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主角分别是雷毵魏素的其他类型小说《穿书之质子殿下饶了朕全文》,由网络作家“风丫丫”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千雨国同意大婚的国书回复得很快。朝野上下一片哗然。都以为江弦惊是故意藏拙,要和江济泯分庭抗礼,正等着看王爷太子反目的好戏。没成想,江弦惊居然为了个男人,不惜和恩师闹翻。即使和墨庄闹翻是权宜之计,可江弦惊一旦明媒正娶了男人,以后即使纳妾,生下的孩子那也是庶子。嫡庶尊卑有别,庶子是无法继承大统的。乱拳打死师父。朝廷内外,一干老谋深算的大臣一时之间也摸不着头脑。只是既然婚约已成,面子功夫总是要做齐的。这几天,恭贺江弦惊大婚的朝臣们络绎不绝,就连左相齐淮也亲自进宫来贺。只有墨庄整天板着脸,如丧考妣。每次见到江弦惊也是爱答不理。江弦惊不愿意应付朝臣,便整天往千醉声住的琉璃殿钻。廊下挂着一串古铜风铃,风铃的两边挂着装有两只画眉的笼子。江弦惊走进...
《穿书之质子殿下饶了朕全文》精彩片段
千雨国同意大婚的国书回复得很快。
朝野上下一片哗然。
都以为江弦惊是故意藏拙,要和江济泯分庭抗礼,正等着看王爷太子反目的好戏。
没成想,江弦惊居然为了个男人,不惜和恩师闹翻。
即使和墨庄闹翻是权宜之计,可江弦惊一旦明媒正娶了男人,以后即使纳妾,生下的孩子那也是庶子。
嫡庶尊卑有别,庶子是无法继承大统的。
乱拳打死师父。
朝廷内外,一干老谋深算的大臣一时之间也摸不着头脑。
只是既然婚约已成,面子功夫总是要做齐的。
这几天,恭贺江弦惊大婚的朝臣们络绎不绝,就连左相齐淮也亲自进宫来贺。
只有墨庄整天板着脸,如丧考妣。
每次见到江弦惊也是爱答不理。
江弦惊不愿意应付朝臣,便整天往千醉声住的琉璃殿钻。
廊下挂着一串古铜风铃,风铃的两边挂着装有两只画眉的笼子。
江弦惊走进来的时候,魏素正在给画眉喂水。
千醉声怀里抱着本书,斜靠在躺椅上睡着了。
魏素先看到江弦惊,正要开口,江弦惊就对他做了个禁声的手势。
江弦惊悄无声息走上前去,在千醉声身旁坐定,托腮瞧着他。
暖春的艳阳穿过梨花,在千醉声脸颊落下斑驳的光影。
千醉声做了个梦。
黑云压城,暴雨如注。
巍峨城门前,千军万马中,女人周身燃烧着熊熊火焰,她一动不动趴在淤泥里。
火苗吞噬着她的发梢。
她嘴唇开合,千醉声却听不清她说了什么。
千醉声惊慌失措想要靠近,却被人挡住了去路。。
长枪“噗呲”一声穿透面前的军士,温热的鲜血喷在他身上,千醉声却只感到刺骨的寒意。
千醉声连滚带爬扑过去,迷离的火光是那样的温暖。
“醉声。”
感觉到有人呼唤自己,千醉声缓缓睁开眼睛,入眼的火红竟然比艳阳还要热烈。
江弦惊爱穿红色。
从见他第一眼,千醉声就知道,也只有他才能将惊心动魄的红色穿得这般耀眼夺目。
“醒了?”
江弦惊有些懊恼。
千醉声最是浅眠,他本来不欲打扰,但见他眉心紧蹙,豆大的汗珠滚滚而下,显然是被噩梦魇着了。
江弦惊倒了杯水递给千醉声,千醉声也不客气,接过来咕噜噜喝了个底朝天。
“你这里真安静啊。”江弦惊在另外一边躺椅上坐下,不与狼狈的千醉声对视。
千醉声呼吸渐渐平缓,他拿起书继续翻阅。
江弦惊贴心的没有询问他梦魇的事情,千醉声多少有点意外。
初见时他觉得江弦惊披着纨绔的外衣,定是有所图谋。
现在又觉得江弦惊虽落拓不羁,又心思细腻。
总之江弦惊像迷雾一样,让他越来越琢磨不透。
正在这时,雷毵满头大汗跑了进来,他抱了抱拳:“我的王爷,你这还没成亲呢,怎么就老往后院扎,里亲王,叨扰了。”
千醉声坐直了了身体,微微颔首回应。
江弦惊怡然自得翻了个身:“知道叨扰还不快滚?”
