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小说尽在A1阅读网!手机版

藕片文学网 > 现代都市 > 全文小说嫡女惊华:王妃暴躁不好惹

全文小说嫡女惊华:王妃暴躁不好惹

怡然 著

现代都市连载

主角谢玉渊李锦夜出自穿越重生《嫡女惊华:王妃暴躁不好惹》,作者“怡然”大大的一部完结作品,纯净无弹窗版本非常适合追更,主要讲述的是:说的都是真的?”“当然是真的。”谢玉渊眼中的讥讽一闪而过。“张郎中还说了,每月给我五文钱。兰花姐姐,你娘怀了身子,以后家里的活你可得多出把力,我得给家里挣钱呢。”孙兰花嗤笑:这小贱人真的疯了。刘氏也嗤笑:大疯子生出个小疯子,孙家从窑子窝变成疯子窝。孙老娘:小贱人要真能每月赚五文钱,我叫她祖宗都行。......

主角:谢玉渊李锦夜   更新:2024-09-08 03:48:00

继续看书
分享到:

扫描二维码手机上阅读

男女主角分别是谢玉渊李锦夜的现代都市小说《全文小说嫡女惊华:王妃暴躁不好惹》,由网络作家“怡然”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主角谢玉渊李锦夜出自穿越重生《嫡女惊华:王妃暴躁不好惹》,作者“怡然”大大的一部完结作品,纯净无弹窗版本非常适合追更,主要讲述的是:说的都是真的?”“当然是真的。”谢玉渊眼中的讥讽一闪而过。“张郎中还说了,每月给我五文钱。兰花姐姐,你娘怀了身子,以后家里的活你可得多出把力,我得给家里挣钱呢。”孙兰花嗤笑:这小贱人真的疯了。刘氏也嗤笑:大疯子生出个小疯子,孙家从窑子窝变成疯子窝。孙老娘:小贱人要真能每月赚五文钱,我叫她祖宗都行。......

《全文小说嫡女惊华:王妃暴躁不好惹》精彩片段

精选一篇嫡女惊华:王妃暴躁不好惹古代言情、宫斗宅斗、重生、佚名古代言情、宫斗宅斗、重生、小说《嫡女惊华:王妃暴躁不好惹》送给各位书友,在网上的热度非常高,小说里的主要人物有佚名,无错版非常值得期待。小说作者是怡然,这个大大更新速度还不错,嫡女惊华:王妃暴躁不好惹目前已写1467634字,小说最新章节第七百二十章番外 李锦夜(八),小说状态连载中,喜欢连载中小说的书虫们快入啦~

书友评论

好喜欢看!一个个鲜活的人物跃然纸上 ,谢奕为、苏长衫、卫温……

最近看了很多重生一类的小说,这是唯一一部看完的!很好的小说!书名真的是拉低了小说的档次

一开始女主生活变好的时候感觉还挺好的 但是你走了就是了 师傅还有男主都走了 你为什么不早一点走 一定要拖到那个时候 给抓起来抓回去 我真的是看的很憋屈 尤其是他爹 直接给人一刀捅了!捅了就算了 还埋了一个伏笔说这边有一个人还有气 又在寺庙里拿来了烧了一半的房契 然后他爹还是死了!!!我还期待以为他爹没有死了 所以这个伏笔有什么必要

章节推荐

第二百三十四章可都得罪了!

第二百三十五章京中不太平

第二百三十六章这是一场豪赌

第二百三十七章为了你,我不怕

第二百三十八章自己才是笑话

作品阅读


果不其然。

老实巴交的孙老大朝女儿投去歉意的眼神,“阿渊,一会你生火,爹来做饭。”

谢玉渊笑笑:“爹,我也就只能帮你这一日,明儿个张郎中让我去他家干活呢。”

“放你娘的屁!”

刘氏蹭的一下站起来,精气神哪像是刚刚晕倒的人。

“张郎中怎么可能让你去他家干活,青天白日的,你做什么梦呢?”

谁不知道张郎中这人,是个夹生货,就怕别人偷学了他的医术,抢了他的饭碗。

村长家的二小子,送了好几两银子,头皮都磕破了,想拜倒在他门下做个药童,都没成。

她这一嗓子,把孙老娘也引了出来。

“阿渊,你瞎说什么混话?”

“阿婆,她脑子和她娘一样,拎不清。”孙兰花鄙夷的撇撇嘴。

孙老大冷冷地看了侄女一眼,“阿渊,你说的都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

谢玉渊眼中的讥讽一闪而过。

“张郎中还说了,每月给我五文钱。兰花姐姐,你娘怀了身子,以后家里的活你可得多出把力,我得给家里挣钱呢。”

孙兰花嗤笑:这小贱人真的疯了。

刘氏也嗤笑:大疯子生出个小疯子,孙家从窑子窝变成疯子窝。

孙老娘:小贱人要真能每月赚五文钱,我叫她祖宗都行。

谢玉渊把三人脸上的表情看在眼里,走到孙老娘跟前,递过纸:“阿婆,你看,这是张郎中立的字据。”

孙老娘不识字,家里唯一识字的人就是大孙子。

她一把把人从书房里拽出来,急吼吼地问,“大孙子,这上面写的什么?”

