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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语歌:碧玉燎原,风中潇潇琉璃冥解忧结局+番外小说

琉璃 著

武侠仙侠连载

修鱼又劝说几句,解忧勉强应下,还是决定过去和那边几人一起吃宴,至于韩馀夫蒙……暂时忍忍。解忧过去,这才发现几个人竟然已经就地围坐,中央篝火,烤着牛羊肉。想都不用想,其他几个不敢乱动,肯定是韩馀夫蒙发了话先吃东西。再且堂堂左贤王与奴仆坐一块吃东西,怎么看都不真实。锁奴与琉璃却专心弄着食物,还未察觉两人已经归来。訾儿第一个发觉,拉着修鱼到空位便坐下,解忧方要坐修鱼旁侧,不想訾儿又端着一碟热腾腾烤得油腻的牛肉片,挤进顺势坐下,不给她机会说什么,訾儿已经拿起一片熟肉送进修鱼碟中,娇嗔道,“修鱼哥哥,快尝尝这个,好不好吃。”解忧半弯腰的姿势尴尬,只得退出。巡视一圈,琉璃与破丑挨着,琉璃有些不自在,压根也没注意解忧此刻情况。破丑旁边是韩馀夫蒙。...

主角:琉璃冥解忧   更新:2025-04-18 20:22: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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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琉璃冥解忧的武侠仙侠小说《解语歌:碧玉燎原,风中潇潇琉璃冥解忧结局+番外小说》,由网络作家“琉璃”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修鱼又劝说几句,解忧勉强应下,还是决定过去和那边几人一起吃宴,至于韩馀夫蒙……暂时忍忍。解忧过去,这才发现几个人竟然已经就地围坐,中央篝火,烤着牛羊肉。想都不用想,其他几个不敢乱动,肯定是韩馀夫蒙发了话先吃东西。再且堂堂左贤王与奴仆坐一块吃东西,怎么看都不真实。锁奴与琉璃却专心弄着食物,还未察觉两人已经归来。訾儿第一个发觉,拉着修鱼到空位便坐下,解忧方要坐修鱼旁侧,不想訾儿又端着一碟热腾腾烤得油腻的牛肉片,挤进顺势坐下,不给她机会说什么,訾儿已经拿起一片熟肉送进修鱼碟中,娇嗔道,“修鱼哥哥,快尝尝这个,好不好吃。”解忧半弯腰的姿势尴尬,只得退出。巡视一圈,琉璃与破丑挨着,琉璃有些不自在,压根也没注意解忧此刻情况。破丑旁边是韩馀夫蒙。...

《解语歌:碧玉燎原,风中潇潇琉璃冥解忧结局+番外小说》精彩片段


修鱼又劝说几句,解忧勉强应下,还是决定过去和那边几人一起吃宴,至于韩馀夫蒙……暂时忍忍。

解忧过去,这才发现几个人竟然已经就地围坐,中央篝火,烤着牛羊肉。

想都不用想,其他几个不敢乱动,肯定是韩馀夫蒙发了话先吃东西。再且堂堂左贤王与奴仆坐一块吃东西,怎么看都不真实。锁奴与琉璃却专心弄着食物,还未察觉两人已经归来。

訾儿第一个发觉,拉着修鱼到空位便坐下,解忧方要坐修鱼旁侧,不想訾儿又端着一碟热腾腾烤得油腻的牛肉片,挤进顺势坐下,不给她机会说什么,訾儿已经拿起一片熟肉送进修鱼碟中,娇嗔道,“修鱼哥哥,快尝尝这个,好不好吃。”

解忧半弯腰的姿势尴尬,只得退出。

巡视一圈,琉璃与破丑挨着,琉璃有些不自在,压根也没注意解忧此刻情况。破丑旁边是韩馀夫蒙。少正修鱼左边是訾儿,右边是低首只弄食物的锁奴。

然后……只有韩馀夫蒙与锁奴的中间有空位。

像是故意给她空的。

锁奴抬眼,指了指中间这个空位,赶紧说道,“嫣支,这边。”然后,给她摆好了食物。

解忧明白訾儿方才这么做,可能有原因,她不想争无所谓的东西,下意识不想去惹。锁奴坐修鱼旁边挺好,所以她不能把锁奴调开让锁奴挨着韩馀夫蒙,破丑与琉璃,还是不要拆了。思考来思考去,她只有一个选择。

这一幕,韩馀夫蒙是看在眼里,直到见她咬牙坐在自己旁边,他是一脸满意模样,唇角弧度大开。

解忧只觉身边坐了一只魔,冒着蹭蹭魔气,时刻盯梢着自己,毛骨悚然!

奴桑人吃食物擅用小刀,喜欢将肉自己亲手切割下来,仿佛这是一种极为刺激又兴奋的活,即便她将这次的食物大部分切成了大片,但他们仍然喜欢用小刀插着送进嘴里大口享受。

上次在右王庭也弄过这些食物,她古灵精怪的点子加上琉璃精湛的厨艺,各式各样的调料,得到一杂人的好感。解忧也已习惯不拿筷子,她用两把匕首,一把稍稍钝化不锋利,拿来戳东西吃,另一把锋利,则是来切食物。

她认为这样吃,比较有趣。

众人觉得她这法子有趣,纷纷效仿过,所以此刻,除了韩馀夫蒙,其他几位都是用这种法子,韩馀夫蒙倒也觉得有趣味,可眼下他身上只有一把匕首,已经用来切割食物。

许是锁奴眼色好,不知从哪儿悄悄递了把小刀过去。

破丑瞟了眼众人,琉璃心不在焉,他想是不是上次说的那些话,吓着了她?

而訾儿郡主一个劲与小王子谈论吃食,面子小盘子里堆得满,小王子也只是淡淡回应,反倒一直看着嫣支与左贤王,生怕两人坐的太近会发生什么。再看嫣支,一个劲的拿小刀戳牛肉,犹有咬牙切齿的感觉,不知是想将牛肉捣得更碎,还是,拿牛肉撒气?

唯一比较淡定的,唯有左贤王,专挑难吃的吃食,还咽得有味。破丑看得心跳又心惊,这难吃的一看就是嫣支弄的……有这么好吃?

反正自从上次被骗吃过之后,他是不会再上当去吃的。

众人无话,破丑只觉今日气氛怎的有些诡异,怪怪的,到底没有上次在右王庭那般热闹,嫣支上次还能与小王子斗酒拼豪气,一连串精灵古怪的斗酒点子,惹得众人醉得想哭,乐得想笑。

今日,连他也因为左贤王的存在,而变得拘谨。

气氛默然片刻,訾儿忽然道,“修鱼哥哥,你的匕首好漂亮,以前从没见你用过。”

听到好奇事,正吃食的几人纷纷抬头,几双目光,盯在那匕首之上。

訾儿已经轻巧夺过那匕首把玩,似是好奇这匕首与众不同,手柄之处有些惟妙惟肖的细腻雕琢,尤其手柄上吊着的一枚血红樱结,樱结的打法,还有穿过樱结中央的红玉血珠。

訾儿盯着血珠精致的图案,突然生生一顿,这个是……

锁奴瞧出端倪,并未多说。

琉璃瞧着匕首只是有些眼熟,似乎在哪见过,破丑与修鱼则是两个木然人,不晓得一把匕首,还能有什么好奇。

其中,众多目光,有一道,尤其灼热。

解忧冷不丁感受到身侧气场凝了半截,一会儿冰凉彻寒,一会儿火热榛怒,两种感觉交缠夹杂,最后化为看好戏的冷嘲热讽。

“这把匕首,不是晋国公主的吗?”韩馀夫蒙弯起冷笑的嘴角,“原来,晋国公主还送了这好东西给修鱼,难怪,修鱼会回赠一瓶雪颜香!”

琉璃心中惊呼,难怪眼熟,这不就是公主的匕首吗?只是公主见这匕首厌烦,随手丢了一个角落,具体为何,琉璃不知。

瞟了眼众人奇怪的脸色,解忧感觉到身边这人,一定在给她惹祸上身,好端端的,突然说这匕首好东西,回赠雪颜香?

什么联系。

他怎知俢鱼送了她雪颜香?

果然,訾儿一听这话,不可思议瞪着解忧,手中匕首犹如烫手热炭,訾儿看着修鱼,不肯相信的缠着,“修鱼哥哥,这匕首,是嫣支送的?”

“是,”修鱼脑袋暂时没拐弯,只是很大方承认,又看着訾儿,疑惑,“怎么了?”

解忧看着修鱼,心里幽怨的念叨,是个头啊是!

这真是颗榆木脑袋,没看到訾儿语气明显不对么,恨不得过去立刻敲他一下,给他个警醒。

再说,明明是他自己先看上,所以她才送的啊。

訾儿忍着再问,“修鱼哥哥,你真的,送了雪颜香给了嫣支?”

提到雪颜香,修鱼明显底气不足,迟疑了半天,有点心虚之色,“我确实……送了。”

只见公玉訾儿一怒,那匕首,深深插入食物中。

訾儿看着解忧,又看着修鱼,“你们两个真好,我再也不要理你们了!”心中一阵委屈,訾儿再也没脸看人,也没脸待在这里,起身慌乱跑开。

修鱼一脸不知发生了什么。

琉璃等人更不知怎么回事,訾儿郡主竟生气离开?

眼瞅着訾儿抽狂骑马离去,修鱼还不行动,解忧起身,恨铁不成钢,发话道,“修鱼,快去追。”

果然她的话威严,修鱼却是快速起身追去。

虽然不知突然怎么回事,但去追人总该没错。解忧还是担心,早知该再多叮嘱两句,得好好哄哄。可又一想,这都什么事,她只是送个东西还送出天大事来了。

匕首?雪颜香?

隐隐不好的感觉。

看着那两人一追一赶骑马走远,解忧忽然觉得身边冷了好几度,抖擞了几下,这才发觉韩馀夫蒙竟已起身到对面,将那把插入羊肉中的匕首拔出来,两只眸子,盯着她,怒火似的燃烧。

她稍避开目光,怎么感觉自己麻烦更大。

这匕首……难道有大问题?

韩馀夫蒙擦拭着匕首上的脏垢,擦完入鞘,对她冷笑一声,“一箭双雕,你玩得还真有一套!”

她听得糊里糊涂,但至少知道肯定不是好话,没有弄清楚什么原因,她当下无法说明白,无法为自己辩驳,更不想与韩馀夫蒙辩论,只是保持着沉默。

而她的沉默,韩馀夫蒙以为她是承认,她玩这种套路!

韩馀夫蒙轻凉嗜笑,凉声道,“冥解忧,你勾人的本事真是一流,连这样的东西也敢送出手。”

解忧一怒,只关注几个字,她勾引人?