雷毵干笑两声。
千醉声换魏素上茶:“雷将军可有事?”
雷毵不好意思抓了抓后脑勺,他不太习惯千醉声的客气:“也没什么大事,今天齐世子,在京郊办马球会,据说也请了王爷,我来找你同去。”
齐世子是左相齐淮长子齐鲁。
平庸无能,却眼高于顶,借着齐淮的势力,被大江皇帝赐了个世子头衔。
如果说江弦惊是国都第一纨绔,他绝对是第二。
江弦惊抓起桌上的果子扔给雷毵,斜觑一眼千醉声:
“马球会有什么好瞧的?挥圆了膀子打一下午,也是些钗环翡翠,没什么趣,还不如晒太阳自在。”
“这次不一样,据说那彩头,是伯牙遗作。”雷毵眯缝眼有点怕光。
“伯牙遗作?”
千醉声放下书卷,一脸好奇看着雷毵。
雷毵很少见千醉声对什么事情上心,他本不通音律,却有意卖弄,将伯牙遗作吹得是天花乱坠。
搞得千醉声一双亮晶晶的眼眸紧紧跟随着他。
齐鲁第二纨绔不是盖的。
马球会被他办得热闹非凡,彩旗招展,碧绿的浅草堪堪没过马蹄,上百匹骏马次第排开。
女眷们锦缎华服,浅笑嫣然。
江弦惊携千醉声刚入场,就吸引了全场的目光。
众人窃窃私语:
“那里亲王长得可真俊。”
“那可不?能将我们王爷迷得和上将军反目,那能是凡人?”
“早听说那千雨国盛产美人儿,果然名不虚传……嘿嘿……”
“狐媚手段了得……哼……”
齐鲁殷勤地迎上来:“哎呀,我的王爷,怎么这时候才来?就等您开球呢!”
说完,一双死鱼眼毫不客气上下打量千醉声:“哟,里亲王也来了,真是蓬荜生辉啊。”
江弦惊广袖一伸,毫不客气挡住了齐鲁的目光:“你那伯牙遗作,拿来本王瞧瞧?”
齐鲁陪着笑:“王爷,您球技高超,何必急这一时?您看看这一圈世家子弟,谁不是冲这伯牙遗作来的,您现在拿了去,那不是打我脸吗?”
“放你娘的屁,”江弦惊没好气,“本王要的东西,谁敢阻拦,还不快去。”
齐鲁面露难色。
千醉声往马球场中心看去,帷幔低垂,太子江济泯负手而立,正笑眯眯望着江弦惊。
江弦惊跋扈的面色瞬间退得一干二净,讨好地叫了声:“兄长。”
江济泯朝江弦惊招了招手,江弦惊一步步蹭过去:“你不通音律,要这伯牙遗作干什么?”
“混账东西,王爷要瞧,你着人去拿便是,能入王爷的眼,也是这东西的福气。”
众寻声望去。
雅座上的女人小腹微微隆起,鬓发轻挽,容光焕发,正是齐鲁的长姐,太子妃齐莺。
齐鲁忙答应着亲自去取彩头。
千醉声身形一僵。
“莺儿,你又惯着他。”
齐莺娇嗔着看了一眼江济泯:“弦惊,这便是里亲王?”
江弦惊喜滋滋拽着千醉声上前:“见过长嫂。”
千醉声却没随江弦惊称呼,而是恭敬颔首:“见过太子殿下,见过太子妃。”
江济泯温和一笑。
齐莺上下打量千醉声:“这孩子生得真好,济泯,我看是个有福的。”
江济泯一反朝堂的温和,对千醉声的态度淡淡的。
却满脸笑意望着等在帐外的雷毵:“雷小将军也来了?”
雷毵硬着头皮上前见礼。
说话间,齐鲁已经气喘吁吁将一方锦盒捧到江弦惊面前,江弦惊看了看江济泯不敢去拿。
“济泯。”
齐莺柔柔地喊了一声。
江济泯叹了口气:“给你就拿着吧,要是赢不了,孤看你脸往哪里搁。”
“哎,多谢长嫂,兄长放心,定不辱使命。”
江弦惊欢天喜地接过锦盒,看也没看便塞入千醉声手中。
都知道是江弦惊在大江皇帝面前死缠烂打要求娶千醉声,还扬言即使断子绝孙也绝不纳妾。
如果千醉声毫不避嫌,接了这伯牙遗作,无疑坐实了狐媚惑主的名头。
众人齐齐将目光投向千醉声。
千醉声灿然一笑:“谢王爷赏。”
“胡闹!”大江皇帝一声断喝,广袖一拂,桌上的茶盏稀里哗啦碎了一地。
江弦惊直挺挺跪倒在堂前。
幻总管压着嗓子:“陛下,小心龙体啊!”
