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主角分别是姒香张九宫的其他类型小说《贴身婢女得宠记姒香张九宫小说》,由网络作家“小文勇敢飞”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姒香被人一把推到墙上,来不及回头,新上身的薄纱就掉在了地上。膝盖抵在墙上膈得生疼,姒香忍住声,眼中盈盈含泪。雨打窗外,一只海棠寥寥颤动,在细雨中上下漂浮。姒香盯住海棠花尾端的红,默默期盼时间过得快一点,再快一点。时间没有过得更快,雨却下得越来越大,箭在弦上时,婴儿啼哭声骤响。来人的长眸骤然清醒,利索转身,看都不看跌坐在地的姒香就厉喝:“张九宫!”门大开,一连串的太监蜂拥而至,姒香慌乱躲在屏风后,缩在墙角不敢动。“不是说公主已然大好,怎么还这样半夜啼哭?”君王等不得张九宫的伺候,自己扣紧衣领,抬脚就是永和宫东殿的方向。“回皇上,江太医下午诊脉时确实说公主大好了。”张九宫脚下一步不停地跟紧君王,嘴上却在疯狂甩锅。前头夭折了那么多皇嗣,大...
《贴身婢女得宠记姒香张九宫小说》精彩片段
姒香被人一把推到墙上,来不及回头,新上身的薄纱就掉在了地上。
膝盖抵在墙上膈得生疼,姒香忍住声,眼中盈盈含泪。
雨打窗外,一只海棠寥寥颤动,在细雨中上下漂浮。姒香盯住海棠花尾端的红,默默期盼时间过得快一点,再快一点。
时间没有过得更快,雨却下得越来越大,箭在弦上时,婴儿啼哭声骤响。
来人的长眸骤然清醒,利索转身,看都不看跌坐在地的姒香就厉喝:“张九宫!”
门大开,一连串的太监蜂拥而至,姒香慌乱躲在屏风后,缩在墙角不敢动。
“不是说公主已然大好,怎么还这样半夜啼哭?”君王等不得张九宫的伺候,自己扣紧衣领,抬脚就是永和宫东殿的方向。
“回皇上,江太医下午诊脉时确实说公主大好了。”张九宫脚下一步不停地跟紧君王,嘴上却在疯狂甩锅。
前头夭折了那么多皇嗣,大公主是唯一一个满了周岁的,皇上宝贝着呢。偏偏公主也是个体弱的,三天两头地病,谁知道这次能不能熬过去。
“废什么话,把江临海给我提过来。”
一行人呼啦啦地离去,谁也没在意地上的姒香。
冷风嗖嗖地往屋子里灌,姒香抖了抖,过了好久才敢抬头。
今夜......没成。
一个婆子扭身进来,四下张望了一眼就知道结果,恨恨道:“不成器的,还不快拾掇了自己,主子照顾大公主正是劳累,你还不赶紧去伺候!”
陈嬷嬷边说边捂住鼻子,灭了炭火开窗通风。
事情没成,屋里味道却浓得很。
她斜了一眼刚换好宫女服的姒香。
柳身桃腮,又是娇花将采未采时,最是娇嫩动人。
就是这副鬼样,才让主子改了主意,把今夜沐浴皇恩的机会便宜了这丫头。
本来人选该是她的内侄女柳叶。
陈嬷嬷气不过,突然上前狠狠掐了几下姒香的皮肉:“臭丫头!”
姒香疼得本能退后,陈嬷嬷一把拧住姒香的细胳膊:“你还敢躲!”
她抬脚踢向姒香的膝窝,看姒香跪坐在地上,呐呐低头丝毫不敢反抗,陈嬷嬷才解气。
“主子总心软,我可得叫你知道什么是尊卑!”
“在这永和宫,只有咱们主子丽嫔娘娘才是林家正经的小姐,你?”陈嬷嬷拿抹布擦了擦手,扔在姒香脸上:“不过是没娘教养的野丫头罢了,不过是借你的肚子为娘娘诞下皇子,你可别真以为自己能有什么造化。”
陈嬷嬷正了正衣襟,喝令:“还不跟上来!”
姒香无言,扶着座椅起身,提灯默默跟在陈嬷嬷身后。
这是她入宫的第一年。
也是她由嫡出女儿变成野丫头的第十年。
她其实和丽嫔一样,都是护国公府林家的小姐。
只不过,丽嫔林玉瑶的娘是林家大老爷功成名就时休妻另娶,八抬大轿迎进来的官家小姐,自己的娘却是那个被休掉后无疾而终的乡下妇人。
进府那天,官家小姐都没正眼看她们娘俩,过后却传出话:她和她的娘,只能活一个。
姒香还记得,她娘亲走的那天,是个暴风雨夜。
劳累半生供养夫婿登科,最后却只紧攥着幼女的手说:“别恨,别恨,都是命。孩子,活下去啊。”
倾盆大雨,电闪雷鸣,天地间都在轰隆作响。
姒香当然要活下去。这是她娘用命换来的。
但是她又怎能不恨。
在她娘亲垂下手的那一刻,姒香就发誓,要为她娘报仇,要踩在整个林家的头上,压着他们对着她娘亲牌位下跪道歉。
而这种事,只有那个那个站在权力之巅的皇上能做到。
营营筹谋数年,她是林家上下无人不知的胆小怯弱,后来以丫鬟的身份跟着林玉瑶一同进宫,又是传闻中永和宫丽嫔娘娘最忠心木讷的贴身宫女。
去年除夕,林玉瑶卯着劲生下了大公主,却被诊断再难生产。后位空悬,皇长子虚无,林玉瑶早就想借腹生子,当她在一群贴身宫女中点了姒香时,姒香就明白,这些年的谋筹,不算白费。
至于今夜没成事?
没关系,更急的人,是林玉瑶。
永和宫东殿,帘帐垂垂,弥散着重重的草药味。
姒香隐隐看了眼上首黄色龙袍的衣角,悄悄跪坐在就近煮药的柳叶身旁,帮她扇火炉。
大公主还在奶猫儿似得哭,林玉瑶怎么都哄不住,她急急发问:“江太医,大公主这到底是怎么了?”
太医江临海以额贴地:“回丽嫔娘娘,大公主此番是惊了夜,喝下药汤就好了。“
“我也见过小孩惊夜,可没有像大公主这样上吐下泻的啊。“
“这...公主自出生时就体弱,还不到四斤,又是早产......”江临海吞吞吐吐,话里话外就是说大公子身体底子差,不比别人康健。
林玉瑶一下子停了话,她看向怀中的公主,两行清泪簌簌而落,颇为自责。
“行了,把药端上来。”年轻的帝王不耐烦听到这些话,挥退了太医。
姒香莲步轻移,适时从旁奉上药汤。
林玉瑶的泪珠一顿,扫了姒香一眼,又看向陈嬷嬷,陈嬷嬷隐隐摇头。
事情竟没成?
林玉瑶打量了遍姒香:低眉顺眼,性子木讷,容貌又不算上乘,这样粗笨的人,皇上是看不上。
可正是这样皇上看不上的人,才好拿来借腹。事情一成,去母留子,皇上不上心自然也就不会对她生出怨怼。
还是得让这丫头再试试。
陈嬷嬷可算过,这几天正是姒香易孕的好时候,错过,可就要再等一个月了。而一个月后,就是新人进宫的日子,听说还有一位是皇上极为爱重的青梅。
林玉瑶心想,那她生下皇长子的机会可就更少了。
咽下急切,林玉瑶接过茶碗喂小公主喝下,交给奶娘带下去哄睡后,轻轻坐在了帝王沈彻身侧。
“皇上,您别担心,妾刚摸了公主的额头,已然不烫了,估计公主这会都睡着了。”
沈彻满眼的都是疲累和担忧:“公主体弱,朕会命人为她多做些法事。听说你前些日子还为公主抄了三百页佛经?这很好,但你也要爱惜自己。”
“阿瑶身为人母,只要公主健康平安,做这些又算什么。”林玉瑶挽着帝王的手臂微笑。
其实佛经都是姒香模仿她的笔迹抄的。
“倒是皇上您,日理万机,还是要早些休息。”林玉瑶满心满眼都是爱慕。
同为人父的沈彻能感知到,丽嫔担忧女儿心不是作假,此刻对自己爱慕也是真,他不由揽住林玉瑶,正想就此休息时,就听他的丽嫔撒娇道:“偏偏臣妾身子不适,服侍不了您。”
林玉瑶指了指跪在下面的姒香:“这丫头有些按摩的手艺,臣妾还让她伺候您如何?”
话音刚落,年轻的帝王忽然就定定看了林玉瑶一眼。
林玉瑶一派天真娇媚,挽着帝王的手却松开了些许。
她知道皇上珍爱自己,对自己是有些特殊的,她也不想将他推向别人。
但皇上怎么就不明白,她,还有她背后的母家林家,都需要一个皇子啊。
“皇上?”林玉瑶扯住皇上的衣角轻声问。
她微微低头,眼角却上抬着,彰显着势在必得的野望。像是在说:您再迁就妾一次吧。
沈彻望着这位不知天高地厚的丽嫔,拂开她的手。
为人父而悬心疲累的神情全然褪去,沈彻嘴角噙着莫名的笑,恢复了上位者的漫不经心。
他走到跪着的姒香跟前,一把拔了她头上的木簪,轻佻打量一番后轻笑:“也好。”
*
香烟寥寥,姒香跪坐在床上,小心地为帝王按摩眉角。
皇上没去丽嫔为他精心打理好的永和宫主殿,而是径直歇在东殿。
林玉瑶本想留下些人手在殿外服侍,却被沈彻通通挥退。
偌大的东殿,只剩姒香和沈彻。
姒香的力道软中有硬,沈彻似乎很满意她的手艺,呼吸都渐渐均匀。
皇上睡着了?
姒香终于敢抬眼打量这位帝王。
剑眉薄唇,即便是睡着了,也藏着站在权力之巅的踌躇满志。
这权力的余晖能洒在她身上一点该多好。
姒香想。
今夜第二次了。
刚刚林玉瑶出口挽留皇上时,她是惊讶的,因为那明显是二人畅谈父母心增进感情的好时机。
林玉瑶却急不可耐地选择成全自己借腹生子的野心。
姒香知道,皇上当时虽然笑着,却已然动了怒。拔簪子的力道格外大。
那她要怎么做呢?任由今夜就这样过去?机会再一再二还有再三吗?
姒香轻轻垂眼,几番斟酌后,暗中加重力道,假装失了分寸。
沈彻猛得开眼紧紧盯住姒香,一双眼亮如寒星,哪有一丁点的睡意。
他一把抓住姒香的手。
“你的确是丽嫔身边最忠心的丫鬟。”
姒香柔弱懵懂,惯常的木讷面具仍牢牢套在脸上,她怯怯看着沈彻:“皇上......”
沈彻意味不明地扯动嘴角,挑起姒香的寝衣嗤笑:“软烟罗。”
“整个永和宫也就得了这一匹,你家主子倒真舍得。”
姒香慌乱地垂眼:“皇上,我家主子她......”
她欲言又止,似有无尽的话要为自家主子辩解,然而海棠花已被雨水浇湿过一次,再被这样惊吓,只会让花瓣坠落得更彻底。
“呵。”
海棠在灯下啜泣,任何男子见了都不会毫无反应,沈彻却不为所动,反倒用手抬起姒香的下巴细看。
只能算是清秀之姿。
话也说得囫囵。
这样的婢女送上来,毫无疑问,丽嫔是打着去母留子的算计。
只是不知,一贯忠心的婢女,若是得了宠爱步步高升后,是不是还心甘情愿送死呢?
