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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魄之时你抬妾,重生我拒婚渣男崔窈宁郑青陵全文+番茄

桃花小羊 著

其他类型连载

兰香松了口气,跪在地上砰砰磕了两个响头,“九姑娘仁慈。”崔窈宁捏着桃枝轻点了下,“起来罢。”兰香又恭恭敬敬的磕了个头,这才起身回话:“我们姑娘说,今日之事,是她说错了话,还请九姑娘念着往日情分,莫要与她置气。”崔窈宁不置可否地笑了笑,“还有吗?”兰香摸不准九姑娘是个什么想法,硬着头皮又说了一句:“有…有的。姑娘说,若是您肯原谅她,她必定亲自登门道歉,给您赔罪。”“不必了。”崔窈宁把.玩着桃枝的手指顿了下,淡声说:“回去告诉六姐姐,都是自家姐妹,又没深仇大恨,谈什么原不原谅,倒教外人看了笑话。”九姑娘容色姝丽,那双凤眼多情又妩.媚,便是没说话都给人一种欲语还休的意味,可一旦神情冷下来时,便如那画像上的九天仙子,凛若秋霜,气质清艳,浑身...

主角:崔窈宁郑青陵   更新:2025-05-10 15:17: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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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崔窈宁郑青陵的其他类型小说《落魄之时你抬妾,重生我拒婚渣男崔窈宁郑青陵全文+番茄》,由网络作家“桃花小羊”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兰香松了口气,跪在地上砰砰磕了两个响头,“九姑娘仁慈。”崔窈宁捏着桃枝轻点了下,“起来罢。”兰香又恭恭敬敬的磕了个头,这才起身回话:“我们姑娘说,今日之事,是她说错了话,还请九姑娘念着往日情分,莫要与她置气。”崔窈宁不置可否地笑了笑,“还有吗?”兰香摸不准九姑娘是个什么想法,硬着头皮又说了一句:“有…有的。姑娘说,若是您肯原谅她,她必定亲自登门道歉,给您赔罪。”“不必了。”崔窈宁把.玩着桃枝的手指顿了下,淡声说:“回去告诉六姐姐,都是自家姐妹,又没深仇大恨,谈什么原不原谅,倒教外人看了笑话。”九姑娘容色姝丽,那双凤眼多情又妩.媚,便是没说话都给人一种欲语还休的意味,可一旦神情冷下来时,便如那画像上的九天仙子,凛若秋霜,气质清艳,浑身...

《落魄之时你抬妾,重生我拒婚渣男崔窈宁郑青陵全文+番茄》精彩片段


兰香松了口气,跪在地上砰砰磕了两个响头,“九姑娘仁慈。”

崔窈宁捏着桃枝轻点了下,“起来罢。”

兰香又恭恭敬敬的磕了个头,这才起身回话:“我们姑娘说,今日之事,是她说错了话,还请九姑娘念着往日情分,莫要与她置气。”

崔窈宁不置可否地笑了笑,“还有吗?”

兰香摸不准九姑娘是个什么想法,硬着头皮又说了一句:“有…有的。姑娘说,若是您肯原谅她,她必定亲自登门道歉,给您赔罪。”

“不必了。”

崔窈宁把.玩着桃枝的手指顿了下,淡声说:“回去告诉六姐姐,都是自家姐妹,又没深仇大恨,谈什么原不原谅,倒教外人看了笑话。”

九姑娘容色姝丽,那双凤眼多情又妩.媚,便是没说话都给人一种欲语还休的意味,可一旦神情冷下来时,便如那画像上的九天仙子,凛若秋霜,气质清艳,浑身带着摄人的贵气。

兰香心头发颤,应声告退。

才出门,见九姑娘身旁的大丫鬟抱琴姐姐也跟着出来,兰香忙停了步子。

抱琴笑笑,递给她一把伞,“外面下了雪,姑娘怕你路上受寒,特意教我过来送你。”

兰香拿着伞,一时怔住。

抱琴觑了眼外面的天色,拍拍她的手背笑着说:“快回去罢,路上雪越下越大了。”

兰香抿唇说:“那姐姐替我谢过九姑娘。”

抱琴点头应下,见她撑着伞快步出了院子,才收回视线,掀了帘子回屋。

姑娘不知道何时从美人塌上起了,站在窗棂前,拿着把精致的小铰刀修剪着刚抱回来的桃枝。

抱琴挑了个白底粉桃玉壶瓶递过去,笑着说:“倒是个知道感恩的,也不枉您一番心思了。”

崔窈宁头也没抬,“也是个可怜的。”

从前没细想,只觉得六姐姐脾气温柔,可昨儿个听她说的一番话,她倒觉得那些温柔都是装出来的,她真正的性子未必是这样。

若真像她猜测的这般,只怕伺.候她的丫鬟日子都不大好过,兰香回去,少不了被责骂。

到底也是因为她,一把伞又算得了什么。

崔窈宁没在意,将修剪好的桃枝插.入瓶内。

*

雪愈下愈大,伴随着阵阵寒风,刮在脸上刺骨的疼,不过片刻,四周便已是一片银装素裹。

晚香院内,几个婆子伸头看一眼外面的天气,裹紧了身上的衣服,凑在一块说话。

忽然听到“吱呀”一声。

几个婆子眯了眯眼定睛去瞧,原来是姑娘身边的大丫鬟兰香回来了,连忙堆出笑容打招呼。

兰香朝她们笑了笑,撑着伞快步进了院里,到檐下后将伞合上,轻轻抖了抖,见有个新来的小丫鬟闲着,招招手让她把伞送到自己房里。

小丫鬟刚进来伺.候六姑娘,知道兰香是六姑娘的大丫鬟,正想讨好她呢,笑嘻嘻地接了。

兰香见她走远,转身进了屋。

崔秀秀信写到一半,见兰香掀了帘子进来,提笔的手微顿,轻声问:“九娘如何说的?”

兰香心神一凛,如实说道。

崔秀秀无意识地攥紧了手中的笔,语气不复方才的温柔,咬牙问:“她可是怪我没亲自去?”

兰香低垂着头没出声。

依她来看,九姑娘就算怪,大概也是怪姑娘算计她,怎么可能会因为一点小事就生气。

她们这些做下人的,觉得九姑娘待姑娘其实很好,什么新鲜玩意都往她这送,姑娘却说这是九姑娘在收买人心,变着法的炫耀她过得好。

兰香觉得并不是这样,可也不敢说。

之前新来院里伺.候的小丫鬟,因为一时嘴快说了这些话,没过几天便失足掉进池子里了。

她们心里都有猜测,却没一个敢声张。

“我问你呢!”崔秀秀拍了下桌,压抑不住火气,“说话!”

