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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三年诈尸一次,全修真界都慌了陈长生玄黄

四更不睡 著

武侠仙侠连载

小六端上了酒水之后便在一旁候着。陈长生尝了一口,细品之下,却是尝出了些不同来。这酒的确是秋月酿,但那韵味却是差了几分。他问道:“这酒,不是你们家掌柜酿的吧?”小六上前答道:“回先生的话,是掌柜的看着酿的。”“那就是你酿的咯?”“也算吧。”陈长生听后说道:“你是张老头收的徒弟?”小六摇头道:“掌柜没收我做徒弟,我是掌柜的捡来的,平时就在酒肆里打杂,掌柜的管我一口饭吃。”陈长生心中明白了过来,原来这张老头还挺有心眼的。“原来如此。”也难怪张老头会留这么一手。小六问道:“听先生的话,似乎跟我们掌柜是旧识?”陈长生喝了口酒,说道:“算是吧,以往经常来喝酒。”小六点头,接着说道:“先生应该不是秋月坊的人吧?”“很明显吗?”“也不是明显,小的从...

主角:陈长生玄黄   更新:2025-04-18 20:56: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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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陈长生玄黄的武侠仙侠小说《每三年诈尸一次,全修真界都慌了陈长生玄黄》,由网络作家“四更不睡”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小六端上了酒水之后便在一旁候着。陈长生尝了一口,细品之下,却是尝出了些不同来。这酒的确是秋月酿,但那韵味却是差了几分。他问道:“这酒,不是你们家掌柜酿的吧?”小六上前答道:“回先生的话,是掌柜的看着酿的。”“那就是你酿的咯?”“也算吧。”陈长生听后说道:“你是张老头收的徒弟?”小六摇头道:“掌柜没收我做徒弟,我是掌柜的捡来的,平时就在酒肆里打杂,掌柜的管我一口饭吃。”陈长生心中明白了过来,原来这张老头还挺有心眼的。“原来如此。”也难怪张老头会留这么一手。小六问道:“听先生的话,似乎跟我们掌柜是旧识?”陈长生喝了口酒,说道:“算是吧,以往经常来喝酒。”小六点头,接着说道:“先生应该不是秋月坊的人吧?”“很明显吗?”“也不是明显,小的从...

《每三年诈尸一次,全修真界都慌了陈长生玄黄》精彩片段

小六端上了酒水之后便在一旁候着。
陈长生尝了一口,细品之下,却是尝出了些不同来。
这酒的确是秋月酿,但那韵味却是差了几分。
他问道:“这酒,不是你们家掌柜酿的吧?”
小六上前答道:“回先生的话,是掌柜的看着酿的。”
“那就是你酿的咯?”
“也算吧。”
陈长生听后说道:“你是张老头收的徒弟?”
小六摇头道:“掌柜没收我做徒弟,我是掌柜的捡来的,平时就在酒肆里打杂,掌柜的管我一口饭吃。”
陈长生心中明白了过来,原来这张老头还挺有心眼的。
“原来如此。”
也难怪张老头会留这么一手。
小六问道:“听先生的话,似乎跟我们掌柜是旧识?”
陈长生喝了口酒,说道:“算是吧,以往经常来喝酒。”
小六点头,接着说道:“先生应该不是秋月坊的人吧?”
“很明显吗?”
“也不是明显,小的从出生就一直在秋月坊,上到县令老爷,下到街边乞丐,大大小小的都见过,但却从来没见过像先生你这样气质非凡的人,所以才说先生不是秋月坊的人。”
陈长生自嘲般笑道:“气质?顶多一身痞气吧。”
小六眨眼道:“可是先生真的很不一样啊。”
陈长生抬手正要说话。
却听外面传来了一道苍老的声音。
“小六!过来端油!”
“来了!”
小六答应了一声,对陈长生道:“先生且稍等片刻。”
陈长生点了点头,也不再说话。
他回过头看去,只见那酒肆门口走进了一个头发花白的老者,走路一瘸一拐的,似乎是伤到了右脚。
“掌柜的,我来。”
小六接过了掌柜手里的油坛,就要往里抱。
张老头将油坛递了过去,一抬头却见酒肆台摆着一个熟悉的葫芦。
他微微一愣,身形也跟着一颤。
小六说道:“对了掌柜,有位先生说是您的旧识。”
张老头听到这话心里越发有些不安了,他视线一偏,就看到了坐在酒肆里喝酒的陈长生。
张老头顿时就感觉有些腿软,走不动道了,眼里也冒起了金星。
陈长生望着门口的张老头,说道:“怎么腿还瘸了?”
张老头张了张口,他迈开步子。
小六不知道怎么个情况,他连忙将油坛放在了台上,上前去扶掌柜。
“掌柜的,小心些。”
张老头在小六的搀扶之下,来到了陈长生的面前。
“......陈先生。”
“先坐。”陈长生道。
张老头看着面前的陈长生,犹豫了片刻之后,坐了下来。
张老头坐下之后,却又没感觉那么害怕了,看陈长生的目光里甚至是多了一抹难得的喜悦。
他回答说道:“前年下了场大雪,这腿得了寒症,没治的好,就瘸了。”
陈长生低头看了一眼,说道:“你这是老了。”
张老头点头道:“我是个凡人嘛,肯定不如先生的。”
“我可不是这个意思。”
陈长生笑了一下,看了一眼桌上的酒,说道:“上次走的时候我可是让你备着酒来着,你给忘了?”
张老头说道:“没忘,我特意给先生您留着呢。”
说着他便招呼身旁的小六道:“小六,你去把窖里那坛秋月酿拿出来。”
小六顿了一下,说道:“掌柜您不是说......”
张老头说道:“这位先生就是我说的那个人。”
小六看了先生一眼,不禁有些恍惚。
掌柜的还有这样一位老朋友?
“愣着干嘛?”张老头道了一句。
“我这就去。”
小六回过神来,接着就转身去拿酒去了。
陈长生看着小六离去的身影,说道:“你眼光挺不错的嘛。”
张老头咧嘴一笑,说道:“误打误撞了。”
陈长生说道:“他在你这多久了?”
“满打满算,两年多了。”
“这么久了啊。”
“嗯,学了七七八八。”
陈长生看了他一眼,笑道:“是他学了个七七八八,还是你特意留了一手?”
张老头倒也没有掩饰,承认道:“瞒不过先生。”
“说到底不是自己亲儿子,留一手也是人之常情。”
张老头却是觉得有些意外,说道:“我还以为先生你说我做的不对。”
“有什么不对的?”
陈长生说道:“我要是你,我也留一手,能活到这个岁数不容易,要是来一出徒弟饿死师父的事儿,还没饿死都得被活生生气死。”
张老头听后心中舒畅了不少,其实说起来,他一直对这件事耿耿于怀的,他觉得是自己老了,做人也更加小气了,但实际上,这只是人之常情罢了,他想不通罢了。
小六将那坛尘封许久的酒端了出来。
“掌柜。”
“先打一壶上桌。”
张老头说道:“记得将先生的葫芦装满。”
小六点头答应了一声,接着便开始解酒坛的封纸打酒。
很快一壶秋月酿就端上了桌。
陈长生喝了一口,心满意足道:“这才对味嘛。”
小六说道:“掌柜每年都会自己亲手酿一坛放着,过了时候就给卖了,然后又重新酿新的。”
“多嘴!”
张老头冷了他一眼,说道:“打你的酒去!”
小六抖了一下,连忙走开去打酒去了。
陈长生说道:“又不是什么不能说的。”
张老头吧唧了一下嘴,说道:“我是怕先生知道了,往后就不肯来喝酒了。”
陈长生笑了一下,说道:“原本还可以不来了,但你这句话一说出来,我就不得不来了。”
张老头咧嘴笑道:“巴不得先生来喝酒呢。”
陈长生往嘴里灌了口酒,将那酒壶放下,抬眼看向张老头道:“你现在真的是一点不害怕我了。”
张老头直言道:“刚才进门才看到陈先生的时候是有点怕的,估计是前几年怕习惯了,但坐下之后,就感觉没什么好怕的了。”
“越老越有胆量,这话不假。”
“其实也不是。”
张老头深吸了一口气,说道:“我今年,有七十了,如今这世道,能活过六十,都算是高寿了,这人呢,一旦活久了就觉得没意思,因为当初的那些故人一个个都走在了自己前面,到如今,也只剩下陈先生你一个人。”
“往年瞧着害怕,现在看着,反倒是有种故人相见的欢喜。”
陈长生听到这话心里倒是挺不是滋味的。
当孤独感充斥着一个人内心的时候,往日的胆怯与恐惧全都在这一刻放了下来,
只当是故人相见......
万分喜悦。