大江皇帝气呼呼转身坐下,再不看江弦惊一眼。
幻总管谄媚着低声禀报:“陛下,上将军墨庄求见。”
江弦惊微微眯起眼,得意地舒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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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醉声托腮看着窗外的画眉。
魏素小声在旁边劝着:“主子且宽心,我看那上将军墨庄是个耿直性子,断不会容那渡亲王胡来。主子要是喜欢这画眉,末将为你捉了来?”
千醉声摇了摇头,从魏素手里接过一小撮麦子,在窗棂上摆放整齐。
画眉怕人,迟迟不敢靠近。
“未必!”
千醉声扬手将麦子全扔了出去:“池鱼龙鸟有什么滋味。”
见魏素不解地站在一旁。
千醉声知道他是为自己好,便耐着性子解释。
大江皇帝生性多疑,如今知道江弦惊藏拙,对墨庄就更为忌惮。
如若墨庄同意了江弦惊娶自己的要求,大江皇帝是断然不会答应的。
毕竟没有哪个皇帝愿意自己的血脉不得延续。
如若墨庄执意劝谏,皇帝则会更加疑心墨庄有异心。
“那怎么办?那渡亲王不是傻子,他难道对您,真的……”
魏素话音未落,外面人影一闪而过,接下来便是画眉尖利地呼叫。
“想什么呢?”
江弦惊一手捉着一只画眉,站在窗边笑盈盈望着千醉声。
“你来做什么?”
“提亲啊!”江弦惊扬了扬手里的画眉,“还是一对儿,你看本王多有诚意?”
“无聊。”
千醉声说完,转身就走。
“哎呀,别走啊!”江弦惊直接跃过窗户挡在千醉声身前,“不逗你,本王真有话说,你且听听?”
千醉声不动了,江弦惊将画眉塞进魏素手里,爽利地一指门口:“炖了。”
千醉声点了头,魏素才不放心地离开了。
“你要说什么?”千醉声冷冷盯着江弦惊。
江弦惊毫不在意千醉声的冷意,自顾自凑上去:
“嫁给本王有什么不好?江陵国都人人艳羡的渡亲王妃,难道不比伴读有滋味儿?”
“上将军的门牙痊愈了?”
“嗨,我当什么呢,”江弦惊毫不客气在主位上坐下,“上将军宰相肚里能撑船,你也别放在心上。”
“为了我,王爷真舍得和你那恩师闹掰?”
”不至于,等你嫁过来,咱们就是一家人。”
俩人你来我往,江弦惊一句正经话没有。
千醉声知道事情已然成为定局。
江陵国的婚书一发过去,千雨后正愁没机会斩草除根,必然是高兴的。
至于他那没主见的软骨头父王哪里敢不同意?
面对滔滔不绝的江弦惊,千醉声心烦意乱,脑袋里嗡嗡作响,干脆闭嘴不言语。
千醉声再不待见江弦惊,江弦惊到底也是亲王之尊。
魏素是无论如何也不敢怠慢的,茶水点心,瓜果小吃还是摆了满满一桌子。
江弦惊自说自话,在屋子里乱转,一会儿对摆设不满意,一会儿觉得点心不够甜。
直至晌午,魏素进来请示千醉声在哪里摆饭。
还不待千醉声开口,江弦惊便一指院子:“摆那里。”
阳春三月,高大的梨花树下,江弦惊和千醉声相对而坐。
千醉声的饮食很精细。
面前摆放着一个小小的汤锅,汤锅里咕咕冒着热气,魏素给江弦惊也上了一份,说春捂秋冻最宜进补。
一阵清风拂过,洁白细碎的花瓣漫天飞舞,有一瓣正好落在千醉声的鬓角。
阳光穿透朦胧的水汽,落在千醉声乌黑油亮的发梢上,衬托得皮肤却异常苍白。
江弦惊指尖微微收紧。
江弦惊贪凉,早已着单衣,不太受得了暖炉。
千醉声似乎很受用。
白皙又骨节分明的手指端着汤碗,小口小口慢慢喝着。
那姿态娴静雅致极了。
江弦惊轻咳一声:“好喝吗?”
千醉声没有说话,旁边的侍女立即舀了一碗双手递给江弦惊。
江弦惊尝了一口,味道有点奇怪。
没有鸡汤浓郁,也不如鱼汤鲜美,吃货江弦惊一时也没有吃出来是什么食材。
“什么东西?”