对于他的讽刺,她终于忍不住,冷冷丢了几字给他,“左贤王,你疯子。”

他是左贤王也好,是奴桑权贵也好,她得罪了也就得罪了!总之,她也没想要与他嬉皮笑脸友好相处,那压根这辈子都不可能。

锁奴却是轻颤,左贤王竟如此说嫣支,而嫣支竟然敢骂左贤王。

“公主……”琉璃察觉不好,忙起身,过去轻侧护着她,生怕万一或是一万,左贤王怒极忍不住打人怎么办?

且无人知晓左贤王好端端的,怎会突然发怒。

公主哪里又得罪了他?

韩馀夫蒙依旧冷笑,“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做什么,你不就是看上了修鱼,想找他做依靠,可我告诉你,修鱼没那个能力,也不可能会给你所想要的,你趁早死心吧。”

这是当她面说,受到汗王的冷落,她如此迫不及待找男人吗?

她看上了修鱼?

似乎被他的话触及心底,在奴桑,她没有什么认识的人,唯有俢鱼能说上几句话,且俢鱼又是小王子,虽说没什么权力,但至少有身份,她孤身一人在异国他乡,这几月,与少正俢鱼熟络最多,她似乎也确实有些依赖少正俢鱼了,她只是希望有个依靠,希望有朋友,但不是他所说的那个意思。

韩馀夫蒙自以为把她的心思猜透,解忧冷不丁反唇怒极,又咬牙道,“左贤王,我是因你身份才留下你,若你乱说话,那抱歉,我这里已经不再欢迎你。”

韩馀夫蒙冷嘲一声,负气离去。


千柔还未睡,忽然听到外面急切小声喊她的声音,她正想开了毡帐的小窗,哪知,正帘外面响起了破丑的音,“千柔姑娘,大汗请你过去一趟。”

无奈之下,千柔只得放弃小窗边的这道声音,走了出去,只见破丑端着一大堆的东西,千柔不明所以,弱声问道,“将军,大汗要我过去做什么?”

按理说,此时此刻,大汗应该和那女子正在……没她什么事才对,她这般过去,也不太方便吧。

“你去了便知。”破丑也是很无奈,不便多说,顺带把手中端着的盘子给了千柔。

千柔仔细一瞧,都是些治伤的药啊。

带着疑虑,来到大帐前,千柔只得低首战战兢兢走入账内,只觉帐中太安静,安静得要命,不免小心翼翼抬了头,观察了一下局势。

一看却是吓一跳。

韩馀夫蒙衣衫大大敞开,坐在案几的榻子上,手捂着肩甲处流血的伤口,脸上不知道有多怒,千柔暗暗叫苦,该不会是那事情进行到一半,那女子不愿意给了大汗一刀子?

她虽是佩服那女子的勇气,可这苦差事怎的要她来收尾,要知道,她自己也是怕极了韩馀夫蒙,在他面前,一切都是小心谨慎,生怕做错什么,自己没命了。

千柔没法管那女子如何,已快步走至韩馀夫蒙面前,案几上放着一把带血的匕首,寻摸着这就是伤大汗的刀子,千柔又征愣片刻,心中暗叹,那女子当真是不怕死啊。

韩馀夫蒙见千柔没点反应,不耐烦道,“还愣着做什么,上药。”

被他一吼,千柔不敢再有半点别的心思,连忙利索的跪了下来,将托盘放置在案几上,韩馀夫蒙便放开手,千柔只见他左边肩甲处一条长长的划痕,心想若是他穿了衣服,那刀子估计不会划得这么深,只是做那事,干柴烈火的,脱衣服也很正常,刀子也就是直接划过肉,不过也还好,不是刺他心脏。

不再想太多,千柔慌忙之下扯了好几块纱布,赶紧去止血。只是,端茶递水此类事情她一定做的很完美,但上药她却不是很得心应手,更因为怕扯疼他,动作都是几番小心再小心。

却是因千柔这般惧怕的神情,韩馀夫蒙忽然想起在不罕山时,她也为他上过药,她那时不是怕而是低首脸羞红,令他心神一顿荡漾。

再忽然的,他搂过千柔腰身,把她带近自己,千柔惊讶片刻,这层奴隶身份告诉她,只有屈服才能活命,却只得从他,低了脸。

韩馀夫蒙抚过千柔脸畔,尽管千柔的眼中也有倔强,与她有几分神似,却还是无法同她比,天底下顺从他的人多的是,而他感兴趣的,却偏偏不愿顺从。

若换做是她,此刻不知该有多么反抗。

现在他更是不悦,顿时没了兴趣,放开了千柔,忽然便说道,“你出去吧。”

千柔顿了顿,意识到他应该是对自己说,把她唤来上药,又让她走,见他不高兴的模样,莫非她做错什么了?

但她却是不敢问的,尤其他现今这般怒气,她自然是能避就避,低首退下时,好奇心发作,千柔不自觉往床榻上看了眼,只见那女子靠着里边,衣衫凌乱,蜷缩抱团,撇着脸,更没往这边看过一眼。

千柔有个念头,该不会让她来,又那样对她,是想气气那女子吧?哪知那女子一点都不为所动?

而在千柔出去之后,韩馀夫蒙才把眼睛移向她那边,说了句,“过来给我上药。”

解忧将脸撇得更开,不为所动,说道,“我怕我会再给你一刀。”

明知现在他对她的心思,就是要得到她的人,她才不会那么犯傻过去。之前他对她有过一次强迫,但最后不知为何他又没有做什么,既早已知他本性如何,今夜她怎能没有防范。

见她不动,韩馀夫蒙撇了眼伤口,冷笑几声,“我的伤若是不好起来,怎么与你坐下来好好谈?”

解忧心中有些动摇,看了眼他,最终还是又撇过过头,声音又弱了些,“我若过去,你只怕会把我杀了。”

就像方才她拿刀划过他肩甲时,他忽然一瞬目露凶光,折了她手,匕首一反,就要割她脖子。

那一瞬间,她以为自己死定了。

她如此给他一刀,他定是认为她借机想刺杀他,他这人,本就不是很好惹,哪怕是稍稍一点不合他意,就能提刀杀人,且这已不是第一次他想要她的命。

但那一刻似乎停留了许久,他并没有下手杀她,变了一下神色,从她身上下来,把匕首丢在案几上,便坐在那里一言不发,直至他把千柔叫过来,他本性又暴露,与那叫千柔的女子你侬我侬的,现在,又要她过去。

会有好事?

“我若想要你命,冥解忧,你早死了不止一次!”而次次,他都对她手下留情,韩馀夫蒙冷眼对她,轻侧了身子,“我有伤在身,现在也没兴趣对你做什么。”

即便有浴火,也被她那一刀给彻底熄灭了,现在一时半会儿没法提的起来。

她酝酿半久,有伤在身,这就是方才他不再碰千柔得理由吗?若是没伤,他岂不是准备在她面前上演一场干柴烈火,让她知道,即便她不愿意,也有的是人愿意服侍他?

反正那一幕,她看到的就是这意思。

缓缓挪动几下,她还是下了榻子,也顾不得有没有鞋穿,来到他旁边,看了眼他肩甲上,估计是自己划的太深,流血不止,千柔也并未怎么处理,她又看了下药瓶子,没多说什么,拿出敷的药,缓缓弄下他肩上的血色纱布,开始敷上。

他只是撇过脸,也没有做什么,任由她弄,为他缠纱布时,她绕到他身后,顿了片刻,肩甲上的衣衫半开,她看见他袒露的半边背上,有青色印记,仔细一看,却原来是刺青,占满了他背部的四分之一,是狼的刺青。

她只听说奴桑会把崇拜的动物纹在自己身上,不想他原来也有这爱好,上次为他上药,看见一小点,倒是没瞧清楚,还以为他青了一块有伤。

不过上次她不好意思多看,那现在难道她就好意思了?解忧赶紧收回来神,料理好一切,又拿起另一瓶子,倒了几颗药丸,递了给他,“刀子上,我涂了些别的东西,会加重刺痛感,那不是毒,不会碍你性命,这个,是解药。”

他这才看向她,难怪,被伤的那刻特别嘶痛,到现在,都隐隐还有火烧灼热感。

他接过,吃下。

在他咽下去的那瞬,解忧忽然的轻笑,被他看过来,很快又收回,她说道,“你能信我给的药是解药,那你可信我说的话,是真话?”

他一听这话,只觉口中火烧,忽然的抓了她手,冷冷质问道,“你给我吃的,是什么?”

“是你自己吃的,我没逼你。”

他越发抓紧她,紧皱眉,咬重了音,“到底是什么?”

明明是他自己不问缘由就信了她,吃下那药丸,也是他吃下后疑心过重觉得她会下毒药害他,为何又怪她,眼见他一言不合真生气要发怒,她见不好就赶紧收,说道,“解药。”

他却还是没放开她,直至感觉伤口处不再火辣,才信了她,警戒她道,“以后对我别开这样的玩笑,若是错手杀了你,你后悔也来不及。”

没心思管他是不是错手杀过人,她只注重了两个字,“以后?你这是何意?”

他冷了脸道,“我是被你所伤,你有责任照顾我,直至伤好为止。”说罢,他又将抓她的手抬起,露出她手臂上的烙印,补充道,“你是奎屯酋长送我的官奴,我既然答应要你,你当然也是要跟着我,哪怕是睡觉,你也得陪着暖床。”

听到最后几字,解忧清凌凌的看着他,“那你最好不要睡的太熟。”

“你不会以为,我睡觉时,会放任一个危险的人,在我屋子里随意走动?”他凉凉一笑,出手如闪电,点在了她穴位之上。

她僵直身子无法再动。

他人已起身,撇过地面上,裙琚遮掩,只露出一排光滑的足趾,他多看了两眼,然后抱起她,将她轻放置在床榻里边,他随即坐在一侧,厚了桑音说道,“你不是有话与我好好谈,现在你可以说了。”

全身动弹不了,她只能微潋睫毛,“之前有的,但现在,我觉得你不可言喻,也与你无话可说。”

“既然无话,那就睡觉。”

“我后悔了。”听到睡觉两字,她急了声音,“后悔没给你吃毒药,省得我现在被你欺负。”

他没理她的话,上床榻,躺倒了下来,便再也没了话。

身边有个人,虽然隔了距离,她如何也不能淡定,何况身边这人还是个恶魔,指不定何时就要了她命,也指不定哪日伤好,他又对她来了兴趣。

她唤了好几声,“韩馀夫蒙……”

没什么反应。

他睡了?

空间寂静了许久,在她以为他真那么容易睡过去时,连她也迷迷糊糊忍不住困意要入睡时,他忽然的来一问句,桑音混浊,“你为何要逃?”

逃?

这也要问理由吗?

她以为他是嘲笑自己,若是乖乖的待着,什么事也不会有,可是不逃,难道要在这里困死,只是不幸,几次没有逃成功,反惹急了佫根,一气之下,被他带上脚扣。

她一下异常清醒,轻了音道,“当然是为了活命,你可知道,那种以为自己活不成了,时时刻刻等死的滋味,太折磨人。”

为了活命。

韩馀夫蒙心中咬着这四个字,她终究认为他要她过来,是要杀她,她才半路逃走。他是恨她为了少正修鱼改了那遗书,这点足以让他对她下杀心,后来他想得清楚,恨一个人的方式,不一定要杀了,而是折磨摧毁,她所想要的一切,他必定毁之无存!

