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主角分别是南声声南采薇的武侠仙侠小说《替亡母和离后,侯门弃女闹翻皇城后续+完结》,由网络作家“南声声”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南声声接过牌子看了许久,没有拒绝,心里却浮起一丝凄然。江文显一个陌生人,不过在侯府待了片刻,都能看清那对姐弟虚伪的行径,想着安慰自己,自己的亲爹和祖母却被猪油蒙了心。“丫头,别想太多,你还有将军府撑腰。单凭孟老夫人的一品诰命身份,这皇城上下谁不敬重三分。如今夏将军不在,你又是夏将军唯一的女儿,若有难处,孟老夫人必然会护你。”南声声回府后不管再难受,都未曾哭出声过。可此时,她忍不住啜泣起来。望着江文显离去的背影,南声声的双眼早已模糊不清。她并不打算再回正堂,却在转身时见到侯爷和老夫人双双立在后面不远处,面带笑意等着她。“声声啊,方才江大人与你说了什么?”侯爷小心翼翼盯着南声声的眼睛,似乎忘了不久前他呵斥南声声的样子。“没说什么。”南声...
《替亡母和离后,侯门弃女闹翻皇城后续+完结》精彩片段
南声声接过牌子看了许久,没有拒绝,心里却浮起一丝凄然。
江文显一个陌生人,不过在侯府待了片刻,都能看清那对姐弟虚伪的行径,想着安慰自己,
自己的亲爹和祖母却被猪油蒙了心。
“丫头,别想太多,你还有将军府撑腰。单凭孟老夫人的一品诰命身份,这皇城上下谁不敬重三分。如今夏将军不在,你又是夏将军唯一的女儿,若有难处,孟老夫人必然会护你。”
南声声回府后不管再难受,都未曾哭出声过。
可此时,她忍不住啜泣起来。
望着江文显离去的背影,南声声的双眼早已模糊不清。
她并不打算再回正堂,却在转身时见到侯爷和老夫人双双立在后面不远处,面带笑意等着她。
“声声啊,方才江大人与你说了什么?”侯爷小心翼翼盯着南声声的眼睛,似乎忘了不久前他呵斥南声声的样子。
“没说什么。”南声声不愿应付,只觉得可笑。
“我分明见着,江大人似乎给了你什么东西?”老夫人的目光在她手里打量。
“没给什么东西,不过就算给了又如何?我还不能收别人的东西了?”
“不是这个意思。”老夫人赔笑,“江大人毕竟有官在身,与咱们侯府不能走得太近。这朝堂之事,你一个女子不懂。”
南声声从老夫人的手中抽出自己的手,手背伤口生疼。“祖母也是女子,何必如此看轻女子?身为女子的母亲不也照样上阵杀敌,而身为男子的父亲却整日待在侯府无所事事。”
“你……”侯爷忽然被中伤,心中顿时冒了火气。
他自从与夏青羽成婚以来,就不断被人做这种比较。说什么夏青羽乃国之栋梁,是下嫁,他南尧是高攀。
如今,连亲生的女儿也这般说他。侯爷心里窝火。
“江大人没给什么,不过是见我手里有伤,给了瓶药膏。”南声声从袖中掏出一瓶习惯带在身上的药膏。
“哦”。老夫人见状松了口气,又才问道,“你手怎么了?”
她举起手,一字一句。“被火烧的。”
“你怎么如此不小心。”老夫人拍了拍她,却没说找什么大夫。
南声声轻笑,“南采薇给的炭盆里掺了棉絮。这手,便是火星子爆出来时,烧伤的。”
那手背的血丝越来越多,侯爷母子的目光却好像自然掩去。
“胡说,采薇怎会做这种事,你是不是知道江大人要来,故意为之。你怎可将采薇的好心,用来伤害自己……”侯爷甚至没有多问一句,就判了南声声的刑。
“信不信由你们,我回祠堂了。”南声声不愿再与他们多说。
“你这孩子。老夫人又开始责备。“不过是小小烫伤,涂了药就行,怎么还闹得人尽皆知的。江大人还以为,我侯府亏待了你呢。”
老夫人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抱怨之意十分明显。
南声声并不理会,头也没回就走远了,抬头看着府中长廊上稀疏的白绫。
“春水,多备些白幡,明日在府中各处挂上,迎母亲回家。”
“是。”
南声声又是一夜未眠,半夜时分实在撑不住,也不知是晕了过去还是睡着了。
恍惚中,她看见了母亲还是幼时记忆中的模样,笑着给她梳头。
“母亲不在,你发髻就这般凌乱,真让人操心。”
片刻后,母亲忽然落泪,口中喃喃自语。“我这一生,没嫁个好夫君,声声可别学娘……”
南声声骤然醒来,泪迹还在脸上未干。
天色亮起时,春水将两大摞白幡摆在屋门口。南声声看着,不太像府上已经挂好的白幡模样。
“这是哪来的?”