“请玉渊做佣人,每月五文钱,怎么了?”孙富贵一脸懵逼。

“哎哟喂,我的个小祖宗哎!”孙老娘实现了自己的诺言,笑得见牙不见眼。

孙家这是要发啊!

“阿婆,谁知道这纸是真是假啊,万一是假的,给街坊邻居知道了,不要给人笑死啊!”孙兰花冷笑。

话刚说完,孙老娘“啪”的一声拍在大腿上。

“谢玉渊,你给我说实话,这纸是真是假,要是假的,老娘打断你的腿。”

谢玉渊吓的,赶紧躲进爹的身后,头一缩,不说话。

孙兰花眼里划过一抹不明显的笑意,“妹妹啊,咱们家虽然穷,但也不能说谎啊。”

“就是,整天满嘴胡话,谁教的你啊!”刘氏讥笑得更得意。

谢玉渊装着害怕的样子,扯了扯孙老大的衣角:“爹,阿渊没有说谎,不信,你去问张郎中。”

“大伯,我去问。”

孙富贵丢了这一句,撒了腿就跑。没几分钟,他气喘吁吁的又跑了回来。

“张……张……张郎中说,明儿寅时三刻,他要吃到热呼呼的粥和土豆饼,迟半刻钟,扣工钱。”

孙富贵的话刚说完,刘氏母女的脸,比死人还要难看。

孙老娘心里却乐开了花,看谢玉渊的眼神,就像是看到了财神爷。

一个月五文,十个月就是五十文,一年下来,这可就是笔巨款啊!

她甩起手,抽了孙兰花一记巴掌,恶狠狠地骂。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还不赶紧滚去喂猪,喂鸡,洗衣,做饭。这些事做不完,今天没你吃的份。”

孙兰花捂着半边脸,凶悍地瞪了谢玉渊一眼。

谢玉渊淡淡一笑,根本没把她的凶悍放在眼里,头一低,可怜兮兮地说:“爹,兰花姐瞪我,她是不是不乐意我赚钱啊!”

小说《嫡女惊华:王妃暴躁不好惹》试读结束,继续阅读请看下面!!!



孙老娘破口大骂。

可骂得再凶,也是不敢动手的。

老大把那娘俩当眼珠疼,万一闹僵了,他赚了钱偷偷藏起来一点,怎么办?

一家人,就指望着他那点挖煤钱做嚼头!

谢玉渊拎着竹篮出门,走到大门口的时候,感觉身后有道视线。

回头。

东边屋门口,孙老二拢着手,站在门口得意洋洋地看着她,眼神里的寒光像毒蛇。

她心里一颤。

这帮畜生不会是想提前动手了吧。

谢玉渊看了看天上一轮惨白的落日,转过田埂,飞快地往竹林里跑去。

孙家人要脸,天黑前不敢光明正大的动手,她得赶在落日前回来。

江南,多竹林。

一年四季,郁郁葱葱。

谢玉渊放慢脚步,在竹林里拨来划去,很快就找到了她想要的东西。

为了防止孙家人起疑心,又赶紧拾了一箩筐的枯柴火,拼命往家赶。

回家后,她看着娘房间里微弱的光,长长松了口气。

这会,孙家人已经吃好晚饭,一个个早早的进了房间。

这鬼天,实在是太冷。

谢玉渊把篮子拎进厨房,再把桌上的脏碗收起来,一打开锅,锅里空空如也,连个粥汤都没有留给她。

她浑不在意的笑笑,手脚麻利的刷了锅碗,又在另一个大锅里添满了水,给全家烧洗脚水。

孙老娘和刘氏先后进来打水,侍候男人洗脸,洗脚。

见谢玉渊缩在灶膛前可怜巴巴的样,连骂都懒得骂了。

一锅热水用完。

谢玉渊又添了一锅冷水,把柴房门掩上后,她才从竹篮的底部找出了十几根硬竹条。

就着灶膛里的火,她用柴刀将竹条削成细针。

做鬼的六年,别的没有学会,认穴、用针的功夫学了个炉火纯青。

孙家这帮畜生舍得死,她就舍得埋。

一锅水,开了又冷,冷了又开。

少女拿刀的手,始终没有停过。

红扑扑的脸,印着膛火,浓密卷翘的长睫下,掩去的是眸中万千恨意。

……

这时。

屋外传来细微的开门声,谢玉渊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

果不其然,他们提前动手了。

她看了看竹针的粗细长短,心蓦地提了起来。

和那个吊死鬼手里的银针比起来,这竹针太粗糙,不知道能不能一击即中。

不管了,先将就用,等熬过了这一关,再想别的赚钱法子,买副好一点的针。

藏好针,她打了一盆滚烫的水,端在手里走出灶间,一边走,一边高喊,“娘,热水来了。”

孙老二和孙老娘正抖抖索索站在大房门口,商量是直接冲进去,还是骗那个小贱人来开门。

冷不丁声音从背后冒出来,两个心怀鬼胎的人吓了一跳。

“阿婆,小叔,大冷的天你们站在这里做什么?”