深宫无聊,阿玉又还未进宫。
沈彻一个翻身错位,就和女子换了位置,他将她按住止住她的动静,用眼神示意她:安静些,别说话。
也罢,让他来检验一下吧。沈彻百无聊赖地想。
油灯晃晃悠悠,窗外的雨又下了起来。
长夜漫漫,海棠花在雨夜中随风飘动。
日出东升,雨后初晴,永和宫的海棠花花瓣洒落一地,洒扫的婢女轻手轻脚地拾掇,不敢发出一点声响。
东殿的动静闹腾了一夜,整个永和宫都无人能睡着。
谁也没想到,容貌不见经传的姒香,竟然真能留住君王。
就连正当宠的丽嫔都没有这能耐。
陈嬷嬷几次想在东殿门口徘徊,都被大太监张九宫皮笑肉不笑地撵走:“陈嬷嬷,您也是丽嫔身边的老人,若扰了圣上的清净,可是几辈子的老脸都保不住了。”
“是,是,奴婢就是想看看东殿有没有老奴能帮忙的。”陈嬷嬷不敢得罪张九宫,嗫嗫嚅嚅说出这等糊涂话。
皇上身边,就是要帮忙,也是张九宫的活计,轮得到她一个嫔妃身边的奴婢打探?
张九宫气得想笑,他懒得和这等蠢货多说,拂尘一甩立在那儿,一个眼神都吝啬。
陈嬷嬷自知失言,赔笑僵着脸踏入了正殿。
也不知那陈嬷嬷说了什么,正殿内传来清脆的茶盏破碎声,只是那茶盏几乎刚落地发出点声响,就被什么厚褥子掩盖住动静,随后就是几声咒骂和低低的劝慰。
院内,洒扫海棠花的婢女动作更轻了,恨不得隐形。
张九宫却丝毫不怕,甚至能预见丽嫔的失宠。
倒不是说那丫头多有手段,而是丽嫔推出这么个人借腹生子,摆在明面上的心思,皇上岂能看不出?
要是当场呵斥一顿,丽嫔还有些希望,圣上偏偏却如她所愿了。
丽嫔可不是李家的那位新玉县主,能让圣上心甘情愿地迁就她,这摆明了是要看看丽嫔能做到哪一步,秋后算账的意思。
瞧着吧,圣上最近定会使劲抬举那丫头。
分头刺激,两厢挑拨,冷眼欣赏,是圣上惯常玩弄的手段。
轻轻的叩击声自东殿内传来,张九宫一个激灵回神,是圣上醒了,他忙招呼人蹑手蹑脚往里进好伺候圣上晨洗。
门一开,浓郁的味道扑面而来,满室的光影交织,让张公公恨不得把头低到地里去。
“传旨。”
清冷慵懒的命令压下来,张九宫立刻跪地道:“奴才在!”
“赏这丫头金蝶玉钗一对,海棠花银簪一支,玉镯一对,锦缎十匹,黄金百两。”
“奴才遵旨!”
“告诉丽嫔。”
已经穿戴好的沈彻起身,俯视不知何时已经匍匐跪在地上的姒香,她的青丝长长铺在地上,更显得她身躯单薄瘦弱,沈彻随手解开自己的披风披在她背上,看她轻轻抬头才笑道:“这丫头很好。”
“今晚,朕还来永和宫。”
黑压压一群人终于离去,精神紧绷了许久才应付好这位帝王的姒香一下子瘫倒在地。
她承认自己昨夜是有赌一把的心态,但圣上...比她想象的,还要难缠。
一面是恍若溺入海里的窒息,一面是无处不在的疼痛。
不眠不休,无穷无尽。她差点都要以为自己会熬不过来了。
不过,姒香挣扎着想站起来,只有赏赐,却没有位份,还有那句“今夜还来永和宫。”
皇上这是,什么意思?
“别动!”陈嬷嬷粗糙的大手一把按住她,扯过枕头垫在下面好将她的身体抬高些。
姒香忍不住惊呼,陈嬷嬷立刻给了她一巴掌:“乱嚷嚷什么!”
通红的掌印在白皙的脸蛋上立刻浮现,姒香难堪地别过脸。
不敢言语的模样更显出女子是历经了皇恩。
就是这样低贱的丫头,让昨夜小姐在正殿生生枯坐一夜。
陈嬷嬷愈加痛恨,要不是为了让皇长子生在林家....
“快行针!”
她冷着脸,皱纹横生在脸上沟沟壑壑,吊着的眉眼中都是鄙夷和残酷:“这是能使人提高怀孕几率的秘传针法,得尽快行针才有效,你不是早就知晓?现在又墨迹什么?”
她对着身后几个妇人道:“别管会不会伤身,直接医上两个时辰。只管用最有效的法子。做得好,丽嫔娘娘有的是赏赐。”
“是!”
陈嬷嬷后退两步,看着几个妇人上前。
密密麻麻的银针在一瞬间齐齐扎入腰腹,姒香只感觉到有千万只蚁虫在啃噬自己,她想动弹,却只觉得那冰冷的银针刺入得更深。
这也算医治吗?
姒香不合时宜地想。
疼痛彷佛要烙印在灵魂深处,姒香觉得自己是在经历酷刑。但她不肯再出声,她的“木讷”性子不该让她在被人一巴掌教训后还敢再犯。
她只能努力忽视身体上的疼痛,雾蒙蒙的眼望着窗外,在心底一遍遍告诉自己:记住这一切。
*
日头已经生得很高,永和宫却还是静悄悄的。
正殿里,林玉瑶高坐上首,支着脑袋听陈嬷嬷一言一语,不知在想什么。
“针法已施,余婆子把脉过,说那丫头阴阳两和,怀孕的机率大着呢。又说那贱丫头还算听话,行针医治也配合,让怎么呼吸就怎么呼吸,这样成功几率就更大了,我的娘娘,您就等着好消息吧。”
“嬷嬷。”
“老奴在。”
“圣上之前,是不是从未在我这彻夜留宿过?”林玉瑶轻轻地问。
陈嬷嬷心疼得不知如何是好了:“我的小姐,您这就想左了。那丫头是什么材料,根本入不得皇上的眼。”
“可皇上昨夜待了整整一夜。”
“那是皇上顾念您呢。”陈嬷嬷搂住这个她自小看大的小姐,劝慰:“依老奴看,圣上从前没有这般,都是爱重您,将您当作正经人尊重着呢。只有那起浪蹄子,皇上才会不顾及她的名声。”
“再有,姒香不中用,入不了皇上的眼,圣上不想驳您的心意,偏又知道您的苦,想再给您一个皇子。昨夜估计就是勉强自己,想着有这一夜,今后就不必再碰上那丫头了。”
“那圣上的赏赐....”
“我的傻小姐,奴才的一切都是主子的,说是给那丫头,其实还是给您脸面,皇上不是还说今夜她还来永和宫?“陈嬷嬷爱抚着顺着林玉瑶的背:“定是来宽慰您的。您看上次您还顶撞了皇上,皇上也是说了一句今夜还来永和宫,那天夜晚不就来安慰您了?”
轻柔的话语似一句句摇篮音,林玉瑶在这样的一声声安慰中,想起了上次冲撞皇上一事。
当时她也是气在头上,娇小姐脾气一个没忍住,就触犯了皇上。几天冷落后,她惴惴不安地求和,没成想皇上扔下一句“朕今夜来永和宫”,晚上就真的来了,还是来安慰她的。
想起往事,林玉瑶逐渐定下焦躁不安的心:是了。皇上定是知自己一夜未睡,早上急着早朝,只能扔下话,晚上来安慰了。
“不过姒香这丫头,还是得防着些。”陈嬷嬷见林玉瑶想通了,将话题引到正事上。
“虽说圣上看不中那丫头,可就怕姒香那蹄子侍奉一回生了什么异心,当下之急,还是好好收拢她,让她本本分分生下皇长子为好。”
“她人呢?”
“在殿外站着呢,刚调理完身子,于婆子说最好是在暖阳下晒晒补充点气血。这会子估摸站了一个时辰了,老奴让她进来?”
林玉瑶可有可无地点头,不一会就见到被人引进来的姒香。
一夜未眠,醒来就面对捉摸不透的圣上,又在太阳底下站了那么久,姒香身体已经达到虚弱的巅峰,走路几乎都站不稳了。她脸色苍白,额头沁有点点汗珠:“奴婢,拜见娘娘。”
“快起来,看你小脸白的,快,给姒香拿个软凳坐下!”清脆如黄鹂的声音响起,立刻就有人想搀扶她坐下。
姒香被人拉得站起来,却缩回手,硬是跪地磕头谢恩:“奴婢,谢娘娘。”
林玉瑶雍容华贵地坐在贵妃椅上,忙让人扶起姒香,一双眼柔情似水,端得是温柔可亲:“昨夜真是辛苦你了,嬷嬷,待会从我库房里挑些好的玩意赏给这丫头。”
“是。”
“奴婢谢娘娘赏赐。”姒香再次跪地谢恩。
几番跪立,姒香头晕得眼前出现重影,定了几次呼吸才把分离出好几个的林玉瑶合为一个。
林玉瑶笑了笑:“好姒香,皇上看中你,我心里也高兴,虽说还未给你位份,不过你也别担心,皇上不是说了吗,今夜还来永和宫,到时候我为你说些好话,怎么也得求皇上赏你个位份。”
不等姒香接话,陈嬷嬷立刻道:“娘娘,姒香怎么能有位份,这宫中后妃,哪个不是正经的官家小姐,还没有奴婢宫女翻身的例子呢,娘娘此举,怕是不妥。再说以姒香的颜色,很是不配呢。”
“这...可是姒香侍奉了我这么多年,我如何能眼看着她一辈子做个宫女?”
“娘娘,人各有命,您心疼姒香,却不知姒香本就是奴才命,您一味待她好,却也得想想姒香一个丫头能不能承受的住呢。本本分分生下皇子,为您分忧,她就算是好命了。”
“这...”林玉瑶一脸的心疼和不忍。
陈嬷嬷冷声道:“姒香,你说呢?”
又是这样的招数。
林玉瑶从不肯在明面上作践她,她永远干干净净,任何事都不会脏了她洁白的手。若她姒香真是个木讷的,就该对她林玉瑶感恩戴德,而把当了黑手套的陈嬷嬷视为一心逼她于绝境的人。
可她毕竟不是傻的,不然也不能在林玉瑶母女眼下活了那么多年。
“娘娘,奴婢不敢奢求太多。奴婢是因为您,因为林家,才有了如今为您分忧的造化,只要娘娘您开心,奴婢心甘情愿。”姒香庄重地磕头谢恩,脸上诚惶诚恐,声音掷地有声。
一夜过后,她没有生出丝毫攀高枝的心,依然是那个蠢笨木讷,一心为丽嫔鞍前马后的小婢女。
陈嬷嬷和林玉瑶对视一眼,二人无声地嗤笑。
却不知,地板冰冷得让姒香愈发清醒。
这一对虚伪的主仆,她早晚要撕下她们的面具。
皓月当空,沈彻踩着月光悠哉踏入了永和宫,一眼就看到了早早等在院中的丽嫔。
林玉瑶身穿白玉兰散花纱衣,白玉压鬓簪压住满头青丝,随风立在那儿,宛如月光仙子。
“妾参见皇上。”林玉瑶婀娜行礼。
沈彻欣赏了会月下美人,一手揽住林玉瑶:“朕的爱妃甚美。”
林玉瑶羞涩低头,皇上今夜果然是来看她的,而不是因为什么姒香。
她拉着沈彻往正殿去用膳,沈彻顺着她走,目光四下一扫,就看到了站在门边恭敬垂头的姒香——旁边的抱着大公主的奶娘。
“这么晚了,公主还没睡吗?”沈彻掀开大公主的披风,看见一张已然睡熟的脸。
“院中风大,既然公主已经睡了,怎么不抱去内室?”沈彻皱起眉头。
“妾也是这么想呢,可公主那会哭着闹着不肯睡,妾就问了句是不是想和母妃一起等父皇,公主竟然就不闹了。”林玉瑶挽上沈彻的胳膊,逢迎道:“可见母女连心,公主也和妾一样盼着您呢。”
软香在怀,沈彻却完全没了欣赏的心思,他只看得见公主皱着眉头的小脸,一看就是睡得不安稳。
他不知丽嫔是不是个傻子,知道用孩子来博取她的欢心,却用这种不让孩子睡好的法子,还编造那么拙劣的谎言。
深宫真是太无聊。连丽嫔都再没了初进宫时小心翼翼生存的智慧,这么没脑子的法子她都敢用。
沈彻让奶娘抱着公主下去,牵着丽嫔的手往正殿走,途径姒香时,他倏尔顿步,笑道:“这是昨夜那个丫头吧?赏赐的物件你可喜欢?”
