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主角分别是沈南微沈君芋的其他类型小说《穿成恶毒小姨,种田养活福崽崽后续+完结》,由网络作家“猫柳春眠”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怎么回事?”沈南微腿都软了。李嫂带着沈南微往家赶,一边跟沈南微陈述下午发生的意外。李嫂家里有一个小孙女,比沈君芋大两岁。小姑娘善良温柔,非常喜欢沈南微做的土豆搅团和米糕,也非常喜欢这个小妹妹。这才两三天的时间,两个小姑娘就已经如亲姐妹一般。但沈南微救了君祁这事传回巷子里,石头他娘本来看沈南微就不顺眼,一听说立刻添油加醋,说:“你们知道吗?之前沈南微就跟这个男人有往来了。”“那是自然啊,要不然你想,我家男人可是军中的人,沈南微为什么不怕?还不是因为她有这个靠山!”“我是光明正大的,我和我家男人可是拜了天地结了亲的,她算什么?勾搭完城东那个白脸小秀才,现在又开始勾搭糙汉了,啧啧啧。”她嘴皮子利落,平时最喜欢说长道短,又因为她男人在军中...
《穿成恶毒小姨,种田养活福崽崽后续+完结》精彩片段
“怎么回事?”
沈南微腿都软了。
李嫂带着沈南微往家赶,一边跟沈南微陈述下午发生的意外。
李嫂家里有一个小孙女,比沈君芋大两岁。
小姑娘善良温柔,非常喜欢沈南微做的土豆搅团和米糕,也非常喜欢这个小妹妹。
这才两三天的时间,两个小姑娘就已经如亲姐妹一般。
但沈南微救了君祁这事传回巷子里,石头他娘本来看沈南微就不顺眼,一听说立刻添油加醋,说:“你们知道吗?之前沈南微就跟这个男人有往来了。”
“那是自然啊,要不然你想,我家男人可是军中的人,沈南微为什么不怕?还不是因为她有这个靠山!”
“我是光明正大的,我和我家男人可是拜了天地结了亲的,她算什么?勾搭完城东那个白脸小秀才,现在又开始勾搭糙汉了,啧啧啧。”
她嘴皮子利落,平时最喜欢说长道短,又因为她男人在军中有些小权力,左邻右舍的女人们,怕也好,讨好也好,单纯愿意说八卦也好,总有一堆人积聚在她旁边附和。
这些说的人听没听进去,信不信不清楚,可她家孩子,石头却信了。
他还记得自己上回和沈君弈打架没占到便宜,刚好赶上沈君芋姐妹两个手拉手出来玩,手里还拿着香喷喷的米糕。
石头一方面是馋虫诱惑,另一方面心里有气,刚好沈君弈不在,他大可以拿沈君芋出气,不由分说挡住两姐妹的去路。
柔柔弱弱的两姐妹怎是膀大腰圆的石头的对手,米糕给抢走了。
沈君芋跟她哥哥是一样的脾气,明知自己打不过,也不肯认输,抓着石头又踢又咬。
石头一生气,将沈君芋拖到小巷子后面有一条小河,将沈君芋压到冰冷的河水里:“你个傻子也敢跟我动手动脚的?
你小姨到处勾搭野男人,脏得很!脏女人的小孩也是脏小孩,让我好好给你洗洗。”
沈君芋年纪小,又傻乎乎的,吓得哇哇大哭。
李嫂家的小姑娘也吓得不行,大叫:“救命啊,淹死人了!”
只有石头在岸上拍手大笑:“哦!洗脏小孩咯!洗脏小孩咯!”
沈君芋已经失去了意识,呆滞地沉入水底。
幸好旁边有出来打鱼的邻居,帮忙把人捞了上来。
可是小孩子泡了凉水,又受了惊吓,虽然很快醒了,痴傻的症状似乎有加重,一个劲儿地哭。
等沈南微赶到的时候,沈君芋嗓子都哭哑了。
她居然还能认出沈南微,哭着张开手:“小姨!小姨!”
她只会说小姨,别的一概说不出来。
好心的邻居去捞她的时候,石头早就吓得一溜烟跑没影了,所以没有人看到石头的暴行,这一切还是李嫂家的小女孩回来一板一眼告诉奶奶,奶奶又告诉沈南微的。
小姑娘吓得瑟缩着肩膀,见沈南微心疼地抱着沈君芋,她凑过来,奶声奶气地同沈南微道歉:“沈姨对不起,我没有看好妹妹,我太没有用了,你怪我吧。”
沈南微搂着小姑娘:“胡说什么,沈姨怎么会怪你呢。沈姨感谢你都来不及,幸好你及时呼救,要不然芋儿怕是就......
沈姨家里还有包子,你和君弈哥哥去吃小肉包好不好?”
李嫂看出了沈南微眼底的滔天恨意,她安抚:“微微,别做傻事。石头他们家是出了名的蛮横不讲理,这么多年咱们邻居们不也就这么忍着?她男人很混的,你孤身一个,跟他们硬碰硬沾不到好处的。”
沈南微笑笑,拍拍李嫂的手:“多谢您。”
沈君弈看了沈南微一眼,很难得地出口叮嘱:“小心一点,别把自己搞死了。”
石头在跟其他小孩子玩官差和罪犯的游戏。
说是玩游戏,当然是石头作威作福,几个小朋友都被当成罪犯,一溜排开被强行按着跪在石头跟前。
石头岁数不大,官威不小,估计平时看惯了他爹在军中作威作福。
正玩得兴高采烈,余光瞥见沈南微过来,石头不过轻哼一声,兀自玩自己的。
沈南微没有任何前摇,大步径直走过去,运一口气,一手拎着石头的领子,一手拎着石头的裤腰。
任凭石头如何声嘶力竭地叫骂,如何扑腾——两条腿提到沈南微肚子上,还挺疼的。
沈南微仿佛没有感觉一样,只拎着石头往前走。
一开始石头还骂声不绝,都让沈南微意外这样一个幼小的孩子是怎么修炼这么脏的嘴。
随着沈南微越走越偏僻,已经听到流水的声音,石头心里知道是什么事,可还是嘴硬:“你是个大人,怎么欺负我这个孩子,等我告诉我爹,扒了你的皮,抽了你的筋!”
