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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雀鸣无删减+无广告

泡小米椒 著

玄幻奇幻连载

太阳落山了,暮光尚在。石鼓村。一座破烂的茅屋,一张老旧的板床,躺着一个老人。老人显然已经油尽灯枯,就一口气强吊着,仿佛在等什么人。吱呀地一声,虚掩的木门撞开,一个稚嫩的声音响起:“爷爷,我回来了,今天采了不少好药材,去药铺估摸能卖五十文钱呢。”说话间一个约莫七八岁的男孩径直走到屋角水缸,用半个葫芦瓢舀了一瓢水咕噜咕噜大口喝起来。见爷爷没有动静,小男孩走到床前,才发现情形有些不对。虽然爷爷卧床已经半月有余,但每日气色尚好,高粱熬的粥每顿能喝一大碗哩......眼下却双目紧闭,面如白纸,不见丝毫血色。小男孩不禁慌乱起来,一双小手用力的推动老人的身体,嘴里大叫“爷爷,你怎么啦?爷爷,你快醒醒”。摇着摇着,男孩的声音已是哭腔,眼泪连带鼻涕一...

主角:洪浩浩儿   更新:2025-03-01 18:08: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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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洪浩浩儿的玄幻奇幻小说《朱雀鸣无删减+无广告》,由网络作家“泡小米椒”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太阳落山了,暮光尚在。石鼓村。一座破烂的茅屋,一张老旧的板床,躺着一个老人。老人显然已经油尽灯枯,就一口气强吊着,仿佛在等什么人。吱呀地一声,虚掩的木门撞开,一个稚嫩的声音响起:“爷爷,我回来了,今天采了不少好药材,去药铺估摸能卖五十文钱呢。”说话间一个约莫七八岁的男孩径直走到屋角水缸,用半个葫芦瓢舀了一瓢水咕噜咕噜大口喝起来。见爷爷没有动静,小男孩走到床前,才发现情形有些不对。虽然爷爷卧床已经半月有余,但每日气色尚好,高粱熬的粥每顿能喝一大碗哩......眼下却双目紧闭,面如白纸,不见丝毫血色。小男孩不禁慌乱起来,一双小手用力的推动老人的身体,嘴里大叫“爷爷,你怎么啦?爷爷,你快醒醒”。摇着摇着,男孩的声音已是哭腔,眼泪连带鼻涕一...

《朱雀鸣无删减+无广告》精彩片段

太阳落山了,暮光尚在。
石鼓村。
一座破烂的茅屋,一张老旧的板床,躺着一个老人。
老人显然已经油尽灯枯,就一口气强吊着,仿佛在等什么人。
吱呀地一声,虚掩的木门撞开,一个稚嫩的声音响起:“爷爷,我回来了,今天采了不少好药材,去药铺估摸能卖五十文钱呢。”说话间一个约莫七八岁的男孩径直走到屋角水缸,用半个葫芦瓢舀了一瓢水咕噜咕噜大口喝起来。
见爷爷没有动静,小男孩走到床前,才发现情形有些不对。虽然爷爷卧床已经半月有余,但每日气色尚好,高粱熬的粥每顿能喝一大碗哩......眼下却双目紧闭,面如白纸,不见丝毫血色。
小男孩不禁慌乱起来,一双小手用力的推动老人的身体,嘴里大叫“爷爷,你怎么啦?爷爷,你快醒醒”。摇着摇着,男孩的声音已是哭腔,眼泪连带鼻涕一起涌出。
片刻,老人终于睁开眼睛,看到满脸惊恐哭成泪人儿的小男孩。“浩娃,莫哭......莫哭,......爷爷总算等到你回来了......我没时间了,有些话要给你说了,爷爷才能安心走哩”。
只见老人伸手在床边胡乱摸索,很快像是摸到一株草药模样的植物,塞进嘴里,艰难的咀嚼起来,想必此物是老人早有准备,就等此刻。一会儿工夫,老人苍白的脸上竟然恢复了些许血色。
被老人叫作浩娃的小男孩见此情景不由得转悲为喜,问道:“爷爷,你好了么?这是什么药材?我多去采些放在家里,让你快快好起来。”老人微微摇头道:“傻孩子,爷爷挖了一辈子药材,虽然不懂医术,但各种药材的药性还是晓得的,刚刚我嚼的不是什么仙草,就是寻常的小蓟罢了。这玩意儿啊有毒,平时用处不大,不过有个好处,就是可以激荡将死之人五脏六腑,回光返照......今天就不说这些了,爷爷有很重要的三件事说给你,你莫要说话,好好听着就是。”
“这第一件事,就是我死了以后,你可以去投靠镇上仁和堂张掌柜,半年前爷爷就和他说过这个事情,他也应承。爷爷本想等你年纪大些再送去,现在也是没办法了......过去你要机灵些,勤快些,莫教人家嫌弃......当个药铺伙计,至少有饭吃有衣穿......你能吃饱穿暖,好好安生,爷爷我就安心闭眼啦......”
“这第二件事,浩儿你听了莫要惊慌......你,你并不是我的亲孙子......爷爷一个挖药人老鳏夫,儿子都不曾有过,说你爹娘早逝也是哄你......你是爷爷在路边捡来的......说来也是咱爷孙两的缘分......你当时裹着一层粗布,像个小小的破麻袋......不注意根本发现不了,我经过时你突然哇哇大哭,我这才发现的你......可惜爷爷只是穷苦的采药人,没有银钱供你读书识字,只能糊弄着把你养到现在。”
“第三件事,爷爷也不知怎的讲得明白......差不多四十年前,爷爷年轻的时候,听说四方山山顶上有仙草,吃了可以长生不死,返老还童,价值万金......那时年轻气盛,便想着去碰碰运气......我呀边走边打听,足足走了半年......等我能远远看到那个四方山的时候,当真是惊得合不拢嘴啊......那四方山就是因形得名,不像其他山岳都是下大上小形似谷堆,整座山都是方方正正......最吓人是高,那何止千仞万仞啊......如果这世上有神仙,那我相信一定是住在这个山上面......等过几日我行到山脚,问了山脚村民才知道,这千百年来想上山顶去的人多如牛毛,但祖祖辈辈就没听说有成了的,能活着回来的都寥寥无几,且非疯即癫......久而久之,再无人敢试,往山上去的小径都已荒芜......”
老人一气说到现在,缓缓闭眼回味,这毕竟是他一辈子平淡生活中最值得铭记的辉煌经历。小男孩也不敢说话,或许对老人给他交代的前两件事还有些发懵。虽说穷人的孩子早当家,但毕竟他只是一个七八岁的孩童,连少年都算不上。
一碗水工夫,老人似是从回忆中出来,睁眼缓缓接着道:“那些村民都劝我赶紧回去,不要枉自丢了性命......我当时想着来得辛苦,终究不甘心空手而归,又自恃从小跟随老爹挖药,爬山越涧,身手灵活......即便不能去到山顶采到仙草,这山云雾缭绕,灵气十足,哪怕进得山去随便采些珍贵药材也不枉这半年赶路哩......于是准备了几日干粮、绳索、药锄、铁爪等工具便背上背篓往山里去......这前半日还能依稀辨识路径,我越往深处走,便越无路可走......到后来就只能大致朝着山顶方向胡乱开路......再后来我就完全迷路了,越来越觉得头昏脑涨心里慌张,这才后悔不迭......也不知过得几日,我干粮早已吃尽,又饥又渴,想着怕是熬不过今日了,却突见前面一片红光......”