这顿饭,算是圆圆满满的结束了。
老城隍原是打算留陈长生休息一夜,明日再陪他在秋月坊好好逛一逛的,若非陈长生百般推脱险些就没能走出这个门。
陈长生走出了门,回头道:“不必送了,陈某自有去处,老城隍无须担心。”
老城隍心中想着或许是先生不想被打扰,也不敢多有冒犯,于是便说道:“那先生慢走,小神不打扰先生。”
陈长生心中松了口气,朝着长桥的方向走去。
他现在一心都想着怀中那份练气法门。
这些年来,他想了无数种办法,破除蜉蝣诅咒,但最终的结果,却都不尽人意。
这也让他意识到,凡人之力是没办法破除诅咒的,如今找到了修行的门路,或许也能从中找到方法。
老城隍站在门口,望着那渐行渐远的陈长生。
他回忆起方才先生抄录法门的那一幕,心中再次感到了震撼。
“这位陈先生,太过非凡了!”
老城隍不禁感到有些后怕,若是自己知晓陈先生有这般大的本领,他绝对不敢去招惹。
不过如今看来,结果也是好的。
老城隍轻抚白胡,心中欣慰。
却在此时,一队阴差巡游回到了城隍庙宇。
“禀城隍大人。”
洪三才腰挎长刀,俯身上前,禀告道:“池中的封印已经加固了一遍了,想来短时间内应该不会再出现松动。”
老城隍满意的看了他一眼,说道:“做的不错,只不过你回来的有些晚了,陈先生他已经走了。”
洪三才顿了一下,说道:“先生走了?”
老城隍点头道:“前脚才走。”
洪三才张了张口,心中有些蠢蠢欲动。
老城隍看出了他心中所想,于是便说道:“想去就去吧,晚些回来再随我去那古井看看。”
洪三才面露喜色,拱手道:“谢过城隍大人!”
说完他便朝着追寻着先生的步伐追上前去。
老城隍则是轻抚着白胡,心中暗自思索着。
他与先生的交情远不如洪三才与先生要好,老城隍心中清楚,只要洪三才与陈先生的交情不断,那么他与先生的接触一样也不会少。
当初,他也是觉得因为陈先生的原因,才让洪三才死后成为巡游的。
老城隍心中暗笑,他对自己当初的这个选择十分满意。
......
陈长生前脚才走下桥。
随后却是听到了一道声音从身后传来。
“陈先生!”
“陈先生!!”
陈长生回过头去,看到了来者。
洪三才飘到了陈长生的面前,抱拳道:“见过先生。”
陈长生笑道:“我还说今天怎么没见到你。”
“先前有公务在身,耽搁了,不过好在是赶上了。”
洪三才和煦笑道:“三年不见,先生还是一点都没变。”
陈长生扫了他一眼,说道:“你倒是变了不少啊,身上已积累了不少功德香火,越来越有阴差的样子了。”
“先生上次走后,城隍大人便提拔我成了阴鬼使,全是托了先生的福。”
“怎么又是托了我的福了。”
陈长生笑了一下,摆手道:“陈某可是什么都没帮上你。”
“先生虽这样说,但贫道心里却是清楚为什么,若非先生,说不定我连阴差都不是,更别提阴鬼使了。”
陈长生只是笑了笑,并没有再说些什么。
这些道理,他又怎么不明白呢。
再之后,两个人找了个僻静的地方坐了下来闲聊。
洪三才跟他生前一样,一聊起来,就没完没了。
“前年那场大雪当真是厉害,不少人都死在了大雪夜里,连续几日坊里都是怨气漫天的,忙活了好些日子。”
“去年的时候还有一只成精的鼠妖跑进坊里偷鸡吃,先生你可不知道,那鼠妖钻洞当真是快,我一连追了它几日才将它给抓到。”
“还有还有......”
......
洪三才说着他成为阴差这些年的所见所闻。
这甚至是陈长生都没听说过的新鲜事。
别看他到这个世界这么多年了,但真正醒来的时候,不过才十几天罢了,听洪三才说的,他也不觉得无聊,反而很好奇妖物和邪祟是什么样子的。
“你这些年过的还算挺有意思的啊。”陈长生笑道。
洪三才说道:“秋月坊出不了什么厉害的邪祟妖物,顶多就是一些小妖,所以也废不了什么劲,但万一要是碰上什么厉害的妖怪,那就真是要命了。”
“那你碰上过吗?”
“不曾,不过秋月坊倒是有个厉害的恶鬼,只不过一直被封印着,今日我就是因为去加固封印才险些没见到先生。”
“封印?”
陈长生眨眼道:“多厉害的恶鬼?竟然只能封印?”
“我也不知道。”
洪三才说道:“听城隍大人说,这头恶鬼曾经在秋月坊害死了将近十余口人,怨气滔天,后来城隍大人亲自出手,但那恶鬼太过狡猾,城隍大人也是好不容易抓住机会,才将其封印的。”
陈长生听后心中惊骇。
十余口人......
这个世界可真够危险的啊。
陈长生不禁咂了咂嘴,心道自己好在是没碰上这些个玩意。
陈长生和洪三才聊的起劲,以至于两个人都没有注意周围的情况。
在那屋檐之后,有一孩童探出头来。
他已经在那里看了许久了。
童知唤悄悄关注着这一幕,显然他认出了那位先生。
在他的眼中,却只能看到陈先生,好像是在跟谁说话,而且,似乎那个人就在身旁。
只是他看不见罢了。
童知唤先去跑回家问了阿爹。
阿爹告诉他说,城隍庙里住着的是城隍老爷,是鬼神。
那岂不是说,这位先生如今就是在跟鬼神说话咯?
‘难道是在跟城隍老爷说话?’
这位先生是神仙不成?
童知唤小小的脑袋里装着许多疑问,他盯着那位先生,久久没能回神。
他想知道这位先生到底是在跟谁说话。
陈长生目光偏移,看向了那桥下,这个时候他才注意到,那桥下面竟是挂着什么东西。
陈长生看了一眼,问道:“那桥下挂着的是什么?”
洪三才看了过去,答道:“先生,那是斩龙剑。”
“斩龙剑?”

