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主角分别是向阳付婕的女频言情小说《少年游向阳付婕结局+番外小说》,由网络作家“阿刀”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于是我看待林佳的眼神完全变了,一个从不出门的小伙儿,竟然随身带了几十万现金,却住在一个,每月房租450的偏僻老楼里。我觉得只要是个正常人,都会和我想的一样,他是个罪犯,肯定是谋了不义之财,然后躲藏到了这里!“林佳,你把这么多钱拿给我看,就那么信任我?”我开始试探他。“几十万算多吗?”他反倒惊讶地看了我一眼,又似是想到了什么,这才淡淡一笑说:“我差点忘了,你是乡下来的;在你们那儿,几十万能算是笔巨款吧?!”我尼玛…当初因为10万块钱,我爹就丧了命;这么一大笔钱,你说能不能算巨款?!我真的有点乱了,同时还多了几分戒备,但看他瘦胳膊瘦腿儿的,又似乎对我没什么威胁。“林佳,说老实话,你觉得我这人怎样?”“开始有点土,看着碍眼,但看习惯了,也...
《少年游向阳付婕结局+番外小说》精彩片段
于是我看待林佳的眼神完全变了,一个从不出门的小伙儿,竟然随身带了几十万现金,却住在一个,每月房租450的偏僻老楼里。
我觉得只要是个正常人,都会和我想的一样,他是个罪犯,肯定是谋了不义之财,然后躲藏到了这里!“林佳,你把这么多钱拿给我看,就那么信任我?”我开始试探他。
“几十万算多吗?”他反倒惊讶地看了我一眼,又似是想到了什么,这才淡淡一笑说:“我差点忘了,你是乡下来的;在你们那儿,几十万能算是笔巨款吧?!”
我尼玛…当初因为10万块钱,我爹就丧了命;这么一大笔钱,你说能不能算巨款?!我真的有点乱了,同时还多了几分戒备,但看他瘦胳膊瘦腿儿的,又似乎对我没什么威胁。
“林佳,说老实话,你觉得我这人怎样?”
“开始有点土,看着碍眼,但看习惯了,也就那样吧;傻大个儿,你心眼儿倒是不错,饭做得也挺好吃,以后遇到困难就吱声,别磨磨唧唧不敢说;今天你上来就甩脸子,我还以为自己怎么着你了呢,原来就是钱的事。”他不屑地蔑了我一眼,又大大咧咧坐下来,吃起了饭。
这小子心也太大了,一大包钱扔地上,他就不怕我起歹心?我继续试探道:“你把这么多钱亮出来,就不怕我给偷花了?”
他竟然摆摆手,吃着蒜蓉菠菜说:“随便抓着花,这钱我看着就脏,正愁没地方处理呢。”
脏钱?我的心再次“咯噔”一下,看来我猜的不错,这小子绝不是干正事儿的人。
“林佳,你能告诉我,你究竟是干什么的吗?”
“不能!这可关乎我的安全问题,对谁都不能说,你也不例外。”
我艰难地耸动着喉咙,看来真的是遇上硬茬了;但回想这些天的相处,林佳虽然小毛病不少,可他也没什么坏心眼儿啊?洗发露、香皂、手纸,他都由着我用;网费也是他交的,看我没网,还让我接了根网线。
于是我苦口婆心道:“林佳,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坦白从宽、抗拒从严,苦海无边,咱回头是岸啊!”
“你有病吧?!”他白了我一眼,完全不慌,还饶有滋味地吃着菜。
“老实说,你到底犯了什么事?你要信得过我,咱们就一起想主意,你这么老躲着,始终不是个办法对吧?!”我继续劝道。
这下林佳生气了,他把筷子一拍,两手交叉在胸前,坐直身子冷冷地看着我道:“哟,我刚听明白,原来你把我,当成嫌疑犯了啊?!”
这还用疑问吗?明摆着的事嘛!我继续说:“这钱我不能替你销赃,真要沾上了,我也得跟着倒霉。”
林佳没绷住,竟然“噗嗤”笑了起来,他眼睛上下打量着我,饶有兴致道:“你是不是还想报警抓我啊?”
“那得看你犯了什么事,有没有伤天害理,愿不愿意把实情告诉我。”对于林佳,我依旧选择给他一条生路。
“不用那么麻烦,110是吧?我替你打,咱直接让警察来,不就完了吗?”说完,他真的拿起电话就打:“喂,110吗?”
我吓得顿时一个激灵,赶忙抢下电话,挂断后才说:“疯了吧你?!就不为自己,再想想后路?”
他对着我的手拍了一下,又把电话抢过去说:“你真是个土包子!我要真犯了罪,敢打电话报警吗?还有,不要拿你的世界观,去衡量别人的一切;几十万而已,都不够我买个车轮子的。”
说完,他又吃了两口菜,把筷子一扔,指着桌上的钱问:“这钱你到底用不用?”
“不用,不义之财坚决不用!”我是个相当有原则的人。
“不用拉倒,饿死你得了。”
说完,他抓起那沓钱,拎着黑包,转身又进了卧室。
周一清晨,我洗漱完之后,就敲着林佳的房门说:“林佳,起了吗?”
“干嘛?”他带着没睡醒的声音问。
“借我800块钱呗?”
不大会儿功夫,卧室的门被“砰”地砸了一下,我猛一激灵,以为又是他丢的拖鞋。
“开门自己捡,顺带给我买份早饭上来。”
我轻轻推开门缝,一沓百元钞票,就那么被他粗暴地扔在了地上。
伸手抽出三千块钱,这绝对够我坚持到月底了;然后我把剩下的钱,又推进去说:“我就拿了三千,还剩七千放门后了,回头你点点。等我月底发了工资……”
“滚!!!”
给林佳买完早饭,我就跑去上班了;我们资料科还是那鸟样,主任喝茶看报纸,苏姐拿着镜子臭美;我和姜雪就窝在办公桌里,吃她带来的坚果零食。
这样的日子,对别人来说是享受,可对我来说却是煎熬;总不能一辈子,就这么混下去吧?
我好歹念了四年书,而且比所有同学都努力,曾经我老期盼着,等踏入社会后,立马放开手脚大展宏图;结果却没想到,自己竟一脚踹进了养老院。
“那个…主任,这些资料图纸什么的,我能看吗?”起身走到主任桌前,我试探性地问。
“主任,主任?”我拍拍他肩膀。
“嗯?哦,呵,下班了啊?”主任赶紧放下挡在脸上的报纸,起身就要收拾东西走人。
“这才上午九点,我是问您,这些资料图纸什么的,我能看看吗?”我尴尬地看着他笑问。
主任一愣,随即不太开心道:“你不是闲的吗?这些东西有什么好看的?书架上有的是报纸,你拿着看不就完了吗?!”
我摇头腼腆地解释说:“主任是这样,我专业就是学机械的,尤其咱们信息部,有这么多资料图纸,我看着眼馋,想提升提升自己的技能。”
听我这样说,主任倒是眼前一亮,指着周围的资料柜说:“看,随便看!当然,保险箱里的核心技术除外。”说完,他还瞥了两眼苏姐和姜雪:“看看人家向阳,多有上进心?再看看你们俩,唉……”
后来我很感激,那段在资料科的岁月,因为那为我积累了,很多前沿专业的技术和构想。所以有句话说的好:“是金子,到哪里都会发光。”埋怨工作环境不好时,那只能说明,我们努力的还不够。
开车去窑厂的路上,何叔就旁敲侧击地说:“日子过得真快啊,眨眨眼的功夫,冰儿都长这么大了,也该到谈婚论嫁的年纪了。对了阳阳,你觉得冰儿怎么样?”