“我打起精神朝红光照来的方向走去,心想着到底是灵物宝贝还是妖魔鬼怪,反正我也将死之人,倒也没有害怕......越靠近红光射来的方向,那红光越是耀眼,到最后照得我整个如同血人一般......不过脚下却越来越平坦好走,终于走到一个洞口,红光便是从里而来......那洞口十分巨大,十丈不止,我心一横便走了进去......”
“我进得洞中并无异常,脚下和洞壁均是光滑平整的石头,看不出有人工雕凿的模样......只是如此巨洞,却没见一只鸟兽昆虫,甚是奇怪......当时也顾不了这许多,只管前行,约莫走了一里脚程,终于看见那发光之物......却是一枚鹅蛋大小的物件,摆放在半人高石台之上,那漫天的红光竟是如此小小的东西散发,我当真是又惊又喜,感觉终于遇到了宝物......”说到此处,老人浑浊的双眼闪过一丝光芒,可见当初老人初见时的激动。
“我看那东西像极了铁匠铺子里刚出炉的铁胚,通体通红,不敢立刻去拿......用一根手指慢慢靠近,却并未感觉热度,反倒有一些冰凉,我便不再犹豫,一把抓在手中......就在我抓住的那一刹,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大喝:且慢——”
“我吓得赶紧松手回望,却见一个私塾先生模样的中年男子,一身白衣干干净净,若是如我一般山中行走攀爬几日断不会如此整齐,像变戏法一样只一闪便来到我的跟前......我想除了神仙,凡人哪能有如此手段......扑通一下我便跪下求饶......我说神仙老爷莫怪,小人采药迷路,误打误撞进入贵府宝洞,还请神仙老爷不知者不罪,饶命则个......那神仙一愣,开口道:我并非什么神仙,一个云游散修罢了,不过你一个普通常人,如何到得这里?......我不敢隐瞒,便一五一十把自己如何走了半年来到四方山,这几日又如何迷路行得此处都老老实实告知......中年男子听完,又盯着我上下打量了一遍,像是确认我有没有说谎诓骗于他......良久,叹了口气说罢了罢了,起来吧,冥冥中自有天意......”
”见我不解,中年男子道:此处并非我的洞府,我只是路过此处,见有冲天灵气,得知此处必有大机缘。你若是我辈中人,那我必将各凭手段争夺此物,但我刚用神识把你视察两遍,确是普通常人无疑。我自视甚高,不屑恃强凌弱,且你比我快上一步,先于我触摸此物,这便是天意如此,天意不可违,此时我强行夺走恐有天谴......中年男子笑了笑又道:不过我辈中人,并非都如我般万事顺天随缘,胆大包天逆天而行者大有人在,你怀璧其罪,恐难善了。“
“听了此话,我吓得双腿发软,站立不稳,便顺势跪下磕头大叫仙人救我仙人救我......中年男子也不说话,两步走到石台前,两手凌空对着发光宝物比划了一些奇怪的手势,那宝物忽地就不再发光,整个山洞一片漆黑......此时中年男子方道:你莫惊慌,我刚用手段封印了此物灵气,想必不会再有我辈出现......随即又不知用了什么仙术,在半空燃起一个火球,周遭三丈之内,亮如白昼......我见识了这些仙术,深知此人若要取我性命简直比捏死一只蚂蚁还要简单,便道:小人情愿将此等宝物献与仙人,我等凡夫俗子拿来也是无用,不过白白糟践了宝物......那仙人却摇头道:莫要再说,万事皆有定数,休来坏我道心根本......思忖片刻又道:今日遇见终归缘分,你血肉凡胎,我若一走了之,料想你也难以得活,罢了,你拿上此物,闭上双目,我且助你脱困......我不敢有违,只得遵命拿起宝物握在手中,紧闭双眼,感觉那仙人往我后颈衣领一抓,我便双脚离地飞了起来......半刻时间,仙人落地叫我睁眼,我一看已经到了入山口......。”
说到此处,老人突然剧烈咳嗽起来,自知小蓟药效已过。
“浩儿......爷爷没时间了......那宝物......在米缸里......你要好生......好生保管......”老人一口气终究没有提上来,就此离去。
小男孩开始并未哭喊,只是默默的流泪,不时抬手用衣袖擦一擦眼睛,但抬手频率越来越快,终于放弃,任由眼泪肆意流淌,走近趴在爷爷逐渐冰凉的身体嚎啕大叫:“爷——爷——”
......
翌日,在石鼓村父老乡亲的帮衬下,村头南坡多了一个小土包。
还有一块木牌做的墓碑——“洪四喜之墓”。
按道理,尸体应该停放七天;按道理,下葬应该请先生测个日子;按道理,墓碑应该用石料雕刻。可是什么道理都抵不过没钱,钱——才是最大的道理。叫洪浩的小男孩没有银钱,连铜板也无几个,那自然也就没了道理。
乡亲们弄完土堆,又胡乱烧些香烛纸钱,做完对这个老人在尘世最后的仪式后便慢慢散去。虽然对小男孩有着些许同情,却无一人提出上我家去这种收留的话语。毕竟石鼓村基本都是苦哈哈的采药人和猎户,自顾不暇,没有谁能不在乎多出一张嘴来。
最后只剩下小洪浩跪在坟前,和里头的爷爷阴阳两隔。
对于爷爷临终说说三件事,洪浩对头两件事并不怎么在意——尤其是第二件,他从自无知无识长到现在,全靠爷爷一把屎尿拉扯出来,自然对爷爷感情极深,对于父母并无半点认知,也不觉得有什么重要。爷爷让他去投靠张掌柜,无非是为他生计着想,怕他年龄尚幼难以养活自己,可他觉得凭着爷爷教给他的识药采药的本事,独自能活。倒是第三件事情,爷爷讲了那么多,可见那个东西对爷爷这一辈子非常重要,爷爷要他保管好,那他便一定要保管好。
想到此处,洪浩便磕头起身,一路奔行回屋。
回得屋内,洪浩直奔灶台边的米缸。这米缸不过是水桶粗细一个瓦缸,常年装着高粱米,洪浩印象里爷爷从没有让米缸空过,他也未曾在意,现在想来却是爷爷的藏宝手段了。这段时间爷爷卧床,都是洪浩每日舀米煮粥,故缸里高粱米十去六七,已快见底。洪浩探身伸手三两下便摸到一个东西,用力抓起送到眼前,果然如爷爷所说像一颗鹅蛋,洁白如玉,大小重量都差不多......如果不是爷爷先前交代了这东西的来历,小洪浩觉得这就是村头李大娘家养的鹅下的蛋。又想既然爷爷留给我的东西,不管是不是宝物,我都要好好留着。
洪浩又把这颗东西仔仔细细看了一遍,终究看不出个端倪。便又埋进米缸,过一会觉得不妥又刨出来拿在手里,半晌时间洪浩如此反复几次......到底是小孩心性不稳患得患失,最后突地小眼一亮,便又埋在米缸出门而去。

洪浩记得,这是当年他们去吃丝鸡面,遇到一个莽汉辱骂于他,被黄柳揍了个一佛出世二佛升天,黄柳对他说的这番话。
现在听到为了护他,身负重伤,奄奄一息的黄柳,再说此话,洪浩只觉一股气血憋在胸口,让他不能说话,憋了一息之后,洪浩哇地一声吐出一口鲜血,终于放声悲叫:“姐——”
......
这一声悲叫之时,万里之外的昆仑山,突然地动山摇。
一山洞中,头戴纶巾,先生模样的中年男子,感到昆仑山的摇晃,大叫一声不好。下一刻整个人已经化为一道金光消失在天际。
......