赏赐?都直接被陈嬷嬷收入丽嫔的库房了。
姒香望了一眼明明是在微笑,眼中却不见丝毫笑意的丽嫔,矮身:“回皇上,奴婢姒香很喜欢您的赏赐。”
“姒香。”沈彻念出这两个字,拍了拍林玉瑶的手:“不愧是你身边最忠心的贴身宫女,名字也好听,就让她布膳吧。”
“皇上满意她,妾心里也高兴呢。”林玉瑶看了一眼姒香,弯着眉眼中有了几丝凉意。
正殿中金碧辉煌,数十道菜摆在桌面上,一看就琳琅满目,姒香立在林玉瑶身侧,为二人布膳。
这布膳也有先后之分,姒香站在皇上对面,更能看清他的神色,通常是皇上刚看向哪道菜,姒香就夹住那道菜送往皇上碗中。
当然,她也没漏下林玉瑶,作为她身边最忠心的宫女,她几乎不用看她的眼色,就先后布好了她爱吃的菜。
动作有序,又点到即止,不会生出僭越,让人如沐春风。几次过后,沈彻是真的有些满意了:“确实是个伶俐人。”
这真心的满意林玉瑶如何体会不到,只能咬牙笑道:“是呢。”
她斜了一眼姒香,今夜她本不想让姒香出现,偏偏陈嬷嬷说,这于理不合,说姒香是宫女,即便是承了恩也没有休息一说,迎门打帘就是她的活,一刻也不该松的。
这才有了姒香又在圣上跟前现眼。
林玉瑶有些后悔,可更让她后悔的事还在后面。
沈彻一边用膳一边道:“这宫女是之前你怀大公主时,九寒天跪在雪夜里为你祈福的那个?“
林玉瑶咽下一口酸黄瓜,笑道:“是,皇上记性可真好。当时妾说了皇宫里有皇上您,自是皇恩浩荡,不必她如此,几次寻人去拦她,怕她冻坏了身子,可她就是不肯,性子古怪呢,硬要念经说为妾祈福。”
同一件事,也有两种说法,是一心为主的忠仆,还是一意孤行到违抗命令的刺头,全靠皇上怎么理解。
林玉瑶已经有些看不惯姒香,明明昨日她还能稳坐钓鱼台,两次把姒香推过去,今日一看皇上真记住这丫头了,就已经稳不住慈和面孔。
沈彻心中玩味,这样才有意思嘛。一团和气的后宫,还算什么逗趣场?
“哦,这样嘛?”他顺着姒香布膳的手,目光一点点往上游移到她的面庞,清秀的芙蓉面上低眉顺目,丝毫没有被主子当面言语的难堪。
只是在沈彻望过来时,悄悄抬了抬眼。
星眸移动,有什么灵气从面具下溢了过来,俏生生的一双眼配上这柳叶一样的婉转身姿,一下子让沈彻想起来昨夜那蒙在一层纱布下的朦胧神情。
他突然觉得今夜的晚膳不必吃得这么久。
方才这会,还是他第一次这样仔细地看这个丫头。
却原来,比他印象中还要清丽几分,勉强看的过眼了。
“既会念经,想来,是识了字读过书的?”沈彻将话题砸向一直当木头人的姒香:“都说说,你读了些什么书?”
“回皇上。”姒香放下筷箸,蹲身道:“奴婢不曾读书识字,只在丽嫔娘娘的恩泽下熟背了些经文。”
是林玉瑶那年在府中高烧不退,睡不安宁,硬说要她夜夜在一旁念经,她才能睡着。于是她不识字,也硬生生把那晦涩难懂的经文背熟了。
“爱妃有一片向佛慈善之心,连宫中不识字的婢女都会些经文。”沈彻又将话题转到丽嫔身上,还随口夸了一句丽嫔,没等她高兴就紧接着道:“朕也累了,就让这丫头在这房中背些经文解解乏吧。”
林玉瑶不敢听到皇上说了什么,皇上今夜不是来哄她的吗?怎么又要这丫头念经文:“皇上,这....”
“撤下菜席,其他人都下去吧。”沈彻像对待小动物一样,朝丽嫔挥了挥手,然后就坐在上首的贵妃榻上阖上了眼。
林玉瑶几乎要维持不住面上的温柔神色,这是永和宫正殿,她的寝宫,虽说昨夜她是想把那些事安排在此处,可那毕竟是她的安排,皇上今夜如此做,简直就是在折辱她。
她张口想要说些什么,柳叶却在一旁扶住她的手。
天子命,岂有妃嫔违抗的道理。
林玉瑶使尽了浑身力气谢恩告退,一转身却闭了闭眼,她还是低估了自己对皇上的爱。
她能安心塞一个皇上绝对不会喜欢的女人,却见不得皇上真的对其上了哪怕一丝的心。
姒香,她绝不会再让这丫头出现在皇上眼前。
*
一众人退去后,殿内只余两三人。
姒香没有忘记林玉瑶临走时的神情,知道这个自小被千娇百宠的林家小姐已经要破防了。
林玉瑶如何伤心和她没有关系,但是留给她的时间也不多了。
她望了一眼站在门边老神在在的张九宫,又悄悄看了眼上首闭着眼不出声的沈彻。
姒香摸不准皇上的性子,虽然已入宫五年,但她在永和宫向来是个被孤立的人,没人会告诉她一些小道消息。
她对这位皇上知之甚少,唯一的接触就是昨夜。
昨夜她为了能让一切顺利些,想给自己宫妃生涯早些开个好头,耍了些手段故意扰了皇上的休息,虽然之后是一系列疾风骤雨,可她毕竟达到目的了。
今夜呢?是本本分分念经,还是如昨夜一般再加点料呢?
她轻声问道:“皇上,那奴婢先从金刚经开始诵念?”
“恩。”沈彻低低应了一声,虽然打着要听她念经的名号把丽嫔等人撵了出去,但他似乎也并不怎么在乎听她念经的样子。
但姒香并未就此本分念经,反而上前,双手试探地抬起,见沈彻没有拒绝,才继续道:“皇上累了,奴婢一边给您按肩一边念经?”
纤细修长的手指按压在深黑色的衣袍上,有种污浊池塘上开出了会跳舞的白莲花的美感。
沈彻没有回应,更没有睁眼,但他嘴角扯动的笑意给了姒香勇气。
自从自己立下复仇之志的那一刻起,自己就是游走在钢丝上的人。之前在林府,在永和宫,到处都是铁板一块,没人会站在她这边,逼得她要想生存就不得不低头忍耐。
可现在既已经搭上了皇上,如何还能再总是蛰伏着痴等别人再送机缘?
她一点点的凑近沈彻,轻缓悠然的念经声回荡在耳侧,但沈彻最先感受到是鼻尖空谷幽兰的女子香。
轻若无骨的动静在肩头一点点挑动人的神经,有发丝落了下来。
沈彻还是没有睁眼。
于是那双手就大胆地从他的肩头滑过,停留在腰腹间一下下按摩。
“若有想。若无想。若非有想。非无想......”
清幽宁静的经文声交织着似有若无的按摩声,沈彻感受到从未有过的好玩雀跃。
他睁开眼,一把握住那小婢女的手,笑道:“你给你家娘娘,也是这么念经文的吗?”
小婢女羞红了脸。
此刻她哪还有一点刚刚在丽嫔面前的畏缩模样,一双杏眼水嫩嫩的,欲说还休的都是一个初出茅庐的婢女对天下九五至尊的崇拜爱意:“奴婢....奴婢...”
粉嫩的红唇张张合合,却什么也没说出来。
倒是脸蛋越来越红,让原本只能称的上是清丽的人又红润了几分。
沈彻注意到,今日的姒香是穿着普通的宫女服的,妆容也不如昨夜妖异。他往里侧看去,看见宫装里穿的是寻常的白色寝衣。
看来今夜的一切不是丽嫔做主,而是这小宫女自作主张了。
他笑道:“不怕你家主子对你生气?”
“怕...”提起自家主子,小婢女似乎回了回神,但很快她又说道:“但这是娘娘交给奴婢的任务,奴婢总要当好差的。”
任务,就是怀上皇子的任务。哪怕今夜丽嫔没有安排,为了这个任务也抓住机会铤而走险试探自己?
这丫头说得是真话吗。还是对丽嫔一如既往的忠心?
沈彻没说信不信,他有的是看戏加柴火的手段。
斜了一眼站在门边装门神的太监,张九宫立刻退下,还贴心地调暗了灯火,关紧了门窗。
昏暗的烛光下,沈彻捞起小婢女,往里间走去。
海棠花又吃饱了水。
断断续续闹到第二天凌晨,殿内才传来吩咐抬水的声音。
张九宫带着一堆太监开门服侍时,又看到了和昨早一样的瑰丽场景。
好在这次他见怪不怪,老脸上一个表情都没有,按部就班带着人伺候皇帝。
至于那小婢女,哟。
张九宫多看了一眼,和昨天早就跪在地上不同,他都进来这会子了,那丫头才红着脸穿好衣裳跪在一侧。
“传旨。”
又是熟悉的指令,张九宫磕头听着。
“永和宫宫女姒香,温婉娴静,兰质蕙心,特封为正九品采女。”
哎呦,宫女翻身做小主了,这可是宫里头一例。
张九宫应声称是,瞟了一眼那小婢女,就见她诚惶诚恐地磕头谢恩,虽有些惊,却毕竟透出了喜意。
“奴婢谢皇上恩裳,谢皇上恩裳!”
沈彻看着就想,瞧瞧,新人美,这就是新人美。
一点点恩裳就是实打实的感恩戴德,有趣。
他想了想,又道:“至于居住的宫殿嘛。”他绕了个弯子,对着姒香道:“永和宫的后殿还有个海棠阁,你意下如何?”
年轻的帝王痛快了一夜,此刻显然心情很好,此刻安排宫殿,还征求一个奴婢的意思,那口气,像是这小婢女说些什么她都能应承下来的样子。
姒香却在这样的口吻中感受到了危机,她自然是想脱离永和宫的掌控,好大展身手,但现在在皇上心中,她应当还是丽嫔的忠心婢女。姒香心下急转,很快道:“回皇上,能离丽嫔娘娘更近些,奴婢愿意!”
