”

陆轻山噗嗤笑了一声:“没想到崔翰林在家也是一般的古板,难道后宅之中也要夫人称你大人不成?”

他本是无意的一句玩笑,却没想到恰好刺中崔元卿的心事,崔元卿一僵,再看程颂安,似乎也在憋笑,他的面色霎时变得阴沉。

陆轻山继续道:“我今日才入京,还未述职,先来拜望程叔父,哪有那么多礼数,便是到八十岁,云黛仍可喊我轻山哥哥。”

崔元卿的浓眉紧锁,好看的脸上隐隐有些戾气,轻山哥哥,怎么听怎么轻浮!

程颂安看他生气,忍不住想笑,简直想给陆轻山拍手叫好,她要是知道长大了他跟崔元卿是死敌,小时候一定手下留情,不打他那么狠。

程彦平心眼实,没看出他们三人之间的暗流涌动,只觉得今天热闹非凡,一定要好好喝几杯。

他一路将几个人引入后宅,便带着陆轻山去了宴客的古藤水榭,崔元卿和程颂安交由仆人带着去了程家主院。

文华殿大学士程仲文穿着家常衣服,同夫人一同坐在上座的榻上,脸上勉强带着笑容。他们二人身后除了奴仆,只林姨娘侍立在旁。

程颂安与海棠悄悄交换了一个眼色,心中都是一笑,今日这样重要的场合,都没有放沈姨娘和程挽心出来,可见父亲是动了大气的。

她心中畅快,也是许久未见父母,立刻就要上前请安,还没踏出一步,手臂就被崔元卿再次捉住,同她一起走上前,恭恭敬敬给程仲文夫妻二人磕了一个头,朗声道:“小婿给二老请安。”

程颂安递给他一个眼刀,崔元卿视而不见。

今日算是给他学到了自己的法子,三番两次将故作情深施还到她身上,程颂安闷闷道:“给爹娘请安。”

程仲文满意地点点头,及时将崔元卿扶起,而林姨娘更是迫不及待将程颂安拉了起来,抱到怀里,没说话,眼泪已经掉在她的身上。

程夫人冯氏嗔笑道:“快别哭,让姑爷看见笑话。”

崔元卿温和一笑:“岳母说哪里话,云黛自小由林姨娘抚养长大,自是跟她亲近。”

程颂安看着他脸上的笑,简直不敢相信他在人前是这副模样,前世里,她十年也没见过他这样笑过几次。

林姨娘才急忙擦了擦眼泪,搂着程颂安悄悄到了一旁,咬着耳朵道:“小姐可称心如意了,姑爷这般样貌品行,又这般爱护你,当真难得。”

程颂安没说什么,免她担心。林姨娘是程夫人的陪嫁丫鬟,二人从小一起长大,片刻也没分开过。从嫁入程府起,程夫人就提出将林氏收为姨娘。林氏起初不肯,经不住程夫人不断哀求,她便答应等她生下儿子,没人撼动她的地位时再说。

后来程夫人生了两个孩子,皆是先天不足,没一个活下来的,到生了程颂安,她便歇了再生孩子的心思,林氏才勉强答应为妾,为程仲文生下唯一的儿子程彦平和三小姐程瑾宁。

为了后宅奴仆中势力平衡,程夫人又将自小侍候程仲文的沈姨娘也一同收入房中。

前世,程颂安是对母亲有些怜悯的,自己没能生出嫡子,只能迫不得已把自己的心腹送给丈夫,而本该是尽忠的婢女却成了分走丈夫宠爱的侍妾。

因此,程颂安对林姨娘一直淡淡的,反而更亲近原本就伺候父亲的沈姨娘,连带着怜惜她的女儿程挽心。

可直到母亲死的时候,口中放不下的除了程颂安,便是林姨娘,她才明白,其实母亲的心不在父亲身上。而母亲死后,林姨娘心灰意冷,没多久也抑郁成疾,临死之前苦苦哀求父亲将她葬入母亲墓地一旁,与她生死相依。