兰香身子一颤,低声回答:“九姑娘应当不是那个意思,兴许只是还没消气,说了气话罢了。”

崔秀秀觉得这话挺有道理,心头的火气散了三分,丢了笔,脸色由阴转晴,“麻烦你跑一趟了。”

兰香毕恭毕敬:“这是奴婢应该做的。”

崔秀秀往外瞥了眼,“这么大的雪你一路淋着回来,待会我教人给你煮碗姜汤暖暖身子。”

兰香感激涕零,又说:“九姑娘赏了奴婢伞。”

崔秀秀神情一滞,旋即笑了起来,“倒是稀奇事,九娘一贯霸道,没把你赶出来就不错了,看来今天心情好,你算是赶上好时候了。”

兰香笑着说:“奴婢运气好罢了。”

崔秀秀摆摆手让她下去,低头看了眼写了一半的信,因为刚才情绪不稳,甩了几滴墨上去,清秀的字迹被墨晕染开,看着有些脏兮兮。

她深呼吸口气,将纸揉成一团,又拿了张重新动笔。

见字如晤:阿钰——

-

大雪下了整整一日方才停歇。

天气冷,崔窈宁去跟祖母请安时,已到晌午。

崔老夫人教丫鬟上了杯热茶,故意逗她:“九娘怕不是知道我这有好吃的,特意赶着饭点来罢?”

崔窈宁扯着她的胳膊撒娇,“您又打趣我。”

崔老夫人哈哈大笑起来,拍了拍她的手背说:“天这么冷,正好留下来陪我用完午饭再回去,小厨房那边说是从长安学了新鲜的糕点,你一并尝尝,看看是不是真有那么好吃。”

崔窈宁依偎在她怀里,软声应下来。

崔老夫人抚着小孙女的长发,笑眯眯地说:“以后中午就来这用饭,也陪我说说话。”

“好呀。”崔窈宁干脆地应下来,一双眼弯成了月牙,“您只要不嫌我烦,我就天天来。”

崔老夫人伸手点了下她的鼻尖,大笑,“有你这个小鬼灵精陪我用饭,我高兴还来不及。”

崔窈宁埋在老太太怀里,弯唇说:“我也是。”

崔老夫人怔了下,摸了摸小姑娘的头没说话。

要不说她偏疼九娘呢。

除了她,其余几个孙女都怕她怕的跟什么样,她就是再想亲近,也亲近不起来啊。

正出神着,有人掀了帘子进来,语气止不住的泛酸,“祖母就是偏心,用饭从来只喊九娘。”


晚菊领着两人往寿安堂去。

崔萱耐不住性子,好奇追问:“晚菊姐姐,你知道祖母找我们有什么事吗?”

两位姑娘都是老太太放在心尖疼的,晚菊不敢拿乔,垂首含糊地说了声:“奴婢出来前,似乎见到二房的裴姨娘过去了。”

崔萱满脸晦气。

十有八九,是裴姨娘在搬弄是非。

她在老太太面前温顺,在二房里可猖狂着,仗着父亲宠她,什么规矩都不放眼里。

崔萱咬牙切齿,同崔窈宁说:“前天,我母亲罚她跪祠堂,你猜发生了什么?”

没等她开口,崔萱就按耐不住火气地补充:“裴姨娘跪了没半柱香的功夫就开始喊肚子疼,母亲以为她是故意耍小手段就没理会,没想到却见了红,请了大夫才知道她已经有了两个月的身子,孩子险些流掉。”

整整两个月的身孕裴姨娘都没跟祖母说,若说她没憋着什么坏心眼,谁信?

但凡裴姨娘说一声自己有身孕,母亲怎么可能会让她去跪祠堂,好在那孩子没事,不然祖母和父亲肯定不会轻易将这事揭篇,可即便这样,父亲的态度也冷了下来。

一连几日,都宿在了裴姨娘的宝月阁。

崔窈宁安静听着。

从前她找崔秀秀玩的时候极少碰见她,是以崔窈宁对她的印象并不深刻,不过,能让二婶吃亏,想来确实不是个善茬。

两人刚进院里,远远就听见几声哭腔。

“老太太,六娘是您从小看着长大的,平日最是乖顺,如何会像夫人说得那么有心机?”

“这两日府内上下都在议论,七娘才刚刚定亲啊,若是那些嘴巴没个把门的小丫鬟传了出去,七娘可怎么做人啊。”

崔萱步子一顿,扭头和崔窈宁说:“瞧瞧,我说什么来着,真不是个安分的人,这些姨娘没一个好东西。”

崔窈宁没接这个话茬。

大房里也有不少姨娘,有老实本分的,自然也有那种爱争风吃醋的,好在父亲不像二叔那般宠妾灭妻,倒没生过事端。

二房里的事,她不好插嘴。

崔萱郁气未平,不满地嘀咕着,崔窈宁扯了她一下,“走吧,别叫祖母等久了。”

崔萱不情愿的点点头。

晚菊面色不变,掀开帘子请她们进去。

屋里侍奉的丫鬟极有眼力见,瞧见两位姑娘进来,忙拿了软凳过来,上了热茶点心。

崔窈宁接过热茶抿了口,抬头扫了眼。

老夫人边上已坐着个美妇人,穿一身桃红撒花对襟长袄,约末三十左右的年纪,此刻正捻着锦帕垂泪,很是美貌。

见她们进来,裴姨娘侧过身子擦眼泪,露出不好意思的笑,“让两位姑娘见笑了。”

崔老夫人瞥她一眼,沉声敲打:“哭久了伤身,你如今是双身子的人,不比从前,就算不为自己考虑,也得想想孩子。”

裴姨娘红着眼眶,应了声是。

崔窈宁捏了块松软的点心吃,笑着问:“祖母急匆匆的喊我们过来,可是有大事?”

崔老夫人懒懒地倚在罗汉床上,淡声说:“裴姨娘,现如今七娘和九娘都到了,你有什么要说的就说罢。”

她原不想理会,无非就是六娘那事。

可裴姨娘实在吵得她头疼,如今又有了身子,加上平日还算乖觉,想了想还是给她一个面子,省得老二到时候来找她吵。

裴姨娘谢过老太太,捻着帕子红着眼说:“九姑娘,我知你如今不想搭理六姑娘,她既做错了事,不管是不是抱着其他想法,老夫人和夫人怎么罚她都是应当的。”

这一番冠冕堂皇的话说得漂亮。

崔老夫人眉头舒展,品了口茶没说什么。

裴姨娘接着说话,先打感情牌,说这两年六娘对府内弟.妹们的照顾,又说她们之前有多要好,姐妹情谊难道全是假的吗?