“姑娘就莫管了,我们给夫人挂白吧。”
见春水满身寒气,南声声知道,只怕这些东西昨夜花了她大心思。
主仆二人先将祠堂外围全部挂上,又回到西厢小院,从里到外挂了个遍。
这些事原本该父亲来安排的。
可她回府时,只见大门口倒是挂得满满当当,这内院还空得很。
“走,去朝阳院。”南声声抱着一大摞白幡,就往东而去。
当春水一脚踹开朝阳院大门时,南采薇还在睡着。
红梅着急忙慌进屋禀报,“大姑娘进来了,将满院挂了白。”
南采薇脸色微动,披着衣裳就出了门。
可她走到门口,又将衣裳撂下,只穿着一件单薄的衫子。
脸上因才起身显得有些浮肿憔悴,倒平添了几分苍白。
“妹妹还想邀姐姐今日过来饮茶,姐姐竟自己来了,咱们姐妹二人还真是心有灵犀。”南采薇很是热情地上前,就要去挽南声声胳膊。
南声声没功夫搭理她,只淡淡撂了句。“这朝阳院要挂白,迎母亲归来。”
说罢,就开始行动。她将一根长长的白绫扔到院中房梁上,春水熟练地爬到柱子上打结。
“姐姐,这府上不是已然挂白了么?”南采薇讪讪道。
“只是侯府门口挂了,这哪够。我娘为国捐躯,迎她归来不应阖府上下,除了老夫人的福禄院,其他每个院子都要挂上吗?”
“这……”南采薇一副为难的模样,转头时对着红梅使了个眼色,红梅悄然离去。
只一会儿功夫,朝阳院上上下下已然白幡飘扬。
望着入目的白幡,南声声心中凄楚。
“声声,停下,快停下!”就在南声声即将完工之时,院门口传来声声急促的脚步。
红梅搀扶着老夫人来到院子,侯爷和南怀宴紧跟其后。
就连离朝阳院最远的南霁川,也快步跑来了。
见他们这阵势,南声声心中没来由烦躁。
“声声,快将这白幡撤下,这朝阳院挂不得,挂不得!”侯爷急得汗都出来了。
一边说着,就要上前,亲手扯下眼前的一条白幡。
南声声阻在前面,冷声冷气。“这朝阳院是母亲亲自为我打理的院子,为何挂不得?”
“哎呀!”侯爷擦了擦鬓角的汗,“如今是采薇住在这里,便挂不得。”
南声声都要气笑了。南采薇占了她的屋子,她忍了。炖了母亲的马,南声声也忍了。
如今,只是在这朝阳院挂上白幡,怎么就挂不得了。
“难道这朝阳院不是侯府的院子?不是母亲曾经让人一砖一瓦打整的院子?父亲倒是说说,凭什么她住进来了,就不能挂?”
春水第五次撞向柴门时,额角已血红一片。
血珠顺着门缝滴落,在青石板上凝成冰晶。
她想起那年陪姑娘跪祠堂,夫人曾说:“南家的女儿,血要竖着流。”
“姑娘……姑娘……”
嘶哑的呼唤混着血腥气,春水用肩膀抵住门栓凹陷处,腐木碎屑扎进伤口。
她还记得十岁那年在马球场,姑娘骑着小红马冲她笑。
“春水你看,本姑娘把门柱都撞歪了!”
最后那记撞击带着骨骼碎裂的闷响。春水栽到地上时,月色正吞没着侯府最高的飞檐。
她拖着满身伤痕朝西厢而去,沿途血迹被夜雪晕染成淡粉色。
南声声是被浓烈的血腥气唤醒的。春水用牙咬开瓶盖,将药丸喂进她唇间。
“姑娘咽下去……”小丫鬟左臂不自然地垂着。
南声声在稻草中死死咬住牙关,黄连的苦在舌尖炸开。
全身又累又痛,让她睁不开眼,挪动不了身子。
片刻后,南声声看着春水满是冻疮溃烂的手从身后捧着一盏温茶。
“姑娘润润喉……奴婢从西厢屋里拿的。”茶盏边缘还沾着春水手上的血。
南声声紧紧握住她手腕。“你喝!”