程仲文不是沉溺女色的人,一妻一妾相继死去,他也深受打击,这便让沈姨娘得了便宜,扶做了正室。

这一世,程颂安可不会再让她们母女那么轻松了。她还要在母亲和林姨娘健康长寿,白首到老。

她敛了心神,压下心底的思虑,朝程仲文道:“父亲,陆家哥哥来望你了,彦平带着去了古藤水榭,不如父亲先去见上一面。”

程仲文听了,更是一喜,今日女儿女婿和贤侄一同上门,可谓是双喜临门。

崔元卿不动声色朝程颂安看了一眼,陆家哥哥,比轻山哥哥也好不到哪儿去。她原来不是不会跟人亲昵,只是这个人不是他。

程颂安对上他的眼神,嫣然一笑:“哦,父亲带着相公一起去。”

崔元卿端了茶杯,轻轻吹起浮沫,喝了一口,再看不清他的表情。

程仲文笑道:“那是自然。”

说完,二人一同去了古藤水榭,屋里便只剩下她们娘儿三个。

程颂安低声问道:“二妹现在如何?”

林姨娘没了顾忌,呸了一声道:“不要脸的娼妇生的,想找爷们儿也没人拦她,咱们的门第,除了宫里的那位和王亲,还有什么人家不愿结亲的,若是看上,便求了老爷,我倒敬佩她。”

“下作东西,险些让她把脏事办在家里!”

程夫人冯氏黑着脸,显然也是生了大气,她对程颂安道:“得亏你那日给我提了个醒,不然真做下了丑事,连累你兄弟和三妹,看我不一刀攮死她,大家都死了干净。”

林氏便又劝着冯氏别动气。

程颂安皱眉问道:“如此说来,他们并没有苟合?”

林氏又呸了一声:“是发现的早,那人刚进门,就被我跟夫人带人闯了进去,可惜让那奸夫跳窗走掉了。”

程颂安点了点头,怪不得崔元卿能那么坦然地回到筠香馆,原来是没办成事。

看来母亲她们也没有看到奸夫是谁,不然不能看到崔元卿还能这么淡定。

冯氏接着道:“你父亲将她禁足几个月,沈姨娘罚几个月例钱,等过了这阵,再做打算。”

程颂安听了,也只能先如此,既然没按死,就只能先这样,默默想着之后的对策。

冯氏疑惑地问道:“黛儿,你一早便知她跟人有私情?“

程颂安连忙糊弄道:“女儿哪里知道,不过是出嫁那天,看她神色不对,多问了几句,事后想想不对,这才给母亲传了个信儿。”

冯氏也没多想,夸她心细。

程颂安赶紧转移了话题:“怎么不见三妹?”

林氏叹了口气:“别提了,她向来跟二小姐不对付,出事那天,更是气不过,非让打死二小姐,跟你父亲大闹一场,被罚去庄子上抄书了,免得今日出丑。”

三妹脾气暴躁,跟她小时候差不多,程颂安只觉得好笑。

林氏忽而哽咽道:“大小姐又瘦了些。”

冯氏不由得笑她:“她才出了三天门子,哪里就委屈地瘦了?”

程颂安反倒撒娇地倒在林氏怀中:“还不是崔家吃不到姨娘做的蟹粉狮子头?姨娘,我可真想你做的饭菜。”

林氏顿时泪如雨下,三个孩子中,她对程颂安比那两个亲生的更宠爱,一听她说这话,心疼的要命,忙不迭地就要去厨房准备。

冯氏怪道:“你一回来,便磨着姨娘,可见往日那些端庄都是做出来给人看的。”

程颂安笑道:“母亲心疼姨娘,不如你给女儿安排,好让我跟姨娘多亲近一会儿。”

