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监狱里走出的商业大佬

虞思桐 著

美文同人连载

一位与国家改革开放共同成长的硬汉的生命轨迹。一心要做当代楚霸王和岳将军的他,在世事变幻的潮流中上下跌宕起伏:一会儿冲上巅峰,一会儿落入海底——飞黄腾达有之,身陷囹圄有之,功成名就有之,命悬一线有之……初恋女友令他终生难忘,贤惠妻子为他舍命而亡……他用自己的生命轨迹最好地诠释了“奋斗”两个字。

主角:   更新:2023-08-08 00:26: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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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的美文同人小说《监狱里走出的商业大佬》,由网络作家“虞思桐”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一位与国家改革开放共同成长的硬汉的生命轨迹。一心要做当代楚霸王和岳将军的他,在世事变幻的潮流中上下跌宕起伏:一会儿冲上巅峰,一会儿落入海底——飞黄腾达有之,身陷囹圄有之,功成名就有之,命悬一线有之……初恋女友令他终生难忘,贤惠妻子为他舍命而亡……他用自己的生命轨迹最好地诠释了“奋斗”两个字。

《监狱里走出的商业大佬》精彩片段

他被突如其来的坏消息打蒙了,傻呆呆端坐在食堂餐桌前。
咬在嘴里的馒头犹如骨鲠在喉难以下咽,面前最爱的糖醋排骨仿佛变成一堆糟糠不堪入目,原本空荡荡的胃里瞬间塞满了杂草。因为,就在决定他前途的关键时刻,命运开了个天大的玩笑。
他不想去看——也无法面对那个光荣榜。毫无疑问,小伙伴卷毛的信息绝对可靠——他的大学梦彻底玩完了,他被那个虎背熊腰的厂长儿子顶替了!
这是公元1976年初夏的事儿。那时文化革命还没有结束,成为一名“工农兵大学生”是众多年轻人梦寐以求的美好前途。
“我说跃进,坐这儿发什么呆啊?是不是大白天做梦娶媳妇了?哈哈……”随着粗厚的嗓音,冷不丁一只重重的巴掌拍在他肩头。
正满腹怨气无处发泄的他忽地站起身,使出更重的手劲儿还击对方:“娶你个大头鬼啊?滚回家做你的黄粱美梦去!”
被他重击得趔趄了一下的“大头鬼”站直了身子说:“你你你……今天吃枪药了啊?是不是又被大河马训斥了?”
大河马是仪表车间主任,貌似一张脸长得有点修长。
在那只有八个样板戏和屈指可数几部老掉牙电影的文化荒漠年代,除了偷偷摸摸看“黄书”,起绰号是厂里年轻人最喜欢干的事儿。
他不再理会大头,端起没吃完的午饭连馒头带菜扣在一起,急匆匆走到洗碗池旁的剩饭桶边哗啦一下系数倒了进去,脸色铁青地步出食堂大门。
午后毒辣的阳光肆无忌惮地灼烤着他,成串的汗滴如同小蛇一样顺着前胸后背爬下去。他伸手抹了一把遮挡视线的汗水,低头大步向宿舍走去。
回到宿舍,他先用半脸盆水把自己从上到下淋个透湿,用毛巾胡乱擦拭几下,一头栽倒在凉席上。
一年多的努力,循规蹈矩地工作,辛辛苦苦地学习……顷刻之间都成了瞎子点灯白费蜡!
记得“博士”曾经说过,之前流行“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哼,现在变成了“学好数理化,不如有个好爸爸”。肥头大耳的王健康凭什么顶替自己的大学名额?还不是他那个厂长老爸搞的鬼!
不行!我得找他们理论理论去。他一咕噜翻身坐起来,摸起身边的工作服往身上套。可他转念一想:既然人家敢于张榜公布,肯定想好了各种理由,大权在握的厂长怎么可能轻而易举被自己说服?
那年头上大学不兴考试,主要是群众推荐上级批准。推荐是一层层的——小组,车间,厂教育科,最后集中到厂领导班子——革委会那里。
既然没有分数这种硬指标,那么就很容易产生人为的猫腻了。
原本自己今年上是板上钉钉的事儿。就连一向保守的“博士”也笑着说这是命里注定:“前几年推荐上的都是二类学校,看来是留给你的”。
最近几年,厂里每年都会分到一个上大学名额。去年,前年自己也争取过,但还是差了那么一点。今年无论政治表现,还是工作成绩,或者业余学习,甚至论资排辈,自己都是绝对第一最佳人选。推荐会上,工人们个个举着大拇指盛赞他。
十拿九稳的事,硬是被大权在握的厂长插了一杠子!