洪浩抱起黄柳,奔向马车。那马夫早已不知跑去哪里躲藏,掀开门帘,只见老夫子正在瑟瑟发抖。洪浩顾不上安抚老夫子,把黄柳小心安置在车内,急声道:“老师,我姐重伤,我们回城找大夫。”
“黄大小姐伤势太重,这返程太过费时,恐怕来不及......还是去不二门吧,他们掌门懂医术。”洪浩此时原是没主意的,听老夫子这样说,那就去不二门也行,总之有一根稻草都是要抓住的。
洪浩自己驾车,也不管马匹尸首,径直朝着不二门的方向疾驰。
......
却说那一剑洞穿黄柳的刺客,意外得手之后便隐匿遁走,也不继续纠缠。他们这种刺客都是临时搭档,说不上交情,都是以配合完成任务为目的。此行任务目标本就是黄家小姐,洪浩、老夫子之流不过是个添头。所以眼见搭档惨死,他却没有丝毫报仇的念头。毕竟就是趁其不备,正面交锋他也怵那水月......原本曾老板交代要伪装成打劫现场,现在也顾不得许多,主要任务完成,回去交差也说得过去。
一路疾行到一小镇,换上早已备好的快马,在天微黑之时竟赶回了巴郡都城。回客栈换了一身衣服,便去曾府找曾半城结账。
曾半城见他一人回来,便问缘由,刺客简短说了经过。
曾半城道:“你确认黄家小姐死了?”
刺客道:“我一剑穿胸而过,绝无生机。行有行规,我断不会诓你。”
曾半城道:“好,我且信你,总算出得一口恶气。”递出银票说:“黄金一百两,各地日丰钱庄通兑。”
刺客接过银票,看也不看,塞入怀中。一抱拳转身便走。
却不料刚迈出房门,一道闪电击中刺客,他连哼都未哼,便已经变为一块焦炭,由自冒烟。
曾半城看得清楚,不知怎的,突然想起了自己小时候,偷了邻居家两文钱,娘亲磕头给邻居赔礼的场景。
虽然那个面色惨白的年轻男子已经告诫过他,可很多事情,没有临到自己头上的时候,都会觉得自己会是那个万一,尤其是他这么有钱,他用钱解决了无数的事情,慢慢就相信没有钱不能解决的事情。
“娘,我错了。”曾半城喃喃自语。
下一刻,一道闪电,曾半城形神俱灭。
黄府门外,角落阴暗处,一个面色惨白的年轻男子站在阴影里,动也不动。豆大的汗珠不停地冒出,又滴落。其实这天下,元婴境的修士,并不是过江之鲫随处可见。元婴境,是需要天赋、刻苦、机缘等各方面都非常优秀,还要靠时间累积才能达到的境界,足可以称雄一方。可眼下这年轻男子,似乎背负了王屋太行,压得他喘不过气,他能感知到,数千尺天空之上,一把剑正在不停转圈游走,随时可能向他射来。
年轻了男子自言自语道:“我守在此处,并非帮曾半城为虎作伥,而是防止曾半城狗急跳墙,派人过来对黄家动手,连累于我......曾半城咎由自取......上仙明鉴,我还劝阻于他......修行不易,还望上仙垂怜。”
片刻之后,却见面色惨白年轻男子身形一松,竟站立不稳瘫软在地,却面露喜色,旋即对空跪拜。拜了三拜之后,身形一晃,消失不见。
......
野猪岭,长荣镇。
“卖光了,收摊——”声如洪钟,响彻云霄。小镇的居民似乎习以为常,都知这是公孙大娘的猪肉铺每日关门歇业的吆喝,意在告诉大家不要再白跑一趟了。随着声音响起,一名看着老实巴交但身材健壮的小伙从后院冲出来,开始给肉铺前的大窗一块一块上木板,原来却是一个前店后坊的铺子。
只见那公孙大娘,约莫五十来岁,却比一般男性更加高大魁梧,浓眉毛,三角眼,塌鼻梁,血盆口,一身肥肉怕是三百斤往上。手臂便有常人大腿粗细,那大腿更堪比常人腰身。此刻双手叉腰,正对着上木板的小伙开骂,气势神态,端的是一位盖世英雌。
老英雌不满小伙上板速度,骂道:“你干点活磨磨蹭蹭,吃饭倒是快,两口刨一碗,两口又刨一碗,老娘早晚被你吃垮......”
那老实巴交的小伙自顾自做着活计,却不搭话,看来早已习惯公孙大娘的谩骂,或者说早已麻木了。
公孙大娘往内院走去,像移动的小山一般,身体虽重,但步幅却是不慢。咚咚咚,直让人觉得像是地震来了。嘴里兀自骂道:“上好板子赶紧进来做饭,惹老娘不高兴了......”
此刻,一辆马车疾驰而来,停在了猪肉铺门口,正是洪浩他们一行。
老夫子探出脑袋,向那小伙道:“敢问小哥,这里可还是公孙大娘的猪肉铺?”
那小伙点头说:“正是。”还没等小伙问有何事,老夫子倏地跳下马车,回头对洪浩说:“抱上黄家小姐,跟我来。”边说边往大门去,嘴里大喊:“公孙大娘,故人来访,大娘,大娘......”
洪浩自然知道时间紧急,按老夫子吩咐,小心抱起黄柳,跟着老夫子一路向后院而去。
公孙大娘刚到院内,听见外面老夫子的喊声,大不耐烦,转身迎上前去,想要看看是哪个不长眼的家伙在这里大呼小叫,正要发作,看见老夫子领着洪浩匆匆进来,神情焦急。再一看洪浩抱着的黄柳,便明白了八九分。
也不多说,把他们引进屋内,让洪浩把黄柳放到床上,伸手一探鼻息,却道:“难办。”一手捏开黄柳嘴巴,从怀中摸出一颗红色小药丸塞了进去。又说:“这药能吊命三天,你们回去另请高明。”
洪浩听到“难办”二字,便扑通一声就跪在公孙大娘面前,流泪道:“求老前辈一定相救,只要能救得我姐姐,无论怎样我都可以。”
“哦,要你的水月剑也可以吗?”公孙大娘随口问道。
洪浩大惊,此刻水月收在怀里,并未展示,这公孙大娘却能知晓,仅凭这一点,就能判断她绝非一般人物。也更加相信她有神通能救姐姐的命。
洪浩却无迟疑,从怀中掏出水月,双手托举道:“这是我一个......一个朋友所赠,原本答应好好保管,但只要能救我姐姐,我愿意献上。”心里暗想“唐绾姐温柔善良,如果知道我拿水月救人,想必也不会责怪于我。”
“认主之物,我拿来有屁用,还不如老娘杀猪刀好使。”公孙大娘瞥了一眼水月,并没有伸手去拿,又道:“不过你这孩子有情有义,肯用上古神兵换一条凡人之命,老娘倒是没想到,很好,很好。”
洪浩见公孙大娘不接水月,心里惶恐,此刻也顾不了那么多,但凡能救黄柳,教他一命换一命也是肯的。当下说道:“小人还有一件东西,是爷爷遗留于我,说是宝物,但能救得姐姐性命,我愿献给前辈。”说罢收起水月,解开腰带,掏出那形如鹅蛋的宝物,双手递给公孙大娘。
这次公孙大娘却伸手接了,道:“什么宝物,能让老娘我不能发觉?莫不是你爷爷哄你好玩。”便拿在手里端详,初看时甚是随意,看了一会,突然“咦——”了一声,一张大饼脸逐渐严肃,过会再认认真真,仔仔细细把洪浩看了个遍,最后激动大叫:“老娘要发达了!”最后这句,声似炸雷,直把收拾好铺子,刚进来的老实小伙吓得一哆嗦。
老实小伙战战兢兢,还是硬着头皮道:“师父......可要留客人吃饭?......我好下米。”
公孙大娘睁大一对三角眼,怒喝:“你眼睛糊了猪油吗?没看见贵客在此?把腊肉也煮上一块。”
那老实小伙哦了一声,飞快跑走,怕慢一点又要挨骂。
公孙大娘转头,把那鹅蛋宝物塞回洪浩手里,又双手把依旧跪地的洪浩扶起身来,堆出一张笑脸,柔声说:“你姐姐的伤,不过些许小事,无非费点修为功法,你只需答应我一件事,我保你姐姐三天之后活蹦乱跳,完好如初。”
洪浩大喜道:“便是用我命换姐姐命也是可以,前辈请讲,小人无不答应。”
公孙大娘道:“呸呸呸,童言无忌,莫说那些凶险话,我的事情简单得很,只要你答应做我徒弟就行了。”
洪浩原本以为,连水月都瞧不上的前辈高人,提出来的要求应该是千难万难,却不料竟是如此简单,一时愣住。
公孙大娘见洪浩不说话,一下急道:“你要是为难,我代师收徒,做我师弟也是可以的”见洪浩还在发呆,一跺脚道:“实在不行,我拜你做师叔......”