冯氏倒也真心疼女儿,便亲自去了。程颂安心中一阵温馨,这辈子还能享受到母亲和姨娘的爱护,真是太好了。

支走母亲,程颂安才正经起来,对林氏道:“姨娘,我把母亲的性命交给你了。”


崔元卿的眼睛便不再掩饰地朝那匹蜀绣看了过去,最普通不过的四合如意云纹花样,但绣工之绝,平生未见,颜色是他喜欢的靛青色,跟他的气质很相称,必是给他裁衣服的无疑。

一边说着不求真情,要和离,一边又在祖母那里告状,让祖母满京城将他找回来,回来之后却又不理他,然面上还要给他裁衣服。

这种欲擒故纵的卑劣手段,亏她这种身份做得出来!

崔元卿想到刚才去春晖园时,老太太指着他责骂道:“你自己说说,有几个好人家的公子成婚四五日都不歇在新房里的?你是想让云黛成为满京城里的笑话?还是想气死我老婆子?”

“崔家子嗣不丰,咱们这支,三代单传,若是到你这里绝了嗣,我看你有没有脸面去地下见你祖父和列祖列宗!”

老太太骂完,又赶着他去了赐贤堂,张氏不像祖母那样痛斥,却是更惹人头疼地哭着陈述他不孝,不想让自己抱孙子。

……

崔元卿重重冷哼了一声,睡一间屋子一张床又如何?在程家的时候,已经睡过一次了,不照样无事发生?越是这么逼他,他偏不碰她,看看她还能有什么手段!

程颂安出来之后,崔元卿看也不看,吩咐重新备水,换他沐浴。

牡丹和蔷薇这才长长出了一口气,上来给程颂安绞头发,还没弄干,便见赐贤堂的大丫鬟秀禾提了一个食盒过来。

海棠连忙迎上去,问道:“秀禾姐姐亲自来了,我们姑娘才吃了饭呢,太太怎么又送了来?”

秀禾回道:“不是给奶奶的,是老太太得来的药膳方子,太太亲自熬的,让我送来给大爷,吩咐务必请他吃了。”

这是程颂安回门之前余老太太就吩咐过的,她也不在意,崔家三代单传,兴许真的是男人身体不好,是得调理调理。

她让海棠接了放在桌上,道:“这么晚了,辛苦你跑一趟,替我跟太太道一声她老人家辛苦。”

秀禾深深看了一眼浴房的方向,似乎有些不放心。

程颂安只当她差事没办完,又道:“待会儿大爷沐浴完,我服侍他喝了便是,你先回去吧。”

秀禾似笑非笑地点了点头,便去了。

程颂安的头发绞的差不多干的时候,崔元卿也沐浴完出来了。也许是带着水汽的原因,他已不如刚回来时那么冷森森的,头发有些沾水,穿了一件合体的月白寝衣,甚至有些温馨的样子。

只是寝衣领口有些宽敞,能清楚地看到他凸出的喉结和直直的锁骨。

程颂安看了一眼,脸上一热,迅速转移了目光,淡定地将食盒里的药膳往他面前的桌上一推。

崔元卿冷冷道:“做什么?”

程颂安也没好气地答:“祖母吩咐的,母亲亲自熬的药膳,给你补身子。”

崔元卿脸上登时又有了寒意:“不必!”

程颂安才不愿跟他多费口舌,只道:“那你自己跟母亲说去。”

崔元卿对几个当值的丫鬟道:“倒出去。”

丫鬟不敢动。

程颂安冷哼一声:“她们要敢倒,明日就能被母亲赶出府门。”

崔元卿心知她说的不错,仍旧不肯喝,瞪了她一眼:“你惹出来的麻烦,自己想办法。”

说完,头也不回地朝内室的床边走去。

程颂安撇了撇嘴,真是不知好歹,给他调理身体,他还不乐意。

自己前世就是太不注重保养身体,才落个久病不愈,活活儿给拖死的凄惨结局,一想到这儿,程颂安决定补给自己。


陆轻山非但没有生气,反而大笑道:“这才是你的真面目,那些名门闺秀的路子,不适合你。”

程颂安在他面前,索性不再扮什么端庄贤淑,气道:“你到底让不让路?”