沈南微笑出声:“好啊,在我被剥皮抽筋之前,我一定先搞死你。”
石头的唾骂声渐渐心虚:“我什么都没干!”
“呵呵,男子汉大丈夫,比娘们还没有担当,什么都没干?那我们家芋儿是自己跑到河里去的不成?”
“她脏,我帮她洗洗,你还得感谢我哩!”
沈南微前世今生,最痛恨的就是荡妇羞辱。
身为女子,明明什么都没做,明明那些坏人抓不住一点把柄,但只要污蔑她是荡妇,那么她就输了。
凭什么?
“她脏?比你干净得多!你这种垃圾,更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沈南微说着,用力将石头按进水中。
石头拼命挣扎扑腾,沈南微已然红了眼睛,等石头扑腾得差不多了,又从水中提起来。
石头大口大口呼吸,刚吸气到一半,她又把石头按下去。
如此反复再三,石头还清醒着,只是已经没有反抗的力气,嘴上不停咒骂,那沈南微手上也不停。
别说什么尊老爱幼,她的字典里只有睚眦必报。
石头终于骂不出来,开始求饶,沈南微当即放下他,石头软绵绵地倒在地上。
“我就不让你去给芋儿道歉了,毕竟你这样子只会刺激到她。”
沈南微的语气平静得可怕。
“我希望你能记住,以后看到芋儿躲着走,不要再出现在她面前,懂了吗?”
石头一个劲儿点头。
沈南微回家,芋儿已经在李嫂的安抚下睡着了,只是脸蛋上还挂着泪珠。
沈南微心疼地摸摸她的脸。
虽然不是她的亲外甥女,可是这些天的相处,脑海中都是沈君芋软萌可爱的模样,她这么纯真可爱不记仇,却被家庭拖累。
没有父母,小姨也不靠谱,她就这么被人欺负,成为笑柄。
沈南微也暗暗打定了主意,不能继续在这里呆下去了,这里离沈君弈上学的书肆太远,自己每天做生意也不方便,而且也不能时时把沈君芋带在身边。
她得搬到长街旁边去,而且她还得请个帮手。
脑海中不由得浮现出君祁的影子。
她其实不知道他姓甚名谁,也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只觉得颇为可靠。
等她考察考察,让他进家门也不是不行。
沈南微安抚了两个孩子,然后趁着月色开始做明天要卖的吃食,忽然,听到一阵猛烈的砸门声,还有颇为熟悉的叫骂声。
“沈南微!你个小贱蹄子!给老娘滚出来!
你别躲在里面不出声,我知道你在家!”
跌打损伤的药酒有一股刺鼻的气温,涂到额头上温温的,辣辣的,有些刺痛。
沈南微轻轻吹吹,于是伤口拂过一丝舒服的凉意。
“疼不疼?”
“不疼。”沈君弈闷声道。
非常言简意赅,但沈南微的心立刻鼓舞起来,好歹沈君弈愿意和她说话了不是。
“以后遇到这样的事不要打架,你又打不过他,吃这份亏何苦来?你告诉小姨,小姨回来自会帮你主持公道的。”
沈君弈不吭声了,沈南微知道他不信,毕竟这么久以来,沈君弈一直没能等到属于自己的“公道。”
她也不纠结,转身从包里掏出今天买的笔墨纸砚:“你要的东西,小姨给你买回来了。
小姨现在钱不够,等日后赚了钱,定买好的给你。
我已托人打听这北朔城可有德高望重的读书人,若有,便请了来与你做老师,好不好?”
沈君弈忽然抬头,直视沈南微的眼睛:“小姨,今天石头来抢东西时,嘲笑我没有父母。
君弈也从未见过父亲模样,小姨知不知道,父亲是怎样一个人?”
他双眼漆黑,看起来真如五岁孩童一般天真不谙世事,沈南微后背却起了一层薄汗。
“我不知你爹是谁。”短暂的考虑过后,沈南微果断给出答案。
“我以为你永远不会问起这个问题,这对你,对你母亲,对我们整个沈家来说都是巨大的伤痛,我劝你不要知道的好。”
沈家的过去,书中没有交代过。
但是原主的记忆中有,那是一段不太愉快的记忆。
老皇帝昏聩,听信谗言,怀疑武将世家沈家佣兵自重,意图谋反。
果然就在沈家搜出了一些不该有的东西,于是沈家男丁全部下狱候审,女子禁足。
沈南微的姐姐生得美丽乖巧,主动请求入宫为父兄陈情。
她有没有见到皇上不知道,见到谁也不清楚,第二天衣衫破烂地从角门抬回沈家,接着沈家父老就被放归。
那意思大概是,只要沈家以后能夹着尾巴做人,倒也不失安稳。
沈老太爷知道女儿怎么换自己出来,怒泣三声:天理昭昭,吐血而亡。
沈家呼啦啦如大厦将倾,只靠沈南微的姐姐每三日自角门出,自有一顶小轿接了去。
她怀孕的时候是冬天,得知姐姐怀孕的消息,沈老夫人悲痛不已,没多久便故去了。
姐姐自那以后神志变得不大清醒,那位贵人疑似不准备放姐姐回来,想要长久留下她。
快要临盆的时候,姐姐忽然清醒了,她同沈南微说:“微微,我们逃吧,逃到一个,没人认识我们的地方去。”
两人一路向西,逃到这里。
沈南微读取原主的记忆,读来依然心惊胆战,想来这段记忆对原主来说也是不可磨灭的伤害。
可是,年仅五岁的沈君弈,即便再怎么聪明,又怎么会考虑得如此全面,居然还会试探她。
除非......