春水拼命摇头,却见姑娘将茶盏递到她唇边,春水无奈只得喝下去。
“姑娘,朝阳院的白幡,又被他们扯下来了。”
南声声看着春水那满身的伤痕,忽觉自己前些日子的一味退让,是那样愚蠢。
她无心跟别人斗,可别人却处处想让她死,反倒还连累了自己的小丫鬟。
给母亲挂的招魂幡,还被人扯下。
“是我没用,让你……受苦了。”南声声说着,便存了力气。
她要养好这身子,要安稳地等母亲归来。她要将那些白幡,牢牢地挂在朝阳院。
有人不想让她好过?南声声冷笑,他们的愿望终究要落空。
待褪去了烧热可以动弹,南声声又拿过药瓶给春水上药。
“从今往后,他们打碎你一根骨头,我必敲断他们十根。”
待可以动弹了,南声声拖着沉重的脚步,往朝阳院挪去。
那些被扯下的白幡,还未来得及烧掉,它们被胡乱堆在墙角,与昨日那些断落的长寿花枯枝融为一体。
南声声咬紧双唇,将白幡重新捡起。
好,他们能扯,她就能挂。
天亮时分,朝阳院的梧桐枝上,白幡一面面染血升起。
南声声腕间的冻疮已经绽开,春水用牙咬着布条给她包扎,抬头看见姑娘正将染血的孝带系在梁上。
“小时候母亲每次来我院子,就喜欢坐在这个窗榻上。”
南声声摩挲着褪色的雕花,忽然听见南采薇尖叫的声音。
安稳睡了一夜的南采薇,睁眼便见窗外飘着满院的招魂白幡。
寒风卷着碎雪扑进来,白幡上的血手印拍打在窗棂上,看得她心跳加速。
而窗外那单薄的身影在四十一道白绫间穿梭,恍如游荡在地狱的缟素幽魂。
待红梅领着侯爷和老夫人推开朝阳院的门,南声声正立在竹梯上,挂上最后一片白幡。
红梅尖利的嗓音刺破雪幕。“侯爷快看!大姑娘又把这院子里挂得到处都是,把咱们姑娘吓坏了。”
“逆女!还不下来!”
“父亲来得正好。”南声声将一片染了血的白幡抛下,“母亲的葬礼既是礼部主办,就该提了规制。女儿若没记错,礼部主持的葬礼,该用七十二面招魂幡,女儿才挂了四十一面。”
南采薇突然扑到侯爷脚边。“姑父息怒!姐姐定是太思念姑母了。”
她仰起挂泪的脸,“采薇愿替姐姐受罚,只求莫要再撤了这些白幡,伤了姐姐孝心。”
“你也配提孝心?”南声声突然大笑,“你算个什么东西,也配在我母亲面前尽孝?”
侯爷重重跺脚。“反了!反了!给我扯了这些晦气东西!”
“谁敢!”南声声拔下金簪抵到脸上,“今日撤一道白幡,我就在脸上划道口子。母亲灵柩回京那日,全皇城都会知道,侯府夫人尸骨未寒,夫家就连块裹尸布都舍不得,还让唯一的女儿废了容颜!”
“声声助手!”老夫人被南霁川扶着,颤颤巍巍冲进朝阳院。
看着南声声满手的血,老夫人浑浊的眼珠动了动,手中佛珠捏得咯吱响。
“还不快依了她,你这个父亲真要逼死自己女儿吗……”她冲着侯爷大喊。
侯爷有些不甘心,在看向老夫人时收了眼中暴怒,转头伸手拍了拍南采薇的肩以示安抚。
南声声看着家仆们不情不愿地退下,忽然摇晃着从竹梯跌落。
春水扑过去当肉垫时,听见姑娘在耳边轻笑。
“瞧见了吗?他们怕了。”
当主仆二人将全府尽数挂上了招魂幡,看着满目缟素,南声声的唇角露出一丝笑意。
“母亲,女儿等你回家。”
她彻底昏死在了朝阳院的石阶前……
老夫人闭了闭眼,手里不停捻着佛珠。
侯爷冷笑。“把她送回西厢院,不许送汤药。”
南采薇捏着孔雀纹药瓶上前。“父亲三思,姐姐终究是姑母亲女……”她故意将‘亲女’二字咬得极重。
“你倒是心善。”老夫人瞥向西厢小院的方向,“可还记得那孽障今日如何辱你?”
