崖底的范围太广,即便林雨薇动用了全部人马,也整整找了两天有余。
找到时,陆承泽的尸体已经面目全非,林雨薇却毫不在意,只是自欺欺人地抬袖小心翼翼地擦拭着陆承泽脸上的血,却怎么也擦不干净。
“是我错了,承泽……你理理我,好不好?”
林雨薇俯在陆承泽身旁,语气近乎哀求。
她俯首贴近陆承泽的唇边,期待再听到那熟悉的声音,但她感受到的只有陆承泽已经冰凉的体温。
她终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因为她的自负和漠然,她永远失去了最爱自己的人。
“陆承泽……”
林雨薇口中反复呢喃着这个名字,然而再没有人会给她回应。
她恍然间想起,从前陆承泽临字帖时,总是临了一页就放下笔,蹙眉状似哀愁地抱怨。
“好累啊雨薇,这个字帖我是非临不可吗?”
而林雨薇总会笑着点点他的头,轻叹一声气:“这就累了?你不是有志要写成天下第一楷书吗?”
“好吧,我确实没有成为书法大家的天份,我实在没有这么多的耐心。”
然而这个说着自己没有十足耐心的人,却等了林雨薇很久。
而她留给陆承泽的,似乎从来只有决绝离开的背影。
“承泽,我后悔了……”
从来不曾言悔的当朝第一女官,众人畏惧又仰望的首辅大人,第一次尝到了无尽的悔恨。8
……
苏樱踏进林府时无人拦阻,府内的奴仆跪倒一地,无不哀痛惋惜。
“陆公子那么好的人,怎么就这么走了呢……”
她径直走进院中,林雨薇却没有看她一眼,只是犹自抱着陆承泽的尸体,仿佛陷入了疯魔。
苏樱忍无可忍地提起林雨薇的衣襟,目光下意识避开了陆承泽:“林雨薇,承泽已经死了!你给我清醒一点!”
苏樱冷声道,一字一句都如利刃割在林雨薇心口,她不再看林雨薇,朝陆承泽伸出了手。
“我真后悔把他留在你身边,我要带承泽走。”
林雨薇却一把抓住了苏樱的手腕,用力之大几乎要将她的腕骨捏断。
“他是我的夫君,谁也别想带走他!”
苏樱嗤笑一声,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
“林雨薇,你觉得自己说这话配吗?你觉得承泽还想再做你的丈夫,待在你身边吗?”
“自你成亲那日抛下他开始,你就已经不配了。”
林雨薇愣了片刻松开了手,蓦地笑了,冷声反问:“难道你就有资格说这句话了吗?”
苏樱大脑空白了许久,似乎是一瞬间抽光了身上所有的力气,半晌扬颈大笑起来,也已是状似癫狂。
“是,我也没有这个资格,我们都没有,是我们逼死了承泽,我们都有罪……”
“明日,我自会离开汴京,去赎我的罪,而你林雨薇,你也一定会不得好死!”
她低声嘶吼着,林雨薇却笑得更深。
“是,我一定会不得好死,但想要把承泽从我身边带走,绝无可能。”
苏樱哑然,在林雨薇面前,自己确实没有这个能力带他走,她再一次痛恨着自己的软弱。
陆承泽死了,她再没有了留在这里的念想,只是在临走前最后深深看了一眼陆承泽。
这之后,哪怕昼夜更替,林雨薇仍维持着同样的姿势,抱着陆承泽将下巴抵在他发顶。
脑海中回忆的全是过往去陆承泽的一点一滴。
曾经的汴京下过一场连绵大雪,陆承泽看着片片雪花出神,她担心陆承泽会忆起幼时不好的经历,但他却毫不在意地笑了笑。
“我不是会困于过往的人,更何况,你不是已经救了我吗?我的命运已经因你而改写了。”
明媚的笑容如初阳霁雪,落在她眼里却只剩心疼。
似是看出了她的担忧,陆承泽主动岔开了话题,看着落在她发上的白雪,笑弯了眼。
“雨薇,你说我们这是不是也能算作共白头了?”
然而到头来,陆承泽被她拉出了一个火坑,却又陷入了另一个囹圄,她们也并没有能够共白头。
一旁的婢女早已经哭肿了双眼,战战兢兢地劝她。
“主子,还是让陆公子,早日入土为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