沈南微看看沈君弈,试图从那张奶呼呼的小脸上看出些什么。
沈君弈只是眨眼睛,那双眼睛像黑葡萄一样。
沈南微有个有点恐怖的想法:难道沈君弈也是穿书的?
要真是穿书的就好了,跟原主没那么大仇恨,好好拉拢说不定以后能饶自己一条狗命。
可若不是穿书的,而是重生,那就糟糕了。
沈南微本来是一个坚定的无神论者,可连穿书这种事都发生了,还有什么是不会发生的?
说不定,穿越啊,末世啊,系统啊,都是真是存在的。
只不过存在不同的平行世界当中,普通人还没有找到进去的方式罢了。
好在沈君弈没有继续追问,沈君芋摇摇晃晃地过来:“小姨,饿饿,小姨......”
她还没吃饱,饭就被石头抢走了,紧接着又在石头和哥哥的打斗中撞翻,她现在饿得很。
至于石头说他们“没有父母”,什么意思?听起来真的好惨啊。
沈南微赶快掏出胸口揣着的还热着的羊肉饼子:“来,芋儿和哥哥一人一个,乖乖吃饭,小姨去干活,好不好?”
安顿了两个孩子,沈南微向昨天一样做土豆搅团,锤打得一身汗水。
她摸了摸汗,直觉这样做不行,总做这一样迟早累死,而且谁也不能天天吃土豆,于是决定明天好好去考察考察,看看人家食味居都卖些什么。
做好了土豆搅团,两个孩子吃得很香,就连一贯没什么表情的沈君奕也露出了满足的神情,这神情落在沈南微眼里就是另一种信号——说不定以后沈君奕就会因为这一口吃的对自己高抬贵手呢。
趁着两个孩子吃得浑然忘我,沈南微去检查了一下昨天泡好的土豆块。
这些土豆上面原本就有一些细微的小芽芽,过了一个晚上,这些芽芽又有长高的趋势。
沈南微从邻居家借来了一柄锄头,将小院子里的杂草清了清,然后挖了几个坑,将土豆块埋进去。
“小姨,你在做什么啊?”
“小姨在种土豆啊,过段时间,就有好吃的土豆从土里长出来的了,到时候给沈君芋做好吃的土豆搅团好不好?”
一听有好吃的,沈君芋拍拍小手:“好哦好哦!小姨好厉害!芋儿要吃好吃的土豆搅团!”
还真是容易满足的孩子啊!
晚上照例哄孩子睡觉。
因为担心沈君弈可能是穿越过来的,所以并没有例行叫他一起来听故事。
好在沈君弈还是那个冷淡的性子。
看着沈君弈自己去睡的背影沈南微忽然又觉得可能这就是沈君弈本人,冷冷的,极度没有安全感的,一个小孩子罢了。
第二天沈南微去得很早,怕昨天抢占的好地方又会被人占了去。
昨天买了她的土豆搅团的,还有没买上的,零零星星已经在那等着了。
还有在旁边店铺闲逛的,一见到沈南微来了,也都凑过来。
“小姑娘,你做的搅团可真好吃,昨天我买了那么些都没有够吃,今天多给我来点。”
“我们家孩子吃完了还要,说比我做的土豆好吃多了!要是面也能这么好吃就好了。”
说者无心,然而听者有意。
西北吃面较多,但是面食不易储存,若是全做了面条,可能到后面就会坨成一块。
若是想卖面,须得有一个固定的摊位甚至是门店才行。
但是包子馒头一类的蒸食,她倒是可以先做起来。
于是忙不迭答应:“都有的,后续小店还会推出很多新品,欢迎新老顾客光顾,老顾客咱们有优惠的哦!”
此话一出,买搅团的众人积极响应。
正热火朝天的时候,沈南微听见有人喊了她一声。
不是喊的名字。
而是“嘿!”
一开始沈南微都没有反应过来是在喊自己,那人又“嘿”了一声,沈南微抬头,才看到人群之外站着五六个大汉,正虎视眈眈瞧着她。
周围的人似乎认识他们,都纷纷退去,还没买到搅团的那些也不买了,见他们过来赶紧低着头走开。
沈南微为了能卖更多搅团,没有选择自己家旁边的小街市,而是选了北朔城最繁华的这条街。
那人大剌剌过来,挖起一勺搅团就往嘴里塞。
“交摊位费了吗?”
摊位费?
沈南微只知道现代社会要摊位费,不知古代也有。
但既然人家说了,可能交这个也比较合理,出来做生意,和气生财,沈南微赔着笑脸:“刚出摊,还没有呢,这些个银钱请各位爷喝茶。”
说着塞过五文钱。
她一天也赚不了多少,别说她,这条街上大部分摆摊的除去成本大概都只能勉强糊口,旁边卖米糕的老伯一上午了都还没开张呢!