“采薇只记得一家人就要和和气气,只要姐姐安好,祖母和姑父宽心,采薇受点委屈不打紧。”
她跪下来将药瓶举过头顶,袖中却滑出半块残玉,那是她生母留给她的遗物。
侯爷看到残玉的瞬间,眼眶顿时泛红。
突然夺过药瓶砸向墙角。“那孽障配吃什么药,让她空熬着!熬到灵柩进城,自然知道乖觉!”
南采薇垂首掩去笑意,发间戴着晨露的海棠花随着抽泣轻颤。“采薇愿为夫人的亡魂彻夜诵经……”
转身时,窜起的火苗照亮她眼底幽光。
三更梆子响时,南声声躺在冰冷的床上,隐隐看见了小时候的自己。
“表姐,那日鹤眠哥哥只是与采薇弹琴,什么也没有发生的。你不信采薇,总该信鹤眠哥哥才是,他何时骗过你。”南采薇急忙出头解释。
“你闭嘴!”苏夫人闷喝一声。这表小姐还真是……
屋里的男子们瞧不出来,她可是一眼便明白,方才那句话,看似是解释,却句句落实儿子与她深闺抚琴。
南声声听到这些,只怕更生气。
儿子怎么沾上了这样的女子,实在令人厌恶。
“声声,你……是不是拈酸吃醋了?”苏鹤眠脸上还带着巴掌印,嘴角却露出一抹欢喜的笑意。
苏晴和苏夫人听到这话,愣了许久。
才挨了一巴掌,没生气不说,怎么反倒还笑了?
儿子今日有些不对劲!兄长今日不太对劲!
南声声将头扭到一边,压根不想回答者毫无意义的臆断。却听南采薇掩着嘴幽幽开口,“想来是表姐沉浸在姑母离去的悲伤之中,一时还无心议亲。鹤眠哥哥有所不知,这几日将军府的夏公子日夜陪着表姐守在灵前,可见孝心……”
苏夫人的面色顿时黑成了炭,苏鹤眠脸上的笑意也消失了几分。
“声声,你有事我可以陪你,倒是不必日夜麻烦表哥。”
南声声抬手看着自己的孝衣上沾着的香灰,“表哥和母亲一样,留着夏家的骨血。他披麻戴孝为母亲守灵,理所当然。请问苏公子是谁?”
一身锦衣的苏鹤眠愣了半晌,将袖口刺眼的金线缠枝纹背在身后。“我是你还未成婚的夫君,也是能为夫人守灵的。”
南声声冷笑,“苏公子别忘了,你上门提亲时,可没问过母亲的意见。既然你这般有孝心,那当初谁允了你婚事,你日后便为谁守灵。”
“说的什么混账话!”侯爷觉得自己被诅咒了,但他没证据。
老夫人的脸也是青一阵白一阵,很是不好看。
“灵堂还有事,我就不奉陪你们了。”南声声不想与他们过多纠缠,走了几步后回头看向苏林。“请问苏大人,母亲的丧礼是否还是您主持?”
这是圣上吩咐下来的公干,即便对侯府有不满,苏林也不想有二心。“自然。”
“有劳苏大人了,你们在此处商议婚事,不如议议丧仪的流程。”说罢,南声声头也不回就要出门。
“站住!”侯爷厉声喝住,“你要敢出这个门,我就打断你的腿!”
“若你们再逼迫我嫁人,我便一头撞死在灵堂前。”南声声头也没回,径自出了福禄院。
苏林听得心一惊。这丧仪之事是他主理,若南声声当真这般倔强,死在了灵前,陛下问起,他可不好交代。
“罢了,婚事待夏将军出殡之后再议。”苏林的脸色很不好看。
苏鹤眠的神情更不好,他实在没想到,南声声就算撞死,也不愿嫁他。
怎会如此……
夜幕时分。
南声声站在母亲的灵位前,手指轻轻抚过母亲曾用过的那柄银枪。
枪身冰凉,却仿佛还残留着母亲掌心的温度。
她记得小时候,就是握着这柄枪,站在庭院里教她枪法。
“声声,你记住,枪法要横着使,弯了就断了。我们做人也一样,宁折不弯。”
母亲的声音犹在耳畔,可如今,这声音却永远地消失了。南声声握紧银枪,指节发白。
夏拂匆忙从外面而来,凌乱的脚步声打断了南声声的思绪。
“声声!”她面色略显焦急,朝四下看了一眼,压低了声音,“我方才经过后院,听见姑父吩咐崇伯,出殡之日准备什么认亲茶。”
南声声心头一动,莫非父亲要在母亲的出殡之日上,认了南采薇姐弟?
