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霁初晴,福宁县终日的笼罩的阴霾终于弥散。
灾情已过,匪患也已经尽数剿灭,林雨薇今日就要回汴京了。
暖日当暄,江越泽难得摆出了画架,远处风景正好,江越泽却停笔良久。
“承泽……”
江越泽错愕回神,却见林雨薇回京的车马正停在门前。
她一袭白衣下了马车静静驻足在门前,脸上仍带着未愈的病色。
林雨薇喉间微动,敛下寂沉落寞的眼眸,声音低哑。
“我今日便要动身回汴京了,我很想你,最后想来看看你。”
“既要离开,又何必多此一举,徒增伤悲呢?”
江越泽眸光微动,捏紧了手中的羊毫笔,声音淡淡。
林雨薇的目光一痛,落在了江越泽的画架上。
曾几何时,江越泽的笔下只有她一个人,而今无论是他的笔下还是眼里心里,甚至未来,都不再有她。
回京之后,她又要独自一人在林府苦苦煎熬着每一日。
身边再没有生动地笑颜再唤她一句“雨薇”,也没有人会在她深夜案牍劳形时为她掌灯温茶。
还不曾离开,沉重的思念就几乎要将她压垮,她尝试着开口。
“你可愿……随我回京?”
“我发誓,绝不会再让你受到一分一毫的委屈,无论如何,我都只会信你……”
“我不愿意。”
江越泽冷冷开口打断,这样的话他已经听过太多,誓言只在相爱时才作数的道理,他用了一辈子才明白。
“林雨薇,我不想终生都困在那段痛苦里,我们已经回不到当初了,就当为彼此留一点最后的体面吧。”
他的视线扫过院中的每一角,缓缓将目光飘远了。
“汴京,对我来说太遥远了,我还是喜欢待在这里,每天日出而作日入而息,悠闲自在。”
汴京的繁华迷人眼,在林府的每一日他都尽力做好自己的本分日日操持,太累了,远不如此地让他心神松弛。
林雨薇眼角泛红,垂在袖中的手微微颤抖着,艰涩出声。
“那你可否,再赠我一幅画,了却余生所愿?”
江越泽双唇微张,看着林雨薇憔悴消瘦的面容,拒绝的话语在喉间滚了有滚,始终说不出口。
他思忖半晌,最终默然提笔,他技法娴熟画得也很快。
江越泽将画好的画卷好后捆扎,交给了林雨薇。
“从此以后,你我再无瓜葛。”
林雨薇接画的手一顿,一张画卷似有千斤重,砸得林雨薇心头窒闷,再说不出一个字。
她咬紧牙关,生生咽下这涌上的无边苦涩,转身时身形一错,幸得萧丛稳稳托住,将其扶上了马车。
林雨薇上了马车珍重万分的打开那幅画,只一眼,泪光便倏然垂落。
画上画有一个稚子荡着秋千,而她站在槐花树下,目光深深望向一个男子。
画下一角注解着四个端正小楷:“黄粱一梦”。
那是她当日所问的江越泽的梦!
不多时,马车里传来剧烈的咳嗽声,急促的一下接着一下,似乎永不可止。
望着林雨薇远去的车马,江越泽的心也渐渐空了起来。
此后的经年他和林雨薇将隔着遥遥山水,再无相见之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