这五文钱应该够了,沈南微想。
可对方只是将那五枚铜板丢到沈南微脸上:“你的摊子多少流水?这点可不够!”
医馆里,沈君弈翻着白眼:“有人说过你是个口是心非的女人吗?”
沈南微再次“啧”了一声:“你没觉得他长得还挺好看的吗?
在我们那边,救人一命是要以身相许的。”
“你不怕灭族了?”
“我这不没捡回家吗?这不给送到医馆来了吗?佛说,路边的野男人不要捡,但是佛也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这是在为你们兄妹俩积攒功德。”
沈君弈长叹一声。
他现在可以确定,沈南微一定不是穿越过来的。
但是沈南微好像脑子有问题,是不是之前生病发烧烧傻了?
“那你功德攒完了,咱们还不走吗?”
君祁是个聪明的,别看天天打仗,沈君弈知道他这个小叔叔脑子很好使,他怕在这里呆久了,一会会被君祁认出来。
“这么好看的脸,我多看一会怎么了?你看......哎呀,他动了!”
君祁的肩膀绑着绷带,医馆的大夫说他其实伤得不重,只是看起来吓人,箭头贯穿了他的右肩膀。
至于晕倒是因为,他起码两天没有吃东西了。
看来这个年代军人的生活也是很不容易,沈南微的同情在大夫脱下君祁衣服的一瞬间变成了眼馋。
啊妈妈,她看到了什么!
肌肉男!
然后她忽然想起这是在古代,自己的眼神不能如此赤裸裸,于是在沈君弈的虎视眈眈之下,装模作样地回避了一下。
等缠好绷带之后,沈南微才回来,目不转睛地盯着看。
“我再看一会儿,就一会儿......”沈南微如是说。
君祁咳嗽两声,牵动得伤口直疼,他睁开眼,就见眼前一张熟悉的脸。
是卖他搅团的那个好心的姑娘。
“是姑娘......救了我?多谢姑娘。”
沈南微手一伸:“二两银子,给钱!”
君祁露出有些窘迫的神色,手在兜里掏了又掏:“我这儿还有五钱银子,原本是想补给姑娘,再多买一些搅团,可是二两银子我实在是。”
沈南微深吸一口气。
这世道就是这么不公平。
周余温宴请狐朋狗友半年花了上百两银子,而为祖国抛头颅洒热血的士兵就这么点家底。
然后她把眼眶的酸涩感压下去:不能心疼男人,心疼男人倒霉一辈子。
她一瞪眼睛:“没钱?那咋办,我也没钱!你没看我们孤儿寡母的,我有两个孩子要养呢!”
君祁垂眸:“姑娘若是不介意,我愿意以工抵债。”
“我知道我知道,女主人公救了男主人公,然后把男主人公留在身边,然后发展一段恋情,然后女主人公被男主人公灭族,这种故事我看多了。不要,我就要钱。”
沈南微斩钉截铁。
君祁花了一段时间,没能理解沈南微口中男主人公女主人公是什么意思。
他脑袋里面两个想法。
第一个是:这女人和以前见到的女人都不一样,还怪有意思的。
第二个是:他这次被暗算,必定有人泄露行踪,军中有内鬼。
他本是借口来抓奸细,结果可能惹急了真奸细。
那么他假死,先离开军中或许是最好的办法。
君祁温声道:“既然姑娘一定要钱,我现在却没钱,可不可以容我时间去凑?”
他已经在沿途留下记号,过不了多久穆思远就会找到这里来,先问穆思远借一点。
说来也惭愧,人家都是养幕僚,君祁大概是整个大殷为数不多需要管幕僚借钱的将军,没办法啊,实在是太穷了。
“可以,那你给我写一张借条。”沈南微对钱的事向来毫不含糊。
刚拿了欠条,心满意足地出门,又遇到周余温了。
真乃不是冤家不聚头。
不过两个时辰的功夫,沈南微带了一个男人进医馆的事儿传得几乎整条街都知道。
人们都说那男人长得高大魁梧,甚是英俊,同沈南微堪称天造地设的绝配!
周余温同一波狐朋狗友闲着没事就在街上闲逛,以学术交流之名行吃喝玩乐之事,他自然也听说了。
要说人真是奇怪的动物。
从前沈南微一天到晚黏着周余温,周余温甚至懒得看她一眼,觉得她势利又刻薄,同她相识,传出去都显得自己沾染了俗气。
可是如今沈南微不黏着他了,开始自己做小买卖。
往常他最看不起这些沾满铜臭味的小商人,可如今看她那样子,竟然会觉得别有一番滋味。
因此听说了沈南为的“绯闻”,他几乎是立刻赶到医馆来,正遇见沈南微从医馆出来,见她脸上还带着幸福的微笑,心里当即酸涩不堪。
“沈姑娘好早。”
沈南微抬头看看天:“不早了,这个点吃屎都吃不到热乎的了。
我听说人家要参加科考的都得起五更爬半夜,周公子这样的别说考科举,便是烤地瓜都费劲。”
她就没打算对周余温客气,只觉得这个男人怎么跟狗皮膏药一样阴魂不散,有这个时间去凑点钱把欠款还清了不行吗?
周余温脸色更加阴沉。
他听人说和沈南微在一起的那个男人是个军爷,怪不得。
军中人都粗俗,带得沈南微也越来越粗俗了。
作为沈南微未来的夫君,未来的主子,他觉得必须好好教导教导她。
“微微,你可听说过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的典故?