可在当家主母的葬礼上认亲外室子女,只会让皇城之人笑话侯府,甚至会引来陛下的不满,对父亲来说百害而无一利。
父亲即便再蠢,也不会选择自毙之事的。
“还听说什么干娘,认亲,没听太清楚……”夏拂有些愧意。
南声声将银枪紧紧握在手里,心里隐约有了些猜测。
若真是她想的那样,父亲和祖母存的心思便昭然若揭了。
南声声从嘴角发出一丝冷笑,看得夏拂心头一惊。
“你是不是,想到了什么?”
南声声将银枪缓缓放到母亲棺前,带血的枪头已被她擦得锃亮。
“表姐,出殡之日,我若揭穿那些人可笑的嘴脸,是不是会很有意思。”
夏拂不解,“你……想在姑母的丧礼上的做什么?”
南声声抿了抿干裂的唇,尝到了一丝腥味。
“揭穿阴谋!”
……
腊月二十三,这一年即将到头之际,大商朝名声赫赫的女将军夏清羽出殡。
寅时三刻,是礼部算出来的吉时。
侯府早已围满了人。
大门外,不少围观的百姓堵在门口。有来看热闹的,有人深感女将军风姿,前来悼念的。
阴沉的冬日清晨里,三百玄甲军士在侯府外的长街分列两侧,肩扛松枝火把的队列蜿蜒如赤龙。
而侯府内,南家宗族众人、夏府众人、苏家人、礼部,连带着一些朝廷官员,都已悉数聚集在了侯府灵堂。
南声声与夏家一众小辈跪在灵前。
她已经跪了数日,此时膝盖上的淤青痛裂骨髓,但南声声察觉不到。
因为这是最好一点陪伴母亲的时间,她须得好好珍惜,一刻一分都不想浪费。
南声声的目光始终落在棺木上,心里却是翻江倒海,眼泪大颗大颗掉落下来。
白幡被晨风吹得飘散不止,风过时簌簌如万箭离弦。
“大人,吉时已到。”礼部有人提醒苏林。
苏林正要开始,便听侯府外有人高唱——太子到,三皇子到。
这两位也来了!侯府外的百姓好奇地瞧着两位皇子在一众人的簇拥下入了府,而那位被人推着轮椅进去的,想必就是传说中的三皇子。
灵堂内的朝廷官员们倒是并不诧异,他们知道,陛下早已下了旨意,夏将军护国有功,出殡之日由太子代天子相送。
太子和宋砚进入灵堂,抬手免去众人大礼,便来到灵前参拜。
“叩谢陛下,叩谢太子大恩。”老夫人、侯爷携全府参拜。
“不必多礼,夏将军是我大商的虎将。今日孤也是奉父皇之命,前来送夏将军一程,还望你们节哀。”
说罢,太子亲手将老夫人搀起。
“开始吧。”太子又看向苏林。
苏林点头,掀开圣旨先行念天子诏书:
奉天承运皇帝,制曰:夏氏女夏清羽,身负紫电青霜之勇,胸藏星罗棋布之谋。今追封卫国大将军。
苏林捧着鎏金玉圭的手微微发颤,嗓音穿透晨风。
“三军缟素,当以虎贲之礼送英魂。取玄武岩千斤铸碑,刻《破阵录》三千言。撤朱雀门红绸百日,坊间歌姬传唱《玉门引》战曲九十九日,以慰英灵……”
堂前一片肃静,南声声跪在棺木前,听着天子对母亲满是赞誉的诏书,心却更为刺痛。
“诵祭文——”诏书念毕,苏林转向棺木,大声道。
周遭人群在短暂的寂静后,看向灵堂前方跪着的一众小辈。
那里初了南声声,还有南家宗族的儿女,夏家的小辈儿女。
大商丧仪,父母故去,需得嫡长子诵读祭文。若无嫡子或长子,便由其他儿子接替。
可夏清羽膝下并无儿男。
这种情况下,便由宗族内商议决定,选择堂子或族内其他儿郎代替。
不知今日这祭文,侯府选的谁来诵读?