她想回晋国,他让她永远都不回去。

她喜欢少正修鱼,便让她永远都没法再见他!

她让少正修鱼得到王位,他便要她活着看到,他将少正修鱼的东西,一点点夺过来,把她也夺过来,让她知道,谁才是奴桑真正的主!

见他那边没有回应,她又平静说道,“大汗不是也逃过,这种滋味,应该更明白才是。”

韩馀夫蒙冷笑,“你在讽刺我?”即便如今,别人称他为大汗,尊贵显赫,但终究无法改变,他是个逃奴出身的人!也是拜她所赐!

“不敢。”她更是清淡了音,“你如今是大汗,我若讽刺你,岂不是在为自己找不痛快,我也还想多活几天。”

再然后,又没了音。

她不确定他到底有没有睡,她也不敢睡的深,一直迷糊到天明,身边人起来的动作又把她带得清醒几分,睁了眼,床榻边的人刚好把衣衫套上,发觉自己能动,她爬了起来,再看旁边,千柔已是毕恭毕敬侯着。

见她起了来,千柔端了个笑意,将一套衣衫鞋子递给她,心知这位女子不喜别人伺候,千柔便打了个问号,“姑娘,是否要奴婢伺候您更衣?”

看千柔的神情,分明就是觉得她与韩馀夫蒙做了什么,可这个千柔反而为何笑的开心?按这千柔与韩馀夫蒙的关系,此刻不是应该伤神一番?

她正暗暗思虑着,韩馀夫蒙一道冷音劈了过来,“她与你一样,不过也是一名官奴,本汗有允许你伺候她?”

千柔一瞬低首,“奴婢知罪。”

解忧看了一眼他,顿时觉得他没点人情味,人家千柔姑娘是好心好意想给她衣服鞋子穿,哪像他,一言不合就训斥人,千柔不怕才怪。

官奴两字,已经烙印她手臂肌肤之上。

奎屯如何处境,佫根与她说过,不管她是否愿意,他都要将她送走,佫根将她绑了,忍痛给她烙上时,她疼得撕心裂肺,体会了一把切肤之痛,原本这两个小字是要烙她额上,但佫根疼惜她不忍毁了她容貌,但若是不给她烙上官奴印,日后若追查,又无法向奎屯酋长和韩馀夫蒙解释她来历,像那三位官奴女子一样,便将印烙在了手臂上,以此搪塞过去。

火烙印,她记得,他额上也有,只是,他如今额上带了一抹额巾,别人看不到罢了。

这是不是说,他曾所受过的苦,终于也一一报应给了她,所以坏事是不能做的,因果循环,终有报应。

在此一行之后,颇有谣言,奎屯降归,韩馀夫蒙则又收了一位官奴女子,日夜带在身侧。关于这官奴女子,却还有一件重大的事,韩馀夫蒙接受了奎屯归降,也派兵驻守奎屯,奎屯酋长又十里相送,意外的是,他赏了奎屯酋长身边的亲信佫根二十两黄金,同时,在佫根脸上烙了一个奴字。

听小道消息,这二十两黄金是赏,其实是因为这美人是佫根所私藏,且他送的这美人又颇合韩馀夫蒙心意。至于这罚,谁也不知佫根到底做了哪件事惹了韩馀夫蒙不悦,行刑时,官奴女子也在一旁,面对昔日的主子受此等辱刑,亦没有半分求情,不免有人言,这官奴女子有了新主子,当真是无情至极。

千柔在别处听到此等言语,不免又是惋惜,对待旧日的主子,那官奴女子是确确实实求了情的,如若不然,大汗要的,便是那佫根还有他手下一众人的性命。只不过那女子求情时,只有她与破丑在一旁。

大汗自然不会轻易应允一个官奴的求情,那女子见此,便淡然了音说,“佫根救过我,于我有恩,他虽囚禁我,却也尊重我意愿,从未对我做过什么,既有恩,必应还,他今日若是因我有难,我良心不免难过,韩馀夫蒙,你若肯放过这一众人性命,我便心甘情愿跟随你,再也不逃,如何?”

千柔听到这时,不免想不明白,这女子已送予大汗,不管这女子情不情愿,不都得随了大汗吗?这哪里有何区别?她又凭何有这胆量用此作条件?

偏在她还想不明白时,大汗应允了那女子的条件,甩了那女子几句话,“你要记得你今日说过的,心甘情愿,再也不逃。”

此后,这女子一路相随大汗离开奎屯,去了巴属,常伴随大汗左右,除非军事大计,都不见两人分离,都以为这女子极为得宠。

实则不然,大汗对谁都好,唯独对这女子,脾气可差了,不止什么活都让那女子做,更是一点都见不得那女子悠闲自在,若是那女子说错什么话,那真是下场更惨。

譬如,半月前,那女子在巴属见到大汗的其中一匹名为骕骦的坐骑,夸赞了那匹汗血宝马一番,然后便把那匹马叫做‘小骕’,这似乎也没错,但大汗硬是不高兴,嫌弃那女子把一匹如此性烈的马儿叫得太弱,再也不允许她如此叫唤,还罚了那女子去喂养骕骦。

至于为何说喂养骕骦是罚,千柔不免得数了数,这马性子太烈,听说大汗都用了一两月才驯服,至于那些喂养骕骦的马奴,都是被踢伤,大概换了十几个吧,所以这些马奴最怕就是给骕骦喂养刷洗。

在千柔为女子捏把汗的时候,那女子却轻而易举的坐上骕骦,领着骕骦在马圈场地溜湾,女子也嫌弃马儿太脏,为它全身上下刷洗一遍,原本这是那些马奴求之不得的事,但大汗又不大乐意,罚那女子把所有的马儿都刷洗一遍……

又譬如今日大汗到达途仑,那女子自然随身过来,趁大汗在别处与人商议其他事,女子在大汗帐中见到有书籍,难得有点闲工夫看书,女子不过是躺了一会儿小榻,大汗回来一见,觉得她是太闲了,便让她把手中那书手抄一遍,那女子听后,一声叹息,“书中有句话告诫得好,无论身处何种境地,都要处变不惊,安然自若,方可享受这其中之美,其中之乐趣。”

大汗直接把那书给一烧,不让她抄书,又让她刷马去了……

乐趣?让她刷洗马乐去吧。

这个把月来,千柔都不得不佩服那女子沉得住气,受得住苦,定力当真不错。

月上圆。

解忧还在一遍遍刷马,全身上下一遍狼藉以及酸臭,连阿穆尔都嫌弃离她远远的,再看了眼圈中还有几百来匹马儿,今日是洗不完了,不,加上明日也洗不完,这半夜三更的,马奴都已去睡觉,仅留下几个侍卫监视,让他们睡不了觉,估计都内心暗暗的正仇视着她。

良心过不去,看他们陪了她一天也没吃点好的,也没人送个水什么的,解忧便拿了水壶,自己当面喝了口,递给其中一人,那人一声道谢接过,却并不喝。因为大汗当着这姑娘的面告诫过,不允许任何人与她多说半个字,又说她诡计多端,要加多倍心提防。

至于这水,若是有毒怎么办?

礼貌性的接过,就是不喝。

解忧没办法,随他们了,谁让他们被韩馀夫蒙一顿洗脑,也懒得与他们讲道理,免得说多了,韩馀夫蒙看她不顺眼。

没有再继续刷马,她盘腿坐在杂草地上,随手抓了把草玩弄,望着黑漆漆的远方,连她自己也不知在看什么,正有那么个念头,那么黑的地方会不会冒出个人来,果不其然,还真有个人出来。

不过,看这人黑硬的脸色,她倒宁愿不见。

便默默把脸转向另一边。

“为何不回去?”

声音伴随着脚步声,已来到她跟前。

她仍是不见人,轻灵了音道,“大汗说过,不刷完这些马匹,不准我回去,你也见到了,这里圈养了上千匹马儿,没个十天半月,也刷不完,我若如此撒手回去,大汗怪罪,岂非又是给我自己找不快,我自然就不敢回去。索性,也就打算在此歇上十天半月,把马儿刷完了再去禀明大汗,你说可好?”

面前人只有冷凉的两字丢给她,“不好。”

“为何不好?”

“没人暖床,不好。”

解忧一瞬濂了眼皮,即便他说的暖床真的只是暖床,把她点了像个木头似的陪他睡觉,她倒更愿与草地为伴,也不想与他共眠。

指不定他哪日睡着起来,发觉看她不顺眼,一剑想了了她,她连点反抗之力都没有。

就像……昨夜。

她道,“我生来就命薄,在娘胎里曾差点死了,出生几日,也死过一次,嫁来奴桑之后,被大汗掐杀过多少次也记不清了,活到至今,实属不易,我哪里还有胆量敢给大汗暖床。”

“这里的战马不需要你再管,换身衣服,随我回去。”韩馀夫蒙甩了两句话给她,不理会她这话,便转过身,站远了些等她。

他发了话,解忧只得照做,便去马房之中换了身干净的衣裳,出来,跟在他后面随他一道走,半路,他忽然的一停,惹得她撇了眼四周,有何异样吗?

他的声音静静传过来,“昨夜之事,以后不会再有。”

哦?说昨夜他睡梦中忽然醒来,看见身边有个女人,连他自己都惊讶至极,满脸不可思议,然后拔了匕首准备砍她的事?

倒是让她长见识了,原来做梦是真的会杀人。

昨夜十月十七,这是个特殊的日子,每年的这天她都记得,今年亦是没忘记。她因此久久无法入睡,却眼见身边人忽然拔刀相向,她吓个半死,可身体没法动,半死还不忘大喊了他的名字,若非他及时清醒,她便要差点命丧他罪恶的手下。

给他暖床的女人,确实需要胆气。

解忧道,“大汗放心,此事我不会说出半字。”她想的清楚,他喜欢睡觉杀人这事虽然可怕,但她不会说出去的,毕竟以后若是因此没女人近他身,岂不是她的大错,且于她自己也不好。

所以,不可说,不可说。

韩馀夫蒙意外的看了她一眼,她挺有自知之明,于是道,“你知道,昨天是什么日子吗?”

昨天,十月十七……

她摇摇头,“不知道。”

“十年前,我成亲之日。”

解忧咽了咽吐沫,想起去年花银子打听来的事情,这该不会是说,那他妻子就是这么被他给弄死的?思及此,她默默的又离他两步远。

嘴上还是想问,“你错手杀了你的妻子,可有过后悔?”

“后悔?”他极为轻蔑冷声,“她要杀我在先,我为何要后悔,我那么喜欢她,真心想与她结为夫妻,她却为了她族人骗我成亲,在新婚之夜要杀我,你说她该不该死?”