陈长生问道:“故事里的文家小院,如今还在秋月坊中?”
“这个......”
张老头回答道:“我就不清楚了,应该还在吧,据说当时官府还专门去贴了封条。”
“在哪?”
陈长生有种直觉,上次自己最后所待的地方,或许就是文家小院。
那个被封条封着的破旧小院,还有小院里的池塘以及池塘上压着的那块石头!
这一切,都跟故事里的完全重叠在了一起。
“好像是在西桥那边吧......”
张老头皱着眉头道:“好像又不是,我也有点记不清了。”
“是不是得顺着一条巷子进去?而且那个院子还是在很里面的位置。”
“好像是。”
张老头反应了过来,说道:“陈先生你去过?”
“应该是去过吧......”
陈长生心中微叹,看起来是八九不离十了。
那个残破的院子,就是文家小院。
而那池中的大石头,应当就是被城隍和阴差附加上阵法与香火的‘神石’。
自己居然跟一头恶鬼待在了一个院子里。
陈长生想起来不禁有些后怕,但转念一想却又反应了过来。
自己如今也不是凡人了,似乎也没必要这么怕了。
只是,陈长生有些摸不清楚自己的境界,也不知道打不打的过那个恶鬼。
陈长生想了一下,说道:“陈某今日还有些事,等晚些我再去酒肆找你。”
张老头也不知道陈长生为何这么匆匆道别,但还是点头答应道:“陈先生先去忙就是了,不用在意我这个糟老头子。”
陈长生起身离开了茶馆。
接着他便朝着秋月坊的西桥方向走去,按照上次的记忆,朝着那个破旧小院而去。
他如今摸不清楚自己的境界,当然不是去找死的,只是去见识见识,说起来,他还从未见过恶鬼是什么样子的。
然而陈长生才走到那残破小院,就在门口看到了几位阴差巡游。
陈长生顿了一下,也未在意。
而那巡游阴差也朝着陈长生的方向看去。
陈长生本以为会有阴差迎上来,毕竟自己上次也算是在阴差面前露过面的人。
而那几位阴差巡游却是嘀咕了起来。
“这人是谁?怎么跑到这来了?”
“没见过啊,好像不是秋月坊人士。”
其中一位阴差朝陈长生投去了目光,呢喃道:“我怎么感觉他好像看得见我们?”
“你想多了吧,凡人怎么能看到我们。”
“那现在怎么办?要赶走他吗?这池里的东西可是要出来了啊,到时候我们可保不住他。”
“一会城隍大人就到了,别担心。”
陈长生听到了几个阴差的议论声,他顿时也反应了过来。
原来是不认识他。
那倒也好,陈长生索性找了个墙角坐了下来,也没有在意这些阴差和巡游。
他刚才听这几个阴差巡游说,这池子里要跑出来了,这倒是勾起了他的兴致。
正好瞧瞧这恶鬼是什么模样的。
他就算打不过,以他炼神三年的实力,跑应该还是没有什么问题的。
陈长生抬起头来,朝着那院子里看了过去。
“好重的阴气......”
陈长生感到有些心惊,看样子这恶鬼离出来不远了。
他打开神识,笼罩向了这个小院。
这时候他才发现,院子里已经站着将近二十余位阴差巡游。
而且,似乎洪三才也在其中。
‘大阵仗啊......’
然而就在陈长生感慨阵仗之大的时候,院子里却是忽的起了动静。
“不好!他要出来了!”
洪三才惊呼一声,说道:“快结阵!”
“得令!”
一声令下,所有阴差巡游站至池边,手中散发着香火气息的锁链顿时抛出,化作天罗地网一般覆盖在那水池之上。
池水中的阴气越发浓重了起来。
“赫赫......”
恶鬼的声音从那巨石之下传来,他仿佛是在嘲笑这周围的阴差一般。
洪三才眉头紧皱,手腕一怔,手中锁链跟随着震动。
“叮铃。”
锁链声动,一股香火之力注入其中。
“嗡。”
锁链结成的蛛网散发出阵阵金光,压制着池中的阴气。
在场的阴差皆是神色凝重。
然而在他们以为能控制住的时候,忽的掀起了一股阴风。
“可笑。”
一道嘲笑之声传来。
“嘭!!!”
镇压在恶鬼书生身上的巨石忽的出现了裂痕。
洪三才瞪大了双眸,惊呼道:“快退!!”
“轰隆——”
一声巨响自那池中传来。
巨石破碎,恶鬼从那池中逃了出来。
“阴差听令,结缚魂大阵!”
“遵法旨!”
小院外坐着的陈长生见那磅礴的阴气的倾泻而出,心中也生出了一股厌恶之感。
恶鬼化作一团黑气升至院中。
但却很快就被十余条锁链给禁锢住。
“呵呵呵呵......”
恶鬼口中发出阴森的笑意。
紧接着,又见的无数骷髅亡魂从那池中升了起来。
“伥鬼!”
洪三才一眼就认了出来。
这些便是当初死在恶鬼书生手底下的高家的亡魂,死后亡魂被恶鬼吞入腹中,化作了伥鬼,听其差遣。
十余只伥鬼朝着阴差发起了攻击。
阴差们一边维持这缚魂大阵,还要防备着这些亡魂,也因此分了心神。
“稳住大阵!稳住大阵!”洪三才连忙高呼道。
“啊!!”
一位阴差口中发出一声惨叫,他的肩膀处正有一只伥鬼正撕咬着。
“叮啷。”
锁链脱手,整个大阵都动摇了起来。
只见那恶鬼书生忽的激起一阵磅礴的阴气。
“轰隆......”
所有锁链皆被震碎。
锁链破碎,阴差皆受到了不同程度的反噬,一个接一个的倒飞了出去。
方才的大阵也尽数分崩离析。
“这就是恶鬼吗......”
陈长生感到有些震撼,但不知道为什么,他心中竟生出一种感觉。
似乎这恶鬼…很弱的样子。
恶鬼化成的黑气挣脱的束缚,转眼就盯上了这些阴差。
在他看来,这些阴差,都是大补之物!!
“吼!!”
一声嘶吼之下,黑气便朝着阴差冲去。
陈长生打算出手试试,不曾想一道金光自远处而来,伴随着一道苍老的声音。
“混账!住口!”
金光打在了那黑气的神色。
“嗬!!”
一道凄惨的叫声自那黑气传了出来。
那般惨叫,就连陈长生听后都不禁感到有些不适。
金光散去,化出一道身着蓝黄长衫之人。
来者,正是秋月坊城隍!

恶鬼化作的黑气见那城隍金光普照,一时间竟是生出了些许畏惧之意。
毕竟,这么多年过去了,恶鬼被镇压在池中如此之久,实力也大打折扣,再加上如今还未恢复,就更难是城隍的对手了。
城隍眉头一皱,呵斥道:“哪里走!!”
数十只伥鬼回到恶鬼口中,转瞬间就要往那坊外逃去。
却见那城隍手腕一翻,香火神鞭出现在了手中。
“噼啪!!”
一道摄人心魄的鞭声自那院中响起。
香火金光狠狠的抽在了恶鬼的身上!
“嗬!!!”
恶鬼再次惨叫,从那半空之中坠落了下来。
黑气散去,化出了书生模样,他的面目狰狞,目光之中有凶气流露,身上的怨气久久不散。
“为什么!!”
书生嘶吼道:“为什么不肯放过我!我有什么错!我何错之有!!”
老城隍轻哼一声,说道:“宋知书,你可知恶人自有恶报,这世上善恶自有公断,那高府公子的确不为人子,但你化为恶鬼,吞其全家十七口人便是对的了?”
“凭什么!?”
宋知书狰狞道:“人能杀我,我便不能杀人?什么狗屁道理!我做什么事,又何须你来管!”
他一声怒斥,忽的抬起手来。
一枚散发着金光的砂砾忽的出现在了他的掌心之中。
老城隍眉头一皱,他看向了那枚砂砾,忽的感到有些太不对劲。
宋知书忽的又平静下来,他看了一眼掌心之中的砂砾,苦笑一声,说道:“再不济便是魂飞魄散,如此也好,那便一起陪葬吧!!”
“啊!!!”
忽然之间,宋知书仰头长吼一声,阴气从他身上散发了出来。
“怎么回事?”
老城隍顿感不妙,比起方才,这恶鬼身上的阴气竟是增长了三倍不止。
是那枚砂砾?
破旧小院外坐着的陈长生忽的站起了身来。
当那恶鬼拿出那枚砂砾的时候,他感到尤为震惊。
“嗯?等等,这砂砾......”
陈长生感到有些惊愕,这砂砾不就是他将死之际散发出的砂砾吗。
怎么到了这恶鬼手上?
他非常确定,甚至是肯定,那砂砾就是属于他的东西,或者说是他身体的一部分。
因为他能够感觉到,那枚砂砾是与自己存在着共鸣的。
一众阴差见此一幕惊的愣在原地。
这般阴气,已然不是他们能对付的东西了。
不仅是他们,就连老城隍也是面色凝重,感到了些许压力。
宋知书仰天大笑,他的笑声似乎有些怅然,又仿佛带着些许解脱。
“列阵!”老城隍下令。
阴差巡游回过神来,连忙答应。
“领法旨!”
十余位阴差再次结阵。
然而,这一次,却根本奈何不了那恶鬼了。
宋知远只需轻轻抬手,那结成的大阵便会在顷刻间瓦解。
“死吧,都死吧,哈哈哈......”
宋知远的笑声近乎癫狂,被怨气影响的他,早已失去了大半的神志,甚至于无法控制自己的行为。
老城隍迈步上前,冷声说道:“世间有道,何必自寻死路呢。”
说着,一道金光锁链出现在了他的手中。
比起方才所见的锁链却又不同,这条锁链,乃是香火功德幻化而成,专克邪祟。
“束!”
老城隍口含敕令,那锁链脱手而出,环绕在了宋知远的周身,迅速困紧。
陈长生见这手段不由得眼前一亮。
“这是敕令?”
所谓敕令,明面上的意思便是发号施令,但却有言出随法之效。
宋知远挣扎了一下,紧接着却是催动起了那枚砂砾。
“给我,碎!”
砂砾撞在了那香火锁链之上。
让老城隍都不曾想到的是,香火功德所化作的锁链竟在那‘砂砾’面前如同薄纸一般一碰就碎。
老城隍的脸色顿时一变,锁链破碎致使反噬加身。
他闷哼一声,捂住了胸膛,极为不好受。
老城隍睁目道:“这砂砾!你是从何处得到来的!”
宋知书显然也没料到会有这样的情况,略微有些惊愕。
这砂砾,恐怕比他想象的还要厉害。
“天助我也,真是天助我也。”
宋知书狂笑道:“有这砂砾在手,我看你如何能敌我!”
“阴差听令,结万锁之阵,锁其阴气,困其鬼躯!”
“尊法旨!”
洪三才冲在最前,拉起那鬼差锁链,迅速结合。
一张大网覆盖在了破旧小院之上。
那锁链上散发着让阴魂胆怯的寒气,但对如今的宋知书而言,却是如同挠痒痒一般。
陈长生见此一幕不禁砸了咂嘴。
他感觉自己不能再待下去了,看起来,老城隍的胜算并不算大。
他可不想到时候被这恶鬼给吞了。
“香火金身,现!”
老城隍探出双指,身后显露出了香火金身法相。
“秋月坊城隍茂公欲斩恶除邪,请天地法剑降身,斩此恶鬼。”
“天地法剑,现!”
言罢,一道金光自天穹之上落下。
老城隍手中出现一柄法剑,那法剑上散发着天威之力,非同寻常。
此剑,乃是来自于天道。
宋知书见此一幕连忙祭出砂砾挡在身前。
“斩!!”
城隍挥动法剑,一剑斩下。
剑气携着天地之法,功德香火之力,径直斩向宋知书的鬼躯。
宋知书顿时感到一股天威降临。
然而这一道剑气,却是被那砂砾给挡了下来。
砂砾,竟与那天威之剑形成了抗衡之势。
宋知书挣扎着,凭借着那砂砾与之僵持在了一起。
‘这砂砾到底是什么东西,竟连天地之地都无法奈何的了。’
老城隍心中惊讶,回过神后开口道:“宋知书,你可知错!”
“我无错!”
宋知书咬牙道:“高府上下,都该死!我无错!天地亦不能斩我!”
“啊!!!”
法剑的威能透过‘砂砾’落在了宋知书的身上,他口中发出悲鸣,被金光所照之地也发出的‘滋滋’声。
宋知书显然是低估了这法剑的厉害。
他面色凝重,有了考量。
若是在僵持下去,死的一定是自己。
只有跑!!
“给我滚!”
宋知书高吼一声,激起所有阴气,张口吐出所有伥鬼,全都朝着那城隍杀去。
老城隍连忙做挡。
然而在这片刻之余,宋知书竟是化作了一团黑气就要逃走。
“恶鬼休走!”
老城隍心知不可让这恶鬼逃走,但如今有重重阴气与数十伥鬼阻拦,他也无法阻拦。
他连忙高喊道:“请先生出手,拦住此獠!”