他再次把自己放倒在床上,愤怒地思索着怎么出这口恶气:就算翻盘不成,也得让他们知道我项岳不是好惹的!
手表指针显示1点半,上班时间到了。不去上班了!我就旷工怎么样?还能把我开除?开除了更好,我到处流浪去……
他转身打开床头的半导体收音机,里面传出当年的流行歌曲《映山红》……接下来是李双江的《红星照我去战斗》“……红星闪闪亮照我去战斗……”
我现在心里就燃烧着火苗呢……NND,怎么也得战斗一把……
他盘算着如何战斗:到厂长办公室理论?不行就大闹一场,把办公桌推翻……或者找肥头大耳决斗?他比自己高大,但他那身肥肉应该不经打,这货肯定是个酒囊饭袋!
假如他是缩头乌龟不敢跟自己比试呢?那就找个地方埋伏,打他个措手不及!
燥热的天气里,身下的凉席渐渐湿透。起身倒了一杯水喝下一大口,他继续躺在床上琢磨在哪里偷袭王健康……
“砰”的一声,宿舍门被推开了,呼啦一下进来了四五个小伙伴。为首的是大头。
他连忙坐了起来。
“跃进,我才知道原来你憋屈着呢,王健康那小子把你的大学名额给顶了,是可忍孰不可忍!”大头首先同情地说。
他低着头没有言语。
“王健康去年才到咱厂来的,他表现有什么好啊?”卷毛说。
一个戴着眼镜的瘦削小伙子说:“是得找领导问问情况。要不然推荐不成了聋子耳朵吗?”
小眼镜也报了名上大学,他排在推荐名单后面倒数第三。
“王健康他爸是厂长。”说话的是一个矮墩墩的小伙子。
“关系户?!可他进厂还不到半年……”小眼镜说。
“哎。”大头走过来,轻轻在他肩膀上友好地一拍:“知道你心里不顺,咱哥几个晚上喝一杯吧?”
他看了一眼窗外。夕阳渐渐露出粉色笑脸,暑热消退下去。
“好吧。”他想,明天再行动。
一行几人来到厂门口不远处的“工农兵饭店”。这是附近最大的饭店,其余就是几家小吃摊了。
他们所在的朝阳化工厂是一家“三线厂”。
何为三线?自1964年至1980年,国家在中西部地区进行大规模军工企业建设,向十三个省或自治区投入巨资,四百多万工人、干部、知识分子、解放军官兵和民工,在“备战备荒为人民”的口号下,跋山涉水来到深山峡谷大漠荒野中,风餐露宿建起了一千多个大中型工矿企业和科研单位。朝阳厂就是其中之一。
从厂门口的小吃一条街上,就能看到不远处的苍茫群山。
几个人走进饭店,在靠窗的一张桌子上坐下来。
“今晚我请客。”他一坐下就向老板招手:“黄老板,上8个菜,捡好的上。两瓶西凤。”
“好。”脸色黝黑微胖的饭店老板忙不迭进后堂吩咐去了。
“跃进……今晚我来请吧。”好哥们大头说。
这顿饭,他估摸着怎么也得上十块钱。大头家条件不好,不能让他破费。虽说自己每月也就50多块,但在这伙弟兄里算是“大款”。
他看了一眼大头:“还是我来吧。本来就是我想喝,你们都是陪客。不过我要提醒你,别叫我跃进了,行吗?”
大头说:“好好好,不叫了。听说你把跃进的进去掉了,叫项跃?”
“不是跃进的跃,岳飞的岳,记住了吗?”