你现在这个样子,皆是因为识人不清,同那些地痞流氓在一起,你会变得越来越无礼,往后还有谁会要你?
我就是太过于宠你,才让你变得如今越来越无法无天。
听话,只要你同那人划清界限再不往来,你的这些事我都可以既往不咎。”
沈南微站在医馆门口,午后的阳光懒懒散散地照在她身上,暖暖的,带着她浑身都蒸腾起一股子软绵绵的暖意。
她的指尖还带着米糕的香气,抚在周余温的额头的时候,那如同蜻蜓点水般的触感让周余温的心荡漾不已。
他伸出手想要把那双软软的暖暖的手握住,揽入怀中,却抓了个空。
沈南微抽回手,无比嫌弃地才沈君弈的身上擦着,脸上的表情也写满了嫌弃:“没发烧啊,怎么开始说胡话了呢?
莫不是撞鬼了?要不找城东的张半仙给你看看,做个驱魔什么的,要不了几个钱,不要一天到晚胡思乱想贻笑大方。
听你刚才说的那些是什么话啊,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脑袋和屁股长反了,怎么张嘴就开始拉呢?”
“你......成何体统,成何体统!”周余温白净的面皮气得通红。
“太粗俗了,不堪入耳!”
“省省吧大哥,我只是说得难听,你却是拉得肮脏。
咱俩非亲非故,我跟什么人在一块你管得着吗?还说人家地痞流氓,人家在前线出生入死保家卫国的时候你还在这儿赊账呢。
你要不回去好好看看自己长啥样子吧,家里没镜子还没有尿吗?
有那个精神头赶紧还钱,还差我几十两银子呢。”
真是的,本来替人垫付了医药费心情就不好,迎面还遇上这么个瘟神。
一回头,正对上沈君弈有些震惊的眼神。
这小子从来喜怒不形于色,这次估计也是被自己的口才给惊到了。
沈南微心里觉得好笑。
开玩笑,当年她打游戏的时候可是骂遍全服无敌手,队友都是人才。
说话又好听,骂人也利索,不是这些深受孔孟之道影响的古人可比的。
她严肃对沈君弈道:“小孩子不许学骂人知不知道?”
等她卖了东西回家,李嫂哭得涕泪横流跑出巷子老远来找她,一边哭还一边忏悔:“沈妹子,我对不起你,你给我那么多钱让我看着芋儿,我却没给你看好,你打我吧,你骂我吧,我对不起你!
周余温没想到会在这儿遇到沈南微。
而且醉和春的老板娘居然笑得和风细雨地送她出来。
他问旁边的店伙计:“那是你们老板娘什么人?”
店伙计很健谈,且看周余温穿着打扮翩翩如玉,也没有多想:“那是我们老板娘的朋友,本事大着呢,做一手好菜。
凡是按她的菜单做出来的,在我们醉和春供不应求呢!”
周余温没想到这女人除了巴心巴肝粘着自己,还有这一面,当即有些后悔和她撕破脸,忙迎上去。
正巧沈南微出门,两个人就在这种精心谋算之下,偶遇了。
多日不见,周余温看起来越发有个人样,也是穿上了绸缎长袍的,看来金主爸爸蛮舍得。
见沈南微的眼光停留在自己身上,周余温越发得意整理衣冠:“几日不见,沈姑娘似乎憔悴了些。”
沈南微才懒得叙旧。
沈南微轻声细语,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对周余温道:“周公子,手头宽裕之时,何不将那欠款早些清了?如此也能少些挂碍。”
周余温闻言,心中自是百般不愿,然又顾忌着颜面,不愿在人前落下个不守信用的名声。
他现在正是风光得意的时候,不愿意因这一点小事坏了自己的名声。
一番思量后,他终是肉痛地从袖中摸出一张五十两的银票,缓缓递向沈南微,嘴角勾起一抹略显尴尬的笑意:“沈姑娘,这是五十两银子,你先收下,余下的我定会尽快筹措。”
沈南微毫不客气接过票子,弹了一下:“周公子果真爽快,剩下的银钱也请尽快还清,免得带累了周公子的名声。”
周余温见沈南微接过银票后并未多言,心中又生一计,故作深情地靠近了几分,轻声道:“微微,你可知这些日子我有多想你,如今我得了贵人相助,他日必能高中,到那时,你我可再续前缘......”
话未说完,沈南微已冷冷打断:“周公子,还是莫要再说这些无用之话了,你既有心,何不将那剩余的银子尽早还清?
你如今既得贵人赏识,想来这么点银子对你来说,也不算什么。”
言罢,沈南微从袖中抽出一张纸条,轻轻放在周余温手中,那是他之前所写的欠条。
周余温登时面红耳热,有些气急败坏:“亏我还顾念旧情,可你怎得却如此绝情。
你不知老爷如何看重我!
待我来年高中,你便是再来求我,我也是不会再多看你一眼的了!”