洪浩见她越说越离谱,赶紧噗通跪下:“师父之上,请受徒儿一拜”说罢磕了个响头。
公孙大娘哈哈大笑,高兴得手舞足蹈,让人不得不担心这房子会不会被震倒,过了好一会,才控制住情绪......忽现扭捏尴尬之态,细声细气问向洪浩:“好徒儿,你叫什么名字......”
一直在一旁呆看的老夫子连连摇头,暗忖:“连姓甚名谁都不知道,就急匆匆收做徒弟,这公孙大娘也真是绝了!”叹息一声说:“他叫洪浩,洪水的洪,浩然的浩。”
“真是好名字。”公孙大娘笑眯咪道。
老夫子暗自腹诽:“看公孙大娘此刻这捡到宝的欢喜劲儿,恐怕说叫狗蛋她也会觉得是好名字。”
......
野猪岭有一山峰名为鬃毛峰,只因此峰细长笔直,寸草不生,峰顶不过圆桌大小,从未有人能攀爬到此。
但此刻,一头戴纶巾,私塾先生模样的中年男子却站在鬃毛峰顶上,微笑着喃喃自语:“昔有佳人公孙氏,一舞剑器动四方。观者如山色沮丧,天地为之久低昂。㸌如羿射九日落,矫如群帝骖龙翔。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清光......大娘,你修行又精进了,竟能看出老夫端倪。也罢,让你得个便宜徒儿。”
......
“如此说来,却是黄柳要来拜我为师?”此时公孙大娘已经听完洪浩讲述了这一路经过。
洪浩点头道:“嗯嗯,我本是陪着姐姐路上作伴,不曾想却先拜了师父。我姐最想学御剑飞行,师父,那个难吗?”
公孙大娘道:“好徒儿,那有什么难的,都是些雕虫小技而已,像大牛这么粗笨的徒弟,才三年我也教会他筑基,凝元、结丹。”——原来那个天天被大娘骂得狗血淋头的老实小伙名叫大牛。
洪浩道:“那等我姐姐伤好了,师父能收下我姐姐吗?”
大娘道:“好徒儿,非是为师故意为难,你却不知这修行还是要些悟性和毅力,你那姐姐毕竟从小娇生惯养,我怕她吃不得苦,岂不是反而害她。但她肯为你挡剑,品行还是极好,为师自然网开一面,等她醒来,我稍作测试,她能通过我便收她。”
洪浩一听也是道理,但暗自想为何我却没有测试便稀里糊涂被收做了门下弟子,猜来总和那鹅蛋宝物有些关系。
此时大牛进来,说晚饭已经备好,请师父和客人去用餐。
“来得正好”大娘一指洪浩说:“这是你刚入门的洪浩师弟,你要好生爱护。”洪浩当即拱手拜见了大牛师兄,大牛懵里懵懂赶紧还礼,心里却想:“怎么回事?我煮个饭的工夫,师父就收了一个徒弟?当时我可是测试考察了一个月啊!这人和人的差距,比天和地的差距都大啊......”

那白庸和一帮家丁护院眼见大牛这凶恶如猛兽的癫狂状态,自然是四散逃命,生怕被大牛一个看上,便被一拳砸成肉泥。离火宗的外门弟子混在其中,也想趁乱保命。
大娘又吼一声:“大牛,把离火宗的人和白家败家子捉回来,要活的。”
大牛旋即起身追去,不多时便一手一个,拖着二人回来扔在大娘面前。
那白庸和那外院弟子,此刻浑身如筛糠般发抖,不住磕头,嘴里哆哆嗦嗦含混不清,无非怕死求饶。
大娘依旧笑眯眯道:“莫怕,我却不是不讲道理之人。留你们主要是还有几句话要讲,讲完自会放你们离开。”
“第一,今天这事发突然,咱们长荣镇父老乡亲都受了惊吓,还请白少爷回去和你老子商量一下,看怎么给街坊四邻压压惊,依我我看银子最能安神祛惊。”
“第二,这位离火宗弟子,你同门师兄尸骨未寒......”大娘说罢一指那堆肉泥,“你总要念及同门情谊,把他收拾干净吧。”
“第三,把你师兄收拾干净后,最好拿回离火宗给宗主啊,长老啊都看看,再帮我带个话,老娘我在此恭候离火宗各位仙人大驾光临。”
大娘说完,转身回院,招手示意三个徒儿跟上。
回到院内,大娘道:“你们一切如常,没甚鸟事的。刚才有句话没说完,我们修真之人,没有隔夜仇,有仇当时就报了。”
第二日开门,街上果然干干净净,一切如常,看不出丝毫血腥痕迹。
......
离火宗,议事堂。
大长老夏百草、二长老顾于修、三长老苏巧、四长老程玄灵、五长老许大炎、六长老莫蕴环,正在议事。
宗主青须子仍在闭关,照例是由夏百草主持。
夏百草开口:“各位,怎么看?”
程玄灵道:“虽然只是一个外门弟子,原本无足轻重,但毕竟是我离火宗的人,如若不闻不问,面子上怕不好过。”
许大炎道:“正是此理,紧要的不是人,是离火宗的招牌,离火宗的名声。须杀一儆百,”
苏巧笑道:“对方敢放狠话,无非两种情况,一种是对我们的力量一无所知,只是凡夫俗子的气血之勇,凭一身蛮力便觉无坚不摧,战无不胜。另一种是知道我们是修仙之人,那必定对方同样是修士,但我实在想不出当今天下还有谁能对离火宗如此口气。”
顾于修道:“我查了一下,主要是被打死的那名外门弟子,武功实在太过稀松平常,确实是被蛮力打死,并未发现异常......若是我宗门的真传弟子,那便一目了然。“
莫蕴环道:”在外行走办事的弟子,哪个不是稀松平常?亲传真传,都在山上练功还嫌时间不够,你们谁又舍得放下山去?“
夏百草听众人一圈说下来,还是没个决断。便道:”看来总要辛苦哪位走上一趟,虽然有点杀鸡用牛刀,但小心使得万年船。“
苏巧促狭道:”我看还是顾长老比较合适,当年绞杀山鬼,无功而返,至今再无消息,这次定能旗开得胜,手到擒来。“
原来唐绾和洪浩分别之后,再也不曾露出行踪,那茫茫群山,离火宗找她自然如同大海捞针。离火宗找得几日,不见蛛丝马迹,也就解除了封山。
顾于修知道苏巧又是抬杠于他,却也不恼,道:”走一趟原本也无妨,只是这几日轻侯轻尘两名徒儿,筑基似乎已到瓶颈,随时可能突破......我总要好好看着。“
许大炎不耐烦道:”不就杀个莽夫?些许小事,却在这磨叽半天,我这就去,半日便来回。“当即凌空飞走。
夏百草眼见许大炎飞远,摇头叹气:”这火爆脾气,还是和当年一样。“
......