孙老娘皮笑肉不笑,“你小叔听说你娘挨打了,过来看看你娘。你娘细皮嫩肉的,你小叔心疼的紧。”

心疼你个大爷!

谢玉渊抖抖索索走到门口,用身子挡在门前,“小叔,太晚了,娘已经睡了,明儿个再说吧。”

孙老二精虫上脑,根本懒得废话,伸手把谢玉渊往边上一推。

谢玉渊心中冷笑,就势一个踉跄跌出去,手里的热水像长了眼睛一样,劈头盖脸的泼到了孙老二身上。

“啊--”

孙老二杀猪一样嚎叫起来,连连跳脚。

精选一篇嫡女惊华:王妃暴躁不好惹古代言情、宫斗宅斗、重生、佚名古代言情、宫斗宅斗、重生、小说《嫡女惊华:王妃暴躁不好惹》送给各位书友,在网上的热度非常高,小说里的主要人物有佚名,无错版非常值得期待。小说作者是怡然,这个大大更新速度还不错,嫡女惊华:王妃暴躁不好惹目前已写1467634字,小说最新章节第七百二十章番外 李锦夜(八),小说状态连载中,喜欢连载中小说的书虫们快入啦~

书友评论

女主一生都没快意过吧,不应该这个名字才对,我感觉一直小心谨慎,看着心情不太爽。

快意人生从何而来?我只看到了听天由命,憋屈的人生,看不下去了,重生了人生轨迹基本不变重生何意?看得气人不看了

一口气读到尾,真真好看极了!人物性格鲜明,栩栩如生般在你面前。也没有bug,不拖泥带水,完全可以改编成电视剧呀

章节推荐

第四百八十四章 出事了

第四百八十五章 她是怎么死的

第四百八十六章 这一刀

第四百八十七章 都病了

第四百八十八章 看她做什么

作品阅读




谢玉渊心中冷笑,“孙富贵,你爹你娘欺负我,你也帮我出头吗?”

“那肯定的。”

孙富贵一脸信誓旦旦,“阿渊妹妹,再怎么说,我也是你的哥哥,,哥哥护着妹妹是应该的。”

谢玉渊的脸上没有出现预料中的感动,反而是一片镇定。

孙富贵打算再添一把火,“阿渊妹妹,我是真心实意的对你好,我将来肯定能考上秀才,只要你愿意……我什么都会依你的。”

谢玉渊此刻才算是明白这货真正的心思,敢情是想演一出情哥哥诱骗情妹妹的好戏啊。

先不说她深知他的底细,就看那张和猪头没有区别的脸……真不知道这个孙富贵哪来的信心。

“富贵哥,你家阿爷,阿婆把我恨了个底朝天,就算我肯,他们也不会肯的。”

“肯,肯,肯,他们答应还来不及呢。”

孙富贵上前一步,目光索性黏在她身上,“阿婆说了,你要是愿意,明儿个孙家就找媒人来说亲。”

她就说嘛,以孙富贵的智商还想不出用“美男计”,多半是有人在背后撺掇的。

原来,又是那两个老货啊!

把她再骗进孙家,就等于重新把爹拿捏在手上,顺带的还能拿捏住她。

这算盘,打得可真精。

谢玉渊脸上的表情快绷不住了,想了想,也没必要再绷住。

“孙富贵,回去和你爹阿爷阿婆说,孙家门槛太高,我一个连爹是谁都不知道的拖油瓶可不敢高攀。”

孙富贵脸色大变。

怎么前面还好好的,后面阿渊妹妹就翻脸了呢。

“阿渊妹妹,你这话说的,可就是跟我生分了,什么高攀不高攀,咱们都是一起长大的,情份和别人可不一样, 我不会嫌弃你的。”

谢玉渊简直要气得笑出来。

敢情在孙家人心里,连抛出大孙子这根胡萝卜,都是对她谢玉渊的施舍。

“孙富贵,你不嫌弃我,可我嫌弃你,不仅嫌弃,还嫌弃的要死。先不说你这个秀才能不能考上,就算考上了,又怎样?”

孙富贵脸一下子涨得通红,“你……你……别给脸不要脸,多少人抢着要做我的秀才娘子呢。”

谢玉渊嘴角带出不屑,转身就走。

那是别人,不是她!