崔萱当即就要嘲讽,崔窈宁按住她,冲裴姨娘淡声笑了笑,“姨娘有话不妨直说。”

她语气平静,好似没有半点动容。

裴姨娘心头一震。

果真如六娘说的一样,九娘性子变了。

分明前些日子聊起裴钰时,尽管她神情骄矜,却仍是能从其中看到女儿家的欢喜,现在却如古井般,看不出半点情绪波动。

突然变化这样大,定是有人说了什么。

裴姨娘的目光隐晦地瞥了眼坐在崔窈宁身旁的崔萱,垂下眼,死死攥紧了帕子。

恐怕是七姑娘从中搅和。

她和韦氏还真是她们娘俩的克星,韦氏有事没事的爱作践她,七姑娘跟她母亲一学一个样,变着法的欺负她的六娘,什么好东西都要抢走,如今连九娘也要抢走。

裴姨娘恨得咬紧牙关,却因老太太在这,不敢露出分毫,捂着脸低低哭出声:“九姑娘既然问了我便不瞒着了,念在从前的情分上,还请您饶了六姑娘一次罢。”

说着,她起身就要给她行礼。

周遭丫鬟忙拦住她,好一阵劝说才让裴姨娘打消了念头,重新回到罗汉床坐下。

崔窈宁神情未变,不疾不徐地问:“姨娘这话是什么意思,我却听不明白。”

裴姨娘红着眼眶说:“九姑娘有所不知,这两日府内上下都在议论六姑娘,她如今才刚定亲,若是被那些爱嚼舌根的丫鬟传到外面去,让六姑娘的夫家怎么看待她?”

“还请九姑娘怜惜下七娘的名声,将这件事揭篇吧,也求老夫人告诫一下府内丫鬟,别再提这件事了。”

裴姨娘又跟崔老夫人掰扯道理:“老太太您想想看,都是自家姐妹,若是六姑娘名声有损,于府内几位待嫁的姑娘来说脸上也没光啊,少不得要让人怀疑咱们崔府的教养。”

崔老夫人眯着眼,才要说话,帘子忽得被人掀开,一圆脸丫鬟急急忙忙地跑进来。

晚菊当即近前,冷着声呵斥:“没规矩的东西,你怎么敢在老夫人面前这么放肆?”

那丫鬟整个身子都在颤抖,砰砰在地上磕了两个响头,哭着说:“老夫人,求您去瞧瞧我们姑娘罢,姑娘她…姑娘她寻了短见。”


四目对上。

站在男人身旁的寺庙主持率先开了口,双手合十温声询问:“几位施主是来寻贫僧的吗?”

崔窈宁这才意识到这里是住持的禅院。

她从前陪祖母来过白马寺几次,只记得主持给祖母讲经是在前殿的禅房,从未来过这里。

不过给了台阶自然得下。

她回过神,低头应了声是。

这么多年轻的公子在,说她们是来看李二公子不合适,传扬出去少不得会引起—番误会。

静持大师和善地笑了笑,戴着佛珠的手朝边上指引,“劳烦几位施主先去偏殿等—等。”

崔窈宁松了口气,拉着崔萱两人进了偏殿,错身而过的—瞬间,她嗅到—阵清冽的梅香。

崔窈宁垂下眼帘,压下浮动的心思。

进了偏殿,外面的声音被隔绝了大半,崔萱两人寻了个位置坐下来,拍拍胸口如释重负。

“刚刚快吓死我了。”

“怎么那么多人,瞧着—个个都很脸生。”

崔萱从桌上倒了杯茶水,喝了口给自己压惊。

崔窈宁依着她们坐下来,没忍住笑了声:“这话说得,好像七姐姐你见过全洛阳的公子。”

“还真见过大半。”

崔萱放下茶杯,支着胳膊随口说道:“母亲着急我的亲事,送了不少洛阳城里的公子画像给我瞧,不过我都没看上,瞧着没甚出奇的。”

她总能挑出毛病。

要么不够高,要么太壮,要么不够英俊。

连大哥和府内几位哥哥都不如。

崔萱才瞧不上他们呢。

崔窈宁刚想问那李二公子呢,又想到了原因。

七姐姐既然没说自己见过李二公子的画像,说明他的家世相貌没达到二婶的要求。

她那个二婶对她们这些侄女或是庶女都极尽苛刻,唯有七姐姐是她真心疼爱了多年。

什么好的,自然都紧着她。

崔婉也明白这点,垂眼没说话。

她自小谨慎惯了,连嫉妒的心思都不敢升起,只是这—刻,也避免不了有些细微的难过。

若她也是嫡女,日子兴许会好过点罢。

再等等,等成了亲或许就会好很多。

崔婉攥紧了帕子,眼里的湿意—闪而过。

殿内霎时安静下来,檀香徐徐燃烧。

崔萱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气氛有些不对。

她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又觉得别扭,她向来要强,即便觉得自己错了也不肯低头认错。

更何况,她不觉得自己有错。

崔萱抿着唇,硬梆梆地又倒了杯茶喝。

崔窈宁出声岔开话题:“也不知道那位李二公子在哪,八姐姐你确定他来了白马寺吗?”

崔萱没忍住问:“不是刚刚领头的那个人吗?”

崔婉摇摇头。

那人的风采实在太过出众,又怎是—个神采英拔能够形容的,就连青陵表哥都不及他半点。

这样的人物她不觉得母亲会舍得挑给她。

崔婉敛下心思,迟疑了下说:“应该来了吧。”

回消息的人是这么说的,真假她却无从分辨。

崔萱眼眸霎时间亮了起来,脸颊泛了丝红晕,“也不知道他们打哪来的。”

那位公子长得可真好呀。

那样出众的男人她长这么大还是头—回见,真像是话本子里才有的人物。

崔窈宁:“从长安那边来的。”

崔萱—怔,追问:“你认识?”

崔窈宁眼睫轻颤,脑海里浮现男人的身影,抿了抿唇:“头先那个是河东裴氏的人。”

“裴钰的长房堂兄,镇国公世子裴宴书,也是晋阳长公主的儿子。”


崔窈宁走近,语气不自觉地带了点撒娇的意味,“母亲,您和哥哥凑在一块说我什么坏话了?”

王氏没好气地点了下她的鼻尖,“哪敢说你这个小气包,等会气哭了又得哄。”

崔窈宁臊红了脸,“母亲!”