哦,给了位份,心也还没被养大啊。
沈彻笑了笑,不急,慢慢来。
姒香被晋封为正九品采女的消息,如长了翅膀一般瞬间飞遍了后宫。
宫女太监们都津津乐道,虽说没几个人见过姒香,但可以肯定的是,这位新采女很要得宠一段时间了。
原来当今圣上宠爱后妃是有些规律可循的。
他往往会挑中一个人,心都铺在那一个人身上,给她无可比拟的宠爱,宠爱到对其他妃子都视而不见,连两宫太后出面劝诫都不行。
但过了一段时间后,圣上无意间又有了新人,那就会彻底将那个旧人抛掷脑后了。
因为皇上这性子,登基已有两年了,满宫也不过就三位后妃,姒香是第四位。
先是那位翰林家的小姐,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一入宫就得了皇上欢心,但几次怀孕都小产后,皇上失了兴趣,如今也只是正七品的芳贵人,平日里悄无声息,几乎无人能想起她。
再是那位一入宫就被西宫太后封为从八品的程选侍。皇上冷落芳贵人后突然想起来这位程选侍,几乎夜夜去看她,天天变着花样赏赐,也不过两月余就丢开手了。
要不是有西宫太后偶尔照应,这位程选侍的日子怕是比现在还艰难。
风头最盛的还当属现在的丽嫔。
皇上似乎对她很是喜爱,独独盛宠了一年之久,丽嫔在宫中位份最高,也是唯一有封号还诞下了皇嗣的后妃。
不过,这份宠爱恐怕也要渐渐凋零。
很显然,新封的采女才是皇上现在的新宠了。
新人的出现,让沉寂许久的后宫再次热闹起来,琳琅满目的赏赐如流水一般涌入了永和宫。
两宫太后、芳贵人和程选侍都派了宫女赏赐物件给姒香,姒香恭敬地谢恩,能感受到那些人哪里是为了赏赐,打量评估的视线几乎粘在她身上。
许是姒香的颜色实在不甚出众,有那多嘴多舌的还没出永和宫就在嘀咕,这个怕是连一月的宠爱都撑不过。
谁都知道,下个月,又有一批新人进宫,其中还有和皇上情投意合的大理寺卿李家的新玉县主。
新拨来伺候姒香的小宫女碧荷恨恨瞪了那些嘴碎的宫女们,转身安慰姒香:“小主,您别听她们乱嚼舌根,依奴婢看,皇上对您很是宠爱,您定能盛宠不衰,长长久久博得皇上的心呢。”
姒香听她自称宫女,只觉恍若隔世。
现在,她也是被称为小主的人了。
其实这些人嘴碎也有好处,要不是她们,姒香还一叶障目,以为自己真有什么独特之处赢得了皇上的目光,原来皇上不过是把她们当玩物罢了。
毕竟她自丽嫔进宫起,就眼看着林玉瑶盛宠不衰,还真不知道原来前头的芳贵人和程选侍也都是这般。
这皇上是这么个性子,她得想办法让自己再特殊一些,特殊到哪怕那位大名鼎鼎的新玉县主进了宫,也能让皇上舍不得彻底抛下自己才好。
“你叫碧荷?你,原来是在何处当差的?都会些什么?”姒香侧头。
内务府新拨来的小宫女是个圆脸,笑起来还有些婴儿肥留在脸上:“是,奴婢碧荷,是新进宫的,奴婢命好,刚学好规矩就被分到小主您这里当差。”
嘴还挺甜,姒香微微笑了一下。
碧荷伶牙俐齿道:“奴婢什么都会一点,烹茶做饭,女工梳头,嬷嬷都教过我们的。”
同样从宫女做过来的姒香知道,那就是什么略懂一二却也没什么格外擅长了。
她看了一眼碧荷,对方正紧张兮兮地看着她,好似生怕自己把她退回去,不由笑道:“既如此,你先把这些赏赐都分门别类收吧。”
“是!”得了新差事的碧荷格外有干劲,福了个身就下去忙活了。
新人朝气蓬勃,让姒香也放松些许,很快她就想,自己也是算是新人,对皇上而言,他也是这样想的吗?
姒香把这个念头记住,这才有功夫打量自己的新居所,海棠阁。
海棠阁位于整个永和宫的后殿,和永和宫东殿隔着一大片海棠树林,旁边还置了假山石景和一片小小的湖泊。地方不算大,但因和主殿的距离较远,颇是个清幽安静之地。
许是皇上封姒香太过突然,海棠阁内的布置不算精美,内务府也只匆匆忙忙添了些家具,但好在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撇开永和宫的主位娘娘是丽嫔不说,姒香一个正九品采女能住在这里,还是很幸运的。
但偏偏丽嫔是撇不开的。
“丽嫔娘娘让你即刻去拜见她。”
陈嬷嬷撞开半掩的房门,大剌剌站在那儿,眼中的冰冷和嫌恶记恨几乎要溢出来。
她身旁是着急忙慌想要拦住她的碧荷:“哎,你这嬷嬷,怎么这么没规矩,不等人通报就直接擅闯了?”
陈嬷嬷抬手就是一个大力的巴掌:“放肆,我是整个永和宫的大嬷嬷,轮得到你来教我规矩?”
姒香早就料到陈嬷嬷会是如此反应,在她抬手之前就几步上前把碧荷拉到一侧想躲过这一掌:“嬷嬷!”
这一巴掌没能完全躲过,陈嬷嬷的手打在了姒香身上,甩出的掌风疼得姒香的脸扭曲了一瞬。
碧荷惊呼:“小主!”
姒香止住她,飞速地说道:“嬷嬷,碧荷刚来,什么都不懂,您别动怒,我现在就跟嬷嬷去见娘娘。”
陈嬷嬷冷笑:“呦,不愧是宫女出身,倒是挺会拉拢宫女。可嬷嬷我告诉你,宫中尊卑有序,我要打,这丫头是躲不过的,你少打岔,再拦着,我就连你的账一起算!”
“嬷嬷,我不是打岔。”姒香仍然柔柔弱弱。
她面对陈嬷嬷似乎还是有些紧张和惧怕,缓了好几次呼吸才郑重道:“这丫头是新入宫的宫女,宫规明令,新宫女当差事的头三个月都要教养嬷嬷检查差事当得如何,若这丫头身上有了伤,教养嬷嬷看到了汇报给太后,怕是对永和宫不利。”
宫规里的确有这一条。
陈嬷嬷恨得牙痒,阴沉地盯着姒香。
她心里愤懑姒香这个模样竟然也能做主子,还当着她面维护起其他下人了。
果真是以为自己要翻身吗?
她气得面部横肉几番变化,拽着姒香就往正殿走。姒香被拉扯的几个急步,还回头示意担心她的碧荷安心。
一路上,陈嬷嬷毫无顾忌地拽着姒香走,让姒香风度全无,一点没有皇上新宫妃的颜面。
来往的人飞快地互相使眼色,陈嬷嬷毫不在意,倒是姒香,低着头,在陈嬷嬷身后显出几分难堪和不知所措。
下垂的睫毛掩盖住眼中的思绪,姒香在脑中飞速想着林玉瑶会怎么审问自己,她肯定对昨夜自己和皇上的相处好奇极了,但姒香不能说是自己主动,得想想其他的说辞。
到了正殿,陈嬷嬷将姒香往地上一摔,姒香狼狈不已地跪倒在地。
“娘娘,人带来了。”
“哎呀,嬷嬷,怎么如此待姒香,她现在好歹是皇上新封的宫妃了,嬷嬷你怎么还把她当宫女?”林玉瑶讶异地发问,像是完全不知道陈嬷嬷为何会这样强势。
“一日为奴,终身都是奴。”陈嬷嬷给林玉瑶端上一杯淡茶:“那起子心怀不轨想着背主的人,可没人能瞧的上,姒香,你说是不是?”
陈嬷嬷依旧直呼姒香的名字,这可是大不敬,作为主位娘娘的林玉瑶该立马申斥她,但林玉瑶一脸拿陈嬷嬷无可奈何的样子:“哎,嬷嬷你,真是被我宠坏了。”
“娘娘就是心太善,对人好也不直说,这才纵着底下人生了痴心幻想。”
陈嬷嬷义正言辞:“娘娘您看您对姒香多好,承恩这样天大的好事都想着她,结果呢,这奴婢就是奴婢,不懂感恩,竟然挑唆着皇上越过您就赐下位份。”
“宫中娘娘您的位份最高,姒香又是您的贴身宫女,赐位份这种事,皇上怎么也该问问您的意见,怎么就这样突然。”
“还不是这丫鬟生了贼心,挑唆皇上的?”
“这......”林玉瑶愈发无奈,对陈嬷嬷的歪理竟想不出什么好的辩词,也正是这时,她才忽然发现姒香还跪在地上,惊讶道:“呀,采女,你怎么还跪着,快,快起来。”
姒香听主仆二人做戏,腿都要跪得没知觉了,摇摇晃晃站起身后,坐在软凳上才感觉腿部渐渐有了暖意。
“瞧我这记性,光顾着和人说话了。”林玉瑶稳稳坐在贵妃榻上,温柔笑道:“你别听陈嬷嬷瞎说,其实我知道,你是个好的,能得位份,是你的本事,哪里就是什么痴心妄想了。”
姒香微红着脸,对于突然从宫女转变为宫妃,还很不适应,偏她是个木讷的,不会说些好听话,林玉瑶说几句话她就想跪下谢恩,嗫嚅道:“这都是丽嫔娘娘的恩德。”
“哎呦,快别说这些话。”林玉瑶轻笑着:“本来我还想觉着你承了恩却没位份,是委屈了你,不想这么快你也有了位份,这下我在宫里可算有个能说话的人,我们都是林家出来的,很该亲近些才是。”
“是。”姒香低声应道。
“你可是宫里第一个宫女升为宫妃的人,你不知道,御书房那些近身时候的御前宫女有多羡慕你,一早上来了几波御前的人打探你呢。”
御前宫女不仅是端茶倒水的宫女,丽嫔是知道的。
但那些宫女来来回回换了几波人,皇上却从没提拔过一个人,人人都说皇上不喜提拔宫女。
正因为这个消息,她才推出了姒香。
不想还是算错一步。
姒香长得可比那些御前宫女差远了,也不知是耍了什么手段。
林玉瑶脸上却没什么笑意,却还是扯动嘴角抿出一个笑,轻轻巧巧道:“以后我也算在宫里有个伴了,大公主也多了个能照应她的人。采女啊,我和你说句知心话。”
她示意了一眼陈嬷嬷,多的婢女立刻就退了出去,陈嬷嬷关上房门,守在门外,林玉瑶才道:“在这宫里,皇上的宠爱都是锦上添花之物,最要紧的还是子嗣。有了子嗣,以后才是终身有靠。”
“外面的人还说我嫉妒,其实她们真想错了,你毕竟是我宫里出去的,原又是我的贴身婢女,再一层,其实咱们还是真姐妹。”
“你得宠,我比谁都高兴,就盼着你能早日诞下皇子,也好让我,让我们大公主,都能沾沾光呢。”
“奴婢不敢!”姒香立刻跪下:“奴婢始终记得自己的任务,奴婢有幸有了皇子,也是您的孩子!”
“这不是什么大事。”
林玉瑶心里满意,不动声色走下来,继续忽悠,亲切道:“深宫寂寞,又高处不胜寒,你不知我独自坐在这高位上,有多害怕,说到底,我也不过和你一般的年纪,我们自小一块长大,咱们姐妹,才是这宫里唯一能彼此依靠的人。
她说着说着,拉起了姒香,凝脂光滑的手轻轻覆盖在姒香的手,姒香不由抬头去看,远山画一样的凤眸中,满目温情。
姒香不由握住林玉瑶的手,手上常年劳作的薄茧扎扎在对方陶瓷一般的皮肤上,也滴出几颗泪:“主子,奴婢知道您的恩情,奴婢誓死,为您效力!”