他原名项跃进,因为他是大跃进那年出生的。大他三岁的姐姐叫项和平,小他五岁的妹妹叫项胜利,最小的弟弟叫卫东。老红军父亲起的名字都与时俱进。
文革开始后,改名风潮兴起。很多人都把俗气或封建的名字改成带“红,卫,兵,革,文”之类的,父亲骄傲地说:“咱家孩子都不用改,本身就紧跟时代呢。”
可他却不喜欢自己的名字。因为重名的太多了。虽然姓不同,但是叫起来都是“跃进”或者“X跃进”。
与父母多次协商后,终于改成了现在的“项岳”。为何要选这个字?他崇拜岳飞啊。项羽和岳飞,是他最热爱的两位古代英雄。他们的经典故事,他看过很多遍几乎能背下来。他曾暗下决心:这辈子定要活出个人样来,像两位大英雄一样。
鲁迅先生的著名散文《从百草园到三味书屋》里,描绘了私塾课堂老先生摇头摆脑陶醉在朗读中时,鲁迅在下面悄悄用荆川纸描绣像。
项岳也做过同样的事。那时连环画流行,他把透明纸蒙在连环画页面上,把项羽和岳飞等人的各种肖象描摹下来夹在本子里,不时拿出来看看。他在心中暗暗许愿:今生要做项羽和岳飞的传人,成就一番大事业。
如今要到大学读书了,他可不想顶着既俗气又多有重名的“项跃进”进校门——我必须像楚霸王和岳将军那样,是独一无二的!于是换成了这个既阳刚而又不会重名的名字。
虽然才满19岁,可他已是入厂四年的“老工人”了,对仪表车间各种设备操作相当熟练,不久前还荣升了两个新进厂工人的师傅。
酒菜上桌,几个小伙伴欢畅地吃喝起来。
“项……项岳”,卷毛劝慰道:“胳膊拧不过大腿。哥们儿你还是忍了吧。反正明年还有机会。”
“明年还有吗?”他心酸地问。
小眼镜推了推镜架说:“明年说不定分来个犄角旮旯的学校呢。”
“也是。前年不就是XN学院吗?在哪个偏远地方来着?”卷毛道。
“哪里有首都大学好啊?”
那时候,北京是个神圣的所在。多少国人一辈子梦寐以求的就是能到天安门广场照张相。
大头举起酒杯:“来,项……岳,我敬你。我觉得不能就这么无声无息忍了。再怎么也得去找厂长,让他知道你对这件事非常不满。退一步说,明年无论如何得让你走。”
项岳无声地举起酒杯跟大头喝干了。
忽然,他一抬头看见卷毛两眼直愣愣望着饭店门口。
他转过身去一看——春风得意的王健康正带着一帮人走进来。当他看到其中一个女孩儿的身影时,禁不住心里通得一跳。
俗话说,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项岳跟王健康其实算不上仇人,不过这会儿相见还真有点眼红。
王健康看到项岳这一桌人,脸上的笑容也立马消失了。他先是楞了一下,然后警惕地四处望望,随后才继续招呼他的客人入座。他选择了跟项岳这桌呈对角线的一张桌子,距离稍远些。那会儿的饭店都很简陋,也没什么包间。
王健康的客人貌似都不是本厂职工,项岳大多不认识,除了那个女孩儿。
不等他们招呼,饭店老板急忙上前陪着笑脸点头哈腰。
“MD,他这是搞庆祝啊?估计这几人是他哥们。”卷毛说。
“那女的不是厂财务室小刘嘛。”有人认出了女孩儿。
狭路相逢。项岳不由得一股热血涌上来。他端起酒杯一仰脖喝干了不知第几杯酒。
“我先去会会他。”大头端起酒杯向那桌走过去。
看到大头走过来,王健康起身相迎。
“祝贺你,王健康同志,能够进入大学读书。”大头举杯跟王健康的杯子碰了一下。
“谢谢。”王健康不由得谨慎地朝项岳这桌看了看。
这时,旁边一个敦敦实实的男人附和道:“咱王健康同学就是命中注定的贵人,出去历练几年,回来就能上大学,这些好事都让他赶上了。”
那年头年轻人大多数都响应国家政策上山下乡,出去历练的也有,上大学则是另一个更好的。但是,两者都需要有门路或者有运气。
王健康得天独厚——出去玩个几年,回来进厂不到半年就能直接上大学。
“是啊,是啊。”几个人同声附和着。
“健康,到了大学好好学,将来毕业要是发达了,可别忘了咱们老同学啊。”另一个人说。