我抿着嘴,看着坐在副驾驶上,身材凹凸有致、皮肤白皙无瑕,更重要的是,浑身都散发着独特气质的何冰说:“挺好的啊,长相就不用提了,而且还是高材生,远了不说,在咱们整个县城,那得是万里挑一;将来谁要是娶了我妹,那绝对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
“阳阳,叔也不跟你绕弯子了,其实你和冰儿……”
“爸!”不等何叔说完,何冰当即甩着眼泪,直接打断了他的话。
“爸什么爸?!我今天就把事情挑明,你跟阳阳有婚约,等厂里的事情一解决,我就给你们俩完婚!”何叔的声音很霸道,毕竟是一厂之主,这点威严还是有的。
“我死都不嫁!他凭什么?就他这样的…这样的……”透过后视镜,何冰狠狠剜了我一眼,却又不想把话说得太难听,她到底还是善良的。
何叔却一掌拍在方向盘上说:“阳阳怎么了?他哪点比你差?换做你摊上阳阳那种家庭,未必就比人家有出息!我平时是怎么教育你的?不要瞧不起人,那些从苦日子熬过来的人,都值得让人尊敬!”
何冰委屈地流着眼泪,洁白的牙齿咬住嘴唇说:“我知道,我没有瞧不起谁,可是…可是……”
“没什么好可是的!”何叔深吸一口气,又把话题转向我道:“阳阳,今天你就跟叔说句实话,你到底觉得何冰怎么样,喜不喜欢她,将来愿不愿娶她?”
“叔,这么说吧,我从小就喜欢何冰!”
“你给我住口!”听了我的话,何冰顿时吓了一哆嗦,甩着眼泪就朝我瞪了过来。
“叔,强扭的瓜不甜,我看这事儿还是算了吧。”摆摆手,看着让我魂牵梦绕的姑娘,如此地讨厌、排斥我,我还真有点于心不忍。
可何叔却皱眉说:“强扭的瓜也是瓜,这事儿你不要操心,只要你喜欢她就行,剩下的工作我来做。丫头你记住,爸爸的眼光不会差,阳阳这孩子将来绝对有大出息!再者,阳阳是什么品性,你心里应该清楚。”
正说着话,何叔的车就开进了窑厂;倒是何冰已经委屈的不行了,她抬着高跟鞋,一脚踹开车门,接着愤愤地下了车,“咣当”又将车门甩上。
“呵,这丫头,跟我一样的牛脾气。”何叔摆了摆手,然后点燃一支烟,摇下车窗往外吐着烟雾,又说:“阳阳,从今天开始,你就要为何冰活着!她小时候挺稀罕你的,后来你不搭理她,她还难过了好一阵子。”
“叔,那些都是小时候的事了,现在我们也都长大了;您这么硬把我们往一起凑,合适吗?”我抿嘴笑着问。
“有什么不合适的?我说合适就合适!”说完,何叔也下了车,我赶紧跟上,也没做过多的解释;只要能麻痹何叔,给我创造报仇的机会,让何冰委屈一下也无妨。
至于何叔的这个窑厂,就在我们村边上;而南面就是我家鱼塘,站在厂门口,我甚至能看到父亲的坟;只是往日红火的鱼塘,如今早就臭了,那腥臭味,甚至飘进了厂子里。
抛开那些刻骨铭心的忧伤,我跟着何叔一路往里走;当时厂里进了好多的新机器,但由于厂房没有搭建好,机器就那么露天放着,只是用简单的塑料膜盖了一下。
“叔,您从信贷公司借钱,就是为了买这些新设备吧?!”
何叔边走边说:“可不是嘛!三月份我跟着县里的考察队,去了趟国外,这一看人家外国佬的设备,咱当场都傻眼了!全自动化的烧窑设备,不仅操作安全,而且节省人力,最重要的是效率高;这台设备一旦开起来,不出一年就能回本儿!”
顿了一下,何叔继续又说:“所以我脑门儿一热,当即就订购了一整套,花了近三百万!这部机器上个月到货后,我正忙着搞安装呢。”
进到何叔的办公室里,我看到何冰已经忙活起来了,她坐在电脑桌前,旁边堆了很多单据,手里的计算器,就跟和她有仇似的,被何冰用力按得啪啪响。
我依旧憋着笑,看着何叔又问道:“叔,如果您一年才能回本的话,那贷款公司的钱,您打算怎么还?就这么一直拖着?”
何叔掐灭手里的烟头说:“情况是这样,我已经跟银行提交了贷款申请,这不让何冰过来,就是帮我把厂里的财务报表、资产明细都弄好,方便银行验资;等银行的钱下来了,我就把永恒信贷的钱还上,估计能有个一周就够了!”
顿了一下,何叔突然又皱眉道:“可就这几天最难熬,如果这时候永恒信贷的人过来捣乱,咱们处理不好的话,这银行贷款的事情,恐怕就得黄!”
“那既然这样,您为什么不早去银行贷款呢?”我继续疑惑地问。
“咱不是厂子小嘛,从银行里贷不出大额的资金;听说永恒信贷公司不用抵押,我就去那里借了钱!本来我算得好好的,机器两个月前就能到,可偏偏赶上海里起浪,机器整整延迟了一个月才到货!”
何叔皱着眉,又点上一根烟,猛抽了两口说:“再加上你们家出了事,我哪还有精力顾厂里这边?所以事情就这么一直推,才弄成了今天的这种局面。”
听完何叔的话,我心里顿时又多了一分自责!如果不是为了去医院照顾我,如果不是为了处理我爸的后事,或许何叔早就从银行把钱借出来,还给永恒信贷了;所有的一切,都是我的错啊!
压着心底浓浓的愧疚,我深深吸了口气说:“叔,好歹我也念了个大学,账目上的事,就让我跟何冰一起弄吧;加班加点的话,估计两天就能弄好。”
听我主动要跟何冰一起干活儿,何叔当即就笑了:“那行,你跟冰儿在这里忙活,我到窑里去看看,争取尽快复工复产。”
等何叔离开以后,我这才朝着何冰走去;她可是真漂亮啊,让人说不出的喜欢,白皙的脸颊,微红的眼睛,还有浑身上下奇特的风情;只是我向阳,这辈子还有福消受吗?
她这话倒是把我问愣了,怎么突然之间,就扯到董事长身上去了呢?搓了把麻木的脸,我疑惑道:“你问这个干什么?”
姜雪抿嘴一笑,又给我倒了杯酒说:“好奇呗!那天给你做入职报告,我发现你竟然跟咱董事长,来自同一个地方。”
我摆手笑了笑,就把那天面试的事情,给姜雪说了一遍;“就是碰巧,其实我连董事长的面都没见过,更没什么亲属关系。”
“真的只是碰巧?向阳,我看你是没喝到数,跟我还耍心眼。”说完,她又开始举杯,我却真的扛不住了,最后“哇”地一口,对着垃圾桶吐了起来。
再往后我就迷糊了,似乎隐约记得,姜雪把我扶回了她家;躺在床上的时候,她还在继续追问我,跟董事长到底有没有关系;而我当时稀里糊涂,最后具体说了什么,已经完全不记得了。
第二天醒来,当我发现自己,躺在姜雪家的时候,浑身都冒起了冷汗!好在我身上的衣服没脱,而且躺的是她家次卧,这才稍稍安下了心。
“你醒了啊?”走进客厅,姜雪已经穿衣打扮好了。
“那个…不好意思,我酒量不大好,昨晚真是麻烦你了。”毕竟我是第一次,在女孩家过夜,总觉得蛮尴尬的。
“没有啦,也怪我,昨晚跟你聊得投缘,就多贪了几杯。”姜雪抓起桌上的钥匙,拎包挎在肩上又说:“我临时有点事,要不……”
我赶紧搓了搓脸说:“行,咱一起下楼,我也该回去了。”
她甜甜的笑着,往楼下走的时候,她突然又想起了什么,忙对我说:“哦对了,主任明天晚上,给他孙子摆满月酒;你提前准备个红包,别到时候来不及。”
之前在办公室,主任打电话的时候,确实提到过孙子的事;但没想到会摆酒宴,而且还要我们随礼;当时我稍显尴尬地问:“随多少啊?”