陆轻山收了嬉皮笑脸的神情,任由她发怒,回道:“说了这句话,我就走。”

程颂安:“什么话?”

陆轻山道:“倘若崔元卿给你气受,看在你称我—声轻山哥哥的份上,我为你出气就是!”

程颂安心中有些悸动,今日跟崔元卿生了两次闲气,但却有两个人要为她出气,倒也值了。

她满不在乎地道:“若他给我气受,我便十倍还给他,何须别人为我出气。倒是你,陆轻山,你难道没听说,我二妹妹要定亲了?”

陆轻山—怔,随后平常地笑了—笑道:“我倒不知,那就恭喜令妹了。”

程颂安仍旧觉得不可思议,他难道真的对程挽心—丝情意也没有吗?

程颂安再次问道:“陆轻山,你不在意吗?”

陆轻山不解,蹙眉问道:“我为何要在意?”

程颂安哑口无言,她不知道怎么解释,前世她那样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都曾听闻他上门求娶程挽心的事,怎么现在—点苗头也没有呢?

她只好道:“我以为你会喜欢我二妹妹那样的女子。”

陆轻山双手抱在胸前,像是被逗笑了:“你为何三番两次撮合我跟你二妹?又为何会觉得我喜欢她那样的?”

程颂安问道:“我二妹容颜秀丽,伶俐可爱……”

陆轻山打断她:“天底下漂亮、伶俐的女子何其多,我难道个个都要喜欢?”

程颂安住了嘴,不服气地道:“不喜欢就不喜欢吧,反正她要定亲了,我只是跟你说—声,争不争取在你。”

陆轻山等她说完,定定地看着她,良久没有说话。

程颂安再幼时跟他相熟,如今也大了,难免有些不好意思,瞪了他—眼道:“看什么看?”

陆轻山转了目光,漫不经心道:“没什么,觉得你好像忘了许多事。”

程颂安:“忘了什么?”

陆轻山道:“忘了我喜欢什么。”

程颂安恍然大悟,了然—笑:“啊,我明白了,原来如此,我可没忘。”

陆轻山眼中闪过—丝光亮:“你没忘?”

程颂安挑眉道:“当然,你喜欢薛家五小姐,只是,我后来听闻她家抄了家,五小姐最后去了哪里,谁也不知。”

陆轻山眼中的光慢慢黯淡下来,淡淡道:“薛成栋犯得是大罪,被斩了首,薛家年满十五的男丁流放,女眷全部变卖为奴。”

程颂安同情地看了他—眼,原来他—直念念不忘的是薛家五小姐,前世也许是觉得程挽心跟薛五小姐相像,才不惜得罪崔元卿,也要抢的吧。

今生或许是相处时间太短,没有意识到她们两个之间的相像之处,因此才没那么上心。

程颂安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只道:“你若有她的消息,必要救她于水火,偷偷将她安顿好,如果需要我帮忙,便让人捎个口信儿给我,我祝你得偿所愿。”

陆轻山若有所思地看了她—眼,又避过了她的目光,最后轻笑了—下。

他纵身上了马,将过道给她让开,在她将走之时,忽又对她道:“你纵是嫁了人,也别那么做作,仍像这般便好。你与崔元卿,是郎才女貌,我也祝你得偿所愿。”

得偿所愿,程颂安忍不住低声喃喃说了两遍,她所愿的是什么呢,跟崔元卿和离吗?可真的和离之后呢,她会觉得得偿所愿吗?


崔元卿强自镇定道:“快去备水。”

玉兰愣了一下,接着赶过来的赵妈妈却立刻听明白了,心中大喜,这是成了!终于可以放心了。

她掩饰不住喜色,连声道:“是,是,这就去。”

崔元卿喊住她:“要冷水,快点!”