这日生意清淡,大娘懒得收摊,便让黄柳看着,自己回到院坝,看洪浩练功。洪浩正在打坐行气。
原来洪浩凝聚的元气,结成的丹元,远比正常结丹期修士凝聚的丹元大了数倍,且已经隐隐有人形模样。
正常金丹期修士,结成的丹元不过核桃大小,且呈现金色,故而称为金丹期。洪浩这个丹元,大如西瓜,几乎与腰身同宽,发出的却不是金光,而是红色光芒。
大娘越看越欢喜,不住啧啧感叹,俗话说人比人气死人,有些人历经千辛万苦还求而不得,有些人与生俱来还弃之若敝履。这世界,有时候,没有道理可讲的。
为何会如此?想来总和那个鹅蛋宝物有关。别人的丹元,是达到筑基期之后,才开始如一粒沙子、一粒沙子般,在丹田处慢慢堆积,是一个异常艰辛而缓慢的聚沙成塔过程。而洪浩还未拜大娘为师之时,其实体内已经存在大量丹元,只是比较散乱的游走在四肢百骸之间,他不懂方法凝聚成丹而已。加上他的丹元是红色,大娘初看时也未曾注意,后来细看才发现端倪,欣喜若狂,一定要收了洪浩做徒弟。
一个起步就是金丹期的徒弟,哪个师父不爱呢?
这丹元最后凝结成婴儿模样,便是元婴,这元婴继续修炼,便会化为神灵,可以出窍,独立游走天地之间,便是化神。
大娘就这么守着洪浩,一脸的欢喜满足,心里推算着这个进度,把金丹炼化成元婴,恐怕半年也就足够了,只不过炼出来会是一个巨婴。
洪浩修炼完毕,睁眼看见大娘,便说:“师父,徒儿近日练功,按照师父所传方法运气,想要在体内把金丹塑为人形婴儿,总觉得阻力甚大,似乎有莫名的力量在阻拦。”
公孙大娘哈哈一笑道:“好徒儿,你倒是会得了便宜还卖乖,你要知道,你现在是在突破元婴,有多少修士,几十年上百年,到死都没能突破。你这才一年半载,就想一步登天,那这修仙也太简单了吧。”
洪浩正要谦虚几句,突然想起之前挨的打,便不再言语。其实这也怪不得他,这些丹元,又不是他自己辛苦,采气练功所得,每晚呼呼大睡之时,那鹅蛋宝物便通过红丝倾注于他,几年下来累积如此之多。他当然对别人辛苦采炼做不到感同身受。
大娘又道:“你把水月拿出来,今天教你个御剑诀,不是你姐姐那般的御剑飞行,而是飞剑取人头颅的御剑诀。之前都是教你内修之法,但前几日那事既然出了,今后恐怕安生日子就少了,你总要有些防身技能。”
洪浩闻言,赶紧掏出水月,双手递给师傅。
大娘接过,仔细端详了一下,道:“上古神兵,都是混沌初开时应运而生,本身就自带灵性。它若认你为主,那就事半功倍,它若不认,那就是一块小铁片,反而碍手碍脚。”
见洪浩似懂非懂,大娘解释道:“那天我让你拿它换我救你姐姐一命,虽然是测试你的品性,但说的却是实情。它已认你为主,我即便拿过来,用自身修为功法强行控制驱使它,它出工不出力,我却无可奈何,临阵对敌,还要分出精力控制它,自然不能全力以赴,放手一搏。对了,你那种拿在手里当普通刀剑使用的方式,简直是暴殄天物。”
洪浩恍然大悟,把当时唐绾赠剑之时,水月的自行牵引抉择给大娘说了一遍。又道:“当时我只是十来岁的孩童,又不懂修行功法,全无境界,不知它为何会选择跟我。”
大娘白了洪浩一眼,作势要敲洪浩一个爆栗,道:“它是上古灵器,自然比你识货,你自己不知道,它却知道你肚子里有货。”说罢一指洪浩肚皮,洪浩知是指那鹅蛋宝物。
大娘接着道:“好了,不扯闲话,我来教你剑诀。”当下便把御剑剑诀教于洪浩,洪浩用心记住。
最后大娘道:“这御剑对敌远比御剑飞行更难,为何?因你御剑飞行,剑就在你脚下,你和剑的距离固定,你的意念神识自然好控制它,但御剑对敌,剑是被你意念神识驱动自行在空中游走,距离越远,你的意念神识对它的牵引就越弱,所以就需要你有更强大的意念神识去增加御剑距离。这道理你可明白?”
洪浩点头道:“徒儿明白了,总归是自身境界越高,意念神识越强,能控制的飞剑范围就越广。”
洪浩接着问道:“师父,那你知道最厉害的能控制多远?”
“千里之外,取人首级,也是有的......”
洪浩咂舌惊叹,虽然知道师父并不是打趣于他,却依旧觉得神乎其技,不可思议。
“你呀,假以时日,你也能办到。”大娘道:“而且远比别人轻松,毕竟水月它自带灵性,和你心意相通,”
洪浩听罢,当即盘腿而坐,把水月放在院坝地面上,心中默念大娘刚刚所教授御剑诀,只见那水月忽然一亮,变成通体幽蓝的模样,在地上急剧抖动,仿佛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很久。然后从地上缓缓升起,凌空不动,然后抖了几抖,开始围绕洪浩缓缓转圈。初时极不稳定,忽高忽低,一炷香之后,洪浩似乎已经和水月完全心意相同,洪浩心念一动,水月便知......只见转圈速度越来越快,越来越快,最后犹如一个蓝色光圈套在洪浩身上,然后开始像涟漪扩散一般,光圈范围也越来越大......接着光圈开始变为光带,越来越宽,到最后已经如一个蓝色的大桶把洪浩围在里面......
大娘在一旁看得心花怒放,暗暗道:“没想到我还是保守了......原本以为总要花些时间磨合,不曾想会这么快,看来可以再多传授一些技法给我的好徒儿。”
洪浩收了剑诀,一伸手,那水月就像依人小鸟落在他手里。洪浩喜道:“师父,我这算学会了么?”
大娘强忍欢喜,故意淡淡道:“基本功法已经算是掌握,后面的练习就是要试着一点一点扩大它的飞行范围,刚才它飞行在最外圈之时,你可有隐隐感到控制不住的感觉?还有,你要加强飞行变化,不能一味转圈圈,要忽左忽右,忽上忽下,这样才能在临阵对敌之时,出其不意攻其无备。”
洪浩挠挠头道:“禀告师父,却不曾有控制不住的感觉,只是我们院坝就这么大一点,我怕水月撞墙,故而到达外圈便会往里收一收。”
“什么?没有控制不住的感觉?”大娘一惊。要知这院坝虽然不是很大,但好歹前后左右也有三五丈。第一次御剑控制就能达到这个距离,已经是非常惊人的表现了,洪浩居然还说没有脱力难控的感觉!大娘知这个徒儿惯不会哄人,一时好奇心大盛,便想测一下洪浩到底能有多逆天。
当下也不迟疑,拎着洪浩,原地腾空而起,转瞬来到野猪岭鬃毛峰。
两人站在峰顶,这里高耸入云,视野极为开阔。大娘道:“你且放心施展御剑,我来看看能到多远!”洪浩当即催动剑诀,那水月似乎如鱼得水,直冲云霄,开始洪浩还小心翼翼,只是让水月一点一点往外扩展,但水月似乎给洪浩传递了某种信息,让他不必担心,于是洪浩信心大满,也不再转圈,就平直前飞,慢慢变成一个小篮点,最终肉眼已不可见。
洪浩看不见,可大娘看得见,大娘神识一路紧随水月,五里......十里......十五里......二十里......到得三十里之时,洪浩觉得和水月的联系开始有些模糊,当即心念一转,那水月便开始返回......