姜雪想了下说:“800吧,一般都是这个价。”
800?我浑身上下,连一毛硬币都算上,也满共才700多。可职场里的人情世故,你又不能不参与,尤其那还是我顶头上司。
走到楼下时,我想管姜雪借钱来着;但转念一想,同事之间借钱不好,尤其人家还是个女孩;后来我索性,又把话生生咽了回去。
失了魂般坐公交回去,我先去买了点菜,都是挑剩下的小土豆,黄叶的菠菜什么的;虽然只花了7块钱,可我还是心疼地要命。在乡下还好,没钱可以在地里拔菜,可在城市里生存,一分钱都能难倒英雄好汉。
做好饭后刚上桌,林佳就跟个大爷似的,坐下来动起了筷子:“今天这菜,怎么这么素?而且就炒了这么点儿,喂苍蝇啊?”
他不说话我还不来气,天天白吃白喝,还挑肥拣瘦;最关键的,我正愁得没辙,明天份子钱拿不出来,往后我还怎么在公司混?
“谁说要给你吃了?把筷子放下!”红着眼,我咬牙朝他凶道。
“吃枪药了你?昨天给我抢厕所的账,我还没给你算呢!”他把筷子一扔,竟然给我犯起了脾气。
我强忍着一口气,抬手指着他,组织了半天语言,才愤愤地开口道:“林佳,我先说明,咱不是小气之人!可有时候,你是不是也太过分了?!”
他眼神疑惑地看着我,手扶了扶眼镜道:“我怎么过分了?你有病吧?!”
“我有病?好,那我可说了!老子天天做饭给你吃,你不领情就罢了,至少得给我买菜的钱吧?还有,你隔三差五让我捎咖啡,带饮料,满打满算也一二百了,你跟我提过钱吗?”
说这话的时候,我的脸都火辣辣的发烫;想我向阳,从不斤斤计较这些,可英雄末路,也得为柴米油盐发愁。
“你就为这事儿生气啊?那才几个钱?你真是小气鬼!”他竟然直接白了我一眼,动筷子吃了起来。
我真是被他气坏了,抬手一把将筷子夺下来,我满腹委屈地朝他吼道:“林佳!我现在兜里,就剩700块钱了,明天主任办酒席,我还要随800块钱的礼,你站在我的角度想想行吗?我不容易,真的不容易。”
说完,不知道是羞愧,还是难过,我的眼圈都红了!本以为我向阳,堂堂大丈夫,到哪儿还没个容身之处?可现实却狠狠给了我一巴掌,我连800块钱都掏不起。
见我蹲在地上抱头不语,林佳二话不说,穿着拖鞋直接回了卧室,还“咣当”一下把门关上了!
我真是被气笑了,这遇到的都是些什么人啊?!难道老天,就总要这样折磨我?难道这世间,就没特么一个好人?
然而下一刻,林佳卧室的门,“咣当”又开了;他“啪嗒啪嗒”走到我面前,抬脚踢了踢我说:“拿着,这是我一个月的伙食费,往后早餐和晚饭,你全包。”
我缓缓抬起头,眼眶里还含着泪,当时真以为自己看错了,因为林佳手里,拿了厚厚的一沓百元大钞,估计得有一万块钱!
“不是…你…犯不上跟我置气,拿一千给我就行;我也不是小气,就是遇上事儿了,等发了工资,这一千我再还你。”当时我真的以为,林佳是跟我置气,故意拿一万出来损我。
可他却蹲下来,把钱塞进我手里,挠了挠短发说:“傻大个,你怎么还哭了?能用钱解决的,都不是事儿!赶紧拿着,我压根就不缺这点儿。”
我怎么可能拿?这可是一万啊?!赶忙把钱放到桌上,我推脱着不要,还自言自语解释,就说先借他一千,回头等发工资就还。
可林佳二话不说,直接又进了卧室;片刻后,他拎着一个黑背包走出来,往我面前一扔说:“拉开看看。”
我抬头疑惑地看着他,然后低头拉开背包;然而下一瞬间,我感觉脑壳都要炸了!
整整一背包,全是钱!少说得有五六十万!我的天爷,假钱吧?从里面掏出一沓,我撮了半天,也没发现有一张是假的。
这个林佳,到底是什么来头?他怎么能有这么多钱?而且还是现金?!
后来我就躺在病床上,呆呆地望着窗外;那时节虽是夏天,但窗外却飘着蒙蒙细雨,几缕微风吹动着窗纱,带着几分舒服的凉意。
“你饿吗?我去给你弄点吃的吧。”何冰站在病床前,很拘谨地看着我问。
微微侧脸,我静静地望着眼前,这位身材高挑、带着清香的姑娘:“那批料烧出来了吗?”
何冰轻咬着红唇,点了点头说:“蛮好的,都烧出来了;就是有几台机器出了问题,宋冬正带人修理。”
我眉头微皱,宋冬那个二世祖,他连操作台的软件都弄不明白,还会修理机器?可这种话,我不能当着何冰的面说,否则又得生一肚子气。再说了,宋冬不行,不代表宋冬厂里的专家不行,机器上的事,或许他能弄明白吧。
“哎,怎么不说话?我记得小时候,你话老多了。”何冰拉着凳子坐过来,手托下巴看着我问。
可我却没有想跟她聊天的欲望,不为别的,只因那晚,她打了我那一巴掌!其实那巴掌不疼,但却带着满满的歧视;明明是宋冬一再地侮辱,才把我激怒,可何家人却不问缘由,上来就让我道歉!
只因我是个无家可归的野孩子,因为欺负我,不需要付出任何成本和代价;所以在他们眼里,我就应该道歉,“贫穷”成了原罪,那些所谓的“公平正义”,却是那样不值一提。
“好啦,我知道把宋冬叫过来刺激你,是我不对;可再怎么样,你也不能拿刀吓唬他,逼着他离开吧?这样干多野蛮,你把我们全家都吓到了。”何冰摇了摇我胳膊,说话的语气很轻盈,似乎是想跟我和解。
“何冰,谢谢你啊!”忍着眼角的泪,我长长舒了口气说。
“谢我什么啊,你是因为窑厂受的伤,照顾你是应当的。”何冰抿着红唇,很温柔地说。
我摇摇头,依旧呆呆地望着窗外道:“我本来一心求死,可现在我突然想活着,谢谢你那一巴掌,让我重拾了对生活的希望。”
听到这话,何冰当即一愣,眼神有些不自然道:“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你还对我不死心啊?”
我没有回答,只是淡淡的笑了一下;可让我没想到的是,何冰竟然也没有跺脚反驳,骂我痴心妄想;倒是对我挺上心的,喂我吃饭,拿手机放电视剧给我看,偶尔还会推着轮椅,带我到医院下面散步。
第三天中午,何冰买饭上来的时候,还笑盈盈地朝我道:“哎,你猜我看到谁了?”
这几天我一直对她不冷不热,倒是她总想一些新鲜话题,主动跟我聊天;见我依旧别着头,她赶紧凑到床前,满脸八卦道:“马寡妇!就是你们村,那个声名远播的马大美!”
“马大美”这个名字,的确能激起人们聊天的兴趣,寡妇门前是非多,厂里的那些工人们,茶余饭后都会撩搔几句;何冰表面正经,其实在食堂吃饭的时候,她也没少偷听。
但我依旧不想搭理她,人吃五谷杂粮,就没有不生病的,马寡妇来个医院,这又不是什么大新闻。
可何冰竟然又来了句:“她竟然去妇产科了!向阳,你就不好奇吗?她一个寡妇,竟然去妇产科检查!”
我多精啊!听到这个消息,我猛地就从床上坐了起来,这对我来说,的的确确是个大新闻!“何冰,马上推我去妇产科,我要确认一些事情!”
“不是吧,难道你跟马寡妇……”何冰都惊呆了!
“滚蛋!我没必要跟你解释,马上带我过去,这件事对我来说非常重要!”我一边下床,一边朝她吼了一句。
见我火急火燎,何冰也不敢怠慢,只是电梯太慢,等我们到楼下产科的时候,马大美已经走了;透过大厅北面的窗户,我刚好看到马大美,正扭着丰韵的腰肢,出了医院大门。
何冰气喘吁吁地拍着胸口道:“向阳,你到底要干嘛啊?”