解忧眨了眨眼皮,有点明白不过来。

不行,她得好好理理。

依他如此说,他倒是个受害者,千错万错都是那女子的错,可是不对,先汗都说那女子虽有些小心思,但对韩馀夫蒙是真感情,本性不坏。

只是难道,他做梦梦见那妻子要杀他,然后醒来,以为她也同那妻子一样要杀他,他便先下手为强?

她小心的提了一把声音,“这其中,是不是有误会?”

“没有误会。”他一声打断她,“冥解忧,若是你对我有任何不纯的心思,你的下场,便也与她一样。”

是警告?

这下,她更是清楚,这里头一定有误会。

就像她那日与他说遗书并非她所改,他是不信的,还当众辱她。跟在他身边一月多,她没提及过遗书,他也没问起,他都已自立为王,或许遗书对他来说已经不重要了,她若再提及也是自讨没趣,也不知道又要如何才能让他相信。

但他唯独认定,她会害他。

即便夜夜相伴,即便她说心甘情愿,他还是会每夜动手点她穴道,他觉得她危险,可又要留着她,真不知他脑子里如何想法。

今日刚来途仑,她还没好好休息就被他罚去洗马,到现今都是半夜三更,她以为他早睡了,竟不想他会来此寻她,要她回去。

她一直都没有自己的住处,总之韩馀夫蒙在哪睡,她就得跟到哪儿,所以回去的意思就是,回他的大帐,她从来不认为他会缺暖床的对象,所以他来找她回去,一定有其他原因。

回来之后,他也没多说什么,自己先躺床榻上睡了,但是没闭眼睛,旁边留了一半给她,弄得她不知所措,咦,不点她穴道了?

既然不点她穴,那她要是还过去陪他睡,岂不是自己找傻啊,打定主意,她蹲了个离他挺远的角落,又瞄了眼,已经很远了。

他忽然说,“你说过的心甘情愿,可还算话?”

“当然算。”她这不是一直听他话,也没逃过。

“那你还不过来。”

她暗暗念叨,槽,把她叫回来果然没好事,想到他那肩上的伤早已好了,指不定又对她来兴趣了?这一个月他都很安分,莫非今夜准备循循善诱?

她镇定了一番,先说道,“我是说过心甘情愿跟随你,但我从未说过,心甘情愿做你女人,这种心甘情愿的跟随,就好比你的那几个手下甘愿跟随你一样,你可以把我当你手下,你有吩咐,我照做便是。”

手下?

韩馀夫蒙估计内心是无比抓狂的,从床榻上弹起来,瞄向她,“你觉得我会缺手下?”

她赶紧说,“你也不缺女人。”

“你说心甘情愿,原来是如此意思,诳了我放过他们,却不想认这笔账。”

“大汗说放过他们,最后不也是行了火烙刑。”

“我留了他们的性命。”

念及此处,她顿了片刻。

“罢了,我不与你争论。”解忧叹气,放弃了与他的口舌之争,若是争论一番他忽然心有不甘,再赐那些人死罪,岂非又是她罪过。

连她都不知,好端端的他当时为何要杀佫根等人,明明他是去接受降归,佫根又是奎屯酋长信任之人,向来在奎屯子民中口碑不错,除了有那么点小爱好……他不应杀生失了奎屯民心才是。

“所以,你如今是心不甘情不愿?”他再次轻瞄向她,觉得她蹲那角落里,像只受惊不敢再张牙舞爪的猫儿。

“其他事情任凭吩咐,我照做不误,但唯独,不包括侍寝。”她低濂头颅,将他那种蛮横的行为措辞委婉了一点,又默默的把衣衫领子拉紧一点,说道,“此种事情,你还是找别人去吧。”

韩馀夫蒙皱了眉,她这神情姿态,说的好像他一直欲火焚身如此迫不及待饥不择食。

她本就是个不会轻易顺从的人,佫根囚了她一个月,不也是一无所获,他既知她性子,便打算慢慢磨她。原本对她的心甘情愿还有些期待,可听她亲口说出要他找别人,这种期待便碎得一发不可收拾。

心甘情愿?

她又对他说了一手很漂亮的谎。

解忧见他脸色不太好,便觉得自己应当闭嘴,以后也要少说些话,若惹他生气,苦的还是自己。

等了半柱香,见他再次躺下,没了其他动静,她只得把头靠一边,许是刷马刷累了,不到片刻,迷迷糊糊的,身体一倒,在那角落里熟睡不醒。


阿穆尔一下跳蹿过去,在她身上蹭了又蹭,眼见她不为所动,好像真的不动了,它变得无措起来,围绕她转了两圈,突然匍匐在她旁边,两眼汪汪的只好看着韩馀夫蒙。

韩馀夫蒙停了脚步,原本是想责问她,却见她如此昏倒过去,忽然就什么都不想再问了,往前快走几步,在她面前伏下,轻叫了一声,“冥解忧。”

没有回应。

他扒拉开她的手,瞧真切她发丝凌乱的面容,已是苍憔如白纸。

再往下一看,她破碎的衣裙,尽是血迹斑斓,不知是她的还是别人的,他方才被怒气冲得太昏,竟没在意过她这些。

心下一动,想要把她抱起来,却忽然又念及她方才说的那些话,她竟恨他到了这个地步,想要他死,为了回晋国,还想与别人一起对付他。

冥解忧。

她不能如此死了,她不是想回晋国吗?他便让她永远活着,都不回不去!

手指骨捏的很响,他起身,吩咐后面那群看着的人道,“把她带回去。”

各人没有动,毕竟方才左贤王可真是差点拿刀砍了那女子,这个中关系各人是看不明白,少惹为妙,只有破丑硬起头皮回了声,“是。”便忍着伤连忙过去,把地上的人影带起,轻扫入怀。

许是破丑看她这般模样也有点不忍心,甚至怀疑嫣支她是不是被左贤王给吓晕的,以至于带起她的时候,动作很是轻柔,生怕磕着她哪处。

然而,破丑这般温柔的动作令韩馀夫蒙突然拧了一下眉,她被别人抱着的画面非常刺眼,他大为不爽。

紧接着,从破丑手中夺过了人。

破丑怔住了面容,两手已是空空。其实,左贤王只是懒得从地上抱人,所以要他去的吧,应该是这样的吧……不然,是哪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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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左贤王与汗王伤势过重,不宜行走,所有人都又回到狩猎扎营之处,虽然刺客主谋已经逃窜,但为保万一,周边又加重了好几层防守,各处仍是戒备。

解忧走出毡帐,已是次日临至午时。

琉璃跟在她身后出来,她问过琉璃了,那夜琉璃只是睡不着走远了些,却碰到一群野狼,被困住脱不得身,等到野狼散去回到扎营地,才知发生了大事。

解忧有点庆幸,还好琉璃躲过那一劫,那样危险的时刻,她连自己都顾不及,也很怕顾不到琉璃。

听琉璃说起,昨夜韩馀夫蒙回来扎营之处后,便晕倒了过去,似乎是伤势严重,营地所有大夫都过去了,她想起大嫣支那一剑,也不知是不是刺的太深。

听说,他好像醒了。

那她,要不要去看他?

她在半路犹豫着,去还是不去?

又拿捏了一下怀里的青色锦囊,汗王交予她的东西,要不要现在给他?这个信物,应该代表着什么。

若一旦给他,他将会是奴桑新任汗王,他……会同意放她走吗?还是,按奴桑规制,把她收继,成为他的嫣支?

一路走走停停,她思虑许久,也不知到底要拿它怎么办,忽然瞥到营地一处,五花大绑着一个人,悬在木架上,周边还有五个守卫站岗。

她走过去,其中两个守卫拦住了她。

解忧看向那女子,对守卫脱口便是质问道,“是谁把她这样绑着?左贤王?”

一守卫道,“是博古拉将军,此人是唯一活捉的刺客,嫣支切勿靠得太近。”

博古拉?不认识。

想来是韩馀夫蒙身边的人。那也是相当于韩馀夫蒙是默认的。

解忧又道,“你们不认得她是谁吗?汗王还没死,如何处置她,应当是汗王说了算。”

这样明目张胆的被绑在外面,尤其这人身份特殊,这样对待,犹如给人烙上了耻辱,即便她是刺客,但至少也不应该是这样。

收押也就算了,为何要在午时烈日下如此被绑,好像在展示给人看。

守卫看了眼被绑已经很是狼狈的女子,当然认得,谁不认得。守卫皱眉,接着道,“小的只是奉命行事。”

解忧欲再说,木架上的女子忽然抬起眼皮,凌乱的发丝快遮了面容,褪去了黑色面纱,如今一看,竟似苍弱了许多。

女子唇皮干枯,开口的话却是惊愕,眼睛刺烈,“你说什么?汗王没死?!”

这样的眼神,解忧差点有一瞬被吓到,回神想了想,才对她说了几字,“汗王还活着。”

“不可能的,怎么可能还活着。”女子轻凉冷笑,“那样烈的毒,她都死了,他怎么会没事。”忽然女子又记起什么,冷冷盯着解忧道,“你……你不是也中毒了么?你为什么没事?”

解忧却是无法同女子解释,她的毒本来就是莫名其妙好的。

不知是不是这一下子打击了女子,女子喃喃了几声,“他原来留了解药……所有一切都白费了……他果然……”

解忧轻声叫唤,“大嫣支。”

“闭嘴!”扎娅忽然眸露狠光,“我最讨厌的就是这个称呼,谁要谁拿去,我才不稀罕。当年我什么都不介意,满心欢喜的嫁给他,可他呢,却是为了气冥雲灀才娶我,他拿我的心当什么,我要的,从来就不是大嫣支这个尊贵好听的称呼。”

解忧淡淡轻敛目光,她知道,大嫣支的名字,想起昨夜她听见扎娅很亲昵的唤大王子,扎娅的年纪与大王子本就是相差无几。

“那你有没有想过,即便你帮了大王子,大王子能给你的是什么,也是大嫣支这个称呼?也有可能,他连这个称呼都不想给你。”

“不会的。他只是为了利益才娶她。阿昌对我说的都是真话……”

扎娅凉凉一笑,却是闭了眼睛,再也不想说任何话。

解忧只得默然远离这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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迟疑一瞬,便走去汗王的帐子面前,她知汗王醒来过一次,又昏了过去,几位大夫都是束手无策。帐前有人守着,她要进去,又是被拦住,估计也是韩馀夫蒙下的命令不让她进去。

总之,她如今是处处受阻,只怕,韩馀夫蒙早也想把她当刺客绑了。

她来了硬脾气,“你们让不让开?”