“最难熬的时候又要来了......”
算起来,这已经是他第十九次死了,对于这些,他也早已习以为常了。
多死两次,也就习惯了。
陈长生再次失去了对外界的感知,接下来,就是无边无际的黑暗了。
相比起来,这才是最难熬的。
这与做梦完全不同,因为意识是醒着的,就好像是深夜里的人们会不断的质问自己一般,内心诞生出来的恐惧,比外界来的,更加磨人。
陈长生第一次处于‘死’的状态的时候,险些就疯了,不过好在是熬过来了,后来再经历的时候,也就习惯了不少。
到如今,他也能平静面对了。
在意识存在的这段时间里,他时常会想一些哲学问题,要么就是回忆一下上辈子,或者是展望一下外面的事。
有时候无聊,也会琢磨一下怎么摆脱这个诅咒,总之就是不能让自己闲下来。
如此,便又能熬过一个轮回。
......
在那城隍庙门口。
城隍大人在门口辗转,是不是看着外面,心中有些焦急。
直到一位日巡游的身影出现在他的眼中,城隍大人才抬起头来,快步迎了上去。
洪三才恭敬道:“城隍大人。”
“那位先生怎么说?”城隍大人焦急问道。
洪三才起身答道:“回城隍大人,陈先生他答应了,不过......”
“不过什么。”
“先生他说,得等到三年后的今天,才能来赴宴。”
城隍大人听后心中悬着的心总算落了下来。
“能来就好,能来就好。”
城隍大人脸上露出了笑意,他轻抚白胡,也不再像之前那样紧张。
他将目光投向了洪三才,说道:“做的不错,上一任阴鬼使功德圆满,已入轮回,如今位置正好空缺,你接下来,便任阴鬼使吧。”
城隍之下分四司三使,而阴鬼使便是三使之一,掌管日巡游与夜巡游,职位就如同衙门里的捕头一般。
洪三才听后连忙跪地,“谢城隍大人提拔!”
城隍大人双手负背,说道:“起来吧,往后做好自己的事就行,另外,你再跟我聊一聊这位陈先生,如何?”
洪三才心中明白了过来,答应道:“遵令。”
他心道果真如此。
自己就是沾了陈先生的光。
如今看来,陈先生比他想想的还要厉害的多,甚至于城隍大人都要这般想方设法的去请。
想到这里,洪三才不禁想起了生前与陈先生对坐长谈的日子。
这般看来,只是自己没这仙缘罢了。
自己抓不住,怪不得别人。
......
时光匆匆,岁月轮转。
张老头依旧开着他那酒肆,那一日见了陈先生,他问出了自己许久都不敢问出来的话,为此他还担心了好些日子,但当他慢慢回味过来的时候,却又感觉没那么害怕了。
他又想起了陈先生说的,想想的确该给自己这手艺找个传下去的人,可如今自己年老,子嗣是不可能了,只有慢慢找了。
而当初的流云观观主洪三才,则带着一众日夜巡游,游走在人鬼之间,维持着秋月坊的安宁。
说起来,这样也算是长生了,只是不再是人罢了。
而那流云观中留下的玄黄也成为了流云观新的观主。
在先生走后第一年。
秋月坊所属的安宁县遭了一场大雪。
这场大雪非同寻常,光是秋月坊,就有十余户人家的屋子被厚重的积雪压塌,更有不少人户一觉之下,就再也没有醒来,活生生被冻死在了梦里。
官府与坊间市民即刻组织起了抗灾,虽说好转了不少,但也有不少人因为这一场大雪流离失所。
也是在这一年,那流云观中的道长下了山,从山下带了五个孩子上了山,四男一女,都是孩童。
又是新的一个轮回。
而身为鬼神的洪三才也知晓了这件事,为此还亲自回山看了一眼。
见观内再次焕发生机,他心中也不免舒畅了不少。
冬去春来。
不少人死在了冬日里,而活下来的人,仍旧要面对新的生活。
安宁县各坊都出现了不少乞丐,这些人都是在那场大雪中无家可归的人,命好没被冻死饿死,就成了乞丐。
而秋月坊酒肆里的张老头也在开春的这一年收留了一个小乞丐。
代价则是半块糠饼。
张老头眼光不错,小乞丐很是能吃苦,才初春的时候天气阴冷,跟着他去坊外山涧挑水,没说过一个累字。
也算是捡到了一块宝。
大灾过后,民生逐渐恢复,安宁县也重回了往日的平静。
坊间的树下总有闲人围坐,谈论趣事,茶馆里人声鼎沸,热闹非凡,连同着那桥边的面馆,一样也热闹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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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间,便是三年岁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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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某一日里,城隍庙忽然关了门。
据说是有鬼神托梦给了县令大人,安宁县的县令大人亲自来了一趟秋月坊,命人封锁了城隍庙周边,三日之内不准任何人接近城隍庙。
这一切,都是为了等待某个人的到来。
当初张老头收留的小乞丐如今已至舞象之年,头顶戴着一个毡帽,一副小二模样,看着壮硕,皮肤也黑黑的。
而张老头收留他之后,给他取了新的名字——小六。
一双皂靴踏入酒肆。
来人将那葫芦放在了台上,说道:“秋月酿,先上一壶,葫芦打满。”
小六看着递上来的酒葫芦,见那大小,有些为难道:“客官,近些日来秋月酿卖的多,剩下的,恐怕打不满这个葫芦。”
“不够了?”
小六听到这一道声音,抬眼看去。
只见那青衫先生回头来,看向了他。
小六有些恍惚,在秋月坊这么多年,他从未见过这般气质儒雅的人,连那面容,看着都给人一种清净之感。
陈长生见此人年岁不大,于是便问道:“你们家掌柜呢?”
小六回过神来,说道:“我们家掌柜的去打油去了,一会就回来了。”
陈长生想了想,说道:“那我便等一会就是了。”
小六点了点头,招呼着陈长生进门。
“先生您先坐。”
小六问道:“先生喝茶,还是喝酒?”
“来酒肆自然是喝酒。”陈长生笑道:“葫芦打不满,但上一壶,总是有的吧?”
“有的。”
小六答应了一声,说道:“先生且等上片刻。”
陈长生摆手道:“去吧。”
小六接着便打酒去了。
陈长生则是坐在酒肆里打量了起来。
别说,变化倒是挺大,张老头还将这酒肆给修缮了一翻,看着规矩了不少。
而小六则是时不时看向那位先生,他心想着这般谈吐气质,这位先生定是不凡,万万不可怠慢了才是。