姒香感恩戴德地离开后,陈嬷嬷走入了正殿。
林玉瑶正拿绢帕擦着刚刚姒香滴在她手上的泪。
“娘娘,您要拉拢那丫头,很不必做到这一步。”陈嬷嬷打来水为林玉瑶擦拭:“那丫头蠢笨,让老奴去做恶人威慑她一番也就罢了,何必您如此费心。”
“她的确蠢笨。”林玉瑶百无聊赖道:“不过我希望,如果能怀上皇子,她的心情能好一些。”
“听说母体心情好,孩子出生才会更聪慧。”
“我可不想要个蠢笨无用的孩子。嬷嬷,你也适当对她好些。总吓她,怕是对孩子不好。再说——”林玉瑶疲惫地坐在上首:“这样将人推给皇上的法子,我也不想再用第二次。”
“是。”陈嬷嬷脑中闪过侄女柳叶的脸,还是应承下。
小姐为大,柳叶怕是真没那个命了。
她为柳叶叹息,也更记恨姒香。
就宽待这丫头些时日,等皇子一生下,她就让姒香知道她的好日子到头了。
另一头,姒香回到海棠阁,疲惫至极。
昨儿闹腾一夜,早上又是迎来送往,还要对付林玉瑶的虚情假意,她现在只想回去大睡一觉。
碧荷早等在海棠阁门口了,一看到她就上去搀扶:“小主,您没事吧?”
“那会子那凶嬷嬷的巴掌还打在您身上了,都是奴婢的错。”
碧荷泪眼汪汪:“您还疼不疼,奴婢打了热水,给您擦拭一下吧?”
纯新人碧荷早就把海棠阁大清点了一遍,知道这位小主没什么家资,没找到药物,又不好在晋封第一天就找太医,思来想去,只能出个打水擦拭的法子。
那巴掌的确很疼,但姒香身上的伤不止一处,她不想让碧荷看见,摆摆手:“无事。”
看碧荷还是担心,一脸她在丽嫔那受了大委屈的样子,只能安慰道:“丽嫔娘娘是我的旧主,就是找我过去说说话。”
派个那么凶的仆人把人硬拉过去说话那种吗?
人人都说采女是丽嫔娘娘最忠心的贴身宫女,此番入了皇上的眼,是丽嫔娘娘一手促成,怎么如今看着又有些其他内情?
碧荷心里有疑问,可打量姒香不像受过什么伤的样子,只得放下心来,拐着弯问:“丽嫔娘娘和善,身边的嬷嬷却瞧着怕人呢。”
姒香微笑:“嬷嬷也有她的道理,不过她性子自来如此,又事情忙,你以后,尽量避着她些就好。”
碧荷点头,看出姒香疲惫,忙收拾了床铺扶她睡下。
正此时,一个太监走到海棠阁探头探脑,刚掖好被角的碧荷忙迎上去:“奴婢是采女身边的宫女碧荷,恭迎公公,不知公公是?”
“哎呦,碧荷姑娘好。奴才是御书房的小六子。”
小六子笑眯了眼,舌灿莲花:“皇上传话,待会就来看采女,就在海棠阁用午膳,让采女准备着呢。”
碧荷喜得不知如何:“谢公公传话,我这就进去通报我家小主,公公进去吃盏茶?”
“奴才就不进去了,皇上体谅采女,让奴才直接去吩咐御膳房,直接将午膳送到海棠阁,就不用采女再派人跑一趟了。”
小六子拱了拱手:“皇上很快就会过来,奴才得赶紧去御膳房,碧荷姑娘也赶紧去通报采女吧。”
“是。有劳小六子公公。”碧荷连连道谢,手摸摸了衣袖,还是没摸出什么。
这样的传话公公都是要给赏赐的,但今日实在匆忙,最主要采女和她都没什么银钱,月例又没下来。
只能撑圆了脸,甜甜笑道:“今日匆忙,白白劳累了公公,下次一定要请公公进去喝茶吃点心!”
小六子也是人精,心里鄙夷面上却不显,反倒奉承了采女和碧荷两句,才笑着告退。
一转身,碧荷看到姒香已经起来,快言快语把皇上要来的事说了:“小主,皇上真是看重您呢。”
姒香自然也是开心,不管这皇上的喜爱能维持多久,至少此刻她还是皇上颇为感兴趣的宠物。
要怎么让自己更特殊一点呢?
她从铜镜里看向叽叽喳喳给自己编头发的碧荷。
碧荷身上没有一点深宫里的沉闷,全然是探索的好奇。
皇上中午来用膳,碧荷可比她兴奋多了。
姒香回忆起自己得知被封为采女时的感激涕零,当时的喜悦,一半是事成时的真心开心,另一半却是装出来的,但皇上当时明显被她的开心取悦到。
也许自己要表现得再没眼皮子一点,要因为皇上一点点的偏爱就高兴地不知所措。
但这还不够。
她现在是新人,但不会永远是新人,不可能永远都一成不变,时间长了总是这一套皇上自然会腻歪。
她得有所变化。
君王都爱天下事尽在我手。
依姒香看来,皇上喜欢在一段时间专宠一人,其实就是想看看自己的专宠会给这个人带来什么变化。
观察,影响,最后再欣赏被自己影响后产生的结果。
以前的妃嫔或许就是无法再产生新的变化,才让君王丧失耐心,转头寻找下一个猎物。
姒香想,不如就把自己当成君王的一个养成游戏。
不仅如此,她的特殊身份,贴身婢女,还能给这个养成游戏加上额外的标签。
她要让君王看到一场,贴身婢女承恩后,在效忠旧主和为自己利益至上之间的拉扯,让君王看看,一个忠心的贴身婢女是如何一步步走向忠心旧主的对立面。
但背主毕竟不是什么好名声,她得让皇上看到她的痛苦,挣扎,自责,新生,一定会让爱看戏的君王觉得格外有趣。
皇上想看戏?她就演给他看,还要演得跌宕起伏,荡气回肠。
*
“海棠阁住得可还习惯?”沈彻一脚踏入海棠阁,四下一扫,就知内务府没有特别送来什么贵重物件,只将将按照采女的位份送来了符合规制的行当。
“这里很好呢,多谢皇上恩赐。”姒香捧上一盏淡茶,送到沈彻手边。
茶不过就是采女位份的寻常茶,沈彻接过看了一眼就随手放在桌上:“你新晋封,这是大喜事,可去拜见了丽嫔?她可有说些什么?”
“妾去过呢。”姒香已将自己定位为这皇上玩忠仆背主的养成游戏的一环,早已准备好皇上一来就这么事无巨细盘问:“丽嫔娘娘很为妾欢喜呢,让妾好好侍奉皇上。”
哦?这丫头开始撒谎了。
沈彻笑看姒香一眼:“朕怎么听说,她身边有个嬷嬷对你很是不敬?”
“回皇上,陈嬷嬷向来就是如此风风火火的性子,妾知道,陈嬷嬷没什么恶意。”
姒香坚持忠心人设,为丽嫔描补。
“那也当有分寸。张九宫。”
“奴才在。”
“去告诉丽嫔,好好管教身边人,以下犯上的事,朕不想看见第二次。”
“奴才遵旨。”
沈彻一锤定音,都不给姒香假装求情的机会,势要丽嫔惩罚那个嬷嬷。
上来就是把阴暗面挑破,姒香意识到皇上期盼的养成进度比自己想的还要快,她只能迟疑担忧道:“这,嬷嬷毕竟是丽嫔的人,皇上就这样为妾惩罚了她,妾实在惶恐。”
“没什么好惶恐的。”
沈彻揽住姒香坐下:“你是朕的爱妾,怎容得她人欺侮。不必为这些事烦忧,传膳吧。”
“是。”膳食一道道传进来,姒香柔柔弱弱地坐下了。
八菜八碟还有四汤,姒香却吃得味同嚼蜡,因为腹黑的皇上又在问她:“丽嫔对你如何?”
明明是来看自己,却处处询问自己和丽嫔之间的关系,看来这皇上真的一心在走戏。
姒香还不想现在就在和丽嫔彻底撕破脸,至少不能是她主动,她维持着忠仆角色,一点点半真半假编造丽嫔对她的好。
她赏赐了自己很多东西。
不过都是不符合她身份的东西,根本不能用,只能放在库房吃亏。
她对自己说话很和气,很温柔。
不过说出来的都是强迫的话,还带着听不懂的阴阳。
她体恤下人,不肯让下人睡在脚榻上,而是让她们在外间守夜就好。
外间连坐着的地方都没有,冬天冷夏天闷,别提多难熬了。
沈彻边吃边听,看姒香真心实意说着这些事,觉得这把让忠仆背主的难度更高了。
这样更好,更有意思。
他慢慢听完,挥手就让其他太监去自己库房拿些精致玩意,饭也不吃了直说海棠阁打理的破败,他要为自己的新采女好好装横布置。
屏风,折扇,西洋的挂壁钟,这位君王几乎是随心所欲,想到哪里就布置到哪里,姒香也只能挨着饿,陪着他,还要不时夸赞他的审美。
顷刻之间,海棠阁焕然一新,内务府的人一听说这事,屁颠屁颠地就送了些新物件,他们也算是看出来了,只要这位皇帝喜欢,哪怕就是只有那一两天,这些人也得把皇上的心头好伺候好了。
“如何?”
沈彻让所有伺候的人都出去,一把将姒香拉住,抱坐在新搬过来的贵妃榻上:“这下是不是看着顺眼多了?”
姒香感动得不知如何是好了:“妾心欢喜。”
她羞答答道:“多谢皇上。”
“哦,你总说谢,朕可要问你一句。”
沈彻再次问道:“你是心里感念丽嫔多一点,还是朕多一点?”
这个人……
“丽嫔娘娘对妾恩重如山,但妾...”姒香垂下头:“自然是更心悦皇上。”
沈彻笑了,鱼儿开始上钩了。
他伸手就去描摹姒香的眉眼,眼中表达的含义很明显,姒香却四下张望:“皇上!现在还是白日!”
“白日才更能觉察出你的动人。”沈彻完全是个混不吝的,丝毫没有就此收手的意图。
姒香容貌一般,身材却是姣好,是那种颇有力量又不失美感的好身段。
听说这样的人,更容易怀孕。
也难怪丽嫔会挑中她。
沈彻微微一笑,玉扳指都掉入衣服最里层了,面上却还是个正人君子模样。
姒香毕竟是昨夜才初蒙圣恩,身体很快就起了变化,她虚虚盯着沈彻的眼,最终还是自己败下阵来,由得沈彻去了。
“朕的采女,真是大有千秋。”玉扳指四处滑动,到处这彰显着它的主人有多顽劣,可你要是去看那主人的神态,却见人家气息稳得很,正经得像是在和众大臣开朝会一样。
沈低低的笑落在姒香身上,姒香只觉得自己神经绷得更紧:“皇上......”
婢女出身,果然比一般的世家女子更放得开。
沈彻在心里下了结论后,说不清自己是鄙夷多一些还是振奋多一些。
他忽然间,想要尝试一个更大胆的决定。
永和宫正殿,陈嬷嬷跪在地上哭丧着脸:“娘娘,都怪老奴,给您丢脸了。”
丽嫔没有去看陈嬷嬷,面无表情坐着,心里那根理智的弦已经崩断。
皇上来了永和宫,却不是来找她,而是直接去找那个贱丫头了。
还不知怎么知道了今早永和宫的事,特意派了张九宫来传话,让她管好手下人。
皇上从未对自己如此无情过,更不会这样下自己的脸面。
难道真像她们说得那样,皇上喜欢一段时间就专宠一个人,之前那个人是她林玉瑶,而现在,那个人是姒香了?
不,不会的。
皇上不会对自己如此,她和宫里前面那两位可不一样。
定是那贱丫头,在皇上面前说了什么。一定是!
她果然不该再让丫头出现在皇上眼前!
林玉瑶深深呼了口气,扶起陈嬷嬷:“嬷嬷,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其实皇上也没说什么,地上凉,嬷嬷先起来吧。”
林玉瑶的口气温柔清浅,陈嬷嬷却没有丝毫犹豫地就爬起来。
她知道,自己小姐的脾性远没有面上那么耐心,自己如非必要,不要在她肯哄自己的时候挑战她:“奴婢知道,奴婢知道。当务之急,还是尽快让那丫头生下皇子!”