孙富贵虽然不聪明,但还有几分眼色,谢玉渊眼神中的轻蔑他瞧得一清二楚。

“孙子,这贱货要是看不上你,你就给我强了她。等破了她的身子,我看她还能横到哪里去。到时候,咱们想让她方,她就方;让她圆,她就得给我圆。”

孙富贵心想,阿婆,还真被你料到了。

谢玉渊,你不仁,就别怪我不义。

谢玉渊感觉背后有一双阴冷的眼睛盯着她,寒气从骨头里冒出来。

刚要转身,后背重重的挨了一下,接着,一双肥腻的大手捂住了她的嘴,把她往油菜地里拖。

“呜……呜……呜……”

她挣扎了两下,孙富贵气得一把揪住她的头发,手劲又大又狠,根本挣扎不开。

谢玉渊被他拽得头皮一紧,心里却没有惊慌。

她的袖间藏着一支银针,手指已然触碰到,只等着蓄势待发。

孙富贵把人拖到油菜地里,不管不顾的压了下去。

谢玉渊正要扬起手中的银针,突然,孙富贵满头冷汗地捂住胸口,原地晃了两下,“扑通”一声倒在了地里。

谢玉渊被孙富贵这“说伤就伤,说死就死”的神功惊呆了。

她还没有动手呢。

“谢小姐,赶紧回去,这头猪交给我来处置。”

谢玉渊揉了揉眼睛,看着面前只露出两只眼睛的黑衣人,心里有丝暖意涌上来。

“谢谢。”

她拍了拍身上的泥土,一溜烟的跑开了。

跑出几十丈的时候,她忍不住回过头看了一眼,奇怪,黑衣人怎么知道她有危险。

……

孙家。

孙兰花正眉飞色舞的吹着牛皮。

“阿婆,你放心吧,那小贱人一看到我哥啊,两只眼睛都直了,路都走不动,这事,十拿九稳。”

“真的?”孙老娘眼睛一亮。

“可不是真的。”

孙兰花挑挑眉,一脸的得意。

“那小贱人在咱们家的时候,就常常勾着我哥,只怕心里早就喜欢上了。更何况我哥将来可是要考秀才的人,这孙家庄哪个大姑娘不想嫁给秀才做娘子啊。”

孙老娘一拍大腿:“那敢情好啊。等把人弄回来了,咱们就逼着她把银子拿出来,到时候阿婆给你多置办一副嫁妆,让你风风光光,体体面面的嫁人。”

孙兰花脸上的一抹红晕还没冲破她的厚脸皮冒出来,就听见外头有人大喊。

“看热闹啊,快去看热闹啊,孙富贵被人扒光了,吊在树上了。”

“什么?”

孙家祖孙俩吓得心里同时咯噔一下,跌跌撞撞的冲了出去。

“啧啧啧,一身白花花的肉,倒是养得挺好的。”

“就是那玩意小了点。”

“这是得罪了哪路神仙啊,被人吊起来打,你们看他后背上写的是什么?”

“不识字啊,你们哪个识字的,倒是读一读啊。”

“大爷,写的是淫棍两个字。

“老子是淫棍,儿子也是淫棍,上梁不正下梁歪,这小子莫非是和他老子抢女人,所以才挨了打。”

“就他那玩意,软了吧唧,小了吧唧,跟牙签儿似的,塞牙缝都不够呢。”

“哈哈哈哈……”

孙老娘努力扒开人群往前冲,等冲到树底下,抬头一看,差点没晕过去。

她的宝贝疙瘩口吐白沫,两眼翻翻,只有进气的份,没有出气的份,两条腿晃啊,晃啊,活像个吊死鬼。

“我的大孙子哟……”

她眼前一黑,一头栽了下去。

……

谢玉渊一口气跑到郎中家。

抬头,看到张郎中背着手站在庭院里,目光正幽幽看着她。

她低眉顺眼的走过去,“谢谢师傅救命之恩。”

张虚怀:“好好的去里正家做什么?”

谢玉渊苦笑了下,知道瞒不住,索性大大方方把话说开。

“想求里正大人在镇上买个房子,等日后出了师,好带着爹和娘往镇上去,过些清净日子。”

“是为躲避孙家?”

“嗯。”谢玉渊点点头,也是为了躲避谢家。

小说《嫡女惊华:王妃暴躁不好惹》试读结束,继续阅读请看下面!!!



“在的时候,天天呼来喝去,这个看不顺眼,那个看不顺眼,这会分开了,就别装大尾巴狼了。”

“你……”

张虚怀气得想掐死这货,心里跃跃欲试了几下,觉得自己被掐死的可能性更大一点,满腔愤怒只化作了幽幽一声长叹。

“我张虚怀这辈子就收她这一个徒弟,要不是因为你……”

李锦夜含着刀锋的眼神飘过去,张虚怀老老实实的闭上了嘴巴,心里却骂了句:小畜生。

……

第二日清早,张郎中离开孙家庄的消息不胫而走。

谢玉渊刚洗漱完毕,就见李青儿匆匆跑进来,“阿渊姐,里正大人来了。”

难道说是镇上的房子有消息了?

谢玉渊忙走到堂屋,还没开口,就听里正说:“谢丫头,张郎中走了,这孙家庄没了看病的人,你行不行,给我句实话。”

谢玉渊想了想,“里正大人,实话是--我不行。”

里正脸色变了几变,“以前郎中在的时候,我见你不是很有几分样子吗?”