说罢气愤愤拂袖而去。
沈南微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普信。”
沈南微紧紧攥着那张尚存余温的银票,赶回家,将君宇托付给邻居李嫂子,又带着君弈往书肆赶。
原本沈南微还担心沈君弈会不配合,但是还好,这一路上,沈君弈虽然不说话,但一双黑葡萄一样的眼神左顾右盼,仿佛都是对新世界的好奇。
沈南微忍不住在心里叹气。
原主也真是的,这么多年来,只让沈君弈和沈君芋在狭小的小巷子里生活,从来没想过带孩子出去走走。
引领着君弈步入了一间散发着古朴韵味与宁静气息的书肆之中,空气里有书香和木质香味混合起来的味道。
阳光轻巧地穿透雕花木窗,洒落一地斑驳光影,为那些沉稳的木质书架披上了一层柔和的金辉。
书肆很安静,他们的脚步声如同涟漪,打破了这份寂静。
于是靠里面的一张八仙桌上堆积如山的书堆当中抬起一双眼睛。
“张先生。”沈南微笑着打招呼,她早就同张老板说好了,可人家一定要看看沈君弈,然后再做决定。
“学生沈君弈,见过张先生。”沈君弈有模有样向张先生施礼,那样子好像真有人教过他一般,不过动作还有点生疏。
毕竟是小孩子嘛,能理解。
他的机灵可爱又乖巧逗得张先生开心。
张先生随手抽过一本书,问了几个问题。
这些问题对于还未开蒙的孩子来说尚有难度,不过完全难不倒沈君弈。
他回京师之后所受的教诲,便是直接参加科考也来得。
沈君弈眨巴着那双清澈见底的眸子,小小的脸庞上浮现出一抹认真思考的神情。片刻之后,他以一种超越年龄的稚嫩却异常坚定的声音,逐一回答了那些问题。
没学过,但透露着恰到好处的聪慧,看得出张先生的满意。
“沈姑娘辛苦,一个人竟能教得出如此聪慧守礼的孩子,往后君弈便留在书肆吧。”
沈南微对沈君弈笑得很和蔼。
这下好了,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都不能冤枉她苛待孩子了!
伍哥做梦也没想到沈南微会主动约自己见面,说是要赔礼。
沈南微那做小伏低的样子让伍哥内心的满足感达到了顶峰。
两人在顾玉屏的醉和春碰面,而且就在人来人往的大堂当中,端的就是让所有人都看得到。
荣庆街上的人们不认识沈南微,但大多都认识伍哥,看见伍哥对面坐了一位巧笑倩兮的女子,都纷纷为这女子感到可惜。
多好的一朵鲜花,就这么插在牛粪上。
伍哥大喇喇地坐在对面:“昨天的事我听说了,树大招风,你那摊子那么火爆,惹得同行嫉妒再正常不过了。
你又没有靠山,难免会被人为难。”
说完,意有所指:“我告诉你,整条荣庆街,我说一没人敢说二,你只要好好地把摊位费交上来,我保证以后再也没有人敢找你的麻烦。”
沈南微一笑,笑容甜美乖巧:“伍哥这是说哪里的话,能有您的庇佑,我高兴都还来不及,可是上次也跟伍哥说了,您这边的摊位费实在太高了,我们这种小本生意实在承担不起。
既这样,那我就只能收摊不做了,这顿饭就当是我请伍哥,跟伍哥赔罪道歉的,往后咱们再不相见罢了。”
说完,有模有样地擦了擦眼角根本不存在的泪。
那张不施粉黛的脸上蒙上了一层红晕,看得人眼热心跳。
伍哥露出猥琐的笑容:“摊位费,也不一定要银子啊......”说着,那双咸猪手就摸上了沈南微的手。
沈南微猛地抽回,脸上恰到好处地浮起害羞的红晕:“伍哥......”声音绵软,似乎在嗔怪他还有别人在呢,“我去后厨看看,菜怎的还没做好,伍哥您......”
说着手忙脚乱地离开了,就好像是害羞一样,临走还不忘了给伍哥一个魅惑的眼神。
伍哥是一刻都不想等。
沈南微前脚走,他后脚就跟了去,忍不住沾沾自喜。
小娘子,装得清纯可人的样子,其实魅惑得很!看小爷今天好好疼你。
伍哥一边搓手,一边绕过来来往往的店伙计来到后厨的小院子。
醉和春很大,东西院分开,后厨后面还有一条小道,是后厨的伙计丢垃圾的时候走的小路,伍哥跟过去的时候,就看到一片衣角消失在拐角处,正是沈南微穿得那一件。
伍哥心驰荡漾,紧跟着过去,刚拐角,就看到沈南微在小道中跟自己抛媚眼:“伍哥,奴家初来乍到,不清楚规矩,惹怒了您,您大人不计小人过,千万别跟奴家计较。”
说着,纤纤玉手抚摸着伍哥的胸口,一路向下。
伍哥只感觉浑身酥软,都要瘫倒在地。
忽然,一阵开门声惊醒了二人,沈南微神色慌乱,私下里看了看,这小路前后不通,尽头是一扇锁着的门,必然是出不去的,来人正往这边走,听声音眼看就要看到正在苟且的两人。
这小路无遮无拦,一下子就能看个通透,旁边只有运泔水的大木桶。
沈南微掀开盖子一看,好在桶是空的,她慌忙爬进去,招呼伍哥:“伍哥,您快进来!”
伍哥一脸嫌弃:“进去做什么吗,你跟了我,还有谁敢说三道四?”
“这毕竟是屏姐的地方,我借她的地方同你道歉,结果却搞得......”
“惹怒了屏姐不说,要是传出去,往后我可怎么做人啊!”