等水月落到洪浩手中,大娘已经说不出话来。她自己神识,也不过五十里左右,可她是六百多接近七百年的修为啊!洪浩的御剑距离,已经大大超出他自身境界的范围,想来是水月自身灵性加成甚多。用一般普通铁剑绝无可能。
大娘心情大好,道:“好徒儿,你可知你飞了......飞了有十里远呢。”
显然,大娘还是怕他骄傲,“惶恐”。

“此事蹊跷,恐另有玄机!”一个妩媚女声道。
夏百草见是三长老苏巧说话,随即问道:“苏师妹有何见解?”原来说话之人是一中年美妇,与夏百草师出同门。别看举手投足间风情万种,却是众人之中心思最为缜密,手段最为狠辣。方才顾于修讲述经过之时,听得甚是仔细。
苏巧对着顾于修道:“顾长老,若是那人武功修为极高,又是唐家先人,岂肯轻易放过你们?你们撤退却不相追?”
顾于修老脸微红,知道苏巧这话是暗讽他怕死惜命,只一招就落荒而逃。但苏巧这话说得合情合理,他没法发作。只得悻悻道:“我射出一枚流萤,或是他托大硬接,站在原地运功化解,无法移动。”
苏巧媚声道:“顾长老的流萤原是一绝,威力巨大,如此倒也说得过去。毕竟顾长老乃是金丹期绝顶,突破元婴只在须臾之间......”这话明褒实贬,把顾于修一张老脸打的啪啪作响。
夏百草见势不对,赶紧说道:“依师妹所言,此事当如何?”
苏巧也不继续挖苦,沉声说道:“水月现世不假,唐家先人未必,不过小心使得万年船,通知上下加强警戒。方才顾长老说那人自报家门叫洪浩,是采药人,今日天亮即刻联系官府,把境内所有采药人按名册清查一遍,看是否有此人。”
苏巧顿了一顿,接着道:”如有此人,则速速通报我等,不可声张。“
又道:“大家散了吧,我等在此折腾半夜,那人若是要来,此刻我等还能从容说话么。不过——”话锋一转,却又奚落顾于修一句。”需原地化解顾长老流萤之威......倒也......倒也不可小觑。“
那顾于修却不接话,权当没有听见。
众人觉得有理,便吩咐即刻起轮值弟子增加一倍,加强巡逻戒备,便各回山头。
......
这离火宗占地极大,顾于修领着轻尘轻侯返还自家山头,一路行走,半响无话。
轻侯终于憋不住,忿忿不平道:”师傅,苏长老她欺人太甚——“
顾于修却不以为意,道:”那婆娘尖酸刻薄,也不是一日两日了,天性如此,理她作甚。她不在现场,不知形势凶险,自是说得轻巧。轻尘轻侯,你们且记住,临阵对敌,保全自身为第一!切不可逞一时血勇。须知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倘若死了便是死了,再无机会。“
轻侯点头答应,又道:”师傅,那少年所持,当真便是水月么?不过确实太过骇人,并未看见那少年从何处拔出,只蓝光一闪,我和妹妹的剑就被削断了。“——他并不知那水月一直握在洪浩手里,又无剑鞘,不过太过小巧,又是黑夜,自然看不见。
顾于修回道:”为师也不十分肯定,传言这镜花、水月、福地、洞天是上古遗留神兵,许久未曾现世。恐怕真正见过的人,要么已飞升,要么已作古......只是听闻镜花发金光、水月发蓝光、福地发棕光,洞天发红光......那一道蓝光,你兄妹二人也看得真切,由此推断应是水月。“
一直未曾言语的轻尘此刻开口问道:”师傅,那山妖所说掬月庄一百四十八口怎么回事?真的是我们宗门所为么?“
顾于修听闻脸色一变道:”陈年旧事,提它作甚。速速回屋休息。“
......
这边洪浩回得石鼓村,到了自家茅屋坐下,想着昨日经历,恍如隔世。
但手中的水月,怀里的金钗,却又真真切切提醒他并非梦境。
他望着手中水月,小小脑袋瓜飞速运转,却不知他想些什么,仿佛还自言自语。过得许久,才见洪浩出门。却又奔进山石桥处而去,远远望见那群衙役差人仍在,便走上前去,拱手作揖,苦着脸说:“各位官爷,不知这封山还得几日?小人家中米缸见底,再不进山采药,怕是只能饿死家中。”
那带头之人,见是前几日所见少年,也有些怜他,只说:“听闻我家县老爷也是接上头命令,不知缘由,我等当然更是一概不知。何时解封,也只能等上头下令。你不如去朱砂镇上,看能不能寻个短工,也是活路。”
洪浩再行礼谢过:”多谢官爷提点,既然如此,也只好去镇上碰碰运气。“
说罢果然一路来到朱砂镇。
来得镇上,首先便去到最为熟悉的仁和堂药铺。进门见着药铺伙计,便叫:”白大哥,张掌柜可在?“——那被叫做白大哥的,就是当年欺负小洪浩的药铺伙计,只不过洪浩常去,慢慢相熟,后来便不再显山露水,明目张胆吃欺头。当然暗里克扣多多少少总是难免,毕竟行规。他若不愿,掌柜定会让他滚蛋。
那姓白的伙计道:”你寻掌柜何事?他在后院。”随即凑到洪浩跟前,压低声音道:”我劝你今日别去,老板娘这两日不爽利,掌柜的现在怕是要死要活。你去必触霉头。“
却说这张掌柜,肥头大耳,一身好膘,对人总是慈眉善目、和和气气。做生意却是从不含糊的一把好手,上下打点,路路皆通,把个药铺经营得风生水起、左右逢源。但却一样,这张掌柜十分惧内,也是朱砂镇人尽皆知之事。
洪浩听罢说:”多谢白大哥提醒,那我还是不去为好。哎,那磨盘山不知为何被官府封了,也不知何时能解。原本想来药铺找口饭吃......“
白姓伙计一听此言,一张驴脸顿时愁苦,说:”原是此事,我劝你啊趁早死心。这封山之后,都无人来卖药材了,我每日倒是清闲许多......可这张掌柜不养闲人,如此下去,过几日怕就该辞我了。“
洪浩劝慰道:”白大哥莫要心慌,磨盘山说不定过两日就解了......即如此,我就不叨扰了,再去别处看看。“
洪浩又去酒楼、茶铺、铁铺、杂货等商家店铺逐个自荐,一圈逛完却无人肯收,均是嫌他年纪尚小,体弱无力,恐是吃多做少的赔本生意。
洪浩没个奈何,四处游荡闲逛,不觉来到沱江码头。
这沱江码头,是连接巴国京城巴郡的水路,因境内群山巍峨,车马不便,故南来北往,客货商旅均选择水路出行,此刻帆樯林立,倒是一派繁忙景象。
洪浩见许多穷苦人家模样之人正在搬运货物,男女老少皆有。一问才知,原来是专门帮货船上下货物的行当,却不管你有力无力,按搬运货物多少算钱。比如力大者,一次两袋三袋,力小者一次一袋两袋,总归是两袋算一趟,一趟一文钱。都是现做现结。
洪浩暗忖:”这倒是个好营生。我虽力气不大,但多跑几趟,却也能挣个米钱。“遂加入队伍干了起来。一干才知道这米钱也不是等闲好拿,初时还好,多搬几趟便腿如灌铅,走得踉踉跄跄......好在他吃苦惯了,却能咬牙坚持。
干到天黑,结算十七文钱,还要交两文给码头牙人,说是行规。洪浩虽是愤愤不平却也明白只能如此。
拿着辛苦得来的十五文钱,洪浩五文钱买得五个蒸馍,剩下都塞进钱袋,踏上归途。
洪浩饥肠辘辘,拿出一个蒸馍,边走边啃。走到半路,总觉不自在,却又说不上因何而起。他也不去计较许多,快步回家。路上还顺便收集了一些柴火。
回到茅屋,洪浩一望水缸,却是没水。随即挑上水桶,去村旁水井打了半桶水,挑回来倒入缸内。接着引火烧水,他一路啃了两个蒸馍,那蒸馍本是早上出锅,他买来时已发硬变干,此时只觉口干舌燥,故而烧些热汤来喝。
喝完热汤,洪浩觉得浑身酸软,倒床便呼呼大睡。
......