王氏一脸稀奇:“我们家九娘居然害羞了,果真是成了大姑娘。”

崔窈宁更羞了,觉得母亲故意逗自己玩,转头跟大哥告状:“哥哥,你瞧瞧母亲,又欺负我。”

崔瞻今年刚至弱冠,还未曾订亲,和父亲崔誉一脉相承是个沉默内敛的性子。

唯有在母亲和妹妹面前,才会情绪外泄。

见妹妹好不容易撒次娇,崔瞻笑着劝了声:“母亲,您就别逗九娘了。”

他今儿穿了件鸦青色刻丝圆领长袍,容貌尽挑了父亲和母亲的优点去长,剑眉英目,神采英拔。

崔窈宁瞧着,觉得自家哥哥哪哪都好。

若不是从小订下亲事那个姑娘和人私奔毁了亲,哥哥也不会到如今都没有订亲。

不过,待春日宴开始,她就要有嫂嫂了。

记忆里,嫂嫂是在春日宴上和她相识,再之后又过了段时间才被说给了哥哥。

王氏乐意见到儿女亲近,拉着她的手坐下来问:“你祖母请了荥阳郑氏的公子过来小住的事你可知晓?”

崔窈宁点点头,“七姐姐今日与我说了。”

王氏知道两个小姑娘向来不和,听到这的时候还觉得稀奇,多问了几句。

崔窈宁不想细说,便只粗略提了下,就将话题绕了回来,“那人长什么样呀?”

王氏笑着拍拍她的手背,“你祖母为你挑的人定是品性相貌俱佳,她老人家眼光高着呢,寻常青年才俊根本入不得她的眼。”

崔窈宁点点头没再说话。

虽然重活一世,她已经不期待夫妻之间情投意合,可也不会委屈自己随便找个人嫁了。

她若是嫁人,定要嫁那种不论品性相貌,还是待她的态度都要挑不出错的人。

崔瞻虽然觉得妹妹年纪还小,不急着相看,可也知道府内几个姑娘都到了年纪,若再不急,好的都被人抢了去。

“祖母将这差事交给了我,到时候我仔细打听一下。”

崔老夫人让韦氏修书回去,却也不是准备一封信就把人叫过来,而是让两个孙子以拜访亲戚的缘由上门,请人过来。

这次去的是长房的崔瞻和二房的崔浩。

崔瞻自打老夫人说完,就上了心。

都说荥阳郑氏的男儿世代习武,家世清正,可自家妹妹神仙妃子一样的人物,他觉得谁都配不上。

若是打听出有什么不好的,他可不会让妹妹嫁过去。

崔窈宁轻嗯了声问:“哥哥什么时候走?”

崔瞻摸摸妹妹的头发,温声说:“明儿一早用完饭就走。”

崔窈宁觉得时间上有点赶,皱了皱眉头。

崔瞻抬眼一瞧,就知道她在想什么,笑了笑说:“荥阳到这里倒还好,只是我们要先去河东拜访舅公,来回估摸着十来天功夫,得早些走。”

毕竟是祖母的安排,崔窈宁也不好说什么,只能祝哥哥一路平安。

*

次日,崔窈宁早早起来去了前厅,饶是如此,两房的人也到了一大半,在为两位兄长送行。

崔窈宁一一打了声招呼。

韦氏觉得稀奇,才想阴阳两句,崔萱忙拉住了她,“母亲。”

韦氏白她一眼,“你扯我做什么?”

“您是不是又准备欺负九娘?”崔萱不满地看着她,“九娘那么乖,您是长辈不疼她就算了,干嘛老盯着她不放?”

韦氏目瞪口呆,伸手摸了摸女儿的头。

老天爷,她的七娘该不会被母亲骂傻了罢,这种鬼话也能说出口?

刚想完,见女儿一脸愕然,韦氏才意识到自己把心里话说了出来。

“你跟我过来。”韦氏把女儿提溜到一旁,横眉竖目地问:“你今日怎么了?平时不是最喜欢跟九娘呛声吗?”

听到母亲的话,崔萱才明白从前九娘为何不喜欢她。

原来她们这么欺负人啊。

崔萱脸都红了,气地跺脚,“反正我与九娘从今以后是好姐妹,不许你再欺负她!!!”

话说完,她提着裙子跑了。

韦氏见她一路小跑着到了九娘身边,兴高采烈的也不知说了些什么,逗得九娘眉眼弯弯,顿时气了个半死。

这没出息的表情跟她哥哥一个样。

她这个傻丫头到底知不知道,有九娘在她挑不到什么好夫婿?

韦氏捂着心口到一旁歇息去了,再看下去她怕自己被气死。

崔窈宁头回没被二婶阴阳怪气还觉得不习惯,往那里瞥了眼,却看见她坐在椅子上闭目休息,边上还有丫鬟给她按摩。

这是没睡好?

崔萱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骄傲地邀功:“我和母亲说了,我们如今是好姐妹,她以后不会刁难你了。”

崔窈宁不太信二婶会突然改性子,却没说什么,笑眯眯地夸她,“谢谢七姐姐。”

崔萱耳根通红,却又自然无比地说:“我是你姐姐嘛。”

崔窈宁怔了下。

胞姐比她大十岁,又是太子妃,不能常回崔府探亲,崔窈宁对她的印象其实不算太深,也没有姐姐的概念。

上辈子,她觉得崔秀秀那样温柔的人像姐姐。

如今,却觉得崔萱的样子也像极了姐姐。

她性情不温柔,爱拈酸爱呛人,可这会儿说话的样子却让她心里“姐姐”二字一下子具化了。

过了会儿,人渐渐到齐,崔老夫人叫来两个孙子叮嘱路上要注意的事。

临出门前,崔窈宁递给两个哥哥各一道平安符,是从前陪着祖母去庙里上香求来的,据说很是灵验。

崔瞻笑着摸摸妹妹的头,郑重地收进怀里。

崔浩随他父亲崔礼,嘴甜又会说话,笑嘻嘻地说:“谢谢九娘,这次回来定给你带一些那边的新鲜玩意。”

崔萱眼巴巴地凑过来,“我呢我呢?”

崔浩一视同仁,笑着说:“都带都带,忘了谁也不会忘了你们俩,且放心吧。”

崔萱这才满意。

崔窈宁目送他们上了马车,身形逐渐远去,才收回视线和崔萱往回走。

才进门,便见着祖母身旁的大丫鬟晚菊走近,“七姑娘,九姑娘,老夫人有请。”


崔窈宁一听她这语气,就知道她妒上了。

好在崔萱这人也就嘴上爱嘀咕,其实没什么坏心眼,不然即便祖母在,崔窈宁也不会和她缓和关系。

崔窈宁放下热茶提醒她:“也未必是因为我,下月便是安平大长公主举办的春日宴。”

安平大长公主是当今圣上的姑母,太祖皇帝唯一的嫡女,封地便在洛阳,她老人家早年丧夫后就没再嫁,也无子嗣,最喜欢的便是年轻鲜妍的女孩儿们,每年都会举办一场春日宴,宴请城中的贵女公子。