众人都带着一丝好奇,看向灵堂正中间。
短暂的安静后,人群中的南怀宴缓缓起身。手中端着一盏香茶,走到夏清羽的灵柩前。
“经南氏宗族议定,南氏族内儿郎南怀宴即日起拜于卫国大将军膝下,请孝南奉茶、认亲、诵祭文——”苏林高唱。
人群一阵吵嚷。
这位起身的公子不知是谁,诵祭文前竟还需要认亲?
南声声也不禁抬头,看着南怀宴手中那盏香茶,顿时明白了。
果然,和自己的猜想一样。
之前表姐听到父亲和崇伯对话,让他在出殡之日准备认亲敬茶,就是为了这一刻!
昨日她问过父亲,母亲的祭文由谁诵读。
当时侯爷道,“自然是依制来办。”
在南声声看来,若是依制,最合适的人选便是南霁川。
虽然这位堂兄前些日子行事令他厌恶,可母亲的丧仪依制如此,她也不会多说什么。
但眼下,父亲竟让这个外室子认亲。
认亲后,他便要唤自己的娘为母亲,成为娘的儿子,继承娘的一切。
凭什么!
若是依制让母亲的丧仪更体面些,即便要认个儿子,她也不会说什么。
可不能是南怀宴!不能是父亲的外室子。
母亲坦荡一生,难道死后出殡之日还要被他们这般恶心?
南声声的拳头捏得咯吱作响,她眼中闪过一道寒光。
“宴儿,快敬茶。”一旁的老夫人忙催促道。
南怀宴乖巧地点头,正要下跪,被一双手蓦得抓住了茶盏。“慢着!”
众人抬头,就见南声声一袭孝衣,面色阴沉地立在南怀宴身前。
“为什么是你?”
她一字一句缓缓道,语气里满是坚决和怨恨。
“这……”南怀宴没有经历过大事。
在这么多朝廷官员面前,本就行事小心翼翼,如今被南声声拦着,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南声声这突如其来的问话,不仅愣住了南怀宴,也让灵堂内的其他人一并呆住。
这遴选族内儿郎念诵祭文,是族长老和长辈们的事。即便这黄毛丫头不喜,也不应该说什么。
侯府的嫡姑娘,似乎有些没规矩。
“声声,今日是你母亲出殡之日,不可任性,快过来。”老夫人慈爱的声音响在南声声耳边。
随即,老夫人对着太子躬身一拜。“孙女年幼无礼,还请殿下恕罪。”
起身后,她又轻轻握住南声声的手,面色没有太多责备,反倒像是轻哄。
在外人看来,侯府老夫人对这位嫡小姐该是万分偏袒的。
“任性?”南声声甩开老夫人的手,轻走几步挡在母亲的棺椁前。“今日堂内小辈儿郎,谁都可以为母亲诵祭文,唯独他不可以。”
“这……”苏林有些为难地看向侯爷。
出殡有吉时,耽误了吉时陛下要是怪罪起来,他可不好应付。
“侯爷,你看……”
侯爷面沉如铁,“声声,切莫胡闹。你阿宴表弟敬茶认亲后,才能给你母亲诵祭文,后面事还多,采薇还要拜干娘。可别因为你的任性,误了你娘出殡的吉时。”
侯爷说完,转头对上了南声声的一双眸子,晦暗幽深,嘴角扬起似乎暗带嘲讽。
“父亲的意思,不仅要让南怀宴认我娘做母亲,还要让南采薇拜母亲为干娘?”