在洪浩茅屋外不远处,两条黑影隐匿在黑夜里,悄无声息。”看清楚了吗?“
”......身形身高声音相似,样貌不甚肯定......“
”跟你师傅一样无用!“
”苏长老恕罪,确是弟子迟钝。当时......昏暗。“
原来却是离火宗三长老苏巧和二长老门下弟子轻尘。要说这离火宗,果真极有效率。早上知会官府,上午就查到朱砂镇石鼓村采药人多为洪姓。叫来里正和甲长细问,果然有采药人洪四喜之孙名叫洪浩,因未满十六,故还没有造册。
那苏巧亲自追查,却不愿和顾于修同路,只叫上轻尘跟随,前来辨认是否是交手之人。
二人先在洪浩茅屋内搜寻水月,洪浩家徒四壁,一目见底。那水月若藏在屋内定是轻易发现。饶是如此两人还是仔细搜索一番,一致确定不在屋内。
随后二人又寻踪到朱砂镇,暗中监视着洪浩一举一动。洪浩在码头下苦力之时,苏巧发动神识,几番确认,可以肯定洪浩没有丝毫功法修为。和顾于修口中的元婴期化神期高人天渊之别。
洪浩回家,又一路跟踪而来,做最后的观察确认。”苏长老,要不我们现在冲进屋内,如果水月是他随身携带定能找到“
”你和他交手之时,那柄水月剑多长?“
”三尺有余......“轻尘说到一半猛然醒悟,不再说话。——一柄三尺多长的剑,一个没有功法的普通少年随身携带怎么可能还看不出来!”比你师傅还要无用。“

这大牛原本也是孤儿,却无洪浩运气,无人收留一直四处流浪。那日到了长荣镇,扛着一头半大野猪问公孙大娘要不要?随便给几个钱都行。大娘一问,大牛说是山上捉的。要知道那野猪不比家养,来去如风,力量也大,能活捉并非易事。才知道这大牛别无所长,但天赐一身蛮力。大娘便把他留下来干些粗活。
要知大娘那张嘴,毫无遮拦,粗鄙不堪,一般人被骂一次便落荒而逃,这大牛却毫不在意,无论如何辱骂都不曾离开,确实是天底下一等一的老实之人。大娘骂得一个月,还算满意,便收做徒弟。
吃饭之时,那大牛见有客人,还算收敛,却也不过端着碗,左旋右旋只两次,一碗饭便干得精光,一会儿时间七八碗饭已经下肚,确实能吃。洪浩关心姐姐伤势,没有胃口,只半碗饭草草了事。想央求大娘赶快救治,又觉不甚礼貌,欲言又止。
大娘看出他的心意,说道:“好徒儿,把心放下,我既答应于你,断不会食言而肥,这贯穿之伤,其实常见,无非就是用真气修复体内受伤经脉肺腑,只不过不是修行之人不会方法,才觉难治。”
洪浩听得此言,稍稍放心。说道:“那有劳师父。”
公孙大娘又道:“你们路上情形,绝不是普通山贼拦路打劫,应是专程截杀。我也不知黄柳家里和谁有些什么恩怨,但应都是世俗之争,若刺客是修行中人,那黄柳中招,决计当场就没命了。”
大娘又对老夫子说道:“老秀才,多年未见,你给我送来个绝世好徒儿,也不枉当年救你一场。”
老夫子老脸微红,呐呐道:“好说,好说。”
原来二人相识,是数十年前,彼时老夫子还未淡泊名利,多年苦读,却榜上无名,始终只是秀才。一次放榜后,心灰意冷之际,便投河自尽,正遇上公孙大娘路过,把他救了上来。一番劝骂,老夫子才幡然醒悟,不再迷恋功名,后才有九州各地周游之举。期间老夫子又拜访过大娘几次,遂成故人。
洪浩见此,知是二人旧时渊源,也不多问。
用过晚饭,大娘让大牛安排房间二人歇息,自己去到黄柳房间,运功给她疗伤。其实确如公孙大娘所言,这种伤对修真者而言不算难事,但开始之所以拒绝是因为某种神秘的潜规则——虽然修真者和普通凡人处于同一时空,但基本属于两个不同世界,一般而言不会交集。若非特殊情况,修真者一般不会干预普通凡人的生活,否则易招天谴。天谴的严重程度一般和修真者的干预程度相对应。
第二日一大早起来,洪浩先去探望黄柳,发现黄柳面色已有红润,不像最初那么惨白吓人,呼吸也悠长匀称,犹如熟睡。他亲眼看见这些变化,对公孙大娘的敬仰油然而生。
从黄柳房间出来,刚到院坝中,又见公孙大娘在河东狮吼:“大牛你个狗东西,现在还不做早饭!”那大牛早就起来,正在蹲茅房,也不敢搭话。
洪浩道:“师父,我也乡野农家出身,有什么活要干,尽管吩咐,都是做得惯的,不能总累师兄一个。”
大娘见洪浩,一张脸立刻挤出许多笑容:“好徒儿,昨天车马劳顿,怎生不多睡一会?这些杂活你二师兄做就行了。哦,还未告诉你,你还有一个大师兄在外游历。”
说话间,老夫子已经出门来到院坝,说道:“洪浩,你和黄柳在这边恐怕一时间也走不了,我总不能一直在此叨扰大娘。再说那边黄笠的学业还要继续,思来想去,宜早不宜迟,今日我便返城。”
洪浩想想也对,便说:“如此也好,那镇上寻个车伕,载老先生回去,报个平安......不过路上之事,还是不提了吧......只说我们拜师学艺即可。”
老夫子道:“我自晓得,尽管放心。”
公孙大娘道:“老秀才,我也不多留你,你以后四处行走,遇到危险,就提我名字,或许有用。”
老夫子拿眼白瞅了瞅大娘,却道:“你就不能念我点好?”