“那是因为有师傅在背后撑着,诊不对左右还有师傅呢。”

谢玉渊愧疚的低下了头:“里正大人,我跟着师傅看病的时间还短,再来我今年才十一岁,您仔细想想,哪有十一岁的丫头开堂诊脉的。”

最主要的是,如果她说会,那么等到那一日,她们一家就没办法做到悄无声息的离开。

里正长长叹了口气,他也是病急乱投医了。

谢丫头满打满算也就跟张郎中学了大半年的时间,小小年纪能看什么病。

唉!

原本还指望着和这个丫头处好了,能在郎中那边占点便宜,现在看来,又是做了无用功。

谢玉渊见里正脸色不太好看,心里很清楚知道是怎么一回事,跑回房里拿了二两碎银子。

“里正大人,孙家搬走了,那镇上的房子我也就不用再买了,这银子你拿着,就当是辛苦钱。”

“那怎么好意思,这事儿也没办成。”里正嘴上说不好意思,手上拿银子的速度却飞快。

谢玉渊笑道:“里正大人心里惦记着就是情分,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那行,那我就不客气了。”

里正起身,正要离开,突然又想到了什么,顿住脚问:“你师傅的房子可有说留给谁?”

谢玉渊摇摇头,表示不知道。

“你师傅还会再回来吗?”

谢玉渊依旧摇摇头。

“无主的房子,留个半年,半年后要是还没有动静,那庄上就征收了。”

“全凭里正大人做主。”

里正背着手离开,谢玉渊慢慢在椅子上坐下来。

李青儿走到她跟儿前,低声道:“小姐,什么镇上的房子,什么不用还银子了,这话我怎么听不明白?”

“你不用明白。”

谢玉渊轻轻一笑:“青儿,爹和娘呢?”

“他们去地里了。”

“青儿啊,以后咱们一家得关起门来过日子了。”

李青儿一脸的不明白,难道说从前他们就没有关起门来过日子吗?

……

几日后,李青儿总算明白什么是真正的“关起门来过日子。”

无事不出门,有事少出门,村里的热闹不看,不听,不瞧,不掺和,就如同老和尚隐居山林一样。

一晃春去夏来,稻子收了一茬。

因为是荒田,比不得良田收成好,但在高重的精心侍弄下,几亩地还是收了两百斤稻子,足够一家人一年的嚼头,

夏去秋来的时候,谢玉渊拉着爹去了趟镇上,按着地契上的地址,花了半天的时间,找到了师傅留给她的房子。

看到房子的瞬间,她乐了。

房子不大,小小的一个门头,外加后面两个房间,很适合坐堂开诊。

谢玉渊把房子的来龙去脉,还有她今后的打算,一一说来,直把她那个憨厚的爹惊得半天没说出话来。

高重做梦都没想到,他的女儿为了不被谢家人找到,早就在盘算着远走高飞了。

谢玉渊含笑看着他,“爹,等重阳一过,咱们就动身可好?”

“既不在庄上住,也不在镇上住,咱们要往哪里去?”高重总觉得背井离乡像是在逃难。

“往南,可去杭州府,西湖之畔,景色怡人,是个宜居的好地方;往西可往边关,那里大漠风沙,苦是苦了点,却又是另一番景象。爹喜欢哪里?”

高重这辈子都没有离开过孙家庄,最远的地方也是走几里路去煤矿。

他用他贫瘠的想象力想了下,喃喃道:“要不,就往南方去吧,西北风沙大,你娘受不住。”

“爹和我想一起了,那就往南方去。”

高重见女儿含笑看着他,心里的结又打成一团,“南边好是好,可咱们的银子……”

“银子的事情爹不用怕,只要咱们一家人和和美美的在一起,总饿不死。”

“阿渊啊,你就这么怕谢家的人找上门吗?”

谢玉渊打了个寒颤,“爹,女儿是真怕,难道你不怕?”

“我……”

高重话出一半,又咽了下去。

他也是怕的,每次梦里醒来,总要看看怀里的高氏还在不在。这种怕已经深入骨髓,透入血液。

“罢了,罢了,爹什么都听你的。”

高重抬手想拍拍女儿的脑袋,手伸到一半时,不知想到了什么,又顿住了。

谢玉渊不动声色的把脑袋往前凑了凑。

高重怔愣住,生涩的拍了她两下。

……

一趟镇上回来后,父女俩便偷偷开始着手准备远行的事情。

离重阳还有小半个月的时候,一切都准备妥当,只等着吃完重阳糕,趁夜出发。

父女悬着的一颗心,总算安稳下来。

而此刻的孙家,孙老爹喝完一碗薄得不能再薄的稀粥后,便被第三个亲家公客气的请出家门。

和前两回被人赶出来的狼狈相比,第三个亲家公的态度已经算是好到了极点。

话也讲得很斯文--孙老爹啊,家里穷,养不起那么多的闲人,你哪里凉快哪里呆着去,要还是赖着不走,那就把你女儿索性一起带走吧。

孙老爹一听连女儿都要被赶走了,只能拍拍屁股带着一家老小,心不甘情不愿的离开。

离开之前,还不忘从亲家公那里讹了几吊钱,只把他亲家公气了个倒仰,前脚人刚走,后脚一口浓痰狠狠的吐到地上。


孙家三姐妹被这两人的话吓得脸都白了,双腿儿直打颤。

孙大姐见势不妙,颤着嘴唇扯出个笑脸,“何必呢,都是乡里乡亲,抬头不见低头见的。”