王健康被说得有点不好意思。他谦虚地笑笑:“我能发什么财啊,努力学习,为人民服务呗。”
“小王同志,这几位我怎么都不认识啊?”大头问道。
“这几位都是我同学,一起上小学和中学的。”王健康回答。
敦敦实实的男人插嘴道:“听说健康同学要上大学,我们都羡慕死了,大伙嚷着让他请客,都想沾沾他的喜气,今后也遇上这种好事儿。”
果然是为了上大学请客!不远处的项岳竖起耳朵听着他们的对话,不由得拳头攥紧了。看着那张微笑而得意的脸,他胸中的怒火越烧越旺。
“不过,我更羡慕健康同学有个好爸爸。”大头也有几分酒了,他不咸不淡地说。
王健康的脸刷的一下红了,低下头一言不发。
“喝酒喝酒,健康同学,我先敬你一杯。”另一位高个子同学举杯。王健康端起杯子奉陪。
“你们喝,我过去了。”大头说完就回到这一桌来。
“MD,他还真是来庆祝上大学呢。不要脸!”坐回原位的大头说。
“鸠占鹊巢!”项岳恨恨地说。说完他一拳打在桌子上,顿时感觉拳头有一种麻木的痛。
“他就这么迫不及待啊,今天才刚刚宣布……”卷毛说。
项岳又端起酒杯自干了一杯。
此时,对角线那一桌上,有人起哄让桌上唯一的女性跟王健康干杯。
“刘淑夏,你也跟健康干一杯吧,为他送行。”有人提议道。
被称作刘淑夏的白皙腼腆女孩,扭扭捏捏说自己不会喝酒。
“这可是健康的大事啊,你俩不是已经确定恋爱关系了么?不会喝也要表示一下吧?”敦敦实实的男人说。
听到这句话,项岳的脑袋嗡的一声炸了。
被称作刘淑夏的女孩儿,端起酒杯放到嘴边刚要喝,貌似又被呛人的酒精味儿逼得放下了杯子。
这时,王健康替她解围道:“还是我来喝吧。我喝双份怎么样?”
众人鼓掌。
此时此刻,斜对面桌上的项岳已经喝得脸红了。两瓶西凤酒几乎被他一人喝了一瓶去。眼见第二瓶要见底,他又喊服务员拿来一瓶。只见他额头青筋暴起,双目几乎冒火。
不是冤家不聚头。这个王健康上辈子一定跟自己有过节——否则怎么不但顶了大学名额,还把自己女朋友也给撬走了?!
“项…..你喝得不少了,差不多了吧?”大头看了看他,轻声劝道。
“别管我,今天要喝个痛快……”他的声音低沉但依然很有力。
项岳跟刘淑夏相识于民兵训练。
三线厂军工企业大多组织年轻职工加入基干民兵。朝阳厂民兵被安排参加高射机枪训练。每挺54式高射机枪配备正副射手各一名。项岳和刘淑夏刚好分在一组。
女生对武器,尤其是这种重型武器显然没多少兴趣,只是碍于组织安排参与训练。对项岳来说,却是如鱼得水大显身手的好机会。他找来各种资料刻苦钻研瞄准射击方法。不断修正后,准确度越来越高,在全厂实弹射击中取得了第二名的好成绩。
刘淑夏对于项岳是个可有可无的助手。原本副射手还要负责扛三角支架,帮助选择目标,但她既不懂技术又没兴趣,更没有力量,只能帮忙递递弹夹,就像个跑腿小跟班。项岳得了奖,作为副射手她也有一份。况且项岳一向对女生照顾有加,刘淑夏对他很有些好感。
为了表示感谢,刘淑夏开始给项岳带好吃的。她家就是当地镇上的,父亲是镇卫生所所长。一开始她给项岳带冰棒,水果糖,他收下后说声谢谢。后来某一天,刘淑夏竟然给他带来了午饭。
民兵训练每星期安排一天,通常午饭自行解决,厂里发五毛钱补助。一般他们都在镇上找个小吃店打发了。这天上午训练结束后,刘淑夏默不作声递给项岳一个铝制饭盒。
“这是什么?”
“你打开就知道了。”刘淑夏说完就要离开。
项岳看了她一眼,打开了饭盒。
里面是一份香喷喷的回锅肉盖浇饭。刘淑夏原籍四川,川味饭菜很是诱人。
“这……”项岳已经被饭菜香气勾引得肚子咕咕叫了,可他还是有点不好意思。
刘淑夏回头莞尔一笑:“吃呗,我妈做得多。我回去吃饭了啊。”
望着姑娘的背影,项岳开始享用香喷喷的盒饭。他边吃边回想着刘淑夏跟自己相识以来的点点滴滴。
这丫头……她是看上我了吧?!要不干嘛平白无故送饭给我?