千醉声只顾自己吃,侍女一言不发。
江弦惊干脆自己拨弄勺子。
“啊!”
江弦惊突然大吼一声,像炸了毛的公鸡一样从座位上弹了起来,勺子被掷回汤碗,汤汁四溅。
碗盏稀里哗啦散落一地。
侍女伏地请罪。
魏素应声而入:“王爷这是怎么了?”
江弦惊哆哆嗦嗦指着汤锅:“这……什么鬼东西?”
热气四溢的汤锅里,拳头大小的一对东西上下浮动,浑圆的脑袋上鼓着两颗圆溜溜的大眼睛,下巴尖细,活像是外星人。
魏素无辜地摊了摊手:“画眉,您不是让我炖了吗?”
侍女的痰盂换了一茬又一茬,江弦惊吐得昏天暗地。
好容易缓过一口气,对面的千醉声却从面前的汤锅里夹起一块肉,不紧不慢送入口中。
江弦惊:“哇。”
侍女将千醉声面前的乳鸽汤撤了下去,魏素亲手为千醉声奉上茶盏。
“走了?”
“主子放心,末将按照您的吩咐,用您的銮驾送的,只是渡亲王腿软,搀了好几次才上车。”
千醉声漱完口:“你给他炖什么了?”
“猫头鹰,顺气。”
“那画眉?”
“哦,末将还没来得及放出去。”
千醉声回忆着江弦惊刚才的窘态,淡淡一笑:“养着吧。”
降德十八年,江陵国边境,怀古城。
身着茜素红甲胄的军士,手持红缨长枪,铿锵威仪然有序地分立官道两侧,严阵以待。
千万只火红的彩球,像灯笼一样置于官道两侧,远远望去,像一条蜿蜒连绵的河流,更像是嫁娶时盛大的十里红妆
凉夕叼着一颗狗尾巴草,怡然自得地仰躺在马背上晒太阳。
三年前,他一脚踏空穿进了这本《破一阵子》小说中,可惜他当时走马观花只看了简介和第一章剧情。
凉夕今日要迎的是小说中十三岁就能射出定国安邦惊鸿之箭的黑化反派千醉声。
原文中,千醉声母国千雨国强敌入侵,江陵国援军即使赶到,救千雨国于水火。
千雨国主心怀感激,便许诺让千醉声的妹妹嫁过来给江弦惊,两国缔结秦晋之好。
反派千醉声身为庶子,在母国举步维艰。
为了实现自己的野心,不惜设计妹妹与人珠胎暗结,自己则以质子的身份来到江陵国。
从而韬光养晦、搅弄风云、运筹帷幄、一步步成为挟天子而令诸侯的乱世枭雄。
凉夕现在的身份就是那个未来的炮灰天子江弦惊。
千雨国最是古板守旧,自古将男人的尊严看得比命还重。
江弦惊故意搞出这十里红妆迎亲的阵仗,就是要折辱千醉声,给他个震慑。
直到黄昏的晚霞给这片火红镀上了模糊的金边。远处才缓缓驶来一队车马,侍者环佩叮当,灿然夺目。
“王爷,来了,来了!”右相独子雷毵,满眼惊喜地望着江弦惊。
马车越来越近,江弦惊微微眯起眼睛瞄准最远的一对彩球。
利箭破空而出“啪”地一声,跌落在二人脚边。
江弦惊和雷毵面面相觑。
雷毵斜眼给身旁的副将使了个眼色,副将心领神会,拉弓上弦一气呵成,百米之外的一对彩球应声爆裂,绚烂的彩带迎风飘落,在夕阳中流斑斓撩人。
江弦惊负手而立,毫不脸红。
利箭为引,将士们得令,万弩齐发,两旁彩球争相爆裂开来,声势浩大响彻云霄,官道上火树银花,彩带翻飞,好不热闹。
然而,江弦惊这厢搞得如此声势浩大,百米开外的迎面而来的车马却并没有任何异动。
车队稳稳前行,就连帷幔上垂下的银铃也丝毫不曾慌乱。
江弦惊施施然下马,理了理大氅,非常骚包地钻进了挂满红纱帐马车中。
车马越来越近,江弦惊这才看清,亲王銮驾奢华异常,棱角皆镶嵌着黄金。
更妙的是马车通身雪白,透光不透视,竟然是用整块玲珑剔透的汉白玉雕刻而成。
随行侍者皆锦缎华服,富贵从容,一眼望不到尽头。
“奶奶个娘欸,”雷毵从侍从手中接过比碗口还大的琉璃镜举在面前。
江弦惊低头看了看自己的亲王銮驾,虽然也是八马红木车厢,但在叶里的车驾面前,还是显得太过寒酸。
尤其是这大红的纱帐,真是傻气逼人。
千醉声的车驾缓缓停于红纱帐前,江弦惊对雷毵使了个眼色,雷毵上前行礼。
马车内伸出一只胖乎乎的小手。
雷毵忙将拜帖送上。
小案上檀香袅袅,平放着那张拜帖,一只苍白劲瘦的手接过茶盏,缓缓送至唇畔:“什么时辰了?”