公孙大娘哈哈一笑,下一刻却又扯嗓子开骂:“大牛,赶紧出来送老秀才回城。”说话间那大牛提着裤子风风火火跑出来。
转身对洪浩说道:“寻甚车夫,这不就是现成的,又快又稳当,你们遇到的那种刺客,大牛一拳一个。”
于是师徒把老夫子送到大门行礼道别,让大牛驾着来时那辆马车,送老夫子回城。
二人返回院坝,洪浩说:“师父,弟子才入门,对这修真证道一窍不通,却不知从何开始。望师父指点。”
大娘道:“不急,修炼方法为师自会慢慢教你。在此之前,为师先给你说说何为修仙。”
“天上白玉京,十二楼五城。仙人抚我顶,结发受长生。这修仙一途,从上古到今一直有之,慢慢衍生出各家各派,修炼功法各不相同,但总是殊途同归。修到最后,都是求一个飞升成仙,长生不死。”
“修炼修炼,总说起来无非是炼气、炼神、炼体、炼术,”
“炼气是通过特定的呼吸法和锻炼方式,调理身体内的气息,使其更加纯净和强大”
“炼神是修炼人的精神力量,提升感知、思维和判断能力,以达到更高层次的境界。”
“炼体是通过各种锻炼和丹药辅助,强化身体的各项机能,使身体更加健壮和长寿。”
“炼术就是学习和掌握各种法术和技能,如驭剑飞行、引雷、呼风唤雨等。你那姐姐便是想学这里边的门道。”
“这四者相辅相成,同时达到一个尺度就称为一个境界。所以这境界也分好多层,比如炼气、筑基、结丹、元婴、化神、合体、大成......这每一境界里边又可细分,你以后自行体会。且由于每个修行者自身情况千差万别,各不相同,各有专精,所以实际会更为复杂,并不能简单判定。比如大牛,他天生就体格强壮,力大如牛,那他在炼体这一方面就占了先手,就会出现他体格已经到达元婴境界,但其他方面尚未到达,总也不能称为元婴。”
大娘见洪浩有些发愣,说道:“好徒儿,修炼一途,本不是那么容易的,其中艰辛,不足为外人道也,不然岂不是满大街都是神仙?今天为师只是让你知晓一些基础皮毛,常理。”
洪浩点头说:“多谢师父教诲,徒儿记下了。”
二人又闲话一阵,却听坝外有人扯着喉咙叫:“大娘,大娘,今日却不开店营业么?我家有客,要割一块五花烧来待客哩。”
大娘宏声道:“怎地不开业,今日有事耽搁了一会,你半个时辰后来。”
大娘对洪浩说:“平日这些事都是大牛做,却忘了今日他送老秀才,一时间回不来。好徒儿,你且帮忙烧一锅汤。柴添多些,大火快些。”
洪浩说:“我从小做惯的,不在话下,师父其他事也尽管吩咐。”说罢钻进厨房,那柴火都是现成,水缸也是满的,点火引柴即可。
洪浩刚点燃柴火,听到一阵凄厉猪叫,忙起身来厨房门口探身查看,却见大娘从院坝后猪圈,单手拎尾拖出一只肥猪,万物有灵,那肥猪自知大限将至,叫得尤为凄厉,屎尿并出,涂了一地。
洪浩不忍,转身回到灶前,继续烧火。却听公孙大娘叫:“好徒儿,帮我拿个木桶出来。”
洪浩无奈,只得找到木桶拎出去。
大娘见他神态,便知他心意,嘿嘿笑道:“好徒儿,你说你也乡野长大,却没见过杀猪么?”
洪浩老实回答:“禀告师父,我小时居住那村,大都是药农,采药为生。村上不曾有人养猪,粮食连人都不够吃......也有猎户,但都是整只卖到镇上,也不舍得自己吃的。在镇上见到都是铺上一块一块猪肉,却没见活杀。”
大娘道:“原来如此,我徒儿却是善良温和之人。不过你须知,这猪喂来就是让人宰杀吃肉的,天经地义,不违道法。你是血腥场面见得少,还未习惯,见多了就好了,你且看好。一会用木桶接猪血,不要漏洒。”
说罢,大娘单手一抡,那两百多斤的大肥猪便轻飘飘落在长条石台,大娘一把杀猪刀寒光一闪,便白刀子进红刀子出,一股猪血喷涌而出,洪浩连忙用桶对准接住,却不由自主想偏头不看。
“看好!”公孙大娘一声怒喝,道:“这点场面都受不住,遑论今后临敌对阵,你以为修仙都是关门闭户井水不犯河水?大错特错!修仙之人,十有八九都是自了汉,为了自己成仙什么事情都能干!还有,你当黄柳为什么差点死掉?还不是你杀一人便心性崩塌,恍惚走神,黄柳替你挨的一剑。你若能保持清醒,那刺客没有可乘之机,黄柳岂能奄奄一息!”
这一席话,正如分开八片顶阳骨,倾下半桶冰雪来。把洪浩听得如梦初醒,汗流浃背。大声道:“师父教训得极是,徒儿记下了。”说罢,正视那一股兀自冒着热气的血水,眼神不再漂移躲闪。
大娘点头,甚是满意。道:“妇人之仁,害人害己,你要谨记。”
随后叫洪浩舀出热汤,把那肥猪上上下下淋了一遍,大娘也不换刨子,仍旧用那把杀猪刀,刀光闪闪,上下飞舞,片刻便把那肥猪刨得白白净净,甚是光滑可爱。接着又是往那肥猪肚皮一划,肠肠肚肚便流了出来,洪浩见到这似曾相识的场面,心里一紧,但须臾之间便已放松。大娘余光瞟过,心里甚是得意:“孺子可教也。”
只半炷香时间,那肥猪便被分解成便于售卖的肉块,挂在肉铺摊子的挂钩之上了。
洪浩便随着大娘在肉铺卖肉,此时大娘已恢复悍妇本色,和前来买肉的买主讨价还价,为一个两个铜板争得面红耳赤,这些小镇居民甚至敢和大娘对骂。因为他们都知道这个面恶心善的妇人,骂得再凶也不会动手,典型的刀子嘴而已。其中一个瘦瘦的干瘪妇人,只因大娘不肯把一块肉上的肥膘再剔除一些,已经和大娘对骂半个时辰,双方都把对方的家属反复问候了几遍,以至于大娘大发慈悲。
洪浩听得这些颇有画面的辛辣言语,看着这充满凡人烟火气息的场面,再看看自己师父,一时之间有些恍若隔世。原本以为修仙都是选一处山清水秀,远离尘世的名山开宗立派。应该有云雾缭绕,雕梁画栋的高堂大殿。修仙之人,应该都是不食人间烟火,清逸出尘的仙人姿态。
不过洪浩很快便想明白其中的道理,就像老夫子告诉他的,这么多宗派门阀,没有几个是真正修行长生的。他自幼穷苦,自然知道银钱来之不易。那些名山大川,形胜之地,固然好,可买地要钱,盖楼要钱,吃喝拉撒通通过都要钱。一心修道之人,每天修炼都觉时间不够,哪有时间去弄这许多银钱?像大娘这样卖肉挣得几个铜板,要何年何月才能挣得够一栋房钱?想得此处,洪浩愈发佩服师父,大娘这种,想凭手段得些银钱简直易如反掌,但却靠着杀猪卖肉这种粗鄙行当养活宗门,这才算是真心修道之人。那些看着气派,名声显赫的宗门,若不做些勾当,怎有钱圈的诺大一个山头?修一大片的房舍?养活一堆从不知柴米价格的假神仙?
想到此处,洪浩豁然开朗,当即想加入对骂战局帮帮师父,但他这些年都在黄府读书练武,已经有些和市井脱节,一时间也不知道如何开口......呐呐半天拼出一句:“泼妇,休要骂我师父。”那干瘪妇人斜眼瞧他一下,只一句话便让洪浩面红耳赤,败下阵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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