守卫不为所动。

忽然,里面有道冷的声音传出,“让她进来。”

她停了停要硬闯的姿势,守卫挪开几分,她跨步进入。

扫了一眼帐内,两位大夫正皱着眉给汗王检查完伤口,退至一边,韩馀夫蒙坐在榻侧,破丑则在不远处站着。

她快步走过去,韩馀夫蒙便道,“你来的正好,本王有事问你。”

她心中一疙瘩,疑惑的望着他,莫非汗王醒了一会儿,把那信物的事告知了他?

“本王问过索埠,墨痕解药只有一颗,你中了毒却无事,你是不是吃了解药?”韩馀夫蒙扫向她,直奔重点。

“我……”

她一顿,索埠师傅说的话她自然可靠信得过,那么,墨痕是有解药的。

难道,是她昏迷的时候,唯一的解药,是汗王给她……压根就不是因为她的血。

只不过,她刚服下解药,血中带了药性,给汗王服食她的血之后,才让汗王身体中的毒性一直反反复复。

她瞥向榻上的人,慢了声音,“我……我不是很清楚。”

“那你用血喂过汗王?”

的确,她是用血喂过……

她突然看着韩馀夫蒙。

难道他想……

浓烈的警惕性一下提起来。

解忧问道,“你想做什么?”

韩馀夫蒙走至她身边,一下带起她的手腕,冷凉了几字,“如你所想。”

她挣扎了几番,无用,轻轻蹙眉,睫毛一敛,看着他道,“我明白了,你松手,我自己来。”

他遂放开,吩咐破丑,“给她刀。”

无情得没有任何温度。

很快,早已准备好的端盘递在她面前,放着一把小匕首与小碗。

破丑恭敬道,“嫣支,半碗就可。”

撇过那小匕首,她缓缓拿了起来,轻轻一抽,光亮锐利。

是把好匕首,割起来应该不需要太用力。

她轻敛着眼影,将左手掌的纱布拆了,掌心移至小碗上,在之前割血时,掌心本就划了好几刀,如今还未好透,看着竟是痕迹斑斓。

破丑微微皱了眉。

匕首轻放在掌心处。

她深深吸了口气,咬了唇皮,却迟迟没有下手。她承认,放点血不成问题,只是不喜被人逼着。汗王拿唯一的解药救她,她舍一点血又算什么。

只是……

过了良久,望着韩馀夫蒙,她咬牙问道,“我想问你,若是这半碗血起不了太大作用,你打算怎么办?”

“那就一碗。”

他的回答,果然如此。

她继续问,“一碗也不行呢?左贤王要舍我全部的血吗?”

他移开视线,却是未曾答话。

她盯着那小碗,轻轻一笑,“在左贤王眼中,我的命,比起汗王,其实算不得什么。”

说完,掌心用力握紧匕首锋刃,割入肌肤,疼的感觉只有那么一瞬。

她看着血色一滴滴流入碗内,腥味漫散,片刻后,鲜红的液体延至小碗的一半,她仍然没有松手。

破丑忽而着急道,“嫣支,可以了。”

解忧却是面色平淡,许是放血次数多了,也早已麻木,鲜血仍在流淌,“没事,一碗和半碗没有区别。”

要是半碗真的不够呢,免得有人还要她的血,一次性放完岂不更好。反正割的是她,疼的也不是他们。

掌心处,加大力道。

血迹流的更快了些。

“嫣支……”破丑眉色一紧。

她咬紧牙关,打算再多放点,有两字凉凉的传入她耳边,“够了!”

不,不够。

要想救活汗王,这点血,远远都不够。

他不知道吗?可是,她知道,在山洞里,她试过很多次的。

手腕却是忽然被人勒住,她动弹不得。

“本王说,够了!”

她面色已是失血过多的惨白,凝视着抓紧她手腕的人,言语轻轻,“如你所愿,汗王救我,我还他一命,这就够了。”

血液几乎快要与碗面平齐。

那一瞬,他移开她手掌,丢给那两个看得目瞪口呆的大夫几个生硬的字,“给她止血。”

她不多言,安安静静站着,任由两大夫处手忙脚乱在她掌心处弄,一番周折,只不过是比进来之前,掌心的纱布又多了几层而已。

忽然头脑有些晕乎乎的,耳畔,传来厉声的音调,“这件事,谁也不准说出去!”

又有一道柔和了些的声音,“嫣支,我送您回去。”

晕眩感袭来,她无力的点头。

正向前走了一小步,身体却一度凌空,被人一把抄起。

她发出轻微的叫喊。

晕眩过后,她才看清抱她的人并非是破丑,并且这么直接又蛮横的方式,破丑是不会做的。

而若说昨晚破丑对于这种事还有些目瞪口呆,那此刻显得非常淡定。不淡定的是那两个大夫,汗王还在榻上躺着没死呢,这左贤王就敢如此明目张胆的在汗王面前抱着汗王的嫣支?

这……两大夫默然低首,眼不见为净。

“你留在这里照看汗王,关于那血,一有消息,立刻通知本王。”

“是。”破丑恭谨回答。

走出毡帐,惹来的目光很多,并不奇怪。

她觉得奇怪的人,是他。

他总爱给人制造与她的误会,也对,他就是高高在上的左贤王,谁敢说他半句什么,挨骂的人是她,水性杨花,红颜祸水。

哦,还有比这更难听的。

他不知道吗?

终于,她轻缓抬了眼皮,冷冷问道,“你到底什么意思?韩馀夫蒙,你这么玩我很有意思是吗?”她又轻声一句,“你真的很令人讨厌。”

又是讨厌。

他竟这么不招她喜欢。

回到她住的帐子,琉璃被他遣散出去。

冷不丁的,靠近榻前,他是直接把她扔上去的,摔得她嘶疼,她心底暗暗的骂,她从来没见过这么爱发病的神经病!

他站立在榻侧,补上她的问题,“对,本王就是在玩你,而且要慢慢的玩。”

这种语调,犹如玩弄着笼子里的鸟儿一样,轻蔑讽味,令她哆嗦了一层。

她瞧见榻上的被套,赶紧的拿过来把自己裹了,“你出去,我要休息了。”说着,裹着被褥,转身一躺,背对着人。

许久,她感觉他人好像还在,偷偷撇头一眼,果真还靠在榻前。

她又把被褥往上一拉,遮了头,整个人都很严实。

韩馀夫蒙瞥了眼外头热烈的光阳,再看她盖着的厚重被絮,非常不淡定道,“你不热?”

被褥里的回音,“……不热。”

似乎,她又恢复了那股子倔强味,总跟他抬杠。

他不悦,拽起被褥一角,她没有抓稳,被他一下拉了开。

她立即神经紧绷的弹跳起来,离他远点,警惕道,“韩馀夫蒙,你想要我的命救汗王,大不了我给你,但其他的,你别妄想。”

他怔凝了神,想起可能是方才那句话有些非常的歧义,令她一下误会生了戒心,但他说的玩不是那种玩。

再对她有兴趣,他也会选个好点的时间。现今,不合适。

韩馀夫蒙沿坐在榻边,开始说道,“本王要你的血,只是想能否从中看出解药成分,并非是拿来救汗王。”

她见他坐下来,仍不敢靠他太近,想了一瞬,才反问道,“那要是看不出来呢?”

还不是要她的血她的命。

他看出她的心思,说道,“你服食解药的时间已经过长,谁也无法保证你的血还能不能救人。本王不会做这种无意义的事。”

她默然低首,又抬头说,“所以,若是制不出解药,汗王会死。”

他稍稍停顿一刻,似乎发了一个‘嗯’字。

没有表现得太过悲伤的表情,即便要死人是他兄长,就如同索埠师傅重伤被人抬回营地,已经奄奄一息,他最先问的是解药而不是索埠生死,索埠师傅死后,他也不过两个字,“厚葬。”

当然,那场景他表现得多冷漠她是不知道,也没看见。只是破丑跟她提起,她脑补了一下那画面,估计是如此。

他看了眼她,“你不必自责。”

“若换做是你,汗王拿唯一的解药救你一命,你会不自责?”

“不会。”韩馀夫蒙提了声音,“他让你活着,不是让你活着自责。”

她深深松了口气,对他道,“道理我明白,不需要你安慰。只是我……”她忽然不再说,“算了,你和我不是同一类人,想法不一样,你无所谓,我做不到。”

“那你想如何?拿你命救汗王?”他皱眉。

她低低垂眸,摇头,声音轻弱,“我想,可是也做不到。”抬头看他,她苦笑一番,“我也自私,会很怕死,你会明白吗?”

他想了许久,似乎在回忆了些什么,“本王第一次见你,你是拿刀抹自己的命,放了本王离开,这样的你,会怕死?”

她道,“那时和如今,不一样。”

那时,她有人宠着有人惯着,也不知从哪儿来的自信从来不需要担心自己生死,甚至为那人死也心甘情愿。而如今,面前的这个人,有过想杀她……

被人扼住命,每时每刻提心吊胆,令她没有一点安全感,想活命的感觉却是越强烈。

她突然不想死。

不,就算韩馀夫蒙真要她死,她也不要死在奴桑。

可是,汗王……

“你会怕死。”韩馀夫蒙似是听了一个笑话,“你若怕死,那年你不会拿命相抵,就为放一些不相干的人离开,你若怕死,便不会接本王那三箭,你若怕死,在洞窟里,你早可以弃了汗王离去,你若怕死,不会为救汗王舍血过多。冥解忧,你不是怕死,你只是想活着回晋国。”

她默然片刻,只道,“当是吧。”

“晋国,除了是你的家国,还有什么值得你惦念?你死去的丈夫?”他轻笑,“你竟然还没忘记他。”

她咬咬牙,不想与他谈论那些,很迅速扯开话题道,“汗王一直昏迷,你虽封锁了汗王遇刺一事,但是时间一长久,不免会让人抓到把柄,但若公开汗王中毒昏迷,指不定有人认为会是你所为,于你不利。你即便抓了大嫣支,她也只会说是你,而不会提大王子半点。”

听了半响,这些事情他不是不知道,汗王遇刺时间太蹊跷,偏偏就在他也要来不罕山之时,汗王身边信任的人都已经被清除干净,连索埠也已经……

尤其博古拉为进山救援,直接杀了提桉。

所有矛头指的都是他左贤王杀王夺权。

他凝视她,不曾想她也会懂这些,便道,“所以?”

“你是奴桑未来的王,注定的王,没有人可以与你相争。”

他轻了轻嗓音,“然后?你说的如此好听,莫非是想先讨好本王?好让本王日后能同意放你走?”

讨好?

她在一本正经的在谈条件。

那个青色锦囊,她手里的东西,怎么能这么轻易给人,反正他迟早都是奴桑未来的王,何不拿这个做个两厢情愿的交易。

“我是想跟你说,我手上有一个重要的东西可以……”

“左贤王,属下有要事禀告!”