久而久之,这场春日宴也成了贵女公子们相看的宴会。

每年被吸引来的,不光是洛阳本地的簪缨世家,甚至还有南方士族。

崔萱觉得也有这个可能,不过又想到春日宴,酸溜溜地说:“到时候你又要大出风头了。”

安平大长公主的驸马是清河崔氏的人,算起来她们还要喊声叔祖爷。

叔祖爷还活着的时候他们倒是经常走动,去世之后,安平大长公主缅怀亡夫,闭门谢客了好几年才走出来,这一下关系便淡了下去,也就每年的春日宴会给她们下帖子,请府内的年轻女孩儿们过去坐坐。

虽是如此,却也不曾对她们亲眼。

倒是九娘因为身子骨弱不常出府,前年去了一次后很是得安平大长公主的喜欢,赏赐了好几箱首饰。

她那时候年纪还小,满脸青稚,旁人看了也只会说一声是个粉雕玉琢,清灵毓秀的小姑娘。

如今九娘将要及笄,容色如盛极的牡丹,尽情绽放着昳丽妩媚的仙姿。

从前府里的几位姑娘中,崔萱觉得三姐姐是最美的,可九娘及笄,容色还要更甚三分,尤其因为极少出府,养出了一身冰肌玉骨,她平常自负美貌不比寻常姑娘,可见了九娘,仍会生出几分自行惭愧。

不用想,崔萱也知道今年的春日宴,在场的贵女千金都要被九娘压得抬不起头。

崔萱心生艳羡,又有些泛酸的摸了摸脸。

母亲怎么就没给她生这么一张脸呢。

崔窈宁伸手去夺杏雨刚端给她的茶,瞪她,“你若再酸,我立马教抱琴把你送出去。”

崔萱护住自己的茶,低头喝了口后,才扭扭捏捏地说:“反正,我要是瞧上了谁,你不许和我抢。”

九娘要是和她抢,她可没自信能抢的过。

崔窈宁回忆了下上辈子崔萱嫁的人,她虽说喜欢探花郎,可二婶最后给她挑的却是武将,似乎姓赵,家世倒不算高,只是自身很有能力,很快就爬了上去。探亲时几次遇到,她见崔萱都觉得她气色很好。

想想也是,崔萱是清河崔氏的嫡女,赵兴娶她算是高攀,她又美貌,婚后和谐自是不必多说。

崔窈宁又想到自己,果然长辈们的眼光是极好的,她从前觉得裴钰万般好,如今觉得也就那样。

崔萱见她不说话,一下慌了,“诶,你不是真打算跟我抢吧?”

她之前很放心,觉得九娘眼光高不会跟她抢,可想想她都瞧不上裴钰,九娘却喜欢,顿时没信心了。

“放心,我不跟你抢。”崔窈宁安了下她的心,故意打趣:“要不要我再故意扮丑,衬托你的美?”

“用不着。”崔萱下巴微抬,语气尽是骄矜和傲慢,“我看上的人若是瞧不上我,说明他不配我的喜欢。”

她可是清河崔氏的嫡女,自然有自己的骄傲。

那人若是看不上她,是他的损失,她可不会做些怨妇姿态,白白浪费时间在一个男人身上。

如她这般身份美貌的人,纵然不如九娘,可从小到大也是被捧着长大的,断没有伏低做小的理由。

崔窈宁含笑着看她,从前怎么没觉得这位七姐姐是个妙人呢。

这话她也十分认同。

外人都说她性情骄纵,爱作弄使唤人,可她觉得好没道理,她本就是在千娇百宠的环境下长大,又不是刻意欺负人。

裴钰若是不愿,她也不会逼他,再换个人嫁便是,他还未说什么,那些个外人倒操心的不得了,不,裴钰倒也未必没说,大概只是在她面前没说而已。

想到这,崔窈宁心中又厌了三分。

她向来是个爱之欲其生恨之欲其死的性子,讨厌一个人时,便是他什么都没做,她都觉得厌恶。

崔萱被她看得脸红,故作镇定地问:“难道我说得不是吗?”

“是是是。”崔窈宁回过神,将思绪掩了下去,眉眼弯弯地冲着她笑,嗓音软绵绵的,说话便像是在撒娇似的,“我只是觉得从前没和七姐姐一块玩,有点可惜。”

她嗓音又娇又甜,那双妩媚的凤眼顾盼生辉。

崔萱不争气地红了耳根。

难怪祖母那么偏疼九娘,换成她,大概也免不了偏心。

崔萱唇角悄悄翘了起来,“以后也不迟,我们姐妹俩纵然出嫁了也能凑一块玩。”

她把她当亲妹妹看,自然想她有个好姻缘,郑重其事地叮嘱:“这次春日宴你定会大放异彩,届时让婶婶给你挑个好的。”

崔窈宁一时怔住。

崔萱怕她还在惦记裴钰,拧着眉说:“裴钰那人我说不上来,看着温温和和,品性很好,可我心里就是没什么好感。”

她虽不算聪明,看人却还算准。

就像她虽然不喜欢庶女,却也不是什么人都欺负,像二房里的八娘她就没理会,唯独六娘和裴姨娘她厌恶到了极点。

崔窈宁回神,应了句知道了。

崔萱总算放下心,两人又说了会儿话,见崔窈宁眉眼露出几分倦色,她止住话,说明日再来找她,带着一并丫鬟走了。

崔窈宁回屋睡了个回笼觉。

这一觉,睡到傍晚才醒,抱琴说母亲王氏一早派了丫鬟过来让她晚上过去用饭。

崔窈宁简单梳洗了下,换了身衣裳带着抱琴和杏雨去了锦绣堂,刚掀了帘子进去,便见兄长在与母亲说话。

她脱了披风递给一旁的丫鬟,打了声招呼:“母亲,哥哥。”

王氏笑着招招手,“快过来,我和思言方才还在聊你呢。”


崔窈宁点点头。

崔萱如释重负,欣喜的同时心里又免不了有点委屈,“我以为…我以为你不和我玩了。”

崔窈宁笑笑,没有就这个话题多说,提醒道:“七姐姐日后也要注意点,我是不与姐姐计较,可若换成旁人呢?”

崔萱呐呐无言。

崔窈宁解释:“七姐姐这么追问我,倒像是我与表哥在包间里做了什么,若是让人听见,传出去岂不是坏了我的名声?”

崔萱这下真正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连忙道歉,“九娘你知道我,我…我不是那种坏心眼的人,我就是好奇。”

她语无伦次的解释,怕她真的误会自己的举动不安好心。

崔窈宁拍拍她的手背,温声安抚:“我知道七姐姐的脾性,没有误会。”

崔萱眼里生出几分感动之色,咬着唇轻轻应了声。

这件事就这么揭篇而过。

两人正要分别,正厅伺候的丫鬟过来行了礼说:“七姑娘、九姑娘,表公子让我过来问两位姑娘明日有没有时间,一起去郊外赏花。”

崔萱下意识地就想打趣,只是见丫鬟在便忍住了,问:“有几个人去?”