孙二姐,孙三姐拼命点头,却是吓得连个屁都不敢放了。

三人一对眼,灰溜溜走了。

高重上前一步,朝张虚怀一抱拳,“谢谢郎中出手相助。”

张虚怀伸手点了下谢玉渊:““我助的是她,不是你。是爷们就别心软,保护好老婆孩子是正经。”

说完,脑袋一晃,胡子一翘,留给众人一个傲气的背影。

谢玉渊好看的眉毛微微上挑,心想,师傅这人虽然嘴不好,但心却是好的,以后自己得好好孝顺才行。

高重被说得无地自容,心里暗暗发誓,下回再有孙家的人闹上门,他一定连嘴都不让他们开口。

……

高重预料的下一回,并没有实现。

孙家三姐妹回到孙家,把遇到张郎中的事情一说,孙家二老立刻变了脸色。

不怕一万,只怕万一。

万一张郎中真的把事情漏到官老爷那边,那他们俩就真的要吃牢饭了。

两个老家伙一对视,都从彼此的眼睛里看到了深意--先轮流到三个女儿家打几日秋风,避避风头,然后等儿子伤好后到衙门报官,让官差把春花那小贱人抓回来。

主意一打定,二人轮番上阵,对着三个女儿一通威逼利诱。

孙家三姐妹从小就被打骂惯了的,心里再不愿意,也只能答应。

连夜,孙家人收拾细软行李,雇了两辆牛车,一辆装东西,一辆装受伤的儿子和刚落胎的媳妇,趁着夜色悄无声息的溜出了孙家庄。

孙家人一夜消失的消息,传到谢玉渊耳朵,她胸闷得连早饭都没吃出味来。

早知道孙家人这么不经吓,她昨天就不配合师傅唱那出戏了。

他们一走,以后想报复也难,真是便宜这一家子。

可转念一想,真要让自己杀个人,放个火的,自己也做不出来,不如和爹娘安安心心的过日子。

心里豁然开朗。

……

孙家人一走,世界便清静了很多,日子一日赶着一日,也过得快了起来。

这日清晨,谢玉渊照常去郎中家,远远的就看到院子门口停着一辆马车。

有客到吗?

她走进院子,正好青儿做好早饭要回家。

“青儿,郎中是不是有客人来?”

李青儿指了指堂屋,又指了指东厢房,“有客的是东边那一位,郎中在堂屋里喝稀饭呢。阿渊姐,我回家了。”

谢玉渊狐疑地看了东厢房一眼,“去吧。”

进了堂屋,张虚怀都懒得从粥碗里抬起脸来:“有人来看我侄儿,你不用管他们,午饭添几个菜就行,”

“是,师傅。”

谢玉渊嘴里答应着,心里却想:怪事,师傅是长辈,怎么着也应该是师傅有客啊,怎么反倒是小师傅有客人呢。

“今天我不出诊,有病人来请统统帮我推了。”

“师傅,你身子不舒服?”

“小丫头懂什么,这叫偷得浮生半日闲,我要晒太阳去了。”

说完,他把最后一口包子往嘴里一塞,拎了个躺椅摆在东厢房门口晒太阳。

谢玉渊看着天上惨兮兮的一轮被阴云遮了一半的太阳,心想,师傅你这是晒太阳呢,还是吹冷风呢!

张虚怀翘起二郎腿,嘴里哼哼小曲,一副悠闲自得的模样。

无人知道此刻他心里正破口大骂:我日他三舅姥爷,你们在里面暖暖和和,却要老子在风口上替你们看门,良心都被狗吃了吗?

……

“良心被狗吃了”的李锦夜临窗而立,“苏长衫,你来做什么?”

苏长衫端起茶,饮了一口,笑道:“你猜?”

李锦夜淡笑道:“一个瞎子,脑子都是生了锈的,猜不出。”

苏长衫走到他身后,“得了吧,你个成了精的狐狸,少给小爷我打哑谜,你光着屁股在床上满地打滚的时候,我就认识你,装什么大尾巴狼。”

李锦夜眯了眯眼睛,没说话。

“知道不知道小爷我找了你多久?这些年西北的天都给小爷我翻过来了,你躲在这里,好意思吗?”

“一个瞎子没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王八蛋,你再特么的和小爷我阴腔怪调,我揍你啊!”苏长衫龇了龇牙。

李锦夜缓缓转身,不怒,反而勾起一个浅淡的笑。

“苏长衫,几年没见,你这嘴欠的毛病长了不少啊,估计京城想揍你的人太多,所以才想把我骗回去。”

“你猜对了。废话少说,你就说帮不帮小爷回去撑这个场子?”苏长衫眼睛一睁,嘴一挑,将“纨绔”两个字演绎的淋漓尽致。

“帮着你打架?