林玉瑶见嬷嬷直接起来,还一下子说到自己想说的重点,倒也省了自己费口舌的精力:“是,不过眼下要再强迫姒香行针,怕是有些难,可这怀孕一事,嬷嬷心里可有几分准了?”
“那用银针调理身体饿的法子七天有效的,只要七天内连续得宠,怀孕的机率那是直线上升。依那贱丫头这几天面见皇上的趋势。”
陈嬷嬷小心看了林玉瑶一眼,见她面无异色才继续道:“估计再过几天,就可以让余婆子给她把脉了。”
再有几天。
那就再忍几天。
林玉瑶深吸一口气:“好。嬷嬷,此事就交由你。”
至于她自己,还是得想着怎么挽回皇上为好。
说她失宠的谣言不可信,但皇上也确实对她疏忽些,她得想个法子才行。
“海棠阁现在是什么情况?”林玉瑶问。
“海棠阁......”陈嬷嬷眼里先是闪过唾弃,然后才道:“皇上还在呢,只知道皇上似乎不满意里面的布置,让人新添了许多物件呢。”
“既如此,你也从库房挑几件花瓶送过去。”
林玉瑶立刻道:“顺便看看皇上在那边是个什么情况。”
“这......”陈嬷嬷欲言又止,待林玉瑶疑惑看向她时,才一咬牙唾弃道:“听说午膳还没用完,里面侍候的人就退出来了,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门窗也紧闭着。”
林玉瑶怔愣,不由看向陈嬷嬷,陈嬷嬷只得道:“那个小丫头,尽是那些招数,正经人家怎么做得出来!丫头就是丫头,真是没教养!”
在得到肯定的回复后,林玉瑶反而笑了。
没有刚才那么严阵以待,原来皇上喜欢那丫头的是这个。
林玉瑶眼前的迷雾散开些许:“无碍。那就等之后再说吧。”
这般侍人,能得几时好。
那丫头也就这些手段了,可惜人生而为世,真情才为上。
也罢,过不了多久,皇上自然会腻歪她。
自己正好捡着那时候已经被厌弃却怀孕的姒香,便可都在自己掌握中。
还不知自己更得宠就被丽嫔预见要很快失宠的姒香,这会子是有些不知如何是好的。
男尊女卑,是世间常理,姒香以为这个规则是渗透到世界方方面面的。
谁知现在偏偏就是九五至尊的皇上,要将这一切颠个个。
沈彻看着明明比自己矮此刻却比自己高一头的姒香笑道:“怎么,还不行动吗?”
姒香摇着头不肯,沈彻却偏偏不如她意:“没事,这里没有别人,你试一试呢?你放心,此事断不会有第二个人知道。”
姒香觉得自己是一只猫在被主人安抚,安抚着,用看不见的小鱼干猫咪做些不愿做之事。
到已经走到这一步,其实她没有更好的选择。
这人是君王。
他要做之事,哪能容得他人忤逆。
她几次犹豫,最终还是只能下定了决心。
“可不许临阵脱逃。”
沈彻淡淡下着命令。
晋封的宫装还没送来,沈彻说等一月后新人进宫定了位份一同办册封典礼。
因而姒香穿的不过是家常服。
她花了好久才卸去自己身上的枷锁,只一件白色长裙穿在身上。
最终,沈彻终于露出满意的微笑。
但姒香不是前天的她,知道事情不会到这里就结束,两手僵硬得一动不敢动。
姒香还是了解沈彻的,因为这斯果然开始要求更多。
她只能忍着那难以形容的阻碍,看着天花板离自己忽远忽近。
*
日头越升越高,快到五月,阳光开始变得毒辣。
张九宫领着一帮太监宫女远远地守在海棠阁外,一只苍蝇也不能越过他的眼飞进去。
他蹲在石墩上,看着一排排海棠树想,这采女,是个有勇气的。
他喊来同样等在旁边的碧荷:“你是新跟着你家小主的婢女?”
“是,奴婢名叫碧荷,是今天才过来跟着我家采女的。”
碧荷恭恭敬敬地行礼,却一点也不怕她的最大上司张九宫。
“那你可是个有福气的咯。”张九宫调侃道:“你家采女,可真不是个简单人。”
张九宫不是陈嬷嬷那样的混脑子,完全不会轻易将自己的喜好展露人前,这一句调侃,也不带出丝毫主观态度,彷佛只是他闲来聊天,顺嘴说一句今日天气很好一样。
碧荷甜甜一笑:“是呢,我也觉得我家采女有大运道。”
她不是完全天真不知事的小女孩,知道张九宫意味不明,但在这宫中,谁不想有自尊,体体面面地活着。
但体面活着,是很难的一件事。
她娘为了养家糊口干尽了委身于人的腌臜事,她不愿再看娘愁苦的面容,唯一的妹妹又还那么小,所以她才自愿从良民踏入贱籍,生生被卖入宫为奴为婢。
入宫后,为了能多学点东西,多挣点银钱给娘寄过去,她不知吃了多少苦头,看了人多少冷脸,却冷心冷清地拒绝过多少人的求助。
就连采女这里,人人都说这是个不长久的热灶,没一月就会冷清了,但就是来这里,碧荷都拼尽了全力。
她娘没错,她没错,采女更没错。
碧荷这样想着,就在想自己得去准备点热水,采女在事情结束后,总要梳洗的,因而和张公公告了个罪,就自去忙碌。
张九宫也不在意。
另一头,海棠阁内,雨终于停了,姒香只觉得自己打了一场败仗,一点力气都提不起来。
但汗水到处都是,身上的气味也不好闻,她也不想以这副德行摆在沈彻眼前,只挣扎着想起来。
沈彻此时也放过了她,开口唤人进来梳洗,还让姒香不必在这里伺候,见她躲入内室后,着人喊来她的丫鬟侍候她。
几番折腾后,沈彻只觉神清气爽,吃饱喝足后,他不等姒香收拾了,自己就踏出海棠阁,回御书房批阅奏折了。
得知皇上已离开,还在沐浴的姒香趴在浴桶上,久久没有说话。
事急从权,她顾不得不让碧荷看见自己身上伤的心,只得让人侍候她。
这会子身上的伤也被人看见了。
不仅是刚刚留下来的痕迹,还有那些明显是被人鞭打、拽扯的伤口。
这些伤新旧叠加,都隐匿在难以被发现的暗处,不仔细看是发现不了的。
这几天,皇上都没发现,那人估计从没正经看过自己。
不想碧荷就这么伺候她洗漱,就能一眼发现。
她抬眼看碧荷,就见这小丫头捂着嘴不可置信地流泪:“采女!”
“哭什么。”姒香温声道:“都是旧伤,不打紧的。”
“奴婢,奴婢去为采女找太医院找药!”
碧荷说着就要去,也不管什么新后妃第一天不好找太医的顾及:“奴婢现在就去!”
“碧荷!”姒香拉住她的手:“你听我说,碧荷。”
“这些伤是难好的,我找过太医的。”
姒香说道:“你都看见,我也不瞒你,我之前,是吃了些苦头的,不说丽嫔好不好,而是宫里的日子,你也明白,都是拜高踩低的。”
“皇上看着是现在喜欢我,可谁能说以后呢?”
“我还不知皇上是个什么样的人,能做的就是尽量少惹事,降低存在感,将来哪怕不得宠了,也不会有那些记恨的找上门来。”
姒香苦笑:“这也就是我的本事了。”
姒香望着碧荷道:“你才来,如今也知道了些底细,你若是想走,我可以找个体面的理由放你走。”
她的手搭在碧荷手上:“你放心,我也是宫女过来,知道宫女的不易,说放你走就放你走,不会恶意为难你。”
“你看呢?”
姒香语意浅浅,劳累过后的疲倦反而给她套上了一层母性的光辉。
“碧荷不走!”碧荷根本没有丝毫犹豫,她跪在姒香面前道:“碧荷不傻,但小主这样体谅奴婢,碧荷更是坚定要追随您。”
“对碧荷而言,满宫里再没有比小主这里还好的去处,小主人这么温柔,又这么体谅奴婢,无论将来如何,奴婢誓死追随小主!”
誓言掷地有声,犹如姒香在林玉瑶面前发的誓言一样。
姒香不知为何想到了这个奇怪的对比,自己在林玉瑶面前是假意,如今碧荷也同样的情真意切,她也会是假意吗?
姒香不知道。
但她说:“好丫头。”
姒香再次醒来时,已经是傍晚时分。
天边布满红霞,几只雀鸟不知从哪里飞过来,落到海棠阁屋檐下,叽叽喳喳飞了许久后,竟打算在那角落处安个窝。
鸟儿衔来的碎石头和小树枝有许多都掉落在海棠阁的路道上,碧荷撑着头看着,也不赶走。
鸟儿筑巢,在她家乡那里,可是个好兆头呢。
这不,上午还牛气哄哄地陈嬷嬷刚刚就低声下气地亲自来给自家采女送丽嫔的赏赐。
那老嬷嬷明显不经常笑,当时硬是做出个笑比哭还难看的面容,直叫碧荷解气。
哼,看那老嬷嬷还敢不敢欺负她们海棠阁!
阁内传来了一阵声响,碧荷起身走进去:“小主,您醒了?”
她上前扶起刚睡醒的姒香:“那会子陈嬷嬷送了些赏赐,那嬷嬷老实多了,我看您说得正香,就没喊醒您,赏赐我已经放入库房了。”
“恩。”姒香点头,接过碧荷奉上的一杯温水,一大杯满满喝下,她才觉得没那么渴了。
“小主,正是晚膳的时候,您可想用些什么?”碧荷道:“您不知道,刚刚御膳房的派人来说,采女您想吃什么就直接告诉他们,一准做好送过来呢。”
“还有针线房的人。也来了一个年轻的侍女,说是得了皇上那边的吩咐,要给你裁制几套新衣,见您睡着就说明天再来呢。”
碧荷开心地细数姒香睡着时发生的事,姒香却听得昏昏沉沉,不住地往后倒去。
“哎?”碧荷一把护住姒香:“小主,您怎么了?”
她用手背贴上姒香的额头:“您是不是发烧了?奴婢去叫太医!”
“不,别去。”姒香其实知道自己的状态不对,连番劳累下又做下了羞耻之事,她的身体有些撑不住了。
“我休息一下就好,没事。”姒香坚持不肯请太医,反而对着姒香道:“你快准备些热水,让我重新洗漱一番,夜晚皇上应该会召见我。”
今日其实才是姒香正式册封的第一天,按照惯例,皇上夜晚会留宿这里。
尽管他中午就来了,但谁也说不准皇上的心情,宫妃还是需要提前准备的。
不然披头散发地或者是穿着打扮不够符合规矩,也有被君王怒斥的风险。
姒香可不想在这种时候冒这种风险。
而且,她现在的人设不仅是一个还在坚持效忠旧主的人设,还是一个爱慕皇上的人设。
碧荷无法,只得快快去准备热水。
姒香则是坐在铜镜前,开始自己给自己梳发。
她上午太累,下午就睡得晚了些,这会子要是全等着姒香侍候,其实就有些来不及了。
自己动手更快。
主仆两人合力准备,将将在皇上踏入永和宫时收拾完毕,二人对视一眼松了口气。
姒香今晚穿的是翡绿色长裙,她站在永和宫前院等候,在红色宫墙的映照下格外显眼。
丽嫔也带着人等候在此。
姒香向她行礼,起身后就看到丽嫔装扮地格外浓重。
其实作为一宫主位,她在新人册封第一天,皇上必会来此的时候等在这里,也说得过去,但就是太惹眼了些。
姒香一看就知道,丽嫔这是打算今晚和她抢人了。
林玉瑶向来是月光仙子那样的温柔亲切的白莲花打扮,今夜却一袭嫩粉色流仙裙,头发也不复以往的那样高高盘起而是半扎着散落,眼尾上挑,妆容清纯又不失妩媚,自带的温柔气质一中和,整个人看起来靓丽又活泼。
她本就天生丽质,如今这装扮,连姒香一个女子看了都新鲜。
何况那个沈彻呢?