外面忽然有一道高音。

听声音似乎很急的大事,他手底下的人那么多,且这声音她也不认得。

韩馀夫蒙瞟了眼外头,又看了眼她,留一句,“以后再说。”便头也不回快步走了。

她一个人郁闷起来,都说了是一个重要的东西,难道重要两个字他没听懂吗?还是他觉得,她说的重要在他眼里其实不重要。

不听就不听,反正以后有他后悔的。


北方的夜,异常的冷。

紧张的心还在跳动,无处可去,自己这情况是被人嫌弃了么?

高兴,不用胆战心惊受怕,怕会发生什么,明明不心甘情愿却还要装作甘心。不高兴,会不会影响晋国与奴桑的关系?

又冷不防自嘲一声,竟不知自己何时开始关心国家大事。因为关心那人,甚至连那人的国也要一并关心吗?

她不是因黎民百姓而来奴桑,奴桑屠城如何惨烈她也没有见过,国仇家恨压根没有,她生不出那种仇恨的情愫,不懂那种国恨是什么,所以,也不明白为何有那么多人要她复国。

男儿那种狂烈的报国意识,她也没有。所谓真话,也不过是她在别人地盘,需卑躬屈膝,随口一说,半真半假。

她只是个女子,能为自己所爱之人可做任何事的女子,即便这件事再如何难堪羞耻,她也可以去做,可首先却被人嫌弃了。

甩了甩止不住的念想,怎么可以又在想那人。

明知那么恨过,明知他心目中的妻子是别人,连方才,她都快与别人共度良宵,清凉冷夜,她竟然还如此作贱的去想他。一抹痴情贪念,生生折磨,该如何彻底斩断才好。

离了汗王寝帐很远,背后忽然有脚步声。

她回头警惕,惊讶,是韩馀夫蒙。

她头一次见他脸色这么难看,刺冷到骨子里,感觉自己身边气息又冰寒了几度,微微抽息,她……莫不是哪里又惹了他?

不对,是他一直在招惹她,从他出现那刻起。

她深深蹙眉。

来不及思虑更多事情,韩馀夫蒙却忽然粗暴上前,将她搂了一个满怀,她慌乱,任她如何挣扎也无用,他更试图低首,要去强迫吻她,她大惊,拼命低头不从,惊慌不已。

被一个男人赶出来之后,又能投入另一个男人的怀抱吗?她只觉得自己真无耻。

不可以!

察觉她的不愿意,反抗徒增,似乎要哭了,他不再强迫,仍按捺住她肩,冷硬道,“不许恨我,不许你恨我!”

她抬头,眼睛微红,讶异,方才在寝帐里那些话——

视之为仇敌,恨之入骨。

他听到了。

是偷听?还是……汗王允许他听?

她脑子一团糟,不晓得他们在玩什么,玩她吗?一种屈辱耻感油然而生,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异国,她连他们话都听不懂,不只有被他们玩弄股掌的命吗?

她冷声道,“左贤王,以后我会离你很远,你也别再来惹我。”

“因为汗王那些话?”

周遭气息又冷,似踱了一层冰。

他拽着她肩臂的皮肉,疼入骨。

“不是。”

“那是为什么?”

见她不说,只顾挣扎他双手,他用了力气,懒得再问,随即狠硬道,“你既来了奴桑,不管你是何身份,我不会让你远离我!”

挣扎不开,她轻轻嗤冷,“别再说这些恶心的话,只会让我更讨厌你。”

相比那几日独处的随性,她突然的冷漠令他慌乱无措,她竟然会说恶心,会说讨厌,眉眼冷皱,他一瞬大怒,“我做了什么,让你讨厌?”

“你自己做过的事,何必又来问我。”

她冷冷一瞥,趁他神智一乱,肩膀挣扎一扭,逃脱开他怔松的手,转身要走。

韩馀夫蒙当然不给她机会,不能忍受她莫名其妙对他冷漠,平白无故的受一顿冤屈,他做过什么令她恨入骨。

她只转了半身,又被他一顿猛烈拉回。

“你说清楚,我做了什么?”

他的声音,已是极冷。

她不想与他牵扯,用尽了法子,扭曲了半天,她的小胳膊拧不过他的大掌,拗不过他的力气,被逼迫与他对视,还要抬头。

怒了,她冷视他,“你戏演的真足,我不明白你为何到晋国劫我,也不明白你为何非要亲点我和亲,我在晋国过得好好的,可你一句话,毁了我下半辈子,我和你,到底哪里有仇哪里有怨,你要这样对我?”

他恍惚意识,知道她指的是什么了。

劫她那件事,是他亲自去执行,让她来和亲,亦是他亲自开口提议。

他急道,“并非你想的那样。”

“我不想知道你的目的,我只知,以后不想再见你,你放手!”

他辩驳道,“我没有要毁你什么,你来奴桑有什么不好,你是喜欢这里的,喜欢这里的一草一木,喜欢这里的山川水土,喜欢这儿的月亮,你的眼睛里,是向往,是喜欢的。”

“这个陌生的地方,现在,我很讨厌。”她冷清,一字一顿,决绝的眼瞳,盯着他,“也讨厌你,让我来到这个陌生地方。”

她讨厌他。

两人独处那几日,他看得出,她是开心的,带她纵马驰骋的笑铃,草原狂奔的欢语,夜晚之下她的歌声,一切一切,怎么可以说讨厌。

就因为,是他的提议,让她来奴桑?她说讨厌,讨厌他。

怒眸被那一声声的讨厌激起,抑制不住的外漏。

“对,是我让你来奴桑,这和亲,随便哪个人都可以,奴桑不在乎和亲公主是谁,但我在乎!是我向汗王提议,非要你不可,否则绝不与晋国邦交!”他抓她肩,言语狂激,“晋国皇帝得到你,却又弃你,反正你丈夫已死,你又过的不开心,我要你来奴桑。”

“你凭什么认为我不开心,凭什么认为我过得不好,凭什么一句话夺了我的自由,夺了我所有的一切,你在不在乎与我有何干系,你以为我来和亲,我就开心吗?”她冷冷一声嘶喊,忍着框中晶莹,“韩馀夫蒙,你害了我,你开心了,可我真的恨你了,你怎么可以这么可恶,你可恶,可恨!”

她强甩他落在肩上的手,试图逃开,他却偏偏不放,任由她撕扯。

“我没有要害你,只想让你来奴桑。”他闪烁着目光,又补上一句,“我喜欢上你了。”

“你的喜欢……知不知道很恶心?”她怒气正在上头,只嘲笑,喜欢?他懂吗?轻轻一嗤冷,不屑,“谁又稀罕。”

“恶心?”他单单抓住这两字,死咬着声音。

她竟会如此认为。

被他喜欢,她说不稀罕。

那她稀罕谁的喜欢?她丈夫?还是那个晋国年少的皇帝?

“恶心……”他重复呢喃,她竟敢这样跟他说话,他承认喜欢她,想要占有她,他可以对她温柔一些,可以没有任何缘由一路相送,也可以带她纵马驰骋。但这并不代表他能容忍她所有一切,包括,说他恶心!

怒气终究被激化,他轻抬眼,又慢慢浮起了一丝冷笑,彻底冰寒入骨,“我这就让你尝尝这种恶心的喜欢!”

说完,已是暴力地将她拉进自己身躯,左手锁紧她腰身不让她逃离半分,右手环过她肩甲,死死钳制住,低首,便是一定要强迫吻她。

她脸色刷白,并非如此容易妥协,双手拍打,头拗向一边,一次次的挣扎躲过,不让他碰到,“你放开我……放开我!”

一次次不成,他更气急,谁说他一定只能吻唇,趁她拗头一瞬,吻住她耳垂,侧脸,往下,粗劣野蛮的气息,她一个激灵。

不待他下一个动作,只见,他脸色收紧,捂着一处,疼痛轻呼。

她要逃,他不给。

撕扯扭曲半刻,见她还有精力与他对抗,他又稍加了几分力道。又是一番狂野的扯乱撕抓,身子疼得驱咧不稳,被她绊倒在草地上,当然因为他锁着她身子,她也是一瞬砸倒向他,感受了一下柔软的身躯,令他趣乐无比,更不给她机会逃。

从他对她射去那三箭之后,他如今所做的,就是他时时刻刻想的心思,要征服她,成为他的女人!

纠缠这么久,一刻不歇,她精力竟然还挺旺盛,一脸怒气不死心的仍然要挣逃开,反抗他对她做的所有一切。

“敢伤我那里,就别怪我对你做什么。”


公玉鄂拖走后,她便没了心思练剑,自己这身子骨,哪怕再练百年,要想打过韩馀夫蒙,还是天方夜谭。她不是怕什么,若修鱼真将她送走,送给韩馀夫蒙……她觉得自己不能死的太冤屈,一定要在被他杀之前说几句话。

但她这剑法,能挡他两三招就不错了,可这短短的三招时间,她没法将事情说个清楚。更只怕就算她说了,依韩馀夫蒙的性子,又怎会听她的?

琉璃过来将她的剑收好,她便问道,“汗王还是不见我吗?”

琉璃面露难色,只说,“汗王一直陪着雅夫人。”

自然琉璃无法传话,也就更不会有时间见她,解忧轻轻苦笑,这么多天,她三番几次求见,他却连见一面都不给她。

他何时绝情到了这个地步。还有三日,就是韩馀夫蒙要人的日子。

夜空,繁星漫天。

解忧无法入睡,出来,坐在草上,看着这些星星,突然就觉得自己心中空洞不已,曾经还有些奢求回晋国,现在,晋国这两个字,好陌生啊。她想在奴桑安生的过日子,也不能了。

她算什么呢?在他们眼里,就是一个能随时转赠的物品,当时来奴桑时被说是晋国战败进贡的女人,现在又是一个不受宠要赠送他人的嫣支。

她想了好多,可发现她谁也无法怪,只能怪自己,前者,是她为了一个人自愿上红鸾车前来和亲,后者,是她明知真相良心谴责,间接放了韩馀夫蒙而酿成的果。

她不知会变成现今这样。

背后忽然多了一抹人,她清醒回神,往后瞥了眼,顺口叫唤道,“琉……”

却是少正修鱼。

只有他一个,身边再无任何人,连纳达都未跟随。

她收回住惊讶,方才想的多,竟一下没了要见他的急色,她起了身,缓缓行了一礼,缓缓轻声的音调,“拜见汗王。”

“解忧,你可不可以不把我当汗王,就像以前,是朋友。”

她牵强温和的笑,“可你是君王,曾经有一个人也这么和我说过,我信了,可那人在我面前,从来都是君王的架子,有生杀予夺之权。我不敢轻易再信了。”

他似乎知道她所说之人是谁,凉声道,“不信,不信他也好。”声音再冷了些,“半月前,在韩馀夫蒙提出那条件时,我以你的名义上书晋国皇帝,望他能允你回晋国,他遣使臣送来了回信。”

她忽然有些怒气,“我没有说过要回晋国。”

即然他口口声声说是朋友,可不过问她,不与她商量,他凭什么替她这样做决定?

她不要回去,不回去,不去继续做公主,哪怕是待在奴桑一辈子,也不要回去看着那个人三妻四妾,更不要看着别的女人有那人的孩子!不要!