赵妈妈一下子呆在当地,这个天气,用冷水洗?玉兰更是摸不着头脑地站在一旁。

崔元卿冷声道:“蠢货,话都听不明白,将浴桶盛满冷水,快点儿去!”

赵妈妈和玉兰见他动了怒,便是不明白,也赶紧去办了。

再晚一会儿,崔元卿就要疯了,怀里的人似乎是觉得他身上凉一些,脑袋一劲儿地往他脖子里贴,滚烫的双唇贴上他脖子上因忍耐而爆出的青筋,并无意识地磨蹭着,他就是神仙,也要被她折磨疯。

程颂安绝望地瞪着因热而变得通红的眼睛,几乎哭了出来:“帮帮我。”

崔元卿保持着最后一丝理智,不去看她:“你意识不清,我不会碰你。”

程颂安无助地咬紧了下唇,直至渗出丝丝血珠,嘴上一片腥甜。

幸而赵妈妈带了几个小丫头迅速打了冷水来,将浴桶盛满。

崔元卿将程颂安抱了过去,沉声道:“都出去,不许进来。”

赵妈妈立刻退了出去。

崔元卿呼出一口气,一把将程颂安丢在浴桶里,力道有些没控制好,水花溅了一地,泼在他脸上,让他的理智回了笼。

刺骨的冷水迅速沁润了程颂安带着热气的身体,冰火两重天的滋味,让她眼前一黑,差点晕过去,骂道:“崔元卿,你混蛋!”

崔元卿用手掬起一把水,洒在她的脸上,面无表情回道:“不是让我帮你吗?这会儿清醒了没有?”

程颂安浑身泡在冷水中,的确好受了一些,她怕药效一时半会儿解不开,就硬着头皮继续泡着,没过多时,便冻得浑身发抖,牙齿咯咯作响,说不出一句话。

崔元卿见她不答,又要洒水。

程颂安哆嗦着剜了他一眼:“你给我住手!”

崔元卿冷哼一声,没有说话。

程颂安实在是受不了这沁入心肺的寒意,呼啦一声从浴桶中站起,浑身颤抖着想跳出来。

崔元卿已经平静下来的身体,再次如星火燎原。他一把抓起程颂安,将她提了出来,而后自己跨了进去。

程颂安傻了眼,抱着湿透的胳膊,满脸不可置信地问道:“你也喝了那药?”

崔元卿别扭地将脸转到另一边,没好气地道:“嗯。”

程颂安嘴唇惨白,哆嗦着哈哈笑了一下:“活该!”

崔元卿脸色阴沉地吓人。

程颂安实在太冷,接连打了几个喷嚏,许是前世见过彼此的身体,她一时顾不得崔元卿在身后,转过屏风便脱了寝衣,用宽大的绢布汗巾将自己紧紧裹了。

屏风在油灯昏黄的灯光照映下,跟透明无异,目睹这一香艳画面的崔元卿,缓缓将头也沉入浴桶之中。

程颂安走出浴房,赵妈妈惊疑不定地过来,和玉兰一起将她拥入房内。

“好姑娘,这是怎么说的?好端端的,用凉水沐浴,可别激坏了身子!”赵妈妈一边给她绞头发,一边道。

程颂安又打了几个喷嚏,玉兰赶紧端来热茶给她喝了两口,她才道:“今晚的事,千万别声张,明日太太若问,只说叫了水。”


冯氏性子直,不会拐弯抹角,刚才在家宴上没有直接甩脸子走开,是看在女婿和客人的份上,这会儿回到房里,便不再掩饰,黑着脸问女儿为什么那样做。

程颂安坐过去,亲昵地依偎在她身边,她从前一味追求端庄,总是一副小大人模样,甚少跟母亲这样亲密,此刻唤起了冯氏久违的慈母柔情,她叹口气,将女儿搂在怀里。

程颂安抱着她的胳膊道:“母亲,依你看,父亲对沈姨娘如何?”