姒香站在一侧,生生成了衬托她的绿叶。
任何一个人都能一眼从鲜花和绿叶间做出选择。
姒香垂眼,彷佛看不懂丽嫔要做什么,不动声色地站在她身后。
响亮的拍掌声由远而近,随即是井然有序的脚步声。
皇上来了。
再细听却发现,不,不是皇上。
是接妃子去皇上寝宫的春恩车。
走在最前面的负责接任的柳大太监,他是个瘦脸高个,老远就笑呵呵的。
丽嫔看见皇上不是亲自来,而是派人来接,墨黑色的瞳仁不由瞥了后面的姒香一眼,今夜的一切,怕是都白准备了。
若是皇上来,定会选择自己。可惜了。
也不一定,丽嫔在心里道,皇上也有几天没好好和自己说话了,也许这春恩车,是来接自己的。
“哟,两位小主都在呢,奴才柳三给两个小主请安。”
丽嫔站在这里,明显是想抢人,早就混成老油条的柳三如何能不知,他装作无事,照常行礼后,才慢悠悠道:“奴才奉皇上的命令,特来接——”
柳三使坏,故意拉了个长长的调子,不一下子说是来接谁,他细细的眼睛在两位小主脸上一巡逻,就看到丽嫔明显是有些期待的,而今天新晋封的采女倒是个沉得住气的。
也不对,采女只是看着沉得住气,其实眼神也上抬了些,在等他说出口的名字。
哪个宫妃不盼着皇上呢。
柳三看了丽嫔一眼,在对方愈发期待时,转向她后面的那个人道:“特来接采女伴驾。”
丽嫔的眼神一下子僵在脸上,虚虚扯出个笑,还要高抬着头转身对姒香温声道:“好好侍奉皇上。”
说完,搭着柳叶的手头也不回地走了。
姒香不忘对着她的身影行礼,转头就看见碧荷亮晶晶的眼睛扑闪扑闪的。
这丫头!
姒香笑了笑,让碧荷看着海棠阁,自己上了春恩车。
车子走过长长的甬道,叮铃叮铃的声音一路作响,无时无刻不在彰显着帝王的宠爱。
一墙之外,久未承宠的芳贵人站在廊下,扯着手帕流着泪听这声音从她墙外滑过,嘴里嗫嚅着说些什么咒骂的话。
她不敢骂得太大声,等到春恩车的声音远去才恨恨道:“都是些狐媚子!明明皇上最先宠爱的是我!”
一个人骂还不解气,她又跑到西殿的程选侍窗外骂:“你也是个木头人,成天悄无声息的,哪天死在这芝兰宫都没人知道!”
她骂完就听里面的动静,果然还是没人理她,恨恨自讨了个没趣,气得一脚踩烂程选侍种的什么草药才肯走。
而那程选侍,幽然靠在床上,一页页看着书,岿然不动。
春恩车接妃嫔侍寝是完全不同的流程。
姒香到了皇上寝宫后,又被几个年轻的妇人带去重新洗漱,然后穿着统一的寝衣,被人用被子一卷,送进了被窝里。
姒香等几个妇人走了后,才悄悄从被子里探头。
皇上正低头垂眸看着她。
姒香吓了一跳:“皇上?”
这里一直悄无声息的,她还以为皇上不在呢。
“怎么。”
沈彻没个正形的歪在旁边,手里还拿着一本书。
姒香摇摇头,用手扒拉住被角,悄悄往沈彻手里的书偷瞄。
躺在床上看的,也不知是什么书。
这几天她对皇上的认识逐渐刷新,这会都敢怀疑皇上不务正业了。
但这次姒香显然猜错了。因为沈彻在看的是一本游记。
他今夜似乎没有什么话要和姒香说,就刚刚看了姒香一眼后,就继续看自己的书。
这是一本记录了徐州风土人情的书,他刚在游览书架,偶然想起阿玉曾经说她幼时在徐州长大,那里的风土人情都别具一格,商业格外发达,直到夜晚了街上还有许多小摊小贩。
“不愧是给国库交粮最多的地方呢。”阿玉当时这样笑着评价道。
此刻他读来,觉得徐州的确颇有趣味,也有些想念阿玉了。
李太师宠爱闺女,硬是要留阿玉到十八才肯放她入宫。
不然阿玉早入太子府了。
也罢,还有不到一个月而已。
风吹窗棱,夜已深,沈彻不自觉看书入了迷,再回神时,已是子时。
他放下书,侧首时却发现,姒香还在睁着眼看着他。
她半张脸都藏在被子下,两只杏眼圆溜溜的,也不知看了多久。
“朕的采女还不睡啊。”沈彻支着脑袋调侃。
“妾...妾总要等皇上的。”姒香不好意思道:“妾不识字,不能陪皇上一起读书,也看不懂里面的深远意境”
姒香大着胆子把头轻轻靠近沈彻的怀里:“但守候在皇上身旁,妾还是能做到的。”
美人入怀,又如此温声细语,沈彻熬夜的疲惫消散些许,揽住姒香甚感安慰。
“皇上。”姒香问:“您能教妾识字吗?”
养成游戏中,最经典的环节就是技能提升。姒香说道:“妾也想识字,以后若有机会,就能念书给您听。”
她心疼得望着沈彻因为熬夜变得有些干涩的凤眸:“皇上您倒是想看书,就可闭着眼听妾念给您听了。”
“朕的采女真会心疼人。”沈彻躺下搂住姒香道:“那朕就做一回教书先生,教教我家采女识字?”
“皇上一言九鼎,可不许食言!”姒香趁势而上,她的确想学认字,不识字,让她觉得自己在面对许多事情时都有一种无知感。
“那是自然。”
沈彻不以为意,他随手灭了烛火扯下帘子,脸上笑意已不如刚刚正经,一张俊脸逐渐在姒香眼前放大:“先从这个字开始学如何?”
......姒香轻轻闭上了眼。
帘内的动静直又是闹了许久才停歇,姒香等皇上睡熟后,蹑手蹑脚地从床上爬下来。
寻常宫妃若无皇上的额外命令,在事情结束后,是不能留在这里的。
因而即便姒香被折腾得精疲力尽,也还是得轻手轻脚地起来,自行回到自己的宫室。
好在碧荷是个懂事的,早早就带了披风等在殿内,姒香还不到能够坐轿的位份,两人相互扶着一步步往永和宫走。
夜风大,甬道又长,姒香坐春恩车来的时候还不觉得,回去走在路上才觉得永和宫离皇上的寝宫实在太远了。
不仅如此,深夜的皇宫更显幽暗,这宫里只有一个皇上,却有这么多翘首以盼等着他的春恩车的女人,不知葬送了多少痴心。
姒香一想到此就觉得,耳边吹得不是什么夜风,而是有人在自己耳边吹气。
正此时,一只野猫叫了一声,姒香被吓得顿住脚,碧荷忙问:“怎么了小主?”
她是个胆子大的,没有姒香想的这么多弯弯绕绕,只以为姒香是单纯怕猫:“小主没事,奴婢不怕猫,奴婢护着您,那猫子不敢上前的。”
姒香也没解释,轻轻点头。
两人就这样加快步伐回到了永和宫。
一回来,就遇见了早就等候在此的张嬷嬷。
她是碧荷的教养嬷嬷,说碧荷入宫的手续那里,有一处出了差错,要碧荷赶紧回去确认。
“西太后一早醒来就会垂问这件事,合宫上下都在等着碧荷赶紧回去确认,我们也好交差呢。”张嬷嬷难为又恳求道:“采女您看?”
宫中未立皇后,皇帝传旨暂命西太后掌管着宫里大小事宜。
当过宫女的姒香知道,西太后对宫里的掌控极为严厉,一点错失都有可能招致一顿重重的板子。
尽管如此,张嬷嬷就这样临时来堵人,未尝没有欺负姒香只是一个采女的意思。
但姒香不为难别人,对碧荷道:“我自己回海棠阁就好,你赶紧随嬷嬷走一趟吧。”
碧荷不放心地看了姒香一眼,还是跟着嬷嬷走了。
入宫的档案出了差错,可大可小,碧荷也不敢赌。
姒香独自往海棠阁走去。
偏海棠阁在永和宫的最后面,回到海棠阁不仅要经过一片海棠树,还要过几道假山石。
没了碧荷照应的姒香只觉得耳边的吹气声越来越大,她明知自己这是心理原因作祟,却还是忍不住加快脚步。
她快速穿过海棠树林,在选择穿过假山石还是绕远路走时,一咬牙进了假山石林,不想里面假山石林看着范围小,里面的洞穴却很多,姒香几次走错。
越急越错,越错越急,最后姒香脚下一滑,被一块鹅卵石滑倒在地:“嘶!”
脚崴了。
这下脚腕的疼痛超过了脑中对黑夜的惧怕,姒香无奈。
海棠阁里,真正伺候她的人其实只有一个碧荷,其他人都被林玉瑶笼络到手里,因而这会她想喊人求助,都不知找谁。
只能自己撑着旁边的一块石头站起来。
摇摇晃晃站起身,刚走一步路,姒香就觉得脚下力道不对,又要往一旁摔去时,一双手从旁扶住了她。
“柳叶?”
海棠阁里,姒香复杂地看着正递给她一瓶金疮药的柳叶。
“这个你拿着。”柳叶轻声道:“是我用自己月钱额外在一个太医处买的,放心,不是从丽嫔库房里偷的。”
姒香没接。
柳叶也不在意,自顾放在一旁。
“你怎么会出现在那?”
假山靠近海棠阁,自从姒香成了采女,丽嫔手下的宫女就更少出现在那附近了,像是生怕走近了一点就被丽嫔划为姒香一党。
丽嫔面上对着姒香和和气气,其实永和宫里,谁不知道,她讨厌姒香呢。
哪怕姒香有个忠心的贴身婢女的名声,多数人也只以为姒香蠢笨,分不出真情和假意呢。
“碰巧。”柳叶说,觉得这样的说辞太浅,又补充一句:“月圆之夜,那里清净,我想我娘而已。”
柳叶的娘是陈嬷嬷的妹妹,用一袋小米将柳叶托付给陈嬷嬷,希望她在宫里能有个好前程。
“我回去了,别和人说我出现在那里。”柳叶放下金疮药就走了,似乎真的是碰巧遇上姒香,给她搭把手而已。
姒香却觉得,柳叶出现在那里绝非偶然,不过柳叶想做什么,早晚会露出苗头,她静静等着就是。
翌日清晨,碧荷还没回来。
早膳是一个陌生的太监提回来的,他一进门,就给姒香叩头:“奴才赵全参见采女,采女您吉祥。”
姒香问:“公公是?”
赵全的年纪看着和姒香差不多,人生得有些文气,一口官话说得极为标准:“采女想识字,奴才有幸认得几个字,皇上就将奴才特意赐给您,皇上吩咐,以后奴才就在您这里当差,是采女的人了。”
“奴才听说碧荷姑娘还在西太后那里,想着小主估计还未用早膳,就自作主张先先提了膳食回来。”
“碧荷怎么样了?”姒香忙问道:“你有她的消息?”
“回采女,奴才有个老乡在西太后宫里当差,说是碧荷姑娘一早就被几个嬷嬷提着去见了西太后,这会子有两个时辰了,还未出来呢。”
什么!
姒香一下子坐直,两个时辰?
昨夜那嬷嬷说碧荷入宫的记录有差错,难道是大差错?碧荷会不会被审讯用刑?