我依旧没解释,而是让何冰推着我,去了产科的问诊室。
“大夫,我想问一下,马大美到底是个什么情况?”见到医生后,我满脸焦急地问。
“您是谁?马大美的家属?”大夫疑惑地跟我确认道。
“我是她丈夫,这不头些日子,我出了事故,她正跟我闹离婚呢!”
听到这话,大夫看了看我的轮椅,随即叹息道:“我说呢!这好好的孩子,怎么说打掉就打掉,原来是家里遇到难处了。”
我的心再次猛跳道:“马大美怀孕了?”
大夫一愣:“你不知道?都快俩月了,小伙子,回家好好跟老婆商量商量吧,孩子能要尽量要,这做一回流产,对女人的伤害太大。再说了,婚姻不易,能不离尽量别离。”
“谢谢,谢谢了!”长舒一口气,我这才让何冰,把我推到了外面。
可何冰的脸色却变了,高跟鞋踩得“哒哒”响,也不再那么轻声细语,反倒是冷嘲热讽道:“我真没想到,你竟然是这样的人!向阳,我看错你了,本以为你一身正气,是个真男人;结果你竟然…也是个‘爬寡妇墙’的泼皮无赖。”
我一脸无语地看着她,她却变本加厉道:“厂里的工人,平时也就说说,过过嘴瘾;你倒好,竟然跟马寡妇来真的,孩子都搞出来了,你…你真无耻!”
“是啊,这不正合你心意吗?我跟马大美搞上,你就再也不用担心,我会跟你结婚了!”我懒得解释,倒不如让她误会下去。
“是,呵,我高兴还来不及呢!我就要嫁给宋冬,人家比你强百倍;还有,从今以后,你要再欺负宋冬,别怪我翻脸不认人!”她把我的轮椅推得飞快,感觉她恨不得,要把我从楼梯上推下去似的;回到病房,我衣服都吓得湿透了。
再后来我们就陷入了冷战,傍晚的时候我饿了,想让她下去买饭;她竟然转头就给了我个大白眼:“让马大美给你买去!”
我还想说什么,这时候何冰的电话响了,是厂里何叔打来的;一番交谈之后,何冰挂掉电话就去拿包。我赶紧问:“怎么了?”
何冰也不生气了,倒是面色凝重道:“银行那边来信,说明天一早到厂里核查;可我爸说,宋冬到现在还没把机器修好。”
我就知道宋冬那个饭桶,只会“纸上谈兵”!深吸一口气,我不得不问:“何冰,都到现在了,你还相信宋冬的能力吗?”
“我早就看出来,他名不副实了!可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厂里的账,我还没弄完,机器也修不好,看来我家的窑厂,快要到头了……”那一刻,何冰愤恨地捏着拳头,委屈地眼睛都红了。
迈步走到何冰身边,那股清凉的女人香味,再次迎面扑来;“那个,需要我做什么?”我小心翼翼地看着她问。
“什么都不需要,我只想请你离开!”她低着头,语气冰冷地不看我。
“何冰,现在厂里有困难,可不是置气的时候;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你就尽管说。”
我拉着旁边的凳子坐下,刚想抬手去拿单据,她却一把将箱子拉走道:“我们不需要你帮助,更不想欠你什么,你们向家的人情,我们真的还不起!”
我知道她这话的意思,当年我爸救了何叔,为报恩情,才有了我跟何冰的婚约;只是不等我开口,她突然看向我,含着眼泪又说:“哥,阳阳哥,你走好吗?我现在特别怕你,心里真的有种说不出的讨厌;看到你,我甚至连呼吸都很困难!”
那一刻,她的表情告诉我,她说的句句都是真的!换位思考一下,她一个这么漂亮、优秀的姑娘,突然得知要嫁给我这样一个…一个浑身农民打扮的男人,又怎么可能会接受呢?
我们两人的世界早就变了,她从小养尊处优,接触的也都是城里人;而我呢?一生都在与农田、鱼塘为伴,甚至在家里出事前,我还在鱼塘里干着农活。我不具备她身上的那种气质,充其量也就是念过大学的农民而已。
鼻子一酸,我真不想再看到,我魂牵梦绕的女孩,忍受这样的折磨了,而且这种痛苦,还是我带来的;张着嘴,我想跟她澄清,我并非真要接近她、娶她时,她却再次冷声道:“你怎么还不走?你不知道现在,我有多厌恶你吗?”
这话直击我的心灵,甚至让我的精神出现了一丝恍惚!没有再说多余的话,我扭头就往外走,或许任何解释都是多余的,只有实际行动才是真的!某天,当我真杀了金家父子,然后投案自首的时候,何冰便能了解我的心意了。
只是刚走到门前,身后的何冰突然又说:“哥,我不是有意要伤害你!我只是…只是真的无法接受,我过不去心里的那道坎!”
“我懂,都懂的;哥的心,没你想的那么小。”说完,我伸着脑袋就出去了。
来到院子里,我转头背着墙,眼泪却瞬间涌出了眼眶;我并非因为何冰的拒绝而伤心,只是感慨这命运的不公!
曾经两小无猜的玩伴,如今一个家庭美满、高贵漂亮,她几乎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可我却混得狼狈不堪、家庭破碎,甚至都不能用“穷”这个字来形容了,现在要不是何叔给我口饭吃,我甚至要露宿街头。
可生活仍要继续,责任仍要承担;擦干脸上的泪,迎着清晨的朝阳,我强迫自己笑起来,迈步走进了窑洞里。
当时何叔正指挥工人调试机器,都是些烧窑的大型设备,见我过来,何叔赶忙问:“窑里这么闷,你跑这儿干什么?”
我挠头笑说:“财务上的事,我还真插不上手,何冰说她自己能行。”顿了一下,我又说:“对了叔,厂里的监控室在哪儿?”先前来的时候,我看到窑厂里有摄像头;为防永恒信贷的人使坏,我必须得时时注意厂里的动向。
“嗨,别提了,除了楼顶那一个,其它的摄像头都坏掉了!等回头抽空,我再找人过来修吧。”何叔摆手说。
“不用,我就能修,您直接告诉我监控室的位置吧。”
“你…真行?”何叔疑惑地看着我。
开玩笑,好歹我是工科生,就监控那种东西,别说维修,只要给我图纸,我都能造一个!
跟何叔聊了几句后,我先去电工那里拿了工具,然后又去小洋楼的阁楼,那里是监控室的位置。
监控室不大,里面就放着一台电脑,和一张书桌;何叔说的没错,显示器里就只有楼顶上的摄像头还亮着,因为监控的位置很高,透过屏幕,我甚至还能看到父亲的坟。
呆呆地望了几眼后,我就开始做检查;厂里的几个摄像头都没坏,倒是有不少线路老化,再加上电脑缺乏维护,还中了不少病毒。
于是我先给电脑重做了系统,然后又叫上电工,把所有线路都换了一遍;最后我又重新下载了一个监控软件,安装之后,一共七个小屏幕,瞬间都亮了起来。
忙活了一上午,好歹算把这活儿干完了;监控室里也没有椅子,倒是墙根儿堆了一些烟花爆竹什么的,还有两箱大花雷,应该是厂里过年没放完的。
我就把烟花箱子搬过来,刚坐下还没喘几口气,结果就看到监控里,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一个人!那人一身黑衣,直愣愣地蹲在厂子的大门正中,堵得厂外好几辆土方车没法进来。
紧跟着就是何冰带着一群人过去了,我也当即下楼,此人这么蹲在大门正中间,明显是来找事儿的;尤其何叔曾千叮万嘱,永恒信贷的人,这两天一定会过来闹事!
跑到楼下,跟何冰汇合以后,我才看清楚蹲在门口的那人!此人50岁左右,长得不堪入目,苦瓜长脸、满是麻子,下巴有颗大痦子,嘴还歪歪着;如果非要形容,那就是“丑”,奇丑无比!