沈南微的语气带上哭腔,一双含情脉脉的眼睛充满祈求,看得伍哥难以拒绝。
“好吧好吧。”伍哥妥协。
泔水桶不小,装一个人绰绰有余,装两个人就挤得慌,没办法,伍哥只能爬进旁边的泔水桶,盖好盖子,听外面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还有车轮碾压在地上的声音,以及——一丝难以言喻的馊臭味。
一想到美人即将在怀,伍哥任命地捏住鼻子默默等待着。
可是,脚步声却在桶前停止了。
就在伍哥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的时候,脑袋顶上的盖子忽然被掀开,伍哥抬头一看,张着大嘴准备呼救,慢慢一桶泔水劈头盖脸地倒下来,将伍哥盖了个严严实实,把他的嘴也都给塞满了。
倒泔水的伙计把一整桶泔水倒得干干净净,才看到伍哥,吓了一跳:“哎呦!伍哥?怎么是您呢!您在这儿干嘛呢?您有事没有呢?”
这不废话吗?
伍哥张嘴想骂人,他一张嘴,馊臭的泔水就顺着嗓子眼流到胃里,激起他一阵猛烈的干呕,干呕得眼泪都要流出来了。
“你......哕......多久没有倒泔水了......”
伙计不好意思地挠挠头:“真是对不住啊伍哥,谁能想到您藏在这里头。泔水倒是天天倒的,毕竟咱们做食肆的,必须得干干净净。
这不是泔水桶,这是粪桶,这是......“
面对伍哥铁青的脸,伙计不好意思往下说。
伍哥气得要死,可也没办法告诉伙计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儿。
为了泡妞躲在粪缸里,还被泼了一身一嘴的大粪,说出去叫人笑话!
伍哥警告伙计:“今天的事情,谁都不许说出去,要是有别人知道了,仔细我剥了你的皮!”
这话是说给伙计听,也是说给沈南微听。
伙计忙不迭点头,于是开了厨房后门,让伍哥鬼鬼祟祟地走了。
等伙计重新锁上门,沈南微才从旁边的桶里爬出来。回到大堂,顾玉屏已经在喝茶了。
“你这招不错,够狠,我喜欢。但是小伍子不会善罢甘休的,他一定会想方设法得到你,你别想在这边好好摆摊了。”
“有这么严重?”
“不然你觉得,我好好开酒楼不好么,为什么要给县太爷那个老秃驴当姘头?”
很多时候,很多事,都身不由己。
封建时代尤其如此。
沈南微买了今秋的新桂花,做出一道新糕点,桂花米糕——西北苦寒,少有桂花,这点子桂花还是她在街上的茶肆中花了高价买的桂花茶,准备开辟一点高端线路。
还没来得及卖的时候,忽然街上的孩子慌里慌张跑过来告诉沈南微:“沈姨,书肆出事了!”
整个北朔城只有这一间书肆,沈君弈还在里面学习呢!
沈南微登时慌了神,被刚出锅的桂花米糕烫了手:“怎么回事?”
“不知道,来了好多官兵,把书肆团团围住了!”
沈南微膝盖一软,还是旁边的老伯说:“闺女,你先去看看,你这摊子我帮你看一会儿。”
沈南微这才从六神无主当中找出魂儿来,跌跌撞撞来到书肆门口。
那门口早都挤满了人,里三层外三层围成一个圈,谁也不能上前半步,门口守着的那些官兵一看便不是普通的官兵,个个身穿盔甲,腰佩军令牌,竟是军中的人。
沈南微刚挤进人群,挤到前面,就被拦下来。
“什么人!”
“军爷,发生什么事了!”
“穆大人查奸细,任何闲杂人等不得靠近!”
沈南微这才看到书肆最里面的那把太师椅上,朦胧坐着一个人影,衣着华贵,举止端庄,正在喝茶。
书肆中上下老小一应站在旁边,等候听审,沈南微看到沈君弈就在张先生旁边,紧紧抓着张先生的衣袖,吓得瑟瑟发抖。
穆思远一早看见外面推推搡搡,他不做声,目光扫过旁边一溜人,抬手吩咐:“研磨。”
他笑,那笑容却如地狱爬来的鬼,透着阴凉:“你们既在书肆,都会写字?
那便好,一个个写来我看。写好了有赏,写不好了......”
他抬手指一个伙计:“过来,从你开始。”
把被沈南微祸害得一贫如洗的家翻了个遍,沈君弈最大的收获是一只破筐。
这只破筐看起来比沈君弈还要高。
沈君弈毅然将懵懂的妹妹装进筐里,他安抚妹妹,摸着妹妹黄瘦的小脸:“芋儿乖,哥哥带你去京师。”
沈君芋圆溜溜的眼睛瞪得大大的:“京师,京师!”
沈君弈点点头,毅然背上筐子,走入阴沉的天色中。
今夜看起来有大雨,但是不能再拖了。
这回沈南微不知吃错了什么药,居然放过了他兄妹两个。
沈君弈总觉得沈南微有点怪怪的,似乎和从前不大一样,但又说不上来。
踏入黑暗的时候,沈君弈忍不住想起前世。
再有一年,他的太子爹爹就会找来,让他们兄妹认祖归宗。
太子啊,那样高高在上的身份。
他记得他黄色的长袍,天下只有皇上和太子可以穿这样的明黄色。
记得他睥睨天下的眼神。
那个人是他的父亲,当年他认祖归宗,一朝飞上枝头变凤凰,多少人羡慕啊。
可沈君弈却不想再过这样的日子了。
因为他同样记得那个人的冰冷。
那个人有很多个儿子,沈君弈不是最大的,不是最小的,也不是最出色的。
因为他是母亲的儿子,是太子心心念念的那个人留下的唯一的礼物,所以太子宠他无度,把他当成继承人培养,想要什么流水地送到他身边。
就连皇爷爷也对他很好。
人人都说他皇太孙是团宠,是皇家的掌上明珠。
可是他总觉得那份好疏离又冰冷。
别人不知道,但重生的沈君弈知道,王朝气数将尽了,他不过是个吉祥物,用他这个沈家唯一的血脉拉拢边疆战士的心。
所以,宠爱?利用?