陈长生走在那官道之上。
抬头所见,是即将坠落而下的黄昏,似要将这周围的山峦都给染红。
陈长生晃了晃葫芦,里面的酒一滴都没有剩下。
秋月酿原是打来想与那老道士共饮的,到头来却被那老道士一个人给‘喝’了个干净。
“害我没酒喝。”
陈长生轻声叹了一句,吐出心中不快。
虽然他早已预料到会有这么一天,但当知晓之际,还是会感到万分不快。
可生老病死本就是人间常态,他也没有任何办法能够阻拦这一切。
这大概是他最不痛快的一天了。
陈长生索性找了棵树坐了下来,静静的等待着夜幕的降临。
等那落入彻底淡去,他也该继续下一个三年了。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一道声音传来。
“陈先生怎会坐在这里?”
陈长生睁开双眸,看了过去。
来者身着官袍皂靴,面覆黑鸦面具,然而却没有双腿,犹如一缕魂魄一般飘在陈长生的眼前。
陈长生眼中闪过一丝错愕,他有些不解,为何这东西会找上他,而且还喊了他一声陈先生。
陈长生强装镇定,起身问道:“敢问巡游…寻我何事?”
来的不是人!但也不是鬼!
而是这秋月坊城隍庙的阴司巡游!
介于人鬼之间,称为鬼神。
陈长生前些年醒来的时候就在秋月坊见过几次,后来还去城隍庙拜会过,只不过并没有跟这些阴差巡游搭过话。
面具下的日巡游发出了笑声,接着却是伸出手来揭开了面具。
在那面具揭开的那一刻,陈长生却是忽的一愣。
巡游拿着面具,看着陈长生笑道:“先生莫非连我的声音都听不出来了?”
陈长生身形微顿,眼中难以掩饰的惊愕。
“你你你......”
陈长生回过神来,他吧唧了一下嘴,问道:“你怎的成了阴差了?”
洪三才笑道:“生时功德有数,城隍大人便提拔贫道成了阴司巡游。”
陈长生听到这话神色一顿。
然而下一刻,他却是忽的大笑了起来。
洪三才疑惑道:“陈先生笑什么?”
陈长生笑着说道:“陈某以为你已经死了呢,那秋月酿都洒在你坟前了,谁知你这时候却又忽的出现,还成了阴差,洪三才啊洪三才,陈某险些被你耍了一通啊。”
洪三才也笑了起来,接着解释道:“贫道也并非有意欺瞒先生,只是巡游也需日夜更替,贫道也只能趁着黄昏之时才能抽空前来面见先生,先生莫怪。”
陈长生的笑容收敛了一些,说道:“没死就好。”
“死了。”洪三才说道。
陈长生道:“死了一半。”
洪三才无奈一笑,点头道:“先生说什么便是什么吧。”
陈长生笑了笑,却是忽的看向了天边。
那黄昏落日,已然落下山一半了。
他不禁说道:“可惜了,你来的不是时候,若早些来,咱们还能坐下多聊几句。”
“贫道倒是觉得时候正好。”
洪三才上前坐下,与陈长生对坐而谈。
陈长生问道:“正好?”
洪三才说道:“往年今日,贫道与先生坐于流云观前,一葫秋月,论长生仙道,可惜世事无常,如今贫道非人,但却还能与先生对坐而谈,还有什么不是正好的呢。”
“是极是极。”
陈长生点头一笑,说道:“可惜今年没有秋月酿,要不然还能小酌两杯。”
“时间还长,下次一样也能与先生痛饮。”
“说话算话。”
“那是自然。”
两人对视一笑,老友相见,总是有些说不完的话。
洪三才也想不到自己死后会成为阴差,甚至还能再次见到陈长生,一切自有一个‘缘’字。
洪三才问道:“如今成为巡游,贫道反倒是想明白了许多事,原是贫道生前从未寻得那长生仙道,虽活了一百十四余载,但说到底也只是长寿罢了,只有先生你,才是真的寻得了长生仙道。”
陈长生听到这话问道:“何以见得?”
“没有别的解释。”
洪三才说道:“贫道与先生相识五十余载,先生不老,不死,甚至连阴司簿册中都寻不到先生的名字,唯有上仙才会如此。”
陈长生摇了摇头,说道:“我看我像吗?”
“不是像,而是就是。”
洪三才答道:“若非如此,先生又如何能看的到我呢。”
“我生来便看的见鬼神。”陈长生说道。
洪三才却是说道:“独具慧眼,亦非常人。”
陈长生玩笑道:“说白了你就是不把我当人看呗。”
“不是这个意思。”
洪三才哭笑不得,接着说道:“贫道是觉得可惜,生前明知仙人在前,却始终悟不到仙道,大概是没有仙缘吧。”
“我可不是仙人。”
陈长生摇头否认,然后撇开话题道:“所以你这话的意思是,认命了?”
洪三才点了点头,说道:“认命了。”
陈长生微微点头,说道:“生时英杰,死后枯骨,人往往在最后一刻才会认命,此为常人之道。”
“先生所言极是。”
说话之间,那落日又下去了一半。
天色也愈发阴沉了起来
洪三才顿了一下,却又开口道:“先前出坊之时,城隍大人曾问过贫道关于先生的事,同有一事托我与先生商量。”
陈长生愣道:“城隍大人?托你跟我商量?”
洪三才说道:“其实城隍大人很早就知晓先生您的存在了,这么多年来一直都想找机会与先生见一见,又怕怕叨扰了先生,所以一直犹豫,这才托贫道来请先生。”
陈长生听到这话有些受宠若惊,说实在的,他真不是什么上仙,纯粹就是身上的诅咒才让这些人产生了一些错觉。
看起来,秋月坊的城隍也误会了!
这可怎么办......
洪三才笑道:“贫道成为巡游,说不定也是拖了先生的福呢。”
陈长生摆手道:“跟我可没关系,是你自己生前行善积德,才有了这个机会。”
洪三才却是不认同,他始终认为自己是沾了陈长生的光。
洪三才也没继续往下说,而是回归正题道:“陈先生不如先给贫道个答复,我也好告知城隍大人。”
陈长生转头看向天边。
落日只余下了些许轮廓,很快就要沉下去了。
他倒也想去见见城隍大人,一来是见识一下这个世界的城隍,二来则是想寻找一下有没有什么办法能破除自己身上蜉蝣的诅咒。
“时不待我。”陈长生不禁摇头。
“时不待我?”
洪三才眨了眨眼,有些不解。
“嗯。”
陈长生回过头来,说道:“既是城隍大人有请,陈某自当前去,不过今日恐怕不行了。”
“那是何时?”
陈长生答道:“恐怕得到三年之后。”
洪三才听后点了点头,这与他料想的差不多,陈先生一直都是如此,每三年便会来见他一见。
最后一抹余晖就要落下。
陈长生打了个哈切,一股困意袭来,说道:“我该走了。”
“三年后的今日,陈某定当赴宴。”
“我送送先......”
洪三才就要起身相送,然而下一刻,他却是忽的呆住了。
在那最后一抹余晖落下之际。
陈长生的身影忽的变的虚幻起来。
洪三才眨眼以为是自己眼花了,然而,这一切,却又是确确实实发生在他眼中了。
天色暗淡。
陈长生的身影竟像是飞沙一般,在一阵风吹过之际,散落而去。
仅是眨眼之间,便再无踪影。
洪三才神色错愕,好一半晌才回过神来。
“来去无踪,果真上仙也......”