“他怎么过来了啊?我的天爷,这回可要出大事了!”良叔恨得咬着牙,他是厂子的副经理,我住院那会儿,他还跟何叔一起看过我几次。
我赶紧靠到良叔身边问:“他是谁啊?”
良叔扶了扶眼镜,文质彬彬的脸颊,却咬牙切齿说:“老蹲儿!咱们县里,数一数二的流氓老赖!他要是往谁厂里一蹲,那不死也得扒层皮啊!”
我抬头往厂外看了看,似乎就来了老蹲儿这一个人,于是疑惑道:“良叔,他有这么厉害吗?”
良叔苦着脸摆手道:“别的不说,头两年他的KTV,因为打架被封,你知道这家伙干了什么吗?他天天往派出所所长的家门口蹲,一蹲就是一整天,吓得所长的老婆孩子都不敢出门!最后没办法,愣是又给他解封了!”
“那为什么不把他抓起来?”何冰皱眉问。
“他又没犯法,你怎么抓?”良叔无奈道。
“行了,都少特么废话了,我来没别的事,赶紧把这合同签了吧!”说完,老蹲儿就从怀里,掏出了那张窑厂的收购合同。
小时候我在外面打了架,父亲从不问对错,都是先把我狠揍一顿,踹得满身都是脚印子,再揪着我的耳朵,卑躬屈膝地给别人登门道歉。
最惨的一次,是村里的金二胖,骂我“有爹生没娘养”,骂我是“我爸跟村里的女憨子生的”;我骨子里自带野性,又怎会受此屈辱?!二话不说,我摸起砖头砸了他脑袋,当场就见了血。
事后我吓得不敢回家,在麦子地里硬躲了三天;饿了就撮一把未成熟的麦穗,或者拔几株野荠菜果腹;渴了就到小河边,撇开污泥饮两口脏水。
每至深夜,父亲在村头声嘶力竭地呼喊我的名字,我都置气地不应声;凭什么别人欺负我,我就不能反抗?凭什么我教训了坏人,回家后还要挨打,还要给别人道歉?!
僵持到第三天的时候,我饿得实在没力气了,在河边弯腰喝水时,一头扎进了污泥里;要不是村里烧窑的何叔路过,将我从泥里拔出来,我估计自己早就喂鱼了。
醒来后,父亲出奇地没打我,还炒了满满一盆猪肉炖粉条,让我使劲吃、别噎着。泪眼朦胧间,我必须得承认,父亲是疼我的,是我在这世上,至亲至爱之人。
我想跟他低头认个错,想让他揍我一顿,然后去二胖家道歉;可话卡在喉咙里,我怎么也说不出来,因为我就是没错,该赔罪的是二胖!
而父亲也没逼我,只是把满满一杯烧酒,硬生生灌进嘴里,然后用力耸动着喉咙说:“二胖的脑袋缝了四针,咱家赔了2000块钱,这事儿算是平了,你也不用躲着不敢回家了。”
2000块钱?!在那个年代,父亲忙碌三年都挣不到这个数!那一刻我才发现自己闯了大祸,可又不愿承认自己有错,只得涨红着脸辩解:“二胖骂我有爹生没娘养,骂我是女憨子生的!”
“儿啊,人生下来就分三六九等,咱家在村里,连九等都算不上!这是命,你得学会认命!你不小了,都11岁了,该懂事了。”说完,父亲头也不回地就回了屋,我则绝望地流下了眼泪。
赔完二胖的医药费,我们家的家底也被掏空了;儿时最深刻的记忆,就是我家连吃了三个多月的清水煮萝卜;当时把我吃得面黄肌瘦,眼睛都绿了,而且还总在课堂上放屁,熏得老师没法讲课,只得让我在教室门口罚站,成了全班人的笑柄。
再后来就是交学费,几十元的学杂费,父亲硬是凑不出来!班主任每次上完课,都会把我拉到操场上,软硬兼施地问我什么时候能把钱交上。
11岁的年纪已经有了自尊,很多女同学路过,我都羞得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后来是何叔的女儿何冰,把这事儿告诉了家里,何叔当晚就拿着100元钱,放到了我家的桌子上。
我真的很感激何叔的仗义,当年要是没这100块钱,我极有可能会重走父亲的老路,在村里苟活一生,一辈子抬不起头来。
因为“二胖事件”,我再也不敢跟别人打架了;别人骂我,我就装听不见,别人欺负我,我就想尽办法躲着;我成了同学眼中的“怂包”,任谁都能骂我两句,踹我两脚。
但只有我自己清楚,我骨子里的野性并没有变,只是我不想再给艰难的父亲惹麻烦了;所以我把那股子野心,全都用在了学习上,我想通过读书,来与命运抗争!
时间转眼到了高三,当时我的成绩在全校排第三;但在我们那个教育资源贫瘠的县城里,即便你是全校第一,也未必能考入重点大学。
所以我还要继续努力、继续“野”!因为我跟别人是不一样的,我必须改变命运,我不能再饱受冷眼、遭人欺压了,这些年我受够了!
每至深夜宿舍熄灯,我就抱着一堆卷子,在厕所里蹲坑;厕所的灯是声控的,亮一分钟就灭;所以每隔一分钟,我就咳嗽一声,靠着忽明忽暗的光亮,那年我偷偷做了一百多套黄冈试题!
与此同时,父亲听说搞养殖能赚钱,便借钱举债在村里搞起了鱼塘;本以为一切都会变好,将来我到大学念书,父亲的鱼塘能赚得盆满钵丰,我们家也算出人头地了;可就在高考前夕,家里却出了事。
父亲没什么文化,对养殖也是一知半解,那场暴风雨过后,鱼苗全死了;我永远都忘不了高考前的那个黄昏,淅淅沥沥的小雨下,父亲孤独地蹲在鱼塘边上,以泪洗面。
晚饭时,父亲再次咽下一杯辛辣的烧酒,咂着颤抖的嘴唇,很用力地跟我说:“儿啊,书就别念了,你是高中生、有文化,回家跟我一起办鱼塘吧;回头你搞技术、我出力,不出一年,咱们一定能将债还上。”
听到这话,我瞬间五雷轰顶!马上就高考了,我怎么能在这个节骨眼上辍学呢?为了考学,我没日没夜地那么努力,蹲了一年厕所,头发都熬白了,你却在这时候告诉我不要念了?!
见我不吱声,父亲用力把酒杯拍在桌上,又说:“这就是命,你得认命!老天爷都不帮咱,文曲星又怎么可能下凡到咱家?即便你考上了大学,家里欠这么多债,咱拿什么交学费?”
那一刻,我深刻的体会到了,穷人之所以穷,并不是因为我们不够努力;而是我们所处的环境、拥有的资源、思想的愚昧,以及少得可怜而又脆弱的机会,致使我这个贫瘠的家庭,只能在生存线上挣扎!
而我拼尽全力,蓄力了那么多年,换来的一次“改变命运”的机会,一场暴雨就足以毁掉!
可我还是不信命,更不会认命!第二天一早,我拿起书包就奔赴了高考的战场;父亲没拦我,因为在他眼里,一切都是注定的,即便我考上了学,没钱交学费,同样也要乖乖回家里务农。
所以时至今日,我仍无比感激当年的自己,感激那个不向命运低头、有着不屈意志的少年;尽管当年,我不知道自己因何而战,即便打赢了高考战役,同样也要面对失败的人生。
可能仅仅就是为了争一口气吧,为了挑战命运,而发起的最后一次,最惨烈的冲锋……
高考的战场硝烟弥漫,各种难题、陷阱层出不穷,可我却早已动摇了心智;因为我知道,无论自己再怎么拼杀,都不可能赢得最后的胜利。
所以第一天的考试,我是在浑浑噩噩中度过的;每每离开考场,看着周围的学生,蜂拥跑向在校外等待他们的家长时,我多么希望自己的父亲,也在其中啊!