君恩不过如是。
不过幸好,有了上一世的记忆,沈君弈知道只要到了京师,就可以去找熟悉的叔叔伯伯,他们都曾与沈家交好,会愿意扶持他与妹妹。
沈君弈凭借着模糊的记忆一路往前走,妹妹在背篓里睡着了,嘴里似乎还念叨着什么,沈君弈仔细停了停,听到妹妹似乎叫“小姨”。
哼。
沈君弈冷冰冰地哼了哼,那个恶毒的女人算哪门子的小姨!
下雨了,一开始还是零星小雨,结果眼看雨越来越大,沈君弈怕妹妹生病,周围又荒无人烟的,只有一个坟洞可以避雨。
沈君弈前世被卖,什么苦没有吃过?
毫不犹豫带妹妹钻了进去,闭上眼睛耐心等天亮再继续走。
第二天一大早,天刚蒙蒙亮,沈君弈爬出坟洞,刚把妹妹装进筐里,忽然远远听见此起彼伏呼喊的声音。
“君弈!君芋!你们在哪里!”
“君弈!”
沈君弈还没来得及躲起来,就有眼尖的喊着:“看见了!孩子在这儿呢!”
沈君弈一眼就看见沈南微了。
他看到她慌张的脸,湿透的衣服紧紧贴在身上,小腿上都是泥。
脸色苍白没有血色,不知是冷的还是吓的。
跑到他跟前,好像心中终于一块大石头落地,卸掉了所有力气,“噗通”一下跪坐在地上,喃喃:“没事就好,老天保佑没事就好。”
自己的小命保住了,沈南微如是想。
沈君弈一动不动,他有些看不懂了。
往常沈南微总是骂他和妹妹小拖油瓶,巴不得他们俩一死了之,免得耽误她挥霍母亲留下来的遗产。
怎么如今竟对她和妹妹如此在意?莫不是也是重生回来的?
这么一想,沈君弈对她更没有好感了。
帮着找的街坊四邻一看到孩子都还好好的,也都松了口气,还不忘了指责沈南微。
“这回可找到了,你下回注意点。”
“就是啊,如今世道这么乱,要是弄丢了孩子,你要怎么跟你姐姐交代?”
“以后你也收收心,对俩孩子好点,以后孩子长大了你们娘仨也是个帮衬,你说是不是......”
沈南微压抑住狂跳的心,眼含热泪:“君弈乖,君芋乖,跟小姨回家好不好?小姨给你们做好吃的。”
她张开双臂,沈君弈警惕地后退,正向拒绝,肚子却不争气地“咕噜噜”叫得震天响,要命的是,沈君芋也醒了,她估计觉得好玩,一点都不害怕。
看到沈南微,还张开小手,奶声奶气地呼唤:“小姨,小姨。”
“唉,小姨在呢!”沈南微连忙答应。
答应完自己都觉得意外。
这孩子也不是自个儿生的,跟她也没有关系,可是这乖巧的样子几乎要把她的心给融化了。
想到这儿,沈南微忍不住心酸。
原主到底是多么不靠谱一个恋爱脑啊,硬生生把这么可爱的孩子给弄成了傻子,难怪沈君弈同她离心离德。
不成,以后一定要找最好的大夫,给沈君芋好好瞧病。
沈南微背起背篓,另一只手想去牵沈君弈,却被沈君弈躲开,回头一看,沈君弈黑着脸。
沈南微便也不强求,兀自走在前头带两个孩子回了家。
考虑到两个孩子淋了雨,沈南微刷锅起灶,不一会儿锅里就传出香喷喷的味道,香得沈君弈忍不住吸吸鼻子。
两碗清汤肉丝面摆上桌,沈君芋已经拍着手迫不及待:“小姨,香香,小姨,香香!”
沈南微怕烫到她,忙抓着她的小手耐心哄:“等一会儿小姨喂你吃好不好呀?”
沈君弈看烦了这种粉饰太平的和乐场景,冷声道:“你到底在玩什么花样?”
沈南微自然不能直接告诉沈君弈自己是穿书过来的,知道后面的情节。
她只能正色,仿佛剖心一般:“说来你大约不信,要卖掉你们之前我梦见了你母亲。”
沈南微擦擦眼角不存在的泪水:“你母亲责问我为何苛待你两个。
我说姐姐冤枉,我所作桩桩件件,无舒嬿一不是为了两个孩子打算。这乱世之中,我一个弱女子带着两个幼童要如何谋生?周秀才那人虽轻薄些,却是前途无量的。
我原想着,只要抓住了他,以后他成了你们的小姨夫,你们的日子也能好过一点。
可谁知那周秀才竟是个狼心狗肺的,也怪我看走了眼。
你母亲知道后唏嘘不已,说既如此,便教我个巧宗,把那炊金馔玉的本事教我,让我在乱世中得以安身立命,也好照看你兄妹二人。”
说罢暗自垂泪,一边擦眼泪一边偷看沈君弈的神色。
见他虽依旧沉着脸,可神色也有动摇。
沈南微适时收住:“吃饭吧,这汤面的做法便是梦中你娘教我的,你尝尝看,看是否有母亲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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