“我帮你打架也行啊。”

李锦夜若有所思的看了他一眼,轻声道:“一个瞎子,能打谁?”

房间里一盏油灯,幽幽暗暗,衬得他的俊脸有几分冷意,眼神有些散漫。

“你想打谁,我就帮你打谁,谁让我们是光屁股的交情呢,暮之。”

暮之两个字一叫出来,李锦夜游散的眼神顿时聚起光。

“恕我眼拙,你这三脚猫的功夫,别说打人了,怕是自保都难吧?”

苏长衫不动声色的叹了口气,从善如流的地将声音压低了些许:“你个瞎子,能看出什么东西。能不能打,试过才知道。”

李锦夜感觉他胸口微微震动。

苏长衫退后半步,一脸嫌弃地看着屋里摆设,然后摇了摇头,从嘴里一字一句咬出。

“你已经不是原来的你,我却还是原来的我,李锦夜,你不恨,我特么的还恨呢!”

李锦夜微微闭了眼,双臂缓缓收紧,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总觉得鼻尖有西北大草原的青草味。

再嗅一下,那青草味里又夹杂着浓浓的血腥。

五年了!

他早已经分不清这恨是淡了,还是更浓了!

……

谢玉渊每送走一个病人,眼睛就忍不住的往东厢房瞄过去。

房门始终紧闭,里面半点声响都没有,看来小师傅是在与客人畅谈。

直到黄昏时分,她才听到吱呀一声门响。


四目相对,谢玉清眼中闪过一抹忧色。


在谢家,一个人行事说话太锋利,未必是好事,即便她这个长房长女,也得小心翼翼的做人。

二房把人请回来,不过是缓兵之计。一旦那对母女没了用处,只怕下场比从前更惨。

三妹妹如果聪明点,就应该顾全大局,藏拙守愚,想办法把府里的长辈哄好,也许还有一线生机。

大姐姐眼里的忧色,唐江岚看得很清楚,大姐姐在担心什么,她心里也很明白。

人啊,千万不要顾全大局,因为大局是顾全不了的。

如果退缩,讨巧,卖乖有用的话,她也不会做了六年的吊死鬼。

唐江岚心里幽幽叹气,化悲愤为食欲,不管暖阁里气氛如何诡异,她吃得津津有味,并且连添了两碗饭。

谢太太见状,脸上的讽笑之色渐起。

到底是乡下来的人,没见过世面,瞧着就是一副穷酸相。

……

一顿饭吃完,时辰不早,众人各自散去。

走出暖阁,邵姨娘亦步亦趋的紧跟在自家男人后面。

谢二爷刚开始还摆了个爷的谱,步子迈得大步流星,走出一段路后,便慢了下来。

邵姨娘双目微红,轻轻柔柔的叫了一声:“二爷!”

谢二爷点了点头,压低了声道:“回房再说。”

谢玉湄隐在暗处瞧见这一幕,不由连连冷笑。

不是正房又怎样?

只要父亲心里有娘,早晚一天她会把被抢走的东西,一样样还回来,且先让你们得意些日子去。

她朝唐江岚狠狠的看了一眼,甩了帕子扭身就走。

……

唐江岚带着李青儿缓缓走回青草堂,权当消食。

青儿这会已经被暖阁里的刀光剑影所伤,整个人低垂着脑袋,走路都有气无力。

哎啊妈啊!

大户人家吵起架来,虽然比不上庄上人泼辣,但句句都戳人心窝子,真的是太可怕了。

“青儿,你记住了,大房的人可以亲近,二房的人远着些。”

“小姐,我记住了。”

“还有,这府里人说的话,不要全信,遇事多问几个为什么?”

李青儿鸡啄米似的点点头。

唐江岚见青草堂快到了,又低声道:“去吧,去和守门的婆子聊几句。”

“小姐,我去了,等我的好消息。”

唐江岚回到房里,先去给高氏请安。

高氏用了饭,已经背朝着床里睡下,身体隐在锦被里,莫名有种孤寂感。

唐江岚在门口站了一会,心堵得像被塞了一团厚厚的棉花。

从前在孙家庄,娘吃完了饭,总要缠着爹去田埂上走一走,累了,便让爹背她回来。

她在房里老远就能听到娘的笑声。

如果可以,她真希望娘的疯病一辈子都不用好,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清醒而痛苦的活着。

……

唐江岚回到自己的房里,在丫鬟的侍候下刚洗漱完,李青儿便回来了。





洛风遥吓得脸色发白,哐当一声扔了木盆,呆立在原地。

孙老娘一看儿子被烫,气得头皮都炸裂了,抡起胳膊就去打洛风遥。

洛风遥用手一挡,夹在指尖的竹针朝她颊边的大迎穴轻轻一戳。

孙老娘只感觉脸上被蚊子轻轻的咬了一口,整个人直挺挺的仰面倒下,四肢一阵抽搐。

变化,就在瞬间。

等孙老二扭头看时,自家老娘的嘴角都已经抽出了白沫。

洛风遥挑挑唇角,挂起邪笑,“小叔,快冬至了,阿婆不会是撞到鬼了吧。”

鬼?