小手比划着时间。
漫天霞光穿透车厢,千醉声缓缓伸出右手,中指和食指间虚虚把玩着一颗晶莹剔透、流光溢彩的翠玉琉璃珠。
他轻轻叹了口气:“起风了!”
光影交错间,齑粉簌簌而下。
江弦惊却觉得不对,至于哪里不对他一时也想不起来。
忽然,只见对面千醉声的鸾驾缓缓落地,军将侍从们从容不迫地拿出木制的挡板围成一圈。
江弦惊暗叫一声“不妙”就只见狂风大作,漫天黄沙席卷而来,将士们东倒西歪,十里红妆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狂风卷得连渣也不剩。
江弦惊灰头土脸,被受惊的马连带着孤零零的红木车框一起掀翻在地。
千醉声的鸾驾纹丝不动,他的军将侍从将挡板收好,一个个精神抖擞站在江弦惊面前。
江弦惊才终于意识到是哪里不对,亦或者千醉声是哪里露出了破绽。
护送千醉声的首领魏素,是千雨国御史大夫魏苍的独子,乃将门之后。
当年千雨国国破之时,魏苍鏖战数月,宁死不降,虎夫焉能生犬子?
这样宁折不弯之人,即使鞠躬尽瘁也不会眼睁睁看着自家主子受如此奇耻大辱。
然而,魏素在看到十里红妆的时候,眼睛里没有任何屈辱和愤恨,平静中甚至还带着那么一丝嘲弄和玩味。
就连同行的侍女使者,面色皆波澜不惊。
江弦惊后知后觉,千醉声明知他等在这里,却非要黄昏日落时候才出现。
答案只有一个,他算准了今日有狂风暴?
江弦惊整个人匍匐在地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雷毵“呸呸”几口,吐掉嘴里的黄沙,将江弦惊从地上搀起来。
魏素则一脸漠然地看着被风沙吹得面目全非的渡亲王,既没有上前搀扶,也没有出言奚落。
千醉声的鸾驾更是连帷幔都不曾掀开半分。
雷毵心惊肉跳地看了一眼江弦惊,才上前对千醉声的鸾驾前朗声道:“末将乃江陵国渡亲王近侍雷毵,车内可是千雨国里小王爷?”
片刻后,车厢里竟然冒出了一颗圆滚滚毛茸茸的大脑袋。大脑袋一声不吭,竟然是个哑巴。
魏素心中一跳,这一路走来,他亲自跟着这车,并未见车内有活物滋扰。他自认武艺精湛,此刻也不觉有些惊异。
惊骇的不止是魏素,远处的江弦惊也诧异不已,他很清楚车厢内至少有主仆二人,然而他屏气凝神,使出浑身解数却也只探查到一人的气息。
只有雷毵这个傻子什么也不知,他清了清嗓子:“里小王爷,江陵国渡亲王来迎,请王爷移驾一叙。”
大脑袋又一次探出头,对雷毵做了一个恶狠狠的鬼脸。
“驽一,不得无礼。”
车内响起一个清浅的声音,紧接着帷幔轻晃,千醉声扶帘而出。
他未及弱冠,长发堪堪披散一半,泼墨流泻而下,锦缎白袍,清俊飘逸,说不出的风流儒雅。
纤尘不染的大氅,在领口处偎着一圈雪白狐裘,将他的脸色衬托的苍白又萧索,只一双如秋水般的眼睛,清亮如深潭。
“这人?”
江弦惊一时间只感叹自己读书太少,想不出什么精彩绝艳的辞藻来修饰千醉声的相貌。
怔愣间,千醉声已然在车前站定,双手交叠置于胸前,微微颔首:“渡亲王。”
狂风裹挟着飞雪和沙砾,如钝刀刮过面颊,江弦惊却觉得不过弱柳扶风,竟然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错觉。
江弦惊顾不上自己如丧家之犬一般的仪态,慌忙还礼:“里亲王客气!”