只要他说一句:“儿啊,你就大胆的考,只要考上,家里砸锅卖铁也供你!”我相信自己绝对能重振信心,发挥出百分之一百二的实力,完成一次命运的华丽转变。
可是没有,父亲一连三天都没来,高考结束后,我感觉灵魂都被抽空了,那种绝望的滋味, 沿着喉咙一直滑到胃里,就宛如刀子般,生生割裂出一道伤疤,彻底劈散了我那奄奄一息的希望。
回家之后,我就把自己关进了屋子里,闭门不出。父亲是个粗犷的农民,甚至有些愚笨和腐朽,他是不会对我有任何劝慰的,更不懂什么“心理疏导”。这些年我但凡受了气,哪次他不是让我忍着、憋着,最后慢慢地自我消化?
辛酸的泪水沿着脸颊缓缓流下,我强忍着不让自己哭出声,拳头捣在墙上磨破了皮,血就那么沿着指缝往下滴;我知道自己再也没有机会了,我认命了!
于是我利用一晚上的时间,将那本《水产养殖技术指南》大体翻阅了一遍,重点的地方还做了笔记;第二天我便扛起锄头,戴着草帽,挽起牛仔裤,顶着六月的骄阳,像个地道的农民一样,跟父亲一起下了鱼塘。
上次鱼苗的死亡,我分析有两大原因:第一是暴风雨来临时,导致鱼塘低压缺氧;第二是周围农田的脏水倒灌,很多农药残留冲进了鱼塘里。
找到了原因,我和父亲便重整旗鼓,先把鱼塘的脏水抽干,然后清理淤泥并消毒;随后又加高池塘周围的田埂,再灌入清水,播撒有机肥料。
一连多天的体力劳作,我骨头都快散架了,但我从不抱怨,也不吭声;因为当你失去所有希望的时候,便什么都无所谓了,只是为了活着而活着,像所有穷人一样。
那天父亲坐在池塘边上抽烟,我摘下草帽走过去,很不好意思地朝他笑说:“爸,给我根烟抽吧。”在我们村,跟我一般大并在家务农的男孩,都已经学会抽烟了,这是成熟的标志。
父亲没有拒绝,而且非要亲自给我点烟,这是他对我“长大成人”的肯定,也算是另一种形式的“成人礼”吧。当父亲手里的火光,点燃我嘴角的烟头时,无数酸涩的回忆袭来,我知道自己已经长大了,该接替父亲挑起生活的重担了,那个虚无缥缈的“大学梦”,也该彻底抛弃了……
“对不起啊,都是爹没本事。”父亲微微低头,很窝囊地不看我。
“没什么,至少…我曾经努力过……”话刚说完,我的喉咙就卡住了,一股无法言喻的辛酸冲进鼻子里,又硬生生被我压住,强颜欢笑地望着远处说:“当个农民也挺好。”
不久后高考成绩下来了,那时候电话还没普及,村里的很多高考生,都蜂拥在村小卖部门口,拿公用电话查询成绩。每次路过那里,我都刻意压低草帽,故作成熟地颠一颠肩上的锄头,因为那一切,都与我无关了。
鱼塘改造的很顺利,父亲也成功赊欠到了一批鱼苗,这是我们家翻身的最后机会;为保万无一失,我和父亲直接住到了鱼塘旁边,临时搭建的棚子里。
棚子又热又潮,而且还有很多花斑蚊子,父亲怕我受苦,就赶着让我回家睡;可我不想回去,更不想路过小卖部,我怕自己一时冲动,去查了高考成绩,更怕自己那个幼稚的梦想,再死灰复燃。
可电话偏偏还是来了,是我班主任打来的;小卖部家的皮蛋,跑到鱼塘喊了我,说是有我电话;我问他是谁打的,他一个半大的孩子,也支支吾吾说不清。
去小卖部接了电话,班主任上来就问我,为什么不赶紧回学校填报志愿?!他说我考的很好,过了一本线,勒令我立刻回学校报到。
那一刻,我压抑已久的情绪,瞬间就如洪水猛兽般爆发,泪水沿着脸颊疯狂往下流淌!“老师,家里没钱,供不起,我不念了!”说完我扔下电话就跑,因为跑的急,拖鞋都丢了一只;黄昏的夕阳下,那个光着一只脚的少年,却是跑得那样狼狈,但这就是我的人生,最真实的写照。
有了科学的养殖技术,我们家的鱼塘越来越好,那时我强迫自己什么都不要想,只是闷头出力,期盼着第一批鱼早日上市,赶紧把家里的债务偿清。
可生活总是一波三折,八月初的时候,村里的大喇叭广播,说是有我的信件;过去拿信时,我才发现那是张“省重点大学”的录取通知书,封面十分精美!
可是我明明没有填报志愿啊?怎么可能会收到录取通知呢?于是我直接去村头小卖部,打电话给大学核实;人家招生办的回复,说我的确报考了他们学校,而且被录取了。
回鱼塘的路上,我琢磨了半天才明白,一定是班主任给我报的;因为这关系到我们班的升学率,也关系到学校的升学率;我上不上这大学另说,但只要人家录取了,这就能给我们高中增光添彩,装饰门面。
回去后我怕父亲多心,便用力将信件揉成一团,狠狠扔在了鱼塘边的柴禾堆里;去他妈的理想、去他妈的大学吧,人总要面对现实的,或早或晚。
八月末的时候,父亲要出门办点事,应该是为了借钱的事;毕竟养鱼需要饲料、肥料,还有其它一些成本,而那时我们家,已经快揭不开锅了。
父亲是早上走的,可到了傍晚还没回来;天空飘着淅淅沥沥的小雨,田野上的路非常泥泞;到了夜里我的心开始不安,因为从小到大,父亲从没这么长时间离家,我真怕他出了事。
于是我拿着手电筒,沿着鱼塘往东,一直走到出村的路口,才看到一辆自行车倒在了路边;快步上前,我看到了躺在泥里的父亲,他的手上,还紧紧攥着一个塑料袋。
“爸!”我慌得赶紧将他拉起来,他面色苍白地喘着粗气说:“老啦!年轻的时候,骑自行车到市里,就跟玩儿似的;现在不行了,这才刚回村口,就累趴下了。”
“您大老远去市里干什么?”我心疼地看着他问。
父亲却颤着手,一点一点将塑料袋摊开,里面装着一沓钱,和一张火车票:“拿着,念书去吧,你的录取通知书,我早就给拾起来,放到你屋的书包里了。”
都说“父爱如山”,我怎么也没想到,一向窝囊、认命的父亲,竟然在这么关键的时刻,给了我最深沉的爱。
那夜回家,我躺在床上思虑良久,最终还是决定去念书!首先,家里的鱼塘已经趋于稳定,将来再有什么问题,我可以跟父亲电话沟通;更重要的,这是我改变命运唯一的机会,我不想一辈子做农民,而且是被村里人看不起的农民。
转瞬之间,我已离家千里,但心里最放不下的,还是我父亲,以及那个能给家庭带来希望的鱼塘;可我大学报的是“工科”,跟养殖完全不搭界。
好在海洋大学离我们学校不远,在完成本专业的学习外,我就跑去海洋大学,旁听《水产养殖技术与工程》方面的课程;仅仅一个月下来,我的日记本里就记满了干货,那时我才知道,原来鱼也是可以人工杂交繁殖的,原来养殖也是一门很深的学问。
只是长途电话费太贵了,尤其父亲大字不识几个,有些技术我讲半天他也听不明白。为了节省电话费,我就主动去辅导员的办公室里,帮忙打扫卫生;并趁办公室里没人时,用辅导员的办公电话,给父亲拨打长途。
可因为这件事,我却犯了众怒;很多同学都觉得我是条哈巴狗,天天往辅导员办公室里跑、献殷勤、舔腚,觉得我就是为了讨好老师,回头进学生会。
本来因为穷,我就没几个朋友,后来因为这些流言蜚语,我更是遭周围的人排挤。宿舍有什么聚餐、活动,他们从不叫我;老师临时改课,让宿舍长通知,他们也都瞒着我;学生会选拔前期,还有人往我被子上撒了尿,枕头上泼了墨汁,还往我鞋底上砸了图钉。
对于这些恶作剧,我只是一笑了之;人性本来就是丑恶的,如果真的存在善良,那也是因为你,根本没触碰到他们的根本利益。
后来辅导员诚邀我进学生会,说只要我表现好,将来还有可能做学生会主席。但我却腼腆地摇了摇头,婉拒了辅导员的好意。
我这么做,并不是怕被同学针对,而是我从小到大,也从没怕过谁;只是因为我时间不够用,一来我要去海洋大学旁听,二来还要勤工俭学,再加上自己的专业还要深耕,我玩儿不起“学生会”那种奢侈品。
好在学生会竞选过后,关于我的流言蜚语就少了,毕竟没了利益冲突,谁也不会跟我这种穷人一般见识。而与我命运紧紧相连的,依旧是我的家庭,还有家里的那个鱼塘。
学期末的时候,父亲那头传来了好消息,因为我们家的第一批鱼上市了!父亲本来就勤劳肯干,再加上我的科学养殖知识,鱼塘相当高产;最重要的是到了年底,鸡鱼肉蛋供不应求,我们家的鱼也开始大卖。
那年放假,我和父亲一直忙活到年根儿,几乎把鱼销售一空,待还完所有债务之后,还净剩了一万多块钱。所以付出总会有回报的,或早或晚,只要不认命,就总有开花结果的一天。
大二那年,周围开始流行谈恋爱,虽然我也有喜欢的女孩,但人穷志短,我只能将那份爱慕,狠狠地压在心底;后来那个女孩被别人追走了,听说还到校外宾馆开了房,当时我难受了好一阵子,甚至连饭都不想吃;可没有什么是时间化解不了的,想开了就好了。
大四那年,家里的鱼塘已经办得十分红火了,父亲在村里也抬起了头,手里有钱,儿子又是大学生,他跟别人说话的语气,也不自觉地硬气了几分。
可“人富遭人妒”,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尤其在农村,见不得别人好的鼠辈,真的大有人在!