这个念头顿时让18岁的他兴奋不已。
在那谈性色变的年月,男女之间的交往羞涩而又秘密。项岳对男女之事的了解,仅在于手边几本古典和现代小说中的只言片语。当身体内的男性荷尔蒙逐渐增加并膨胀时,他开始对女性产生了兴趣。但也仅仅是兴趣而已,并没有什么实质性进展。
直到这时,刘淑夏成为他的第一个目标对象。
他开始注意起刘淑夏。她比他小一岁,跟大部分四川女孩儿一样,个子不高但皮肤很白,脸蛋圆圆的,眼睛不大但很温柔。在他们这个偏远山沟厂子里,她应该算得上“厂花”了。那时没这个叫法,反正就是厂里最漂亮的妞。
作为对她送饭的回报,民兵训练时,他对她更多了一分耐心与呵护。
“这……我来吧。”不但机枪支架不要她动手,就连递送弹夹也免了:“你就帮我监视着目标就行了,省得把手弄脏了。”他笑道。
“那……我不什么都不用干了?”
“你们女生本来就不适合跟武器打交道。”
“那我多不好意思……”刘淑夏把耳边一绺头发向后理了理,腼腆而羞涩地说。
她这句话和这个动作看似无意,却在项岳心头激起一阵涟漪:穿着白衬衫黄军裤和北京懒汉鞋,扎着一对小刷子发辫的她,真的很美……
还有……只要看到她,他有点心潮起伏了。
晚上,翻来覆去不能入睡的他,思索着买点什么礼物给她。
最终他精心挑选了一套发夹送给她。这是一组各式各样的彩色蝴蝶,装在一个小塑料盒子里,花了一块五毛钱。
“小刘,给。”他有点不好意思地拿出礼物。
“这是什么?”刘淑夏显然没想到他会回赠。她打开一看,惊讶中显现出快乐:“这么漂亮的蝴蝶夹子!”
“戴上试试……”看到她的表情,他满意的笑了。
之后,他又请她看过一场电影《列宁在一九一八》。他们不好意思同时入场。他一直等到开始放映纪录片了,才偷偷摸摸走进去找到座位。
“你来了?”黑暗中她悄悄问道。
“嗯。”他坐下后递给她一瓶冰峰汽水。那时这种两毛钱一瓶的汽水可是奢侈品呢。
“谢谢!”她笑容可掬的接过汽水喝起来。
项岳也拧开瓶盖喝着汽水。身旁一股好闻的雪花膏气味传过来,他感觉比喝汽水更爽快。
喝完汽水,他真想拉拉她的小手,或者干脆亲吻一下……可是不敢。他咽了咽唾沫还是把手缩了回去。
夏天到了,民兵训练结束。他们不再天天见面了。但他还是想念着她。在他心目中,刘淑夏已然是他女朋友,只不过那层窗户纸没捅破而已。
上大学决定他的命运,似乎比恋爱更为重要。他不但工作要突出,还要搞好群众关系,并跟上级沟通好(这都是“博士”教导他的),另外还要抓紧复习数理化。
忙碌中,已有一阵子没跟她联系了。他原想拿到入学通知书后,再请她吃饭看电影然后告别……可突然间她成了别人的女朋友!
看着王健康与同桌客人笑逐颜开,浑身热燥两眼冒火的项岳终于噌得一下子站起来离开餐桌,攥紧拳头大步走了过去……
王健康虽说虎背熊腰,但他一来毕竟有些心虚,二来对项岳的攻击没任何防备,致使这次突袭十分成功——只见项岳如同一头野牛般直冲过去,擂起铁拳照着他通通通一阵重击,打得他毫无招架,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进厂之前,项岳跟邻居大哥学过一阵武术,虽不专业但总算会几下拳脚,一般歹人不是他的对手。王健康虽然出去历练了几年,但架不住这种突袭。
周围人还没反应过来时,项岳对着倒地的王健康又是一阵拳打脚踹。终于几个人同时上来拉扯劝架,好不容易才把项岳推回原来的餐桌,同时扶起鼻青脸肿的王健康。
“好好的这怎么回事啊?”那桌有人不明就里地问。
旁边有人低声回道:“可能为了推荐上大学的事。”
项岳这桌人都在偷笑。大头低声附在项岳耳边说:“打得好!狗日的不就仗着他老爹嘛。”
卷毛说:“这种人不教训他天理不容!”
小眼镜向上推了推镜架,小心翼翼地说:“他老爹会不会……报复啊?”