对面的千醉声,同样也在打量着江弦惊。
此人虽狼狈不堪,但清雅端庄,薄唇微扬,举手投足率性洒脱。清澈的瞳孔里荡漾着流转的星河。
千醉声淡淡一笑,露出了左右两颗洁白的虎牙。
江弦惊心尖一颤,这该死的扑街作者,也没提过枭雄会长虎牙啊!
江弦惊那夸张的红纱帐彻底报废了,他只好跟军将们骑马。
这天,驽一撅着嘴不耐烦地对江弦惊拱手,请他上车。
江弦惊慌忙摆手:“不用,不用,本王喜欢看风……”
“景”字还没有出口,一道狂风袭来,风景便灌了江弦惊一嘴黄沙。
“渡亲王莫非是嫌弃我这车驾简陋?” 千醉声声音里带了点江南的呢侬软语,“要不就是还在怪风暴时我没能第一时间下车见礼?”
江弦惊心神一软,早将那一点尴尬忘到九霄云外:“这……这是哪里话?”
江弦惊恭敬不如从命,屁颠屁颠坐上了叶里那金贵夸张的亲王鸾驾。
马车珠帘晃动,小案上点着檀香,江弦惊半眯着眼睛,一眨不眨看着榻上蹙眉酣睡之人。
这都过去好几天了,江弦惊却还没从枭雄的虎牙中回过神来。
他搜肠刮肚半晌,对于枭雄的认知也只止步于大马金刀,奸诈多疑的曹操,实在想象不出来,这样乖巧孱弱的虎牙美人灯,会挟天子而令诸侯。
如果真是那样,那也肯定是天子和诸侯不识好歹。
“啥?您要娶里小王爷?”
雷毵的眼珠子都快瞪成铜铃。
江弦惊拿着一方洁白的帕子,慢条斯理擦拭着手中的佩剑。
那天他担心墨庄的安危,情急中拔出了大江皇帝的佩剑,他晕倒后大江皇帝直接将佩剑赏给了他。
雷毵见江弦惊不回答,又问了一次。
江弦惊收了佩剑:“本王不娶,他必死无疑。”
“啊?”
江弦惊佩剑归鞘:“老师已经对他动了杀心。”
内侍惦着小脚来报:“王爷,上将军求见。”
说曹操曹操到,江弦惊一拍脑门,下意识往后院里钻:“说本王不在。”
“上将军说,您要是不见他,他就再去陛下面前请旨。”
“说我病了。”
“上将军说,活要见人……”内侍低着头,不敢再说下去。
“你!”
江弦惊深深叹了口气,大步迎了出去。
霞光满天,墨庄焦急地来回踱步,额头已冒出了细密的汗珠。
“老师。”
江弦惊掀起袍子跪了下去。
墨庄难得见江弦惊正经行大礼,又见他是为了救自己,情急之下才暴露武功,顿时心中一热,那点气早已烟消云散。
劲风当头而来,江弦惊下意识伸手格挡,师徒二人拳来脚往,院子里的侍从们顿觉扬眉吐气。
看看以后谁还敢说自己王爷是草包饭桶?
二人走了近一百招,硬是没有分出个胜负。
最后还是江弦惊率先收了掌风:“多谢老师指点。”
“好小子,连为师都骗过去了。”
墨庄找江弦惊是有话要说,虽然切磋意犹未尽,但也领情。
他拍了拍江弦惊的肩膀:“哈哈,好得很、好得很呐!”
墨庄说话间牙齿上的黑洞若隐若现,显得有些滑稽,但好歹吐字清晰。
江弦惊有些心酸。
江弦惊请旨求娶千醉声时,震怒中的大江皇帝知道墨庄所求何事,因此并没有见他。
墨庄急得团团转,只好过来堵江弦惊。
“老师,父王不见您才是对。”江弦惊亲手将茶盏递给墨庄。
雷毵悄悄躲在屏风后面。
墨庄向来不待见雷毵。
在他看来,江弦惊之所以无所建树,就是雷毵这等蠢人给撺掇出来的。
墨庄长叹一声:“王爷糊涂啊,你可知那千醉声……”
“我知道。”
江弦惊当然知道。
原文中,当年千雨国国破之时,十三岁的千醉声,惊鸿两箭名扬天下又遗臭万年。
第一箭,射杀了自己赤身受辱的生母。
第二箭,点燃猎猎作响的国旗,盖住生母的遗体。
第三箭,射杀了敌方的前锋。
就是因为那耀眼一战,独断专权的千雨后,铁了心要将庶子千醉声迫害致死。
千醉声在魏苍的斡旋下,才勉强来江陵国当质子。
尽管这样,临行前还被喂下毒药。
千雨帝于心不忍,终于给了他一个亲王封号。
但这些事情,江弦惊不好细说。
墨庄只当他是听的传言。
“你既然知道,就应该明白,与他联姻并不能给你带来半分好处。”墨庄是真急了,“你看看他现在那病歪歪的狐媚样,哪里像是能射出惊鸿箭?”