她不敢相信父亲能这么做。母亲尸骨未寒就让外室子女入府,已经够离谱了。南声声压根不敢相信,侯爷能把没脸没皮之事做得这样极致。
“丫头啊,子嗣繁茂有何不好?夏氏泉下有知,想必也会欣慰不已。你身为夏氏的亲生女儿,该为她高兴才是,怎么反倒推三阻四?”南氏宗族里,一个长辈马着脸,颇有几分教训的意味。
“是啊声声,还不让开。”老夫人趁热打铁。
可南声声丝毫不为所动,直直立在棺椁前,不让南怀宴上前分毫。
这日这盏茶,他休想泼在母亲灵前。
见灵堂忽然出了意外,太子有些疑惑地看向宋砚,宋砚摊了摊手,将目光聚在那一袭孝衣的女子身上。
只见她眉目幽深,眼底似有千丝万缕的心事。可面上,不露半分委屈之色,只有抗争的决心。
“这是怎么回事?”太子看向苏林。
苏林有些尴尬。此前他就问过侯爷,夏将军的祭文由谁来念。
侯爷说,按制从族内选个儿郎就是了。
按道理,这也是寻常的法子,只要族老们意见一致就可。
侯爷告诉苏林,他们已从族内选了个儿郎,只不过夏氏膝下无男,族老们都有意让那孩子认夏氏做母亲。
苏林想着,人家孩子都不忌讳认死人为母,说明那少年心中宽容,以家族为重,也算是夏将军的喜事。
可他万万没想到,南声声会从中阻拦。
他想不通,这丫头为何阻拦。如今太子一问,苏林快要哭出来了。
“殿下,臣……臣不知。”
“不知?”太子眉目一挑,“你这就是这般替父皇办事的?这丧仪上闹了笑话,让外面那些将士怎么想?诵祭文这样的大事,为何提前不商议好?”
苏林心里苦。
他怎么没商议好,侯爷早就给他保证了,这南怀宴是族老们一起选出来的。
“声声,吉时耽误不得,还是让你母亲早日入土为安吧。”苏林只好上前劝道。
“入土为安?”南声声转身一声冷笑,指着跪在地上的南怀宴。“若让他们姐弟拜了母亲,母亲就算入土,也无法安心。”
站在朝臣队列中的兵部侍郎江文显早就想站出来说话了。
如今见状,又回想起那日来侯府,见到南声声浑身是伤,而那对表亲姐弟被侯爷和老夫人当个宝,心中已有不解。
如今见南声声在这样的场合对着姐弟二人发难,虽不知为何,江文显却在心里狠狠赞同。
他打算捧捧这小丫头的场。她一定有许多委屈,不在这个场合说,以后就晚了!
他四下看了看,轻咳一声,提高了声音。“南姑娘,你这话是何意呀?”
听闻此言,南枭拉住了准备上前劝阻的徐氏,退到一边。
“这些日子你母亲征战在外,你在庄子上养病,采薇晨昏定省侍奉祖母,怀宴苦读诗书意欲光耀门楣。你呢?在庄子上好吃好住,山清水秀地养着,除了一身反骨还剩什么!”
“还剩什么?我不还剩下一对庶出的妹妹和弟弟吗?想来这便是父亲送给女儿回府的惊喜?”
南声声忽然笑起来,笑声听在众人眼中,只觉无比诡异。
“逆女,你说说这些年本侯待你如何?你何必这样阴阳怪气!”
“待我如何?”南声声缓缓撩起衣袖,手臂上那狰狞的道道疤宛如泣血朱砂。
“母亲尸骨未寒,你就急着让外室子女登堂入室!不如现在打死我,好给他们姐弟腾位置!”
南声声手臂上的伤痕,被侯府下人看得真切。
众人皆倒抽一口气,姑娘的手上怎会有这么多伤,竟比一个粗使丫头的手还多了不少疤痕。
只是此时侯爷已被怒意冲昏了头脑,只想将皮鞭子往南声声的身上打去,哪里看得见她露出来的手臂伤痕。
南采薇抢先扑向侯爷。“求爹爹宽恕姐姐,姑母在天有灵,定不愿见姐姐受家法……”
此时听到亡妻之名,侯爷不觉悲痛,反倒怒意更甚,心中竟有股畅快之感。“你给这孽障求什么情!看鞭!”
早有下人抬着一条长长的条凳,将南声声紧紧按在在板凳之上。
“二叔,不能打!你怎么骂她都可以,可这鞭子落下去,她就没命了。”南霁川也拦在前面。
“川儿,你二叔说了,这是二房的事,你别多嘴。”南枭冷哼一声,被徐氏瞪住。
南霁川满眼焦急,“声声怎么说也是我妹妹,儿子不能不管。”
见南霁川那般在意自己,南声声心里苦笑。
“堂兄收起你的好吧,我不需要。”
若真在意,此前做的那些事,又算什么?
南声声似乎接受了自己的命运,她就那样乖乖躺着,一双冷眼看着廊下众人。
“好,你既这么不知好歹,我便不会再多说一句。你是死是活,我不再管!”