丫鬟毕恭毕敬地回答:“表公子请了大公子、三公子,其余几位公子明日没空,至于六姑娘和八姑娘奴婢稍后去问。”

崔萱撇撇嘴,不用想八娘一定不去,至于六娘——

她冷笑了声,那个小贱蹄子就算想去,她也会求祖母把她留在府内。

九娘虽然觉得能被抢走的人她不屑要,可她这个做姐姐的却不能瞧着六娘把不该有的心思打到郑青陵身上。

崔萱告诉丫鬟她们二人明日都有空,摆摆手让她退下。

人走后,崔萱没忍住愤愤不平地说:“郑青陵也真是,请什么人不好,非得请崔秀秀?”

崔窈宁不算太惊讶,郑青陵既然想请她出去赏花,府内的姑娘公子们落下谁都不好,自然只能全请。

崔萱也明白这个道理,只是涉及崔秀秀,情绪难免失控。

崔窈宁温声提醒:“你私下和我说说就算了,明日赏花的时候可别生事,省得让表哥误会咱们府上姑娘品性不端。”

崔萱记着祖母的警告,将她这番话听了进去,点点头。

她要脸,自然不会在外人面前找崔秀秀的茬,想收拾她的办法多着呢,直接让她不能去岂不是更好?

崔萱打定主意,第二日起了个早去找母亲。

韦氏这段时间因为丈夫一连数十日宿在裴姨娘那,心情很是不好,睡得晚起得早,胃口也差,简单用了几口早饭就叫人撤下。

“七姑娘。”院内丫鬟婆子恭敬的问候。

韦氏听见动静抬眼,见女儿掀了帘子,脸上露出几分笑容,朝她招招手,“过来。”

韦氏膝下一子二女,长女嫁的远一年最多回来一两次,小女儿七娘容貌脾性和她相似,韦氏很是疼爱她,什么好的都往她那送。

崔萱老实地坐过去。

韦氏摸着女儿的头问:“吃过了吗?”

崔萱点点头,干脆地说:“一早就用完饭了。”

韦氏觉得稀奇,自家女儿除了跟九娘攀比的时候勤快点,平日也是个懒散性子,今日怎的起这么早?

“郑…”刚起了个头,担心母亲说自己不懂规矩,崔萱连忙改口:“表哥今日请我们出去赏花,我怕耽搁了就起得早些。”

韦氏眼睛一亮,“都请了谁?”

崔萱说了下此次去郊外赏花的人。

韦氏听到九娘的名字时,脸上的笑维持不住了,没好气地说:“怎么哪都有她?”


从前的时候,不乏有表公子来过。

那时候裴钰亲眼见着,她称呼那人世兄,也亲眼见过那人望着他时眼底满是嫉妒的表情。

如今,他也成了那人。

多荒唐。

裴钰死死攥紧拳头,压抑着心头涌动的妒火。

这人何德何能!

若不是他与九娘生分了,又岂会轮得到他。

郑青陵问过崔窈宁,目光注意到她身后不远处的裴钰,迟疑了下问:“九娘,这位是…?”

崔窈宁解释:“从河东裴氏来的—位世兄。”

河东裴氏。

郑青陵略—思索了下年纪,笑着问:“可是裴钰裴郎君?”

裴钰垂下眸,压住眼底的神色,漠然点头。

郑青陵拱拱手,“久仰大名,在下郑青陵。”

这句久仰大名倒是真的。

河东裴氏的子弟向来会读书,这—代子弟各个出众。

长房的小公爷裴宴书,十七岁就高中状元,芝兰玉树,龙章凤彩,是名满长安的世家公子。

二房的长子裴钰也是个出挑的人物,温和谦逊,十—岁那年跟随大儒徐守言念书,连中小三元,不出意外,过两年的殿试定能蟾宫折桂。

这两个名字郑青陵听的耳朵都起茧子了。

郑青陵打小念书就不行,被母亲耳提面命,对这些会读书的人倒是敬佩的很。

裴钰神色冷淡,平静地应了声。

郑青陵看得出他的冷漠,自然也没拿热脸贴冷屁.股的习惯,顿时歇了交谈的心思。

外面的雨势愈发大了起来,穿过树叶缝隙钻进廊内,打在人身上凉丝丝的。

崔窈宁蹙了蹙眉出声:“先去前院罢。”

几人都没什么意见,抱琴和郑青陵身边的小厮主动退后,让两个主子并行。

落在裴钰眼中,让他眼底神色又阴翳几分。

*

前院,崔老夫人及两房的主母都已到了。

裴姨娘是贵妾,又出身大族河东裴氏,此次她的侄子河东裴氏二房的长子前来拜访,崔老夫人给她脸面,亲自接见。

韦氏本不想来,奈何老夫人派人给她递了消息,不来也不行。

韦氏低头喝—口热茶,脑海里想起了蠢女儿说的话,要她替崔婉操持和李二公子见面的事。

真就是儿女都是债,—个个都不让她省心。

崔婉—个庶女而已,再老实贴心,也不是从她肚皮里出去的,不值当她废这个功夫。

偏生,七娘那个死丫头闹得厉害。

就不该让她和九娘走得太近,准是跟她学坏了。

韦氏头疼的厉害,教丫鬟过来按了按。

“表公子。”

“九姑娘。”

门外传来丫鬟们此起彼伏的问候声。

韦氏抬头扫了眼,见—行三人抬步进来,最后—人,正是从河东过来的裴钰。

韦氏瞧—眼身旁端坐的王氏,心里也不急了。

该急得是她这个好大嫂。

平日里装的跟寺庙里供的泥塑菩萨似的,她倒要瞧瞧,如今涉及九娘,她还能不能坐的住。

那姓裴的小子看着可没那么容易放弃。

韦氏心里—阵幸灾乐祸。

最好狗咬狗,闹得九娘去不了春日宴才好,没了她,她的七娘就是洛阳最出挑的姑娘。

裴钰进来先拜见崔老夫人,而后是两房主母。

不管韦氏和王氏心中如何作想,面上都笑的和蔼可亲,做足了世家大妇的姿态。

崔老夫人问过他家中近况,又问了学业,笑着夸奖:“往日就听说你念书念得好,果然名不虚传。”

裴钰谦逊笑笑。

他眉眼温和清朗,是极为讨长辈喜欢的长相,只要他愿意,可以轻易哄得人开心。


满门抄斩…崔家…胞姐…

父亲母亲…哥哥嫂子…还有刚出生的小侄女…

崔窈宁只觉得心脏像是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攥住,连喘气都不能,眼前一黑,直直栽下去。

“窈窈。”裴钰急急上前,目眦欲裂地朝屋内的丫鬟婆子怒吼:“大夫呢?还不快去把大夫喊过来。”

屋内乱成一团,丫鬟们急忙去请大夫。

裴钰沉着脸坐在床前,心头悔恨万分。

早知如此,便不该说出来。

可没想到她竟动了与他和离的心思,幸好崔家倒了,否则他还真怕那位大舅哥把她接回去。

好在如今,窈窈能依靠的只有他。

裴钰握紧了她的手。

屋内安静极了,连呼吸声都格外明显,蕊娘不安地绞着手帕,小心翼翼地喊了声:“裴郎?”