江弦惊莞尔一笑:“我不图什么好处,能不能射出惊鸿箭又有什么要紧的?老师,您也说了,里小王爷相貌端庄,前段日子您不是还张罗着帮我娶亲吗?怎么这么快就忘了?”
“那能一样?我的王爷啊,他要是个女人,管她是天仙还是布衣,我也给您求了来。”
墨庄苦口婆心“您不为自己,也要想想先皇后,再说您难道一点也不想……”
“老师慎言,”江弦惊打断墨庄,“太子兄长与我乃一母同胞,且太子妃嫂嫂早已诞下麟儿。母后在天之灵也应该瞑目了,况且我酒肉心胸,不堪大任,还望老师成全。”
“你……”墨庄一口气差点没上来,“当真不改了?”
“我心意已决,望老师成全。”
“好、好、好。”
墨庄怒不可遏,转身欲走。
江弦惊追了上去,墨庄以为江弦惊有所松动,便放缓脚步,谁知江弦惊却说:
“实不相瞒,求婚的使臣已经在路上了,这事断没有回旋的余地,老师还是不要节外生枝的好。”
墨庄气呼呼走远了。
江弦惊今天话说得很重,不知道耿直的墨庄,能不能明白他的苦心。
以当前的形势,墨庄越是对江弦惊严格要求、尽心庇护,便越会让大江皇帝忌惮。
他只希望墨庄真恼了自己,不要再节外生枝。
江弦惊正琢磨着,冷不丁撞上个人,他吓了一跳。
“那里亲王当真如此骁勇?”
摘了琉璃镜的雷毵,一双眯缝眼都要杵在江弦惊脸上了。
江弦惊不耐烦躲开:“当年驰援千雨国老师也去了,亲眼所见,可惜了……”
榆木脑壳没有再问下去,王权富贵,世家子弟哪里会不明白?
江弦惊说到做到,球场上手中的球杆虎虎生威,火红的锦袍猎猎作响。
满场的世家子弟,竟无人敢与之争锋。
场外的名门贵女们皆扼腕叹息,眼神像刀子一样,恨不得将千醉声凌迟处死。
偏偏千醉声云淡风轻端坐着,目光旁若无人跟随着场内的红影,让人无端生出几分自惭形秽来。
江济泯那天临走时脸色很不好看,江弦惊面上唯唯诺诺,一转身立即又生龙活虎起来。
回程经过闹市。
千醉声被酒劲催着昏昏欲睡,江弦惊知道他浅眠,便故意将人拽出来骑马。
街道两旁灯笼高悬,叫卖声此起彼伏。
橘黄的暖光打在千醉声身上,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柔和不少,不似平常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
江弦惊心情很好,不时侧头看向千醉声。
就在江弦惊又一次侧头的时候,千醉声冷冷道:“王爷的脖子还好吗?”
江弦惊噗嗤一乐。
他催马走到千醉声身边:“刚在太子殿下面前,醉声对本王可不是这副冷淡模样。”
千醉声懒得和他掰扯,马鞭高高扬起,一转眼便消失在长街尽头。
江弦惊掂了掂佩剑跟了上去。
江弦惊赶到的时候,千醉声已经和黑衣人交上了手。
马蹄被齐齐斩断,十几个手持长枪的黑衣人将他团团围住。
千醉声神情冷肃,一双眼睛像是暗夜里的星火,明亮得惊心动魄。
马鞭在千醉声手中呼呼作响,黑衣人一时难以近他身。
江弦惊勒住缰绳作壁上观:“醉声身手了得啊。”
黑衣人见到江弦惊,微微一愣,立即加快了攻势。
千醉声瞅准时机,在一支长枪上微微一点,整个人凌空飞起,马鞭以一个奇异的弧度扫向众人。
几个黑衣人惨叫连连,纷纷跌下马背。
忽然,千醉声感觉背后一凉,利剑裹挟着劲风向他后心袭来。
千醉声侧身格挡,马鞭顿时被斩为两截。
来人剑锋一转,又朝千醉声面门而来,甬道狭窄,千醉声避之不及,额间一缕碎发被利剑斩断。
寒光再次袭来,江弦惊面色一凛,凌空跃起。
利剑相击,划破寂静的夜空。
领头那人不欲与江弦惊纠缠,使了个眼色,其他黑衣人蜂拥而上,不要命地围攻江弦惊。
那人则招招直击千醉声要害。
千醉声身形灵巧,但手中也只有半截马鞭,很快便落了下风,踉跄后退中眼看就要跌倒。
黑衣人趁机当空劈下。
千醉声闭上了眼睛。
千钧一发间,他只觉腰身一紧,竟被人拦腰抱住,温热的血落在他手背上。
“你受伤了?”