南霁川赌气地退到一旁,冷眼看着那根蟒鞭。
南采薇眼中的窃喜一闪而过,转头时看向南声声,眼中又变成担忧之色。
“姐姐,你快向父亲认错吧,怎可挨鞭子……”
蟒鞭破空声响起刹那,南声声的指尖刺入板凳木屑之中。
疼,钻心的疼。
“尧儿住手!”老夫人不想侯爷的鞭子当真会落下去,立时大喝。
奈何侯爷正在气头上,压根听不见老夫人的呼喊。
“本侯今日就替夏清羽好好管教你这逆女……”
啪!侯爷的鞭子如暴雨般落下。
当第五道鞭痕撕裂肩头肌肤时,南声声咬破了干裂的唇。
血珠顺着长凳缝隙滴落,在青砖上洇出蜿蜒的红线。
她望着檐角漏下的天光,数着云影掠过侯府屋顶琉璃瓦的次数。
“啪!”
蘸盐水的蟒鞭再次卷起背上的皮肉,南声声的指甲在长凳上抠出五道血痕。
“姐姐,求你认个错,不要犟了。”南采薇的啜泣声混着老夫人转佛珠的声响,像无数蚂蚁啃噬着南声声的耳膜。
看起来,南采薇就像那拥有慈悲心肠的可怜女菩萨,而南声声就是执拗不堪的犟种。
南声声无暇顾及南采薇的虚情假意,只用深埋心底的意志抵抗钻入骨肉的疼痛。。
又一鞭抽在腰际,她闷哼一声,突然笑起来,惊得执鞭的侯爷手腕微抖。
侯爷就像着了魔,手上的力度不减反增。
嘭的一声,当第八鞭落下时,南声声终于看到院外大门轰然洞开。
“住手!”
夏舒恒腰间剑鞘出手,撞飞了侯爷手中欲又一次落下的蟒鞭。
春水冲了进来,眼睁睁看着血水浸透南声声那月白的中衣。
她扑到长凳前,颤抖的手悬在那些翻卷的皮肉上,不敢靠近抚摸。
“姑娘不是说用苦肉计,怎么弄得这副模样!”春水凑到南声声耳边。
“不破皮……见骨……”南声声狠狠咳了几声,呛出血沫,染红的指尖死死握住春水的手,“怎算得……苦肉……”
话音未落,南声声艰难抬眸看向夏舒恒,剩下的一口气再也撑不住破碎的身躯,尾音湮灭在突如其来的眩晕中。
“表妹!”夏舒恒目眦欲裂,看着长凳上几乎不成人形彻底昏死的南声声,眼中喷出火星。
“敢问姑父,声声表妹犯了什么天大的罪过,要受这么重的家法!”
“舒恒?你……怎么来了?”侯爷显然没料到,将军府长房长子夏舒恒会突然出现。
“姑父是看着声声没了娘,就不顾父女之情,要将她打死吗?”夏舒恒上前两步,踩在那条沾了血迹的鞭子上。
“夏公子这是说哪里话,只不过是寻常管教孩子罢了。”老夫人和颜悦色,带着笑脸相迎。
“管教?”夏舒恒剑尖挑起浸盐的鞭尾,嗅了嗅,一股异味在院中弥漫。
“皮鞭子沾盐水,每一鞭刺入骨肉,犹如剥皮抽筋。如此歹毒的方式,是牢里审讯犯人才用的,侯府就是用这般方式来管教女儿?”
“舒恒,怪只怪这逆女桀骜不驯,口无遮拦,对为父不敬也就算了,她自从回了侯府,便三番两次对她祖母不敬。”
侯爷擦了擦额头上的汗,那都是方才挥鞭时出的力气。
“哦?那你们倒是说说,声声表妹是如何对你们不敬的?”夏舒恒提着出鞘的剑,大有质问之态。
“她……她回来不唤祖母,不请安倒茶,还处处顶撞。今日更是指着本侯的鼻子,说本侯……”
话说到这里,侯爷忽然止住。
南声声说他的那些话,此时可不能往外说。
“说你什么?说姑母在南境为国征战,你却在皇城豢养外室?”
“说你在姑母尸骨未寒时,就将外室子女带回侯府?”
“说你拿姑母的战马幼崽炖汤,给外室女补身?”
“还是说你处处偏袒私生子女,却让嫡出的女儿委屈受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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