茶馆的伙计倒是很有眼力见,陈长生坐下之后立马就上前询问,得了答复之后就给陈长生上了茶水。
张老头想了一下时日,说道:“陈先生似乎比往年来的早了几日。”
陈长生听到这话脸上竟是不自觉的浮现出了笑意,问道:“是吗?”
张老头点头道:“早了半月有余。”
陈长生一开始还在怀疑是不是自己的感觉出错了,如今得到了张老头准确的答复,心中仿佛是有一块大石头落地。
修仙,真的消除诅咒的影响。
张老头见先生面带笑意,有些不解,于是便问道:“先生似乎很高兴?”
陈长生点了点头,说道:“高兴。”
张老头见陈长生这样回答,也知道不能再追问下去了。
他想接着说些话茬,但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其实说起来,他与陈先生虽认识多年了,但仍旧还是有些生疏的。
陈长生问道:“你这腿好些了吗?”
张老头听后说道:“没呢,一年比一年糟糕,天一冷起来就疼的厉害。”
“我记得上次见面的时候,还没有这么严重啊。”
“上次,都是两三年前的事咯。”
张老头笑道:“人老了就是多病,先生不老,所以也感觉不到这种无奈,我现在啊,就盼着小六能早点接手酒馆的生意,我也好安心的去。”
陈长生听到这话顿了一下,问道:“我记得你当初可是防备着的啊。”
张老头说道:“上次之后,我就让小六进了祠堂,磕了三个头给老祖宗上了香后他就跟我姓了,想来想去,还是觉得放下比一直纠结着舒坦的多。”
陈长生听后很是欣慰,说道:“你是真看开了。”
张老头笑了笑,说道:“都是半条腿没进黄土的人了。”
他笑的苦涩,但却又好像有几分坦然。
张老头顿了一下,接着说道:“说起这个,我倒是想求先生一件事。”
“求我?”
陈长生听到这话觉得诧异,说道:“你说,只要是我办得到的事。”
张老头直言不讳,说道:“如今我也有七十三了,身子骨也一年不如一年,身上的病也越来越多,所以,我想求先生给我算算,我还有几年可活。”
陈长生听后看了一眼张老头的天门之处。
在张老头的眉心之间,有着一团微弱的气,如今那团气已经所剩无几了,当完全淡去的时候,就是张老头的死期。
“你就这么好奇自己什么时候死?”陈长生问道。
张老头说道:“我一直都想问的,只是之前一直不敢问而已。”
“越老胆子越肥了。”
陈长生摇头一叹,说道:“不过你问我我也不知道,陈某之前就说了,不会算命。”
他其实是看的出来的。
张老头眉心的生气已经很微弱的,大概是挺不到他再来的时候了。
“这样吗......”
张老头也没再继续追问这件事,而是很识趣的闭上了嘴。
陈长生将目光转到了台上的说书先生。
“啪。”
只见那醒目一拍,说书先生缓缓开口道。
“说那文家女惨遭凌辱,却又被有心之人设局陷害,至使一家老小活生生被打死在自家院内......”
陈长生问道:“这是什么故事?”
张老头解释道:“老故事了,当年永绿坊高家有位公子,是个出了名的纨绔,仗着他姐嫁给了上京某个大官府上就在当地胡作非为,当时的安宁县的县令也是碍于他姐夫的面子,一直放任着这位高家公子......”
“这是个真故事?”陈长生愣道。
张老头说道:“说书先生说的,也不全真,自然是改过一些的。”
“后来呢?”陈长生问道。
“那位高家公子看上了咱们坊文老汉的女儿,文老汉家里做炊饼生意的,也没个依靠,自然是斗不过高公子,县令和坊正也没办法管,文家女自然就落入了那高公子的手里,不曾想第二天,文家女受不了这份屈辱,连夜逃出来就报官了。”
“谁料那高公子早在去衙门的路上就吩咐人打点了衙门上下以及文家周边所有知情的邻居,公堂对峙的时候,所有人都偏袒这位高公子,县令坊正以及文家周边的邻居全都一口咬定并无此事。”
“高公子又在堂上倒打一耙,反而告这文家女诬她清白。”
“还有这样的事?”
陈长生顿了一下道:“这样的人该不会还活着吧?”
“当然是死了。”
张老头说道:“死相极为凄惨。”
“怎么死的?”
“被恶鬼吸干了阳气死的。”
“嗯?”
听到这里,陈长生愣道:“鬼?”
“对。”
张老头说道:“这是五十多年前的一桩事了,文家女当时受不了这般屈辱,撞死在了公堂之上,公堂上死了人,这事也就闹大了,据说后面是那纨绔他爹求了他那女婿才将这件事给压下来,这本这件事就这么完了的......”
“谁知道那高公子之后气不曾消,再次找上了文家。”
“而当时在场的除了文老汉还有一个人,是一个书生,这位书生与文家女早早结缘,那一年本该进京去赶考的,但因为文家女的死悲痛欲绝,本打算处理完文家女的丧事就去上京鸣冤,结果撞上了正好来找麻烦的高公子。”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可那一介书生又怎么会是那家丁恶奴的对手,在争斗的过程之中,文老汉又上前阻拦,不料那家丁失手将那棍子砸在了文老汉的天门处,当场就没了气。”
“高公子见状也有些怕了,想着要么不做,要么做绝,于是命家丁把那书生也活活打死在了院子里。”
“所以,那个鬼,是书生?”陈长生问道。
张老头点头道:“书生死后怨气不消,化作厉鬼,当晚就吞了高家十余口人,后来这件事被传开之后,就有说书先生专门编了话本,如今还时常说起。”
陈长生点头道:“屠了高家满门之后,那书生去哪了?”
张老头笑了笑,说道:“自然是被城隍老爷收服了。”
他的话音一落。
却听那台上的说书先生说道:
“只见城隍老爷将那恶鬼书生逼至文家院子,金光大震,一道神鞭打在了那恶鬼书生身上,抽至那水池之中。”
“一众阴差结下大阵,引出一块神石,霎时间金光普照,城隍老爷口念法诀,一道金光落入神石之中,将那恶鬼镇在了池中,永世不得翻身!”
陈长生听后心中一怔。
他手中的茶碗顿在半空,莫名间好像想起了什么。
他好像......
在哪听过这个事。