无论如何,碧荷是她的人,她得想办法去问问。
姒香站起身,脚踝就传来痛感,昨夜的旧伤还未完全好,但姒香顾不得许多,强忍着往西太后宫里走去。
赵全看了一眼姒香焦急的神色,默不作声地跟在姒香后面。
到了西太后所在的寿康宫,姒香被人拦下。
“采女,太后正忙着,这会子没空见您。”守门的胖嬷嬷挡住寿康的门,很是轻慢。
“嬷嬷,我只是想问问我的婢女碧荷,她现在如何了?”姒香拿出早就备好的钗环塞进胖嬷嬷手中。
“采女,您这是折煞奴才。您回去吧,一切自有太后定论。”姒香送的是她库房中最贵重的首饰,是皇上赏赐的,这都是有造了册子的东西,胖嬷嬷如何肯收。
姒香也知道,可她身无长物,这会子实在拿不出东西。
“嬷嬷,采女只是问一句情况,并不是要干涉太后的决定,早听闻您最是个热心肠,您行行好,通个方便。”赵全用袖子遮挡,快速塞了一包银子到胖嬷嬷袖中。
这才是有见识的做法。
姒香看着,那胖嬷嬷手中隐隐掂量了两下,很快笑道:“采女,实话告诉您,碧荷那姑娘这一关怕是难过了,您若是真心想救她,可得尽快了。”
“采女您别怪奴才。”胖嬷嬷低声道:“只凭您,太后是不会见您的。”
姒香愣在原地,碧荷,到底犯了什么错。
她能犯什么错?入宫的记录有差错,改了不就是?哪里要闹到这么大阵仗。
是有人要故意害碧荷?
还是这根本,就是冲着她来的?
姒香心乱如麻,立刻扭头往御书房赶去。
去求皇上!
赵全一步不落地跟在姒香身后,飞速说道:“小主是想找皇上,今日李家的世子进宫,皇上一下早朝就和世子去西郊打猎了。您找皇上,怕是见不到人。”
姒香顿住脚,赵全。
这个人,才来到自己身边,就已经知道碧荷是自己唯一能用的婢女,告知自己西太后宫中的情况,有银钱打点,还如此清晰地知道皇上的动态。
知道的消息不少啊。
姒香回头凝视赵全:“赵公公。”姒香轻声道。
“奴才不敢当。”
“依赵公公看,我如今,该去找谁?”
“奴才不敢。”赵全说着不敢,面上却不像不敢的样子,他道:“只是奴才听说,碧荷姑娘这一批宫女入宫时,还是东太后着丽嫔娘娘经办的,当时没说有什么问题,后来东太后一心礼佛,将宫务都交由西太后总领了。”
“东太后不理俗尘事已久,但丽嫔娘娘向来博闻强识,也许还记得当时的情况。”
丽嫔。
赵全提示的如此明显,这是让她去求丽嫔。
姒香深深看了赵全一眼,转身往永和宫赶。
一跨入正殿,姒香就被早已等候在此的陈嬷嬷拦下:“这大清早的,采女何故如此匆忙?”
她皮笑肉不笑地看着姒香,眼中得意之色溢于言表。
采女又如何,不过刚册封一两天,一遇见事,还不是得来求她家娘娘。
“采女姒香求见丽嫔娘娘,求您救救碧荷。”姒香道:“嬷嬷,求您帮我通报一声。”
“不是我不帮采女通报。”陈嬷嬷慢悠悠道:“我家丽嫔身子不爽,还未起呢,采女等等吧。”
“嬷嬷!”姒香拉住嬷嬷:“看在往日的情分上,求您,帮我通传一声!”
“看在往日的情分上。”陈嬷嬷道:“采女,老奴和您,是有往日的情分,可是,是同为奴婢的情分啊。”
陈嬷嬷越是看姒香着急,越是说话慢吞吞,她眼睛时不时打量姒香的膝盖,那意思很明显,你把自己当奴婢跪下,我就帮你。
满屋子的熟悉婢女都若有若无地看着姒香,姒香听明白了,不过又是一次折辱。
她忽而想起昨夜忽然出现的柳叶,也许当时,柳叶就是来提醒她的。
可惜柳叶的提醒太婉转,她没能反应过来,如今她再悄悄望着一直站在后方的柳叶时,柳叶对上她的眼,又移开。
正中央的香炉蜿蜒而上,姒香闷了口气,直直跪了下去。
她从干哑的嗓音中一寸寸挤出字:“求丽嫔娘娘,救救碧荷。”
几息之后,丽嫔走了出来。
“采女起来吧。”她穿戴完好,精神焕发,完全不是刚睡醒的样子,倒像是在内室隐隐看了许久戏。
“采女放心,我这就去求西太后。”丽嫔完全没有陈嬷嬷难缠,她一贯是非常好说话的样子,还几步上前扶起了姒香。
“嬷嬷,快拿上准备给太后的礼盒,我们和采女一同去求见太后。”丽嫔明显是早有准备,只等姒香服软跪下。
“谢丽嫔娘娘。”姒香低头道。
“这没什么,碧荷也是永和宫的人呢。”
是吗,那怎么之前都没有主动去求,非得等到姒香如此哀求,才有此做派?
姒香没说话,只能称赞丽嫔心善,丽嫔却道:“不过,碧荷到底算是跟着你的人,今日我还有个丽嫔的体面,能去帮你求一求太后。”
“他日呢。”丽嫔装作忧愁道:“皇上已有几天未见我了,长久如此,下次再有这种时候,我未必能帮上你的忙。”
“我和你都是林家出来的,一荣俱荣才好,采女,你说呢?”
丽嫔搭上姒香扶着她的手,硕大的红宝石戒指在她的手指上分外鲜明,正如丽嫔的意图一样昭然若揭。
姒香不过承宠第三天,丽嫔就开始暗示她把皇上引到她那去。
子嗣,丽嫔势在必得,皇上,丽嫔也不会拱手让人。
姒香低着头,在丽嫔越走越慢的步伐中看了一眼日光,轻声道:“若能为丽嫔娘娘尽上力,是我的福分。”
丽嫔满意一笑,终于加快了去往寿康宫的步伐。
丽嫔带着人一来,那门口的胖嬷嬷就放了行:“丽嫔娘娘,太后正在里面等您呢。”
陈嬷嬷随手打赏了胖嬷嬷银子,胖嬷嬷笑得合不拢嘴,左右看了一眼凑近丽嫔低声道:“事情也不算难,太后其实没多在意,不过是想严正宫规做出和那边不同的样子罢了。”
丽嫔温柔笑了笑,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陈嬷嬷又是一包银子快速塞到了那胖嬷嬷手中。
胖嬷嬷更乐了,催促着里面着人把丽嫔请进去。
轮到姒香时,胖嬷嬷却伸手拦到:“采女,太后不怎么爱见生人,还请您先在外等候,太后只允了丽嫔娘娘进去。”
丽嫔听到这话转身,安抚地拍了拍姒香:“你放心,我一定尽力。”说完就呼啦啦带着人进去了。
陈嬷嬷的尾巴都能翘上天了,经过姒香时头昂得比孔雀还高。
满堆人只剩下姒香和赵全在外等候着。
太阳越来越大,胖嬷嬷也没说让姒香去偏殿等候,赵全寻了把伞,为姒香打着。
阴影落下,姒香却感受不到丝毫凉意。
一股火在心里熊熊燃烧。
这一上午来来回回,赵全是个什么角色他暂且不知道,但她跟了丽嫔这么久,已然明白这就是丽嫔故意要她低头的路数。
求路无门的结果,就是任人摆弄。
就是她只能等在这里,等待别人宣判结果。
不过第三天,丽嫔就觉得她扎眼,开始算计?
姒香垂下眼,可是她觉得,她的宠爱还不够,远远不够呢。
丽嫔进去了多久,姒香就站在门外多久。
丽嫔不知和太后说了什么,惹得太后欢心大悦,早早放了碧荷出来,却留了丽嫔在寿康宫用午膳。
碧荷,受了刑。
她一见着姒香就跪在地上:“奴婢有罪,连累小主了。”
西太后御下向来严苛,今日太后明显是不肯轻饶她的,最后却轻轻巧巧放了她。
她不是傻子,看见丽嫔就知道,是自家小主用什么代价换了丽嫔去救她出来。
姒香扶起她:“你没事就好。“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入宫的记录,有何差错?”姒香扶着碧荷往海棠阁,一边走一边问。
“是奴婢的名字。”碧荷道:“奴婢原本叫青荷,青字冲了西太后的闺名名讳,一入宫奴婢的名字就改了,但前日西太后突然说要为我这一批的宫女重新造名册,翻了原来的册子出来才发现,册子上的名字竟然没改。”
“西太后很是生气,就提审奴婢是不是对太后,对皇家有不臣之心。”
这么小的事,却要这么伤筋动骨......姒香心里叹息。
这事丽嫔策划的真好,西太后哪里是在意自己名讳,分明是和东太后不和已久,好容易逮到她的差错,特来找事的。
就是不知,原来在东太后手下做事的丽嫔,是怎么哄得西太后放人的。
姒香因着陈嬷嬷的恶意防备,即便是说出去是丽嫔的贴身宫女,许多丽嫔的事也知之甚少。
这会子只能先把此事记下,对丽嫔多了层防备,和碧荷先回去养伤要紧。
好容易回到海棠阁歇下,姒香还是让赵全去喊太医,为宫女请太医太过张扬,还是在碧荷刚从西太后那里出来的时刻,姒香只让赵全去说,是自己脚崴了,寻个擅治外伤的太医最好。
且不说赵全到底是什么人,总归是皇上的人,要是哪天他想害自己,那也是皇上授意,自己也躲不掉,先用着无妨。
这边姒香和碧荷详聊她在西太后那里发生的一切,那头赵全出了海棠阁,却并未直接去找太医,而是先去了御书房。
御书房的小六子和着手,老远就看见赵全,就迎上去:“哟,这不是我们赵哥哥,不是被皇上派去采女那,怎得有空回御书房?”
“办差事而已。李世子可还在,皇上可得空了?”赵全拉着老熟人小六子到偏僻处问道。
原来李世子入宫找皇上是真,却并未去什么西郊打猎,而是入宫和皇上闲聊。
皇上沈彻昨晚想起阿玉,第二天就召见了李新玉的哥哥昭阳世子。
“李越,你看着这处宫殿如何?阿玉可会喜欢?”沈彻和李越共同站在一幅巨型图纸上,凤霞楼,是沈彻命人专为新玉县主打造的阁楼。
尽管她还未入宫,沈彻却想把所有最好的先准备好给她。
李越站在图纸前,不过寥寥几眼,就知这凤霞楼精美绝伦,耗资巨大,是个绝美的宫室。
可宫殿再美,也是方寸之地,游遍无数山川的阿玉岂会真心喜欢。
但这是帝王之爱,能拖到阿玉十八岁后再入宫,父亲用尽了谋略。
“皇上您用心之处,臣看着处处都好,想必阿玉会喜欢。”李越恭敬道。
“朕也觉得阿玉会喜欢,不过朕知道阿玉向来自由惯了,许多事情喜欢自己定夺,就先这样吧,细节处等阿玉进宫再修改也不迟。”沈彻笑道。
越到阿玉进宫的时点,他就越跃跃欲试。
李越垂眸。
窗外隐隐有人影浮动,似乎有事要禀告,沈彻看了一眼不去管,李越却看了挂壁上的西洋钟一眼,恭敬道:“时辰不早,皇上您朝政繁忙,不如臣先告退,也好回家和臣妹说说您为她建造的凤霞楼一事。”
“也好。”时辰的确不早,沈彻让李越把这宫殿草图带回去先给阿玉看,有不喜欢的再和他说。
李越带着草图告退了。
出门时,他看见了赵全,这是皇上身边那个书读的颇好的太监。
他也没多看,遥遥望了一眼就离开了。
不过后面人和其他太监说话的声音还是传入了他耳中。
“采女果然为了那丫头去求了丽嫔?还答应要帮丽嫔争宠?”
最新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