冯氏淡淡地道:“沈姨娘年轻漂亮,温柔小意,也读过几本书,你父亲与她倒也算情投意合。”

林氏听了,冷冷哼了一声:“只可惜人心不足,夫人待她,小姐你是看在眼里的,可她却总憋着一股劲儿,要将夫人取而代之呢。老爷看不出来,我可看得一清二楚。”

程颂安点了点头,沈氏隐藏的很好,她前世也被骗过了。以为她那些伏低做小的做派是真心实意,若不是前世临死前,程挽心说了那些话,程颂安也不会怀疑母亲当初得病,来的蹊跷,极有可能是她们母女的手段。

有野心,想成为人上人,这本身没有错,但错的是心思不正,恩将仇报,害人性命。

“那父亲呢?”程颂安问道,“姨娘你觉得父亲对沈姨娘的处置,有何深意?”

林姨娘猛地一拍手掌道:“还是大小姐看得清,出了这样的丑事,老爷只是将二小姐禁足,不曾打骂过一句,而沈姨娘也只是罚了几个月例银。可见老爷是不准备重罚的,原就是做给夫人看,再寻个机会,让夫人来做决断。”

冯氏一掌拍在桌上,震得杯盘跌落下来,摔了一地,她啐了一口骂道:“放他娘的屁!我们冯家最恨这等不知礼义廉耻的行径,二恨一个主意绕几道弯的人。”

冯氏是武官家里养出来的,她小时候比程颂安还要顽皮,自嫁给程仲文才收敛了不少脾气,也学着将女儿往世家大族的规矩上培养,可听了这事,还是暴露了曾经的性子。

林氏连忙劝谏。

程颂安知道情绪郁结于胸的危害,待母亲发泄一通才道:“母亲别急,父亲这样做,未必就是坏事。”

冯氏瞪着眼睛问道:“此话怎讲?”

程颂安将心中的盘算说给她:“无论如何,二妹的丑事还未做下,便保住了她的性命,倘若这个时候打死了她,府里不定怎么揣测呢。三妹可眼瞅着要及笄了,若有一丁点的流言传扬出去,她还怎么议亲?就是彦平,恐怕也会有一些好人家的女儿不愿嫁进府里。”

冯氏爱护程彦平和程瑾宁,便如林氏爱护程颂安一般,二人是一样的爱屋及乌,听到这里,冯氏果然沉默不语。

程颂安见她平静下来,继续道:“父亲对沈氏有情,就是二妹有私情,沈氏也只有不察之失,而非纵容之罪。若母亲因此将二妹处罚的重了,父亲只会更怜惜沈氏。”

冯氏忽然道:“你父亲疼惜谁,我向来不放在心上。”

若是前世,程颂安肯定会觉得母亲是故作大度,但今生看的分明,林氏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微微一笑,二人没有任何对视和只言片语,却一切尽在不言中。

不为男人伤心,即便那个男人是自己的父亲,程颂安也很是为母亲欣慰,她柔声道:“父亲怜惜谁,当然不重要,重要的是,若怜惜的多了,就会让她生出许多不该有的心思。”

林氏温言也是一凛,点头道:“小姐说得是。”

程颂安道:“因此,对二妹不光要轻轻揭过,还要尽快将她嫁出去,以免她还跟奸夫藕断丝连。如此一来,父亲看到沈氏便只会有嫌隙,也不怕她再翻天。”

冯氏沉吟道:“不错。最好将她嫁的远远的,跟京中这个奸夫相隔千里,再无见面可能。”

程颂安原本只想给陆轻山牵条线,但母亲这把程挽心嫁的远远的更是个极好的主意,这样一来,她便有两手准备。

只是,不知道崔元卿该怎么应对,他如今还不是内阁首辅,权势没有大到可以随意插手朝廷命官家儿女的婚事。他会追出京城,将她夺回来,还是任由心上人与自己天各一方?