曾经被我砸了一砖头的金二胖,就属于这种货色!他隔三差五就去我家赊鱼,一次赊几十斤,但从来没给过钱。
父亲一开始还忍着,毕竟金家在村里是大户,不是我们这种独门独院能惹得起的。可后来父亲赶集,竟然在鱼市上,看见二胖在卖我家的鱼;父亲当时气不过,上前就跟他理论,想把钱要回来;可二胖那狗日的,当场就把我爸给打了。
那会儿刚好是寒假,接到信儿后,我第一时间就报了警,然后又陪父亲去了派出所。可父亲真的太窝囊了,以至于警察录口供的时候,他还擦着嘴角的血,不停地嘟囔着:“要不这事儿就算了吧,乡里乡亲的,抬头不见低头见,为这点事不至于。”
可怎么就不至于?欠债不还,赊我家的鱼卖,被要账还打人,天底下哪有这样的霸王条款?我本来就恨二胖一家,小时候讹了我们家2000块钱,害得我交不起学费,差点饿死;现在竟然还欺负到我爸头上了,这事儿绝不能完!
二胖当天就被拘留了,可从警局出来的时候,父亲却吓得腿都走不动路了!我就跟他说,现在是法治社会,咱们得学会拿起法律武器保护自己!可父亲却是长吁短叹,不停地摆手说:“农村的事你不懂,很多事情,不是你靠书本上学来的东西,就能解决的。”
后来我没想到,父亲真的一语成谶;而我这个意气风发的大学生,竟然被“农村社会”,给狠狠上了一课!
那天傍晚刚回鱼塘,父亲就着急忙慌,捞了满满一筐鱼,还塞给我一百块钱,让我去村小卖部,买箱牛奶回来。
我问他买奶干什么?父亲竟然说,要去二胖家赔罪!听到这话,当时我都懵了,我们何罪之有?竟然挨打的要去赔罪,这还有天理吗?
我伸手就按住父亲的鱼筐,鼓着额头的青筋说:“不准去!警察都说二胖有罪,您为什么就转不过这个弯呢?”
“阳阳,你不懂,很多事情都没你想得那么简单。金家是大门户,咱们惹不起!”父亲低着头,很窝囊地不看我。
“我去他妈的大门户!”钢牙一咬,我直接把鱼筐,狠狠推进了鱼塘里;那年我21岁了,个子比矮小的父亲,整整高出了两头!我已经长大了,再也不要活在父亲那套窝囊的理论里了。
十年前,二胖一家就骑在我们脖子上拉屎,十年后,我们还要重蹈命运的覆辙吗?那我这些年的努力,究竟又是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争那一口气吗?
我咬牙看着父亲说:“我知道你窝囊、你怕事,可你有没有想过,我是您儿子;你的低三下四,除了能把我的脊梁压弯以外,还能得到什么好处?你越是去赔罪,他们就越觉得咱们好欺负!爸,事儿不是这么办的。”
父亲却把头压得更低了,那是我第一次冲撞父亲,却没想到也是人生中,最后一次……
最终,父亲选择了妥协,只是当晚他一直闷闷不乐,而且还蹲在鱼塘边上,抽了好多烟。但我知道自己是对的,人性就是这样,你越让,别人就越得寸进尺;你只有不停地反击,让别人知道你不好惹,日子才能过得安宁。
第二天上午,村里的主任来了;父亲又是倒茶、又是递烟,活像个奴才!主任不为别的,就是为了二胖的事情,过来说和的。
这就看出金家的势力,到底有多大了;二胖得罪了我们,他爹金长生不来,反倒主任成了狗腿子,搁我家里一顿甜言蜜语:“都是乡里乡亲的,犯不上!还有你啊阳阳,上了那么好的大学,做了那么多学问,这反过头来就对付自己的老乡,不是那么回事吧?!”
我当时就被气笑了,直接把话怼在他脸上说:“金家欺负我们的时候,怎么不提乡里乡亲?金长生在村里横行霸道,怎么不见你主任站出来,主持一句公道?今天我还就告诉你,我已经准备考公务员了,明年的今天,我会到咱市里任职,届时谁再想动我爸一根汗毛,我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主任的脸色,明显慌了一下!因为他知道我的实力,这些年下来,我是村里,唯一一个上了重点大学的人。
“行,反正话我带到了,往后再怎么处理,那就是你们两家的事了。”主任尴尬地站起来,又讨好地拍着我爸的肩膀说:“你有个好儿子啊,将来阳阳,肯定有大出息!”
送走主任以后,父亲的脸色明显缓和了不少,还一个劲儿地跟我打听,问我将来是不是能做大官?其实我根本没打算考公务员,只是为了说这话,镇住他们而已。
接下来的几天,我就和父亲一起忙着卖鱼;因为我家养的鱼好,很多鱼市的商贩,都跑我家进货,这才刚到年根儿,鱼塘就被他们给搜刮干净了。
只是金家却一直没有动静,估计是听说,我要考公务员,把他们给吓住了!再加上那两年,国家扫黑除恶抓典型,估计他们也不敢给我来狠的;事情一旦闹大,吃不了兜着走的是他们。
所以我一直笃信,人性就是“欺软怕硬”;你越是不好惹,别人就越会敬重你;但这一点,父亲却永远也想不明白。
鱼塘的事情忙完以后,我和父亲就开始张罗过年;贴春联、办年货、烧纸上坟,我们家第一次有了浓浓的年味;而且父亲还偷偷告诉我,这几年养鱼,家里赚了整整十万块,准备给我娶媳妇用。
可那天我怎么也没想到,金长生竟然亲自来了我们家!
金长生是谁?二胖的父亲,村里的一霸,主任办不了的事,只要他一出面,两句话就能给摆平!所以他要是能到谁家坐坐,要么就是给这家人莫大的面子,要么就是这家人,要大祸临头了!