“让他厂长老爹来找我好了,大不了我辞职不干了!”已有七八分酒劲儿的项岳红着眼睛气吼吼地说。
“咱们撤退吧。”大头说。
尚有几分清醒的项岳急忙从口袋里掏出一沓票子拍在桌上。老板过来清点下,总共花了13元多,差不多项岳薪水的四分之一。
临出门时,他晕乎乎瞟了一眼斜对面。王健康正用热毛巾捂着被打伤的脸沮丧地坐在椅子上。旁边的人围着安慰他。
他用眼角余光扫了一下刘淑夏。只见她的眼神像惊恐的小鹿。
大头和卷毛搀扶着他离开了饭店。
第二天早晨醒来,他感觉自己头痛欲裂。看看手表显示7点半。
昨天的一切终于回到他的大脑中。打了厂长公子,肯定闯祸了。
难道我做错了吗?他问自己。
没有!不给他们点颜色看,我还配姓项么?
潜意识中他一直感觉自己就是项羽后代。要像祖先那样活着,大男人不能委屈自己受窝囊气!
正想着,宿舍门开了。大头等几个人进来了。
“醒了?给你买了个馒头,还有咸菜。”大头把一个铝制饭盒放在桌上。
“麻烦你帮我请个病假。”他说。
“好吧。”大头说完跟几个人一起上班去了。
不知厂里会怎么处理自己?管他呢,先装病躺着吧。
他匆匆吃了半个馒头,喝了点水又躺下蒙头睡觉。
不知过了多久,他听到“哒哒”的轻微敲门声。这肯定不是大头那帮舍友,他们都有钥匙,再说敲门也不会这么文雅。
他翻身起来去开门。
门外站着的竟是“博士”。
“师傅,你怎么来了?”他有点吃惊和意外。
被称为师傅且绰号“博士”者,大名朱哲宇,文革前Z大毕业生。项岳当年一进厂就成了他的徒弟。
多年后项岳回忆起来,还是认为“博士”——朱哲宇是他的人生启蒙老师。
朱哲宇之所以被称为“博士”因为他博览群书,涉猎的知识面宽广。
项岳父母都是老革命,出身贫苦农家文化程度不高,给予自己的教导毕竟有限。从朱哲宇这里获得的知识使他终生受益。
父亲原本想让项岳去当兵。一来子承父业,二来当兵可以锻炼人。无奈项岳却不同意。他的理由是当兵太严格。射手座的他天生崇尚无拘无束。他说要不还不如到少林寺出家好了。
拗不过儿子的老父亲,自然不同意他去当和尚。无奈只得托关系让他到朝阳厂当了工人。
当工人并不是他的初衷,但总比部队自由点。
初进工厂的15岁项跃进,带着陈旧泛黄的小说《天龙八部》,带着项羽和岳飞等英雄的描摹像册,以及自己制作的涂着墨汁的木质手枪和帆布套内的银色木质长剑,还带着成为绿林好汉旷世英雄的梦想。
成为他的师傅之后,朱哲宇开始给他和另外几名“徒弟”上课——讲解电工知识和基础机械制图等。他发现这个小伙子反应挺灵敏,理解力很强,但他并不热衷学习,让人觉得心不在焉。
某天课后朱哲宇给项岳讲解一道电工题。他交上来的作业出了点小差错。
“师傅”稍加点拨,“徒弟”立即心领神会,还能举一反三说出例证。朱哲宇不由得对他多了些喜爱。
“小项,你父亲是军人?”