人仙为仙,鬼仙就不是仙了?
老城隍从未想过得道成仙之事,在他看来,如今他已成鬼神,如何又能与仙之一字沾边。
如今陈长生这一番话,却又让他茅塞顿开。
而陈长生则是心中松了口气。
‘应该能把他唬住吧?‘
说白了,这些话都是他自己理解的,说真不真,说假也不算太假,亦真亦假的东西,才是最能唬住人的。
老城隍平息下来,问道:“那,陈先生,小神该怎么做?”
陈长生说道:“鬼神一道最重要的便是香火和功德,而这两样东西,都来自于民,爱民护民,集民之愿力香火,可成大道。”
老城隍坐在桌前,他的目光看向前方,思索了起来。
陈长生也没有动,则是默默注视着的老城隍的神色,生怕他反应过来。
大概过去了几刻钟之后。
老城隍的身形晃了一下,回过了神来。
陈长生强装镇定,看向了他。
老城隍长舒了一口气,他站起身来,抱拳道:“小神,多谢先生教诲!”
他长叹一声,说道:“小神明白了。”
陈长生顿了一下。
明白什么了?
老城隍说道:“小神左思右想,才算想明白了先生用心良苦,身为城隍,我不想着为坊间民众,却想着如何摆脱这里,先生先与我说起鬼仙一道,勾起小神心欲,又说起心道,继而说起香火愿力,小神此刻才明白,鬼仙,不过是先生的谎言罢了。”
陈长生听到这话心中惊了一下,手里握着的酒杯也是一颤。
“鬼仙是假,城隍才为真,唯有走回正道,顺天而行,才有成道之机。”
老城隍忽地俯下身来,对陈长生恭敬一拜,说道:“小神受教了。”
陈长生面对老城隍这一番话,却是有些无措。
好像,自己并不是这个意思啊......
陈长生转念一想,既然都这样了,那倒不如顺着往下说。
可不能露馅才是。
陈长生抬手道:“陈某骗了你,你还这般客气。”
老城隍起身,说道:“先生良苦用心,若我再不明白,也枉为城隍了。”
陈长生和煦一笑,说道:“是你自己愿意走回正道,而非陈某之功,又何必谢我呢。”
老城隍说道:“若无先生,我又要到何时,才能想清楚这些呢,多谢先生赐下一场缘法,小神,感激不尽。”
陈长生被他恭敬的样子搞定有些不太自在。
心里有鬼,当然不自在了。
陈长生干笑了两声,说道:“坐下吃菜吧,我可还没吃饱呢。”
老城隍听到这话顿了一下,当即脸上便露出了笑意。
“我敬先生。”
“请。”
没过片刻,一葫芦秋月酿便下肚了。
陈长生的面色也有些红了起来。
老城隍见其有些醉了的模样,于是便说道:“先生为何不用法力消除醉意?”
陈长生心中一颤,忽然间紧张了起来。
不会露馅了吧?
陈长生想了一下,答道:“酒自人间烟火而来,唯有人间烟火气,最抚人心,若是除去醉意,那还有什么意义呢?”
老城隍听后心中大震。
他心中则是想着。
这才是上仙!
若非上仙,又如何能与这凡俗共存,若非上仙,又何来如此逍遥之意。
老城隍今日算是开了眼界了,高声道:“先生所言极是。”
陈长生回过神来,想起了正事。
“不瞒老城隍,陈某亦有一事相求。”
“陈先生且说。”
陈长生抬起头来,说道:“老城隍久居人间,于人鬼之间行走,可曾得到仙道练气的法门?”
老城隍思索了一下,虽然他不明白陈长生找这个东西有什么用,但还是答道:“这个倒是有,先生要这个东西?”
陈长生扯了个谎,说道:“近些年我想创就一门新的法门,如今在收集这些。”
老城隍听后拱手道:“先生大才。”
说着,只见老城隍抖了抖袖子,只见一张纸从那袖中抖落出来。
老城隍接受之下,递给了陈长生。
陈长生扫了一眼,见那纸张上写着一堆乱七八糟的字。
他完全都不认识。
不过,仅是一眼,那文字却如同星光点点一般印入了他的脑海之中,明明是看不懂的字,却在一瞬间,却都理解了过来。
陈长生欣喜若狂,但也没表现出来,说道:“可否准许陈某抄录一份?”
“抄录?”
老城隍顿了一下,问道:“先生能抄录这里面的东西?”
陈长生顿了一下,问道:“不可以吗?”
老城隍心中疑惑,但也没敢出声。
他招手唤道:“来人,去给陈先生取笔墨纸砚!”
“多谢。”陈长生和煦笑道。
没过一会,阴差便将笔墨纸砚全都取来了。
“先生请。”老城隍将毛笔递上。
陈长生则是有些疑惑,他感觉老城隍有些不太对劲。
但是又说不上是哪里不对。
他拿起笔,停顿了一下。
然后按照那练气法门抄录了起来。
老城隍则是一直盯着陈长生纸上的内容,想看看结果如何。
这一门练气法门拢共不过四百余字,陈长生写的极慢,一来是不熟练,上辈子虽练过毛笔字,但也很久没动笔了。
不过好在,还是完完全全的抄录了下来。
只是字不太好看罢了。
在最后一个字落下之际。
老城隍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里。
陈长生收起了毛笔,放在了一旁,他看了一眼抄录的法门,颇为满意。
“多谢老城隍了。”
老城隍顿了一下,他的手臂一颤,说道:“陈先生,可否将抄录的给小神看上一眼?”
陈长生有些不解,但仍是点头道:“自然可以。”
老城隍接过纸张,对比起了两张的内容。
结果却是一字不差!!
他张了张口,看向陈长生的目光都变了。
每一门练气法门在天地之间都是独一无二的。
根本不可能被抄录,若是抄完了,那纸张便会被天地之力所焚毁。
而陈先生,却是将这一篇练气法门完完本本的抄录了下来。
这位先生......
到底是有多深的道行?!
竟然连天地都要给他三分薄面?
老城隍手臂颤抖着,他的咽喉滚动,心中惊骇不止。
陈长生不明所以,眨眼道:“老城隍你抖什么?”

常山最终也没能拗的过这位先生,只得跟在先生后面往上山走。
陈长生问道:“你师父可是玄黄道长?”
“居士从前来过?”常山问道。
陈长生笑道:“来过,不仅如此,我还认识你师祖。”
“师祖?”
常山愣了一下,说道:“居士见过师祖?”
“嗯。”
陈长生点头道:“你们师祖叫做洪三才,道号就取了三才二字,生前常唤三才道长。”
常山有打量了先生一眼,问道:“居士当真见过我们师祖?”
师父今年都六十有二了,那师祖该是早早的就去了,这位先生年纪看着又不大,又怎么可能见过师祖?
“自然是见过,而且还是朋友。”
陈长生说道:“你师父曾跟你们说过你们师叔吗?”
常山顿了一下,不可置信道:“贫道…还有师叔?为什么不曾见过?也没听师父说起过?”
陈长生说道:“你师父是师兄弟三人中最小的那个,你的另外两位师叔则是在你们师祖仙逝之后去了凡间,只有你们师父留下来继任了观主。”
常山张了张口,仍旧有些怀疑,问道:“那你知道,两位师叔叫什么名字吗?”
“玄天,玄地。”
陈长生说道:“不信你可以去问你们师父。”
常山信了个大半,追着问道:“那两位师叔当初为什么要去凡间呢?”
陈长生问道:“那为什么要留在这里呢?”
常山说道:“观里有师父,又有师弟师妹,有吃的,也有穿的,为什么不留着呢?”
陈长生听到这话笑了起来,他打趣道:“你两位师叔其实才是聪明人,而你师父最笨,所以就留了下来。”
常山听到这话皱了皱眉,有些温怒道:“师父才不笨呢!你又凭什么这样说!”
“不笨又怎么会留在山上呢。”
陈长生说道:“若不是笨的不可开交,又怎么会选择在这山上苦度余生呢。”
“师父不苦。”
常山气愤道:“师父有我们陪着,有山里的山雀陪着,有林子里的鼹鼠陪着,每天都过的很好,怎么又叫苦度余生呢?”
陈长生见常山这般维护他师父,不由得笑道:“那是因为你师父从没享过什么福,活到六十多了,一天都没享过。”
“师父从未觉得在受苦。”
“那确实是。”
陈长生认同道,但却又转言说道:“但你知道吗,这世上有人觉得能吃上糟糠胡饼就算满足,而有的人就算吃的是山珍海味都觉得不够,你师父自认为的福其实在外人眼中,就是清苦。”
常山问道:“那你说什么才叫不苦?”
陈长生问道:“且不说大鱼大肉,穿衣不愁,吃饭不愁,你师父可曾做到?”
常山张口欲要反驳,可一想到师父那一身道袍上的补丁,又不知该怎么说的出口。
穿衣不愁,师父不曾做到。
吃饭不愁......
有时观里粮食紧俏,经常都吃不上饭,只能在林间采些野果来充饥,而师父永远都是吃的最少的那个,一股脑的全都给了徒弟们,自己只说不饿。
吃饭不愁,似乎也没做到。
陈长生看了他一眼,说道:“答不上来了吧?”
常山抿了抿唇,不知道该如何反驳。
他抬起头来,看向了那位先生。
“那......”
常山张口,却又不知道该怎么问出口来。
陈长生问道:“你是想问怎么样才能穿衣不愁,吃饭不愁?”
常山点头答应了一声,“嗯。”
陈长生咧嘴一笑,回答道:“我只是在解释这个问题,可没说我能解决。”
常山的头再次低了下来。
他的神色之中似乎多了些许落寞。
当一个人想去改变某些现状却又无能为力时,那种无力感,相当之折磨。
陈长生挑着水,缓步朝着山上走去。
常山也不说话了,他在思考着这个问题,他觉得这位先生一定是知道的,只是并不想告诉他罢了。
他一路上注视着这位先生,忽然间发现这位先生挑着水走了这么长一段山路,都不曾喘一下。
常山有些佩服,但心里却又对这位先生有种说不上的讨厌。
因为这位先生说师父过的苦,而且还用三言两语就说服了他。
没过一会,就到了观门口。
陈长生看了一眼道观,相比起从前,道观更加破旧了,数年风霜如今也有些不成样子了。
“喝......”
道观里传来挥拳的喝声。
陈长生抬眼看去,只见那道观的观主正盯着面前的三个徒弟,稍有差池,手里的树枝就要抽到身上。
常山上前道:“师父,我回来了。”
玄黄的目光集中在弟子身上,头也不回的说道:“那就一并过来练功。”
常山看了一眼身旁的先生,转头看向师父道:“师父......”
“嗯?”
玄黄转过头来,他的视线之中也看到了那位先生。
他的身形微顿,目光之中也显露出些许惊愕,但又很快平息下来,恢复了往日的和煦。
“陈先生......”
陈长生迈步走进了道观,问道:“近来可好?”
玄黄和煦一笑,点头道:“都好。”
......
陈长生与玄黄走进了道观里面。
四位师兄弟都收了功。
小师妹紫苏看着那位先生,问道:“师兄,这位先生是谁啊?”
常山摇了摇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这般看来,这位先生之前说的或许都是真的。
他真是师父那一辈的。
陈长生和玄黄来到了道观后面的凉亭。
玄黄吩咐常山砌了两碗茶来。
“这是先前在山里采的野茶,滋味也算可口,还望先生莫要嫌弃。”
一点茶叶,就是他现在最能拿的出手的东西了。
陈长生笑道:“陈某不挑的,没有也可,有自然是最好,更别说是嫌弃了。”
玄黄将茶水推至陈长生面前,接着说道:“先生往年都是六月廿二左右来,这次似乎来的早了几日。”
陈长生说道:“早晚都是一样,都要来的。”
玄黄听后微微一顿,欣慰不已。
只要是陈先生不曾忘了这个破道观就好。
陈长生打量了一翻玄黄。
相比起六年前,玄黄愈发苍老了,眉目之间也多了许多皱纹,而那头顶也尽是白发。
当真是岁月磨人......