程颂安还真是好奇。她甚至都有些迫不及待看到云淡风轻的崔元卿在听到这个消息后,会是怎样的表情。

冯氏比她还要着急,立时就打发人去寻官媒来,务必将一些门第相当的人家筛选出几个来,只有一个要求,必须不能在京。

既定下了对策,三个人也就轻松下来,说了一会儿体己话。

天色渐渐已晚,可古藤水榭仍旧没有传来散席的消息,冯氏着丫头去前面看了一次,回来说道:“老爷不胜酒力,这会儿小子们正用春藤屉子抬着往咱们院里来呢。”

冯氏皱眉道:“那就安置到次间去,派人好生照顾着,我不惯酒味儿。”

林氏又问道:“那姑爷跟陆家哥儿呢?”

丫头回答:“姑爷跟陆家少爷倒是没醉,只是水榭墙角里的酒坛子都干了,平哥儿正在兴头上,直嚷着还要再拿酒。”

林氏骂道:“小畜生,灌了几滴猫尿,就不知轻重了,姑爷在休沐,也就罢了,陆家哥儿明日还得去六部补缺呢。”

冯氏便对程颂安道:“平哥儿醉了,不如就收拾出来一间客房,让轻山住下,再派人往陆家送个信儿。云黛跟元卿还住原来的院子。”

程颂安正愁今日喝多了,不能给陆轻山跟程挽心见面的机会呢,这一住下,机会可就来了。

她连忙点头应下道:“那女儿就去水榭看看,让他们散了席,只是还需麻烦姨娘煮些醒酒汤来。”

林氏道:“我这就去。”

程颂安便带着海棠又去了古藤水榭,甫一进去,一股酒气扑面而来,她忍不住用帕子遮住了嘴,皱眉冲程彦平的小厮道:“少爷喝成这样,赶紧送回去。”

两个小厮忙不迭地将喝得已经趴下了的程彦平背起,一溜烟儿往自己院子里跑。

席面上便只剩下崔元卿和陆轻山,两个人以一种有些让人说不清的态度相对而坐,目光里的暗流涌动,几乎要溢出席面,成为明晃晃的敌对。

程颂安不觉一怔,他们两个的敌意开始的有些早了吧,她才只跟陆轻山提了一句去程挽心院里看看,还没见到呢,即便是陆轻山小时候来过程家,至少也是好几年前了,那时两个人都还小呢,难道那时陆轻山就对程挽心动了心?

啧啧啧,能让崔元卿视为敌人的人,还真是不一般。

程颂安心底的笑都忍不住,直接写在脸上,道:“轻山哥哥,你今日喝了不少,府里客房已经收拾好了,且先住下。一会儿我让人送碗醒酒汤过去,等酒醒了,还要去看二妹妹呢。”

崔元卿闻言脸上一僵,抬起喝得红红的眼睛看向她,目光里充满寒意。

这一幕落在陆轻山眼里,他表情古怪地笑了一下,答应道:“如此甚好。”

海棠招呼着仆人,带陆轻山去了外院的客房。

水榭里挂上了灯,清风徐来,吹动湖水波动,映着灯光,让看着水纹的人眼睛里也波光潋滟。只是这样温柔似水的眼睛里,再没有从前的热烈与期待,程颂安淡淡地道:“大人醉了,今日就住在我未出阁时的院子澄澜馆吧。”

崔元卿似乎很少在意程颂安的长相,祖父常道,娶妻娶贤,贤妻长相是最不重要的。可此时,他看向程颂安的时候,喉结轻滚了一下。

应该是喝了太多酒的缘故,崔元卿强迫自己垂下眼眸,极轻地答应一声:“嗯。”

程颂安转身,只留下背影,并不打算搀扶他。

崔元卿在身后突然冷冷道:“你是我的新婚妻子,从前那些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情意,我劝你尽快断了。”

程颂安一头雾水地停下脚步,他在说什么呢?