“不碍事。”江弦惊拍了拍怀里人的手背,以示安慰。
黑衣人看着江弦惊咕咕冒血的肩头,也是一愣。
千醉声被江弦惊牢牢护在怀里。
双方无声对峙着。
远处马蹄疾驰而来。
黑衣人目光扫过江弦惊和千醉声,一挥手,众人撤走了。
千醉声从江弦惊怀里挣脱开来,“嘶”一声将袖袍扯下一截,动作粗鲁地替江弦惊包扎。
江弦惊疼得直抽气,嘴里还不老实:“醉声,这是心疼我吗?断袖……”
千醉声没搭话,手上的动作却越发温柔下来。
“王爷,您还好吧,这是谁这么大的胆子,皇城天子脚下公然行刺……”
江弦惊恨不得变成一道惊雷,劈了聒噪的雷毵。
魏素一脸关切看着江弦惊:“主子?”
千醉声微微摇头。
雷毵慌慌张张败兵布阵搜寻刺客,看着忙乱的众人,江弦惊却和千醉声对视一眼:“驽一!”
江弦惊跃上马背,朝雷毵伸出手:“雷家腰牌。”
“要腰牌做什么?”
说话间,雷毵已经麻利地解下了腰牌递给江弦惊。
“今天的事情要是传出去,小心你的门牙。”
江弦惊留下一句警告,便一言不发打马远去了。
“里亲王,这……”
雷毵话还没说完,去而复返的江弦惊便在众目睽睽之下,一把将千醉声捞上了马背。
俩人共乘一骑,宫门的守卫远远看到江弦惊的马便打开宫门,一路畅通无阻。
先前听雷毵说皇帝特许江弦惊深宫骑行,千醉声还将信将疑。
宵禁后的深宫格外寂静,清脆的马蹄声格外刺耳。
“本王厉害吧?”
江弦惊吐息间,热气扫过千醉声耳廓,若不是夜色掩映,江弦惊定会发现怀里的人脸颊已然红透。
千醉声轻咳一声:
“看来你这老师,对我恨之入骨啊!”
江弦惊并不否认:“你且放心,本王定护你周全,当局者迷,老师也是一时糊涂。”
“是吗?我看王爷倒是清醒得很,这些日子一直寸步不离守着……”似乎是觉得这样的表达太过亲密,千醉声没有继续说下去。
江弦惊轻笑一声:“你既然知道本王寸步不离守着你,为什么今天要执意出宫?还故意以身犯险?你安的什么心?”
千醉声没有争辩。
江弦惊骑术精湛,眨眼间便来到大理寺。
守卫见江弦惊大氅里裹着个人,皆是一愣。
“驽一呢?”
守卫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前些日子送来的小孩。”
守卫顿时面面相觑。
江弦惊一声断喝:“人呢?哑巴了?”
守卫“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沾了盐水的鞭子抽在身上,发出沉闷地声响。
“噗!”
驽一吐出一口血沫。
“说,谁指使你刺杀渡亲王的?”
驽一额头青筋凸起,牙关颤抖,死死咬住嘴唇,不停地摇头。
“右相?”
千醉声不可置信看着面前的人。
那人弱不禁风,五官简直就是上了年纪的雷毵,正是雷毵的父亲,千雨国掌管钱粮的右相雷肖栋。
他不停用巾帕擦着额间的汗水,听见声音脊背顿时一僵。
等看清江弦惊,才呼出口气:“王爷,您怎么来了?”
江弦惊警惕地左右看了看,将雷肖栋拉到一边:“还有谁知道又相夜审驽一?”
雷肖栋望看了看江弦惊身后的千醉声欲言又止:“王爷……这……”
“来不及了,右相快走,无论任何人问起来,今日你都不曾来过这里。”
江弦惊说完,抢过雷肖栋手里的鞭子,不由分说将人往外推。
“王爷……您……”
雷肖栋不明所以。
外面一阵嘈杂,幻总管压着嗓子通报:“皇上驾到!”
江弦惊咬牙看着千醉声:“你到底要什么?”
千醉声脖子一歪,指了指缩在一边的驽一,有点俏皮地耸了耸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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