面对她不冷静的话,他显然沉然冷静,将信拿出来,“他并没有应允,反而同意将你送给韩馀夫蒙。”

信,就在她眼前。

她顿了顿,生生抑制住自己,不要去看,别看,皇甫衍就算喜欢上了别人,日日宠爱,就算他能不念曾经与她有情,也不念曾与她有过孩子,也不会这样,他不会这样对她……

可她还是看了,拿信的手发着抖。

那么熟悉的字迹,是他亲笔所写,他曾经一笔一划教她写过的字,每一个她都认得。

信中内容,说的好听,望奴桑能止干戈,把她送过去,能止乱吗?能吗?

即便不爱了,怎么可以这样对她,怎么可以就这样随意将她送人……

“晋国对此事的态度,是袖手旁观。”少正修鱼不愿再打击她,但不得不说。

是啊,旁观者。

皇甫衍能派喻憷前来助少正修鱼为王,但别的事,若没好处,却没那么好心思去插手管,如今奴桑有乱,哪个不是围坐观看局势。韩馀夫蒙又当众说要她交换,她便已是个烫手山芋,晋国倘若同意把她要回去,岂非是公然与韩馀夫蒙作对。

韩馀夫蒙既然自立为王,已然是奴桑另一个汗王,他有属地有兵马,来势汹涌,铁骑所过之地,都被他收入囊中,任谁也无法把他当造反的贼子看。少正修鱼镇压不了,又打不过他,拿他无可奈何,被逼到这个份上,只怕早已默认这第二个汗王的出现。

皇甫衍也不傻,如此局势下,同意此事才是最好的决定。

她在中间又能算什么,就是一件被一群权势的男人当做交易的物品!没有半点选择的余地!

解忧缓缓看向少正修鱼,尽量平和自己心境,“那你呢?当真要把我送去巴属?”

“韩馀夫蒙说,若满足他条件,他愿退回巴属,一年之内,与我修好,不再进犯。”少正修鱼轻灵了音,“他唯一的条件,就是你。”

这个条件,确实诱人。

只要拿一个女人便能换一年相安,对有些人来说,这一年可以做太多事,绝对是求之不得,谁又会不愿意。

“韩馀夫蒙的话,你们也信?”解忧将信退还给他,冷笑了好几声,“你们都是一样的。”

一样的拥有生杀予夺权利,从来只让人遂他们的意愿,何时会顾及别人!

她侧过身,再次看着天空星月,忽然就说,“是我放了韩馀夫蒙,才惹来这么多变故,即是因我而起,我便会承担一切后果。三日后,我去巴属。”

三日之后,她没有特意装扮,身着自己平常的服衫,上了前往巴属的红帘车轿,外带十几车美酒财宝,由乎悛带五百人护送,也没有任何人给她送行。她没有带琉璃,明知是送死,不能让琉璃随她冒险。

一队人行了几日,外面又已是天黑,随行之人她谁都不认识,也未与任何人说过一句话,只是一直待在车中,今夜,如往常有人送来了膳食。

她正要将就着吃两口,外头忽然很是吵闹,她听到些有关狼狗之类的字眼,还说杀了炖着吃,又听到乎悛的声音,“连只畜生都抓不住,我来!”

随后便是那狼狗一声嚎叫。

解忧再也坐不住,慌忙跑了出来,看到一圈围着的人,中央正是乎悛与那只狼狗,料想乎悛空手不敌狼狗,反被咬了一口,眉色连连有怒,“拿刀来,我还不信治不了一只畜生!”

解忧是时开了口,“乎悛将军。”

听到声音来源,乎悛看向她,所有人便也看她,从她上车便不曾下来,也不开口说话,这百多人也只有她一个女子,如今她现身出来,那些不曾见过她的侍卫,又多瞄了她好几眼。心中暗叹,原来这就是要送与那韩馀夫蒙的女人,确有几分姿色。

乎悛见她在,不太好开杀戒,便问道,“嫣支可是有何吩咐?”

解忧却只是看着狼狗,简单明了,“这只狼狗,我要了。”

“这只狼狗不知从哪里窜出来的,跟了我们这队伍好几天,还偷吃东西伤了人,凶恶无比,野蛮得很,末将怕它会……呃……”

话还没完,众人却已是目瞪口呆。

乎悛口中所说凶恶又野蛮的狼狗,此刻,正摇头摆尾的在她裙琚下,呲开笑容,乖顺温柔。哪里还是刚才咬人的凶狠模样。

这……不正常。

连乎悛也无法再说下去,手上还有狼狗咬过的牙印,这狗怎的偏在她面前温顺。弄得围观的人都觉他降服不了一只小畜生,连一个女子都不如。

解忧没有多余的话,带着狼狗便上了马车。

一上马车,解忧便笑开了,温柔的抚了抚阿穆尔的毛发,

“你这小东西,还真是不听话,为什么跑出来,还偷吃东西,是不是没人管你,你就无法无天了?”

阿穆尔发出咕咕的声音,趴在她身边。

她摸了一下它肚子,也不知是多久没吃东西,成了这干瘪的模样。方才乎悛说它跟了队伍好几天,她想一定是它饿急了,才会去偷吃,别人又要抓它,它只有咬人。

解忧忽然有点小小的感动,说不定它就是在跟着她,但也说不定,它嗅到铃铛的味道,不会是跑出来找铃铛的吧……

她拿起案几上的食物,整个盘子都端给它,阿穆尔撇了一下头,不理会,仍旧是懒懒的躺着。

“快吃啊。”她纳闷,把肉凑到它嘴边,它却又把头撇到另一边,鸟都不鸟一下盘中肉,厌恶极了。她更是不解,这不是它最喜欢的吗?

莫非……跟她耍性子?宁愿饿着也不吃?

她撕下一片小肉,逗了逗它,佯装生气道,“你要是不吃,那我吃了。”说着,便往口中送。

阿穆尔看着她,忽然一声轻叫,一个跃身从她身边横过,她疼叫了一声,手背一阵刺痛,肉也掉到了地下,她惊讶几分,再看自己的手,俨然有一条抓痕。

阿穆尔一直对她叫。

她握着疼痛的手,不明白它在做什么,好端端的,干嘛抓她,却又见它叼翻了所有的膳食,蹲在她面前,很是无辜,无辜得她都不知道该怎么说它才好。

目光,看向今晚的膳食,明明前两夜的膳食也是如此,并未不同。她听说狗的嗅觉极为灵敏,能察觉出危险的物体,莫非是今夜这膳食……

“嫣支,出了什么事?”

外头,响起乎悛急切的声音。

方才阿穆尔乱叫,再加上她那尖叫,在这马车狭小空间内,总会让人联想什么,不惹来人才怪。

她酝酿了一把桑音,“没事。”

乎悛不知道里头发生了什么,只有一声没事的柔声传出,也就这两个字,听她多说些话简直是比登天还难。他便也不多问,道,“那嫣支好生歇息,若有事,随时叫唤。”

里头没回音。

他之前因她不说话而以为出了事,进去过一次,但被她训了一顿,此刻他不好再冒犯进去看,只得悻悻走开。

车内,解忧收拾了一下凌乱的盘面,将食物残渣用布包好,放到一边藏好,空盘子交出去,让人看着以为,是她和饿了几天的狼狗把食物吃完了,一点都没留。

等到时候差不多,息了烛火,她却是没睡,手中紧握着那柄红色短剑,听着外头的动静。已是夜深人静,她只听外头又轮到值守换岗,偶有轻声交谈,便再也没了什么。

等了许久,还是没有其他动静,她有些迟疑,心道,会不会是自己胡思乱想弄错了?可不能就因为阿穆尔行为异常,就断定有人给她下药。

如此一想,她有些昏昏欲睡,似乎还闻到有点淡淡的香味,若是不仔细一嗅,还察觉不到。忽然,她心中一惊,她这马车里没有用香啊!

她努力想着支撑着眼皮,却使不出半点力气,身旁的阿穆尔早没了动静。躲过了膳食,却没想过还有这后招,她一下又觉得天地都在动,慢慢的动,更让人晕眩,她再次心中一颤,是马车在缓慢移动!

难道,外面没人发觉?值守的侍卫呢?

没过多久,她开始昏昏沉沉,直至完全睡去……

第二日她缓缓醒来,外头早已是午时烈阳。

看向四周,仍然是在马车内,身旁也不见阿穆尔,若非车外的打斗声,她快以为自己做了一个梦,只是,打斗声?

她掀开一小角去看,不知外面是哪个荒郊野岭,只有她这一辆马车尤其显眼,在马车周围,有两拨人在执剑相斗,虽都是黑衣蒙面,但他们似乎都能分辨自己人,都让她差点以为他们是不是分赃不匀窝里反。

但这些人,好像只是劫走了她……

后来仔细看了看,这两拨人的服饰还是有些不同的,她可以确定是两方人,至于为什么斗,难道因为她?

还没整明白过来,一抹黑衣人忽然的掠上马车前面,拿起缰绳,黑衣人没发现她已醒过来,只顾驾车要逃离,不多久,另一抹黑衣人上来,把人拉了下去,偏不让对方得逞。

于是,很长一段时间,都是这两个人在马车面前,不,是在她面前秀武动,剑走偏锋,谁也不让谁半分,她料想,这两人定是两拨黑衣人之首。

很快两人过了数招,其中一人略有不敌之势,下了狠心,生生把另一人扯下马车,再然后,两个人在地面上又打。

解忧心中一动,此时不走更待何时,他们爱打就打,她可没功夫看他们打架,管他们劫她做什么,是时候她该反击了,于是,快速钻出车内坐稳,拿起缰绳赶车逃命!

她华丽丽的驾车从两拨人之间穿梭而过。

正斗得厉害的两人这才反应过来,双双停手,狠狠剜了对方一眼,一声喝令,“追!”

解忧驾着马车,在草地上疯狂跑,也不知道他们是谁,不管怎样,逃命还是最重要的,念及此,她不忘往侧边回头看看,两拨人早已停止打斗,纷纷夺命似的快追向她。

她吓得心脏跳,逃的更快了……

驾着马车一路颠簸,解忧觉得后面有点不对劲,再往后一看,大部分黑衣人追不上来,被甩得老远,这让她很欣慰,只是,马车顶上的这两个……?

她暗骂,槽!这两个人什么时候上来的,阴魂不散,即便追她也不忘在车顶上动手!

噼里啪啦的声响,她能想到马车已破碎不堪,轰彻一声,马车木板一片片往外飞,直至最后只剩空荡荡的底板。她拿出短剑,借势骑上马儿,奋力往后将马与车的连绳割断,然后收剑,赶紧骑马离去。

马车没了马儿带着,连连颠簸,相斗的两人不得不停下,飞跃下马车。看着破败停靠的马车,再看她远去的身影,却是无法再追得上。

正想撤离,事情再有了变故,两人都愣住,她竟然又回来了?