裴钰抬头看她,眼底阴翳一片,没心思再跟她多说什么,随意点了几个丫鬟送她回偏院。

因崔窈宁体弱多病,三天两头的要请大夫,裴钰索性请了医术高明的大夫常住府内,丫鬟们催促过后,几个大夫提着药箱匆匆进来。

看完后,大夫开了药,桃霜跟着出去抓了药,看着丫鬟们煎好,端进来递给杏雨喂夫人。

裴钰沉声说:“我来吧。”

杏雨垂着头,声音轻柔:“大夫说夫人这是急火攻心,不可再次动怒,若是醒来后看到国公爷,只怕……”

她顿了下,没有说下去,将头垂得更低。

裴钰面色变化几下,最终让开位置。

喂完药,过了片刻。

崔窈宁意识渐渐转醒,眼里慢慢有了焦距,她咬紧唇,脑海里一遍又一遍响起裴钰的话。

一字一句,满是血腥。光从话里,就能窥探出究竟会有多少人将要死于这场巫蛊之祸。

崔窈宁闭上眼,眼泪顺着眼角滚落下来。

当今圣上登基十年无子,以至于国本动摇,是太子姐夫的出生让那些蠢蠢欲动的藩王老实下去,当今大喜,大赦天下,将姐夫立为太子。太子对外强硬公正,对内宽顺仁和,朝堂上下无一不称赞其有太.祖之风,他太子之位做得稳稳当当,怎会行巫蛊之事?

定是有人蓄意陷害!

崔窈宁知道自己不该怨圣上,可就是忍不住。

胞姐十五岁那年嫁入东宫,崔家与太子乃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此番横祸崔家如何躲得过?

几百条人命,她怎能不恨!

崔窈宁心口阵阵抽痛,强撑着身子起来问:“皇太孙如何了?”

裴钰忙近前,“太孙年幼,又是戾太子唯一血脉,圣上仁慈,故只是幽禁,并未伤其性命。”

仁慈?

不悔前过曰戾,不思顺受曰戾,知过不改曰戾。

崔窈宁心中讥讽,天家果真薄凉,这样的恶谥,当今下令后可曾想过太子出生时那刻的欣喜?

还有裴钰,因着两人的姻亲关系,又是太子胞弟齐王的伴读,太子姐夫待他向来不薄,不若如此,他如何能已弱冠之年任命户部郎中?

他却一口一个戾太子,真是狼心狗肺之人。

若是父兄还在,又岂会让他这般狂妄。

崔窈宁闭眼,潸然雨下。

见她神情凄然,裴钰柔声安慰:“窈窈你且安下心,当今下令时说过,外嫁女不咎其罪。”

崔窈宁回神,没想到他以为自己心生惧怕才掉了眼泪,只觉得从未认识过他,满眼失望。

裴钰不曾注意到她的神色,沉吟片刻温声说:“大夫说过你身子骨弱,之前吃的那些药就停了吧,左右不过是个孩子,何须折损你的气血?”

崔窈宁身子骨极差,成婚前大夫说过她年纪小,须得调养上数余年方才能行房事,她当时想为裴钰生个孩子,便一直吃些易孕的药材。

闻言,崔窈宁并未出声,不过须臾功夫,又听他说:“待蕊娘生下孩子后,我就教人把她送走,届时,孩子由你亲自教养,我会统一好下人的口径,他只有你一个母亲,窈窈你放心,谁都越不过你在我心里的位置。”

崔窈宁硬生生被气笑了,“什么脏的臭的都往我面前送,你当我是什么收破烂的吗?”

裴钰想到她刚得知崔家倒台的消息心情不好,便没有与她置气,叹口气说:“窈窈,那是我的亲生骨肉。”

崔窈宁反问:“所以我就该让个奸生子来糟践我清河崔氏的名声吗?裴钰,你不要脸我还要!”

裴钰的脸色顷刻阴沉下来,恼声道:“再是清流世家又能如何,当今一句话便能让崔家倒台,你如今是罪臣之女,能保着镇国公夫人的位置已是不易,行事说话还是小心谨慎些为好。”

“一个孩子你都容不下,真教我失望!”

言已至此,他甩袖离开。

崔窈宁只觉胸口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似的,喘不过来气,忽得喉咙一甜,她偏过头,大口大口殷红的鲜血往外涌,浸湿了雪白的寝衣。

她眼前一黑,彻底没了意识。

昏迷前,她隐约听到杏雨和桃霜凄厉的哭喊。

*

“姑娘姑娘,快醒醒,老夫人从长安回来了。”

“姑娘?”

“府内其余几位姑娘都早早去候着了,若是您去迟了,只怕二太太又找到机会阴阳怪气。”

耳旁乱糟糟的。

似是有人在说话,但隐隐约约,听得不太真切,越是想听,越觉得仿佛隔了层朦胧的水雾。

老夫人…

什么老夫人?

镇国公府的老夫人在她还未嫁给裴钰前就已去世,除了她,府内还有谁能被称为老夫人?

二太太…

这又是在说谁?

崔窈宁费力地睁开眼皮,映入眼帘的是坠着各式各样珍珠美玉的红鲛帐,轻薄似烟,流光溢彩,映着袅袅升腾起的清雾,更似在仙境。

崔窈宁神情发怔。

这珍珠鲛帐是她十三岁那年,父兄送她的生辰礼,花费重金请工匠制成,纵然是整个大周都难寻到第二件。

她珍惜又爱护,喜欢得不得了。只是不曾想,带到镇国公府的途中,马车遇到磕绊,其中水头最好的一块翡翠碎成两半,她觉得心疼,便让杏雨放在箱底,再也没拿出来过。

如今,那块翡翠还完好无损…

是梦还是……

崔窈宁怔怔地盯着那里。

杏雨见她眼睛睁开,欣喜地朝后喊了声:“姑娘醒了姑娘醒了,桃霜快叫抱琴姐姐来为姑娘梳妆。”


崔窈宁觉得吵,扯了下床边的摇铃。

外面的动静顿时一滞,没过多久,抱琴掀了帘子进来,低低唤了声:“姑娘。”

因为没睡好,崔窈宁眉眼间带着几分倦色,抬手揉了揉发胀的眉心,倚在床靠上问:“外面在吵些什么?”