“嗯。”
“那你怎么没去当兵?”那年头军人子女当兵很常见。
“部队纪律严明,我在外面野惯了。”
“在厂里也受人管啊。”朱哲宇笑。
项岳想了想:“总比去部队自由些。”
朱哲宇点点头:“嗯。可我看你当工人也有点魂不守舍呢。”
“我是没办法啊。如果能选择出生年代,我就生在老祖宗项岳那个年代。不过不能像他那样抹脖子。我要韬光养晦争取东山再起。干嘛宁折不弯啊,让刘邦那小子占了便宜。哎,要是能生活在《天龙八部》那种年代多好,学会十八般武艺,踏破天下无敌。”
“嗯。有志气,想当大英雄。”朱哲宇笑着说:“你有没有听说鲁迅先生这句话:一个人要想离开社会而生存,正像人拔着自己的头发想离开地球一样。”
项岳摇摇头。
“我们每个人的生存环境,就像我们的出生一样,无法自我选择。”
项岳思索片刻,点点头。
“所以,没必要做无谓的幻想,活在当下就必须直面社会,直面人生。”
师傅这句话像一记重锤,在项岳心里结结实实地落了下去。
“可我们生活的环境是充满磨难和挑战的。”他也道出了自己的心声。
“不错。”师傅看着面前的小徒弟,感觉他至少还是在思考:“虽然我们不能扭转现实,但我们可以用知识武装头脑,修身养性,至少活得清醒明白,不与愚昧落后为伍。”
徒弟抬头看着师傅。他觉得师傅说的没错。
从此,师徒二人的关系近了一层。徒弟常常到师傅的宿舍去,听他讲解工作之外的各种知识,借阅他那上百本藏书中自己喜欢的来看。
“知识就是力量”。培根的这句名言,从此在自小崇尚武功的徒弟脑海中扎了根。
历史,地理,哲学,数学,物理……他开始如饥似渴地在知识海洋中遨游……
“厂里今年有推荐上大学的名额,你要努力争取一下。”师傅率先告诉了他这个好消息。他又埋头数理化学习。有问题就请教师傅——几乎没有师傅不懂的东西。
可谁知忙活了半年,眼看到手的鸭子飞了——竟然出了这种鸠占鹊巢的奇葩事!
话说项岳没想到师傅会亲自上门找他。他连忙起身让座。
“师傅,我给你倒杯水。”他顶着乱蓬蓬的头发和惺忪睡眼,拿起一个满是茶渍的杯子。
师傅摆摆手:“不用,我刚吃过饭。”他在一只椅子上坐下来。
师傅国字脸上的浓眉大眼依旧那么沉着冷静。这张脸无论何时何地永远处变不惊。
“我……我犯错误了。”项岳坐在床边低头说。
师傅摸出一支香烟点上:“要是面对这件事没有反应,那你就不是项岳了。”师傅笑道。
师傅居然没有训斥他而是笑了……
“我……我以为你会教训我一顿。”他怯怯地看着师傅说。
师傅吸了一口香烟,在袅袅烟雾中说:“我虽然不会神机妙算,但起码对你的心理状态还是有点把握的。”
“那……你觉得我没错吗?”项岳大着胆子问。
“不是说你没错。是感觉你肯定会这么做。”师傅把烟灰弹在桌边一只空罐头盒内。
项岳低下头。
“我跟章主任刚才被叫到厂办去了。就因为你打王健康这件事。”师傅又抽了一口烟,似乎在跟项岳卖关子。车间主任——大河马姓章。
项岳抬起头看着师傅的脸色,想从上面看出点端倪。
师傅再次把烟灰磕在罐头盒内,这才说:“我跟章主任为你说了很多好话,包括你平时的表现,你的勤奋好学,为了上大学所做的各种准备等等。”
“最后结果呢?”项岳等不及想知道。
“你写一篇检讨交上去。要深刻点,不要让人一看就是糊弄。检讨只要通过了,就不给你处分。”师傅看着他说。
这个结果比项岳想象的要好。没让他上门认错,也没给处分。他没什么好说的了。
但是,与大名鼎鼎的大学失之交臂,他内心的隐痛还是挥之不去。
他咬着嘴唇没言语。
“怎么?!还不满意?你把人打得不轻啊,整个脸肿成猪头了。要是报警,够你喝一壶的。最起码蹲几天。”师傅继续道。
“不是对处理不满意。是……去不了了……他凭什么啊?”项岳一说出两个字,就委屈得直想掉泪。原本到嘴的香饽饽,忽然被人一下子抢去了。
“你呀,还是年纪太轻,没有经历过磨难和挫折。”师傅看着面前的爱徒微笑着说。
项岳抬眼看着师傅。
“你最崇拜的岳飞,他被秦桧那帮歹人陷害致死。你想想,与他们相比,你吃的这点儿苦算什么?”师傅循循善诱开导他。
“嗯。”师傅说的很在理。他顿觉自己思维太狭窄,简直就是鼠目寸光。
“多学习,多思考。人生的路还有很长很长。”师傅站起身,把烟屁股摁灭在罐头盒内。
他也站起身:“师傅,谢谢你!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我今天真是体会到了。”
师傅又道:“知识决定未来。努力学习吧。你是个好苗子,将来前途远大。”师傅临出门时又拍拍他的肩膀:“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嗯,我明白。”他豁然开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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