这一系列的事发生在陈长生的身上,仿佛有着数重谜团包裹着他。
老城隍同样也在思索着。
其实在在枚砂砾化作头发的时候,他看的清清楚楚。
那根头发没有飘向别的地方,而是落在陈长生的手里就足以说明了一切问题。
老城隍只是感觉陈先生此人实在太过匪夷所思了。
不会吹灰之力便斩杀了那恶鬼,一根头发,便可与天威抗衡。
而这样的存在,却时常游荡在凡世,到底是游在红尘,还有什么别的想法......
老城隍却又将自己脑海里的思绪抛去,他觉得或许是自己想的太多了,几次交涉下来,他能感觉到,陈先生心思干净,没有任何挑的出毛病的地方。
还是不要多想为好......
老城隍回过神来,见陈长生似乎想事想的出声,于是便问道:“先生在想什么呢?”
陈长生放下茶碗,说道:“之前见老城隍与恶鬼缠斗,见那敕令之法颇为玄妙,所以想跟老城隍请教请教这敕令之术。”
“先生不曾学过?”
“是这样,陈某早年痴迷剑法,对于神通术法这一块,其实并不精通。”
“原来如此。”
老城隍对陈先生颇为大方,手腕一翻,便将那记载着敕令一道的法门递给了陈长生。
陈长生略微扫了一遍,说道:“陈某照样抄录一份,应该没问题吧。”
“还抄录!?”老城隍惊了一下。
陈长生以为是对方不愿意,于是便说道:“不行吗?那陈某就拿着看看吧。”
“不是不是。”老城隍连忙说道:“先生愿抄的话,抄便是了......”
说着,他唤来了茶楼的伙计,递上几粒碎银之后,伙计便去取来了笔墨纸砚。
与上次一般,陈长生对照着上面的内容抄了起来。
老城隍便喝着茶,一点一点的看着陈长生抄录法门。
尽管上次已然见过一次了,但如今还是感到有些惊愕。
这陈先生,当真是非比寻常。
老城隍心中微叹,转念又想到自己何德何能,竟能与这般大能对坐饮茶。
抄完之后,陈长生将那份原书原模原样的退还给了老城隍。
老城隍收起敕令法门,说道:“先生道行深厚,小神佩服。”
“昂?”
陈长生有些不解,怎么就说起道行深厚了?
他说道:“老城隍谬赞了,陈某微末道行,不值一提的。”
老城隍意味深长的笑了笑,说道:“陈先生还真是谦虚啊。”
陈长生干笑了两声,心中则是想着......
这都是在说些什么啊。
陈长生继而又问道:“除了这敕令之法,这还有什么别的术法吗?”
老城隍说道:“有一些,先生要多少?”
“可以都借给陈某抄录一份吗?”
老城隍更是疑惑了,说道:“可以当然是可以,只是除了这敕令之法,其余的都是一些小门小术,先生都要吗?”
“可以都要吗?”陈长生试探性的问道。
“全部?”
“嗯,全部。”
老城隍虽想不明白陈长生要这些东西来干嘛,但有多少他还是拿出了多少来。
也免得陈长生一点点抄录,索性全都送了出去,毕竟,这些东西留在他手里也没什么用。
陈长生一开始还推脱了一下,没能拗的过老城隍。
老城隍说道:“所有的加起来的话恐怕有些多,陈先生您一个人恐怕是难拿,先生你看…是我直接给你,还是说......”
陈长生想了一下,好像自己也不方便拿,于是便说道:“不如这样吧,劳烦老城隍差两位阴差送到流云观去。”
“这样也好。”
两人坐着又聊了一些题外话,无非就是几句寒暄,问问陈长生这些年过的如何,又问问老城隍近来有没有遇到什么趣事。
言语之下,时间便过去了将近半个时辰。
陈长生起身告辞,老城隍则是送了送先生。
得知先生要去流云观之后,一路送出了秋月坊,这才回头。
陈长生走出秋月坊之后回头望了一眼。
他不禁念叨道:“老城隍还真是健谈啊。”
陈长生笑了笑,回头之后便朝着流云观的方向走去。
......
山间环绕着些许云雾,遮蔽了山上的道观。
陈长生站在山脚下,说起来,他上次本就打算来看看的,因为炼气功法的缘故就错过了。
时隔六年,也不知道这山上是如何模样了。
陈长生就要迈步走上台阶。
却忽有所感,回头看去。
只见一位身着中卦的小道士挑着两桶水走了过来。
常山停住了步子,看向了挡在了自己面前的人。
当他看到陈长生的面容的时候,不由愣了一下,不禁暗自想到,世上怎会有如此出尘之人。
“小道长?”陈长生出声唤醒了他。
“啊......”
常山回过神来,问道:“居士可是要上山?”
陈长生点头道:“正是。”
常山挑起了水来,说道:“居士随我来吧,上山的路虽有石阶,但亦不好走,且注意脚下。”
“好。”
陈长生就这么跟在常山的身后走上了上山的路。
“小道长修行多久了?”
“五年有余。”
“可至弱冠之年?”
“还不曾,如今仍在舞象之年,才,才过十八,呼......”
常山说话都有些气喘吁吁的,挑水上山可是个力气活,他平时都得走一阵歇一阵。
陈长生见其挑的吃力,于是便上前去,接过了常山肩上挑水的扁担。
“居士不可!”
常山惊了一下,连忙阻拦。
却见那位先生却已经将扁担架在了肩上。
陈长生说道:“照你这个挑法,半天都上不了山,还是陈某来吧,小道长便陪我闲聊就是了。”
常山也知道这位先生并非是有意说他走的慢,说道:“居士的好意贫道心领了,不过挑水也是贫道修行的一部分,还望居士还予贫道。”
陈长生却没有理他,挑着水就往山上走去。
“居士,居士!”
常山连忙追了上去。
他在那先生耳边不停的唠叨,却依旧不见那位先生放下扁担。
他不禁有些气恼,想要去拦。
但那位先生的步子偏偏比他大一些,让他有些难以追到前面去。
“居士你还是快些放下吧,若是师父知晓居士替贫道挑水,贫道会被罚的。”
“居士,居士......”
“唉......”
常山叹了口气,脸上也露出了无奈的神色。
这位先生,真是太客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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