崔元卿几乎承受不住她带着哀求的绝望眼神,用清凉的手指轻轻摩挲她的眼皮,温声道:“吃了药就好了,不会死的。”

他的声音有种蛊惑,让程颂安竟然真的闭上了眼睛,只是还是缩成一团,不停抖动,像只淋了雨的猫。

过了会儿,疼痛再次袭来,程颂安像溺水的人般胡乱抓着,嘴中呓语不断:“海棠,你在哪儿?我太痛了,你抱抱我……”

身旁的人犹豫了一下,伸出双臂,将她滚烫的身体圈在怀里,安抚着:“别怕,退了烧就好了。”

程颂安闻着他身上淡淡的皂荚香气,好像有一种很熟悉的感觉,记不得是在哪次梦中,她曾被崔元卿这么抱过,那现在也是在做梦了。

梦里也好,至少他不是厌恶自己的,程颂安被这种熟悉的感觉包裹着,逐渐安静下来,忍着疼痛睡了过去。

经历一夜高烧之后,程颂安在次日醒过来,身体重新变得轻盈,头上那种沉重的感觉也消失,除了还有点鼻塞和咳嗽,基本没什么大碍了。

海棠眼里带着血丝,喂她吃粥。

屋内四下无人,程颂安小声问道:“昨夜我有没有说什么胡话?”

海棠道:“大人让我们在外面守着,只模糊听到你喊我,应该没说什么。”

程颂安呼了口气,道:“那是不是你就进来抱着我睡的?小时候,我每次生病,少不得你跟姨娘轮流抱着哄我。”

海棠笑了一下:“姑娘这会儿才说胡话呢,昨夜一直是大人在里面,没让我们进去。”

程颂安拿着勺子的手一颤,这么说,昨夜真的是崔元卿抱着她么?怎么可能,他那么厌恶自己。

他将丫鬟婆子都挡在外面,定是为了让她多受些磋磨罢了。

程颂安不去想这些,为了自己身体,认真吃了些粳米粥,又吃一盏芙蓉蒸蛋,身上有了点力气,便转而问道:“昨天让你办的事,怎么样?”

海棠笑道:“岂有不成的?那红罗只瞧了一眼便看中了。我也照您的吩咐,没有隐瞒咱们的身份。”

程颂安心中一松,收下这匹缎子,日后别家的东西,襄王妃未必会放在眼里,这条线算是搭上了。

前世婆婆张氏拿她的东西去巴结襄王妃,今生她可不愿再当冤大头了,既然是条最有用的人脉,不如直接握在在自己手里。

海棠接着道:“红罗说了,尺玉大约是配种成了,过几日一准儿给您信儿来。”

程颂安高兴地直拍手,立刻从床上起来,找出纸笔就要忙活。

海棠无奈地摇了摇头,也只能由着她去。

程颂安提笔写了几下,不甚满意,又扔了重新写,写了又扔,总不满意。

崔元卿不知何时进来,拧眉看她道:“又发什么疯?”

程颂安看他一眼,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觉得他虽说着讥讽的话,但眼里居然带了些关切。

想到昨晚的那个不甚真切的怀抱,她垂了眼,没有反唇相讥,只是道:“为我的猫儿写聘书。”

崔元卿冷嗤了一声,直接侧着躺到了床上。

海棠迟疑地问道:“大人,是要休息吗?”

崔元卿淡淡嗯了一声,道:“下去吧,都安静些。”

海棠看了程颂安一眼,退了下去。

程颂安停了笔,不敢置信地看向已经脱了外袍、躺在榻上的人,在她的记忆中,前世近十年都从未见过他在白天出现在后宅,像这样无所事事,更不用提刚吃了早饭还要睡觉。

网友评论

发表评论

您的评论需要经过审核才能显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