不对,这马蹄声绝不止是一匹马,而是……

两人看着她身后的人马,更是一讶,这少说起码也得几千吧?

其中一人想了一瞬,这里快要靠近途仑,这些人要么是韩馀夫蒙的人,要么是少正修鱼的兵。或者,还有第三种可能,途仑是奴桑边界属地,有些靠近途仑的附属部落因为朝政内乱,趁势割据,持观望的态度,自持佣兵,占了一席之地,既不依附少正修鱼,也不投降韩馀夫蒙。

莫非……

没有莫非了,看她如此逃命的架势,这些兵马定然不会是韩馀夫蒙与少正修鱼的人。

解忧也是被整的莫名其妙,她好不容易逃离虎口,却正面遇上这几千人,她还没说什么,那几千人的首领就大喊发令要抓住她,重重有赏。

请问,她得罪谁了?

原本只有几百人冲上前抓她,但她逃的快,拼命又往回跑,那首领似乎不高兴,一声令下,人马全部出动……

后有两个黑衣人,前有追兵,侧边也被那些追兵快速包围,再不冲出去,就成瓮中之鳖。

解忧没得选择,两个黑衣人也不傻,孤单之势不能与那些人冲突,其中一人更是精明,只那么一瞬,稍稍施展最快的轻功,趁她过来那一刻,直接翻上她的马。另一人则想了其他法子,最先追过来的是骑兵,那人只得与那些兵纠缠了一阵,才撂倒一人,以最快之势骑马冲了出来。

坐在她身后的黑衣人忽然环过她腰间,抱紧了她,她一惊,怒道,“你放开!”

“美人果然很抢手。”桑音醇厚,黑衣人却是温笑,还是没有放。

他这混蛋流氓,她怒极要去拔剑,他很快单手阻止,反而握住她的手,他选择了一个称呼念她,又是笑的模样,在她耳边,有几分喘气,恢复了平常的音调,“冥姑娘,我不对你怎样,借我靠一下。”

“你……”通过声音,她认出了他。

天色降黑,后面也不见了追兵,再看跑了一天累得口渴伸舌头的马,她在附近找到水源,让马儿歇了歇,又抓了些马草喂养,若是那些人再追来,还得要靠马。

看去山堆那边,流丹自己弄好了他的伤,她隐约见到是伤在肩甲,是被那些追兵送了一箭。她没去帮忙,守着马儿,离他有些距离。

两人都默不说话。

解忧一直看着周边,四处观察地形,看能否辨识方向,流丹能看出她的心思,便道,“冥姑娘,这里野狼多得很,你一个女子怕是无法应付,那些追兵一时半恐怕不会放弃,所以,你最好别丢下我。”

她正要反驳,忽然另一把桑音却是冷嘲着传了过来,“丢下了你,也还有我。”

这声音……

她往侧边一看,不知何时站了一抹人影,正是那之前另一个黑衣人,她逃的匆忙,没管这黑衣人去了哪里,不想,却在此时现身。

流丹顿时蹙眉,警惕了起来。他受了伤,这黑衣人若趁人之危……

但那黑衣人却也不动,只是静静站了会儿,似乎察觉流丹有伤,又看向解忧,才缓缓朝她走去。

黑衣人也提防着流丹,直至走到她面前,对她轻声说了句,“你没事吧?”

她摇了摇头,已经知道这人是谁,看他身上,有些破碎的痕迹,想必他冲出那些追兵包围,也受了伤。估计一时半会是不会和流丹动手。

只是,他们两个,干嘛要劫她?

黑衣人见她还好,便也离了她些距离,坐下,时时刻刻警惕着流丹。

解忧这时忽然有些想明白,他们两个倒是好,一个在她膳食中下药,一个用迷药,不整死她不罢休是吧。果然没一个好人。

流丹盯着这蒙面男子,忽然悠悠开口,“不知阁下,是奴桑哪位勇士?”

那人冷笑,“先管好你自己,别管得太多。”

流丹反唇讥讽,“奴桑汗王既将她送人望止战乱,阁下却过来劫她,有意阻止此事,到时那韩馀夫蒙若是见不到要的人,定不会轻易罢休,只怕与汗王的关系更是要水火不容。在下想,阁下若是汗王身边之人,做了这事,岂非是背叛?”

那人还是冷一句,“关你什么事,别用你自作聪明的心思去猜我。”

解忧忽然轻轻嗤冷一笑,算是明白这两人为何要劫她,只怕是奴桑不够乱,要用她来乱上加乱。

两人纷纷看她,不明她笑的是什么。

“无聊幼稚。”她开口,放轻了音,“两个大男人,正经事不做,却专做这些见不得人的勾当,好意思吗?”

“见不得人?”公玉鄂拖冷声,“少正修鱼做的事,何尝不是卑鄙无耻,你失踪一天,可见乎悛有派人来找过?”

经他一提醒,她才觉有点不对,她被人劫走,好像是没见人来寻过,连点找她的影子都没有,是乎悛找不到还是故意不找?

公玉鄂拖又不屑道,“明天过后,你就会知道少正修鱼也只是利用你。”

她只觉不好,若没有变故,按路程来算,明天她就该出现在韩馀夫蒙面前,可是她现今人不在,乎悛拿什么交给韩馀夫蒙。

难道还有她所不知道的?

只是,莫说明天,她今晚都是难过。

流丹只知她与这人怕是认识,却还是无法猜出其身份,料想这人说的明天,定然会有大事,如此想着,眼睛无意间却是在观察周围。公玉鄂拖也没心思要猜什么,除了时不时看望四周。

四周,风吹草动,婆娑沙沙。

解忧只觉有风,背后一阵发凉,他们这眼神,不会是在想着他们的人谁先来吧?然后好把另一个给弄死?

念及此,背后又冷了些。

流丹与公玉鄂拖忽然都不顾及伤站了起来,眉色之间皱得不是一两点,居然也有点怕。解忧不明,差点以为他们要干架,只得跟着站起,小声问道,“怎么了?”

流丹忽然张了抹笑容,“原来除了阁下与我,还有人也对美人感兴趣,蟑螂捕蝉,黄雀在后,真是有趣。”

解忧瞪了他一眼,非得话中有话,说的直白点会死?

公玉鄂拖只知有很多人在暗中,却不知身份,问道,“你知道是谁?”

“在下猜的,但八九不离十。”虽说两人是敌对关系,流丹还是有礼相告,但这句话在解忧看来还是废话。

流丹又说,“来人太多,阁下受了些皮肉伤,只怕不好应付,还是早早离去为好。”

“我倒要看看,是谁在老子手底下抢人。”公玉鄂拖斜了他一眼,“要走也是你走,看你这模样,伤的也不轻。”

流丹温笑,“在下也想试试在他手下抢女人。”

说着,两人已走近她左右,像是护航。

解忧撇了这两人一眼,敢情这两句话,就把他们从敌对拉到了朋友,要一起对付来的人,对付完了之后,两人再凭本事夺她?

有意思吗?

风声又大了些,她听到些不同寻常的音,定眼一看,四周忽然都是晃眼的黑影,再然后,便靠的很近,她看着见这批人也是黑衣,自成一派的风格,大约数十来个,出手迅速,目标是她。

但率先出手的十多个黑衣人却是向公玉鄂拖与流丹袭去,等那两人招架之下无暇分身,忽然的一抹黑影闪现在她旁边,一招便是要去抓她走。

解忧早有防备,一转手腕挣脱这人,与黑影纠缠几招,约摸着这就是这第三批黑衣人之首,不管是谁,她不会跟任何人走,便拔剑抵挡。

流丹见势,怕她敌不过,剑花一转,帮她挡了那黑衣人好几下,趁空档对她说过,“再坚持一会儿。”

她知两人并不出狠招,只是拖延,定然是在等自己的人前来支援,她当下也不明这第三批人的来历,此刻只能与两人一起共同进退。这批人并不伤她,却对流丹与鄂拖皆下了狠力,至两人伤上加伤。

不多久,周边果然再刷出两拨人,解了三人的围困之势,有了自己人支援,又有公玉鄂拖在前抵御,流丹便有了空暇,不待解忧反应,一把拉过她,悄悄往另一边带,流丹的人也开始边挡边撤。

公玉鄂拖正在抵挡别人,见她被流丹带走,差点气结,顿时骂了流丹好几声,果然就不能和一个不认识的人联手,自己拼死拼活挡着,他却趁机耍心机。

想带人走?没那么容易!

第三批黑衣首领顿时不再攻击鄂拖,立即朝流丹等人追击,鄂拖一想,便也带人去追。

流丹带着她往另一边离开,留他的人断后,不多久,甩了那些人好些距离,解忧并未反抗,一直随他走。

直至隐约不见后面人追来,她忽然加快了脚步,短剑锋刃一转,直接横在流丹面前,她一声质问道,“你劫我,到底想要做什么?”

流丹停了停,看着脖子下的短剑,有些笑的模样,“我当然是在帮你逃离虎口,帮你回晋国,你不乐意吗?”

可笑,明明是为他自己,却偏说是帮她。

他的口中有过几句真话吗?更莫说对她说真话。

解忧婉转道,“你愿相助,我自然乐意,只是,我可没有什么回报。”

“若换做是别人,我定然有所求,但既然是冥姑娘你,就不必回报了。”流丹笑而更暖。

解忧看向那些快要追来的人,“你既然不求什么,我也没什么要跟你说,就此告辞了。”

说着,放了剑,就要独自离去,流丹心知又被她摆了一道,哪肯让她走,横到她前头,温笑的面容,“这夜路难走,猛兽又多,不知冥姑娘要去哪里,不如让在下陪你?”

她默默翻了个白眼,陪你个头。有他在旁边,她怕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解忧挑了一下眉色,看向他,一声好笑道,“我要去找韩馀夫蒙,你也要陪我?”

流丹忽然稍稍讶异。

她不是恨着韩馀夫蒙吗?不是一直想要他死吗?甚至假传遗言,再拿出真遗书,让他落入圈套说出篡位两字,那日又使计令韩馀夫蒙当众辱她,她把韩馀夫蒙害得如此惨,竟然要去找他?她是去送死吗?

想了顷刻,流丹才觉她应该是为了甩开自己,才骗他这样说,恢复面容不免又是一笑,“你不会去找他的。”

“我去哪里跟你没有任何关系。”她懒得与他费口舌,趁那些人追上来之前,拿剑指着他,放了句狠话,“你若跟着我,休怪我不客气。”

不待流丹再多说话,她必须得赶紧寻个方位逃离,哪知想着从哪里走最好,才收剑转了个身,身体突然被定住,再也动弹不得。

她大意了。

“冥姑娘,既然你想回皇甫衍身边,我一定亲手将你还给他,但现在不行。”流丹眯笑着眸子,“冥姑娘,得暂且先委屈你一段时间了。”

说着,将她抱了起来,往一方向前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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