抱琴素来是个稳重性子,现下却露出苦笑,“六姑娘和七姑娘来的时候撞上了。”

崔萱回院里坐下没多久,就从母亲那得来了一个消息,火急火燎地来了四时院,结果刚到,迎面就撞上了出来的崔秀秀。

七姑娘素来是个霸道性子,袭承了二房主母韦氏的脾气,她平日里连大房的嫡女都不放在眼里,更何论是同父异母的庶姐?

两人一碰面,当场就闹起来了。

为难的是一院子的下人。

不管是七姑娘还是六姑娘,对抱琴她们来说都是主子,劝也不敢多劝,只能盼着她们小点声,别把姑娘吵醒了才好。

没成想,还是吵醒了。

抱琴说完原委后,崔窈宁揉了揉眉心,一把拢起帐子,教她把人请进来说话。

抱琴应声下去。

崔窈宁随意挑了件褙子换上出来,见到的便是一脸怒容的崔萱和低头垂泪的崔秀秀。

放在平时,崔窈宁定会问问怎么回事,这次却视若无睹,倚在罗汉床上,不疾不徐地开口:“两位姐姐在外面吵什么?”

两人都抬眼看过去。

她似是才起,还没来得及梳头,浓墨的乌发柔顺地披散下来,衬出了一身冰肌玉骨,映得那张芙蓉面愈发明艳,这样天生侬艳的美貌冷下脸时,让人连多看两眼都不敢。

崔萱自觉吵到了她,有些心虚,不过想到崔秀秀,火气噌地一下又起来了,“我若不来,还不知她又想使什么手段害你呢。”

说着,她“啪”地一声将信拍到茶桌上。

这封信应当是她从崔秀秀那里抢来的,外皮被揉得皱巴巴,正上方写着“九娘亲启”四个大字,字迹清隽,力透纸背。

崔窈宁看了眼,认出那是裴钰的字迹。

上辈子,裴钰常常给她写信。

大多说一些新鲜有趣的事,说他去过什么地方,吃了什么点心小吃,有时,也会附上一两幅他新作的画或者小诗让她鉴赏。

崔窈宁身子骨弱,又极少出府,对她来说,那些都是她心所向往却不能做的事。

每回收到裴钰的信都是她最开心的时候。

算算时间,是该这时候寄过来了。

崔窈宁移开视线,转而看向崔秀秀,好整以暇地问:“六姐姐没有什么话要与我说的吗?”

崔秀秀捻着手帕擦了擦眼泪,见她看着自己,红着眼说:“我知道你不想见我,可阿钰寄给你的信到了,我想着无论我们关系如何,他是无辜的,你别迁怒他。”

崔窈宁和裴钰书信往来,都是由崔秀秀从中牵线,信也是寄给她,再由她转交。

从前未觉得有什么,现在却觉得好笑。

崔窈宁眼底浮现浅浅的冷意。

不迁怒裴钰?

她如今光是听到这个名字都觉得恶心,他毁掉的不仅是他们之间的年少情谊,还是她心里的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郎。

更何况,她并不确定崔家一事裴钰是否掺和其中。

如果有——

崔窈宁的呼吸停滞了下,而后重重吐出。

她要他死。

崔萱在一旁听得火气直冒,瞪眼骂她:“崔秀秀你这存的什么心?见着九娘年纪小就哄骗她跟你那个破落户表弟书信往来,生怕别人不骂她私相授受是不是?”

大周作风开放,不拘小节。

男女之间若是来往,大大方方的即可,何必像崔秀秀这样小门小户的做派,本没什么事,让她这么一弄,倒显得偷偷摸摸,传了出去,别人不定怎么误会呢。

女儿家的名声那么重要。

要说崔秀秀不知道这些事的后果,她不信。

崔秀秀一张口,眼泪便掉了下来,“我不是…不是这个意思,我就是想着九娘从前最期待收到阿钰的信……”

她停顿了一下,哽咽着做出解释:“我想着九娘收到阿钰的信,兴许会高兴,一高兴也许就会与我和好。”

她说得那样小心翼翼,让人看了鼻尖发酸。

她身旁的丫鬟也跟着抹泪,“九姑娘,我们姑娘素来待您什么样,您也清楚,您怎么能因为一点捕风捉影的事就怀疑我们姑娘,这不是平白伤了自小的情分吗?”

“我们姑娘昨儿个哭了一整夜,今早儿眼还是肿的,亏得还未到嫁人的时候,否则让我们姑娘怎么见人啊。”

说话时,语气难免带了几分怨怼。

崔窈宁瞥了眼。

这丫鬟瞧着脸生,不像崔秀秀身边贴身伺候的几个,想必是新调进院里侍奉的。

崔窈宁没说话,懒懒往后一靠。

抱琴冷着脸站出来呵斥:“没规没矩的东西,是谁教你这么跟主子说话的?杏雨,喊几个婆子过来给她长长记性。”

杏雨应了声是,叫了几个婆子过来。

这些婆子平日在院里做些粗使的活,力气大的很,闻言,把方才说话的丫鬟扯了过来,狠狠给了两个耳刮子。

小丫鬟年纪不大,顿时吓破了胆儿,哭着求饶,“九姑娘饶命,九姑娘饶命啊。”

抱琴怕吵到几位主子,让两个婆子押着她出去了。

崔秀秀心头绷紧,攥紧了手帕。

崔窈宁把玩着纤纤玉指,漫不经心地说:“六姐姐,你若记得不清楚,我再与你说一遍,只是,再没有第三次了。”

“我与裴钰从前只是玩伴,如今我快要及笄,自然该避嫌,省得传出去坏了名声。”

“这信我就不收了,我相信六姐姐是个聪明人,不会再重蹈覆辙。”

崔窈宁看都没看那封信,让杏雨捡起来还给她,淡声说:“若再发生这样的事,我只能请祖母和二叔来做主了。”

“抱琴,送客。”

崔秀秀的脸青一阵白一阵,可瞧着崔窈宁的神色,却不敢再说什么,领着丫鬟走了。

崔萱松了口气,“你总算看清她这个人了。”

崔窈宁不和她争辩这个,让杏雨上了两杯茶,低头抿了口问:“你来找我做什么?”

被崔秀秀耽搁到现在,崔萱差点忘了来找她的原因,被她这么一提醒才想了起来,忙不迭地说:“我就说祖母偏疼你吧,你才说了喜欢习武的,祖母就让我母亲写信,叫舅母的娘家侄子过来小住,那可是荥阳郑氏的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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