“向老兄弟,忙着呢?”那天他是笑着进了我家的门,身上披着黄夹袄,手里捏着烟,头发有点秃顶,但凌厉的眼神,却给人一种不怒自威的感觉。
我的第一反应,就是摸起了身后的笤帚;他儿子是被我弄进去的,所以他来我家,除了找茬报仇,还能干什么?可他却什么人都没带,身后只跟了一位,跟我差不多大的姑娘。
一看金长生进来,父亲吓得脸色都变了,动都不敢动;我硬提着一口气,直接迎上去问:“您有事儿?”
“哟,阳阳都长这么高了啊,果然是一表人才,而且还是个高材生哩!”他上前两步,很和蔼地拍了拍我胳膊,又说:“你别紧张,今天我过来,是替二胖赔罪的。”说完,他还给旁边的姑娘使了个眼色。
那女孩赶紧从包里掏出一沓钱,很羞涩地塞进了我手里;可我却看愣了!因为那女孩很漂亮,白皙的鹅蛋脸,打扮的也洋气,身上还有股撩人的香水味;最重要的是胸特别大,看得我心脏怦怦乱跳。
“一共是八千,其中六千,是二胖欠你家的鱼钱;另外两千,是向老弟的医药费。今天我诚心诚意,代二胖那个混球,给你们家道个歉!”说完,金长生还朝我爸鞠了一躬。
金长生道歉,这可是村里的大新闻啊!当时我爸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我则压着心里的激动,将钱收起来,很硬气地抬头问:“金叔,您是想让我撤案对吧?!”
“不!不撤案,二胖那混蛋没大没小,连他向叔都敢打,就让他在里面关着,挫挫他身上那股子野气!”金长生却摆手,掷地有声地看着我说。
我就知道自己的理论是对的,你越硬气,别人就越不敢惹你,金长生也不例外!
那一刻,我第一次感觉我们向家,真正抬起头了!
不过父亲有些话,说的还是对的;大家都是乡里乡亲,事情真闹得太僵,并不是一件好事。
而我之所以报警抓二胖,硬撑着不撤案,也不过是想让金家人道歉,出了我心里的那口恶气而已;现在目的达到了,人家债也还了,我犯不上得理不饶人。
想过这些以后,我便松了口气说:“金叔,我这就去撤案,您回家等消息吧。”
听我松了口,金长生这才舒展眉毛,一个劲儿夸我懂事,还说我学问好、高材生,说不准将来,我们全村都得指着我。
那天我真的无比骄傲,还得意地瞥了父亲一眼;其实农村的事情并不大,父亲之所以害怕,那是因为他怂惯了,他的无能并不足以支撑他在人前的硬气。可我不一样,我有知识、有见识,金长生一个村里的老油子,在我眼里真算不得什么。
撤案以后,二胖当晚就被放了出来;只是父亲依旧战战兢兢、闷闷不乐,还时不时地把大门关紧,一副六神无主的样子。
我问他到底在担心什么,父亲就说,这不像是金家的作风,那一家子恶霸,什么时候跟别人低过头?金长生更不是个吃亏的主儿,他一定会报复的。
父亲真的是太怂了,在农村像他这样窝囊的农民,其实并不少见;我只得不停地安慰他,说金长生不傻,如果他现在得罪了我,将来我考上公务员,还能给他好果子吃?金长生能混到村霸,这点远见还是有的。
事后果然不出我所料,二胖回家后,也没再闹腾;倒是除夕的前一天晚上,金长生带着二胖,还有之前我见过的那个姑娘,拎了好多礼品来了我家。
二胖一进门就给我爸赔不是,虽然他胖的像个球,额头的伤疤异常狰狞,但态度却极为诚恳,满脸都是笑;还上前跟我勾肩搭背,给我递烟。
父亲忙得端茶倒水,二胖就搂着我肩膀说:“向阳兄弟啊,我二胖是个粗人,以前有不地道的地方,您千万别跟我一般见识!我爸说了,你是人中龙凤,别人巴结都来不及,我还硬往枪口上撞,真是活该进局子。”
二胖这话很中听,只是我不明白,金长生都已经道过歉了,他们今天这大包小包,拎这么多礼品过来,到底要干什么?!所以我一刻也没放松警惕,依旧绷着脸说:“以前的事就不提了,倒是你二胖,摊上这么好的媳妇,往后可要好好过日子。”
说完,我还多看了那姑娘一眼,长得确实很漂亮,给二胖这种货色当媳妇,简直白瞎了。
可二胖却立刻摆手说:“她哪是我媳妇啊?是我姑家的表妹!付婕,你倒是说句话啊?今天这事儿,咱家可是专门为你来的。”
那女孩似乎更羞涩了,直接把头转向一旁,脸红得像朵荷花;这时候金长生开了口,故意咳了一声说:“向老弟,咱们就开门见山吧!付婕这丫头,也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你瞅瞅这模样,还行吧?!”
我爸哪见过这么洋气的女孩?当时连茶杯都端不稳了,忙不迭地就夸:“这哪是还行啊?简直七仙女下凡嘛!谁家要娶了这姑娘,那得是积了几辈子的德啊?”
“可惜丫头眼光高啊,家里是做生意的,又不差钱,这一般人她死活瞧不上!这不上回来你家赔罪,人家瞅上阳阳这个高材生了;不然你以为你们向家,能有多大的脸面,能让我金长生拎着东西,舔着脸上门?”金长生捏着茶杯,故作不情愿地瞥了我爸一眼。
听到这话,我爹高兴地差点没背过去!我也有些坐不住了,因为我从小到大,都没怎么接触过女人;这突然有个姑娘上门,要跟我谈婚论嫁,我当时都懵了。
“阳阳,你什么意思啊?”金长生很严肃地看着我问。
“金…金叔,我还没毕业……”我激动地回道。
“什么意思?嫌我家姑娘配不上你?实话跟你说,付婕也是大专毕业,现在跟家里在南方做生意,无论见识、模样、家底,配你个小崽子,那还不是绰绰有余?”金长生语气沉稳地盯着我道。
“不是,我就是…还没准备好……”那时候我真是乱了方寸,不然也不会有后来,那些血的教训!所以人啊,永远都不要相信,天上掉下来的好事;唯有努力所得,自己牢牢抓住的,那才是自己的。
后来我和那女孩,就被赶到了里屋;她不怎么爱说话,估计是害羞吧,我也是鬼迷心窍,越看越喜欢!因为我这样的家庭,将来真能讨到这么漂亮的媳妇,那真是此生无憾了。
那晚我们聊得不多,因为紧张,大都是我在那里喋喋不休,跟她讲大学里的事,讲我们家的鱼塘;她偶尔回几句,听得出来,她普通话很好,而且也见过不少世面。
这件事过后,父亲简直开心死了!我们非但没遭到金家的报复,反而还成了亲家,这种好事,父亲就是做梦都不敢想。
当时我甚至觉得,金长生真的是个人物!眼见我要出人头地,便赶紧弄一门亲事拉拢我,这样便会极大的巩固,他在村里的势力!所以他能混到今天的地位,绝非偶然。
而这对于我来说,更是有百利无一害!首先,我的婚姻大事能解决,而且还是个漂亮姑娘;最重要的,将来我肯定要去城里工作,可父亲还在村里,如果有了金家的庇护,就没人敢再欺负我爸了。
年后父亲给了我一万块钱,让我带着付婕去市里玩儿,多给人家买点衣服什么的;我也觉得这钱该花,虽然我们家穷,但在大事上,也从不含糊。
只是付婕这姑娘太懂事了,估计也是人家不缺钱,到了市里什么都不要,只花了一千多块钱,买了件羊绒大衣。当时我觉得过意不去,就给她买了款手机,可她反手就去旁边店里,给我买了台手提电脑。
事后她见我不大开心,就搂着我胳膊,很亲昵地说:“心意到了就行,我是真心喜欢你,又不是图你家的东西。”
那会儿我真觉得,她就是我要共度一生的女人了!完美的无可挑剔,又漂亮又识大体,可打死我都想不到,真正的噩梦,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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