孙老二吓得抖了个机灵。

是啊,自家老娘身子骨硬朗,平常连个咳嗽都没有,几十斤重的大粪挑着撒腿就走,怎么就吐白沫了呢?

正想着。

一阵寒风呼呼刮过,尘土飞扬,吹得捆扎的秸秆唰唰的响。

孙老二吓得“啊--啊--”惨叫两声,双腿一软,直直跪了下去。

怂货!

洛风遥身子一缩,装作害怕到了极点,一溜烟跑进了屋,转身,把门栓推上,身体虚脱似的靠在门背后。

许久。

她慢慢的低下头,看着手中断成两截的竹针,手一松,竹针应声而落。

“丫头,大迎穴,能使人的面部神经麻痹,痉挛,力道重到三分,人就能四肢抽搐。”

洛风遥像被戳破的皮球,慢慢地坐了下去。

那只吊死鬼,果然没有骗她。

……

刘氏听到动静,赶紧披了衣服跑出来。

一看自家男人跪在大房门口,气得心疼,肝疼,浑身都疼。

不敢骂男人,手一插对着房门嚎起丧来。

“天杀的的小娼妇,白天勾不着男人晚上勾,这么欠操怎么不去窑子卖……”

“你给我闭嘴!”

一道浑浊的声音冷冷地从背后响起,孙老爹脸色阴沉的能滴出水来。

刘氏被骂,屁都不敢放一个,目光狠狠的扫过地上的老女人,眼睛一翻,心里骂了声“老不死的”,一扭头气冲冲地回了房。

孙老爹走上前,冲着儿子后背用力一脚,“没出息的东西,还不把你娘扶起来。”

孙老二一咕噜把人扶起来,跌跌撞撞地背着就走。

孙老爹这才走到大房门前,重重的咳嗽了几下,“玉渊啊,侍候你娘早点睡。”

玉渊听着这个声音,心里冷笑一声。

暗地里的刀子,比明面上的刀子,更伤人。

这个老畜生看着一副老好人的样子,实际猪狗不如。孙老二提着裤子走出娘的房间,这条老狗接着又走了进去……

她想到这里,用力的咬了咬牙。

痛意,逼着她冷静下来。

“阿爷,你也早点睡吧。”

玉渊挣扎着站起来,一口气吹灭了油灯,然后悄无声息的走到门背后,侧耳听外面的动静。

等听到孙老爹脚步走远时,一转身,她吓得魂飞魄散。

不知道什么时候,高氏站在她身后,目光幽幽地看着她。

洛风遥捂着怦怦直跳的心口,“娘,今天不洗脚了,咱们睡吧。”

“他……还没回。”

高氏的嘴里含混地吐出四个字。

洛风遥眼眶一热。谁说疯子分不清好歹,爹对娘千疼万疼,娘心里也有他。

“还有两天,爹就回来了。”

洛风遥扶娘上床,学着爹的样子,像哄孩子一样拍打着。

许久,清浅的呼吸声传来。

她站起来,缓缓走到堂屋,在黑暗中坐下……


洛风遥吓得惊呆了,飞扑过去,低低的唤了一声,“爹--”

这一声爹刚叫完,高氏从屋里飞奔出来,双手死死的抱住孙老大,嘴里异常清楚的叫着,“阿平,阿平!”

孙老大听到喊声,才魂归原位。

他看了看怀里的人,抹了一把嘴角的血,眼睛里涌出一条条的血丝。

洛风遥头一回看到这样的爹,冰冷的泪水蜿蜒而下。

做鬼的六年,她早就明白一个道理,鬼不可怕,人心才是这个世界上最可怕的东西。

眼里的血色都褪尽时,孙老大一声咆哮:“滚,都给我滚,再也别让我看到你们。”

说完,他甩起手里的榔头,对着孙老爹的脚下,狠狠的砸过去。

这一砸,把地上砸出个“恩断义绝”的大坑来。

孙老爹吓得腿一软,胯间一热,尿了。

孙老娘扶着满身尿骚味的男人,夹着尾巴,灰溜溜的走了。

村人一看没热闹瞧了,向孙老大投去同情的一瞥后,纷纷散去。

洛风遥却上前一步,对里正道:“大人,偷卖儿童按我国历律,该当何罪?我可否替我爹告官。”

“阿渊。”

孙老大一声厉喝,把洛风遥往身后一拉,冲里正大人抱了抱拳。

“他们到底养我一场,这个官我不告。只是这孙姓我再不能用,求里正大人改户籍的时候,把这姓改去罢。”

“改成什么?”

“就高吧。”

孙老大随口这么一说,却在洛风遥脑子里炸起了烟花,一个念头流星般悄然划过。

“就高,高姓挺好,和娘一个姓。”

里正同情的看了孙老大一眼,叹了口气离开。

等人散尽,孙老大呜嗯一声,慢慢蹲下去,双手抱住了头,旁若无人的流泪。

高氏虽然疯傻,却也分得清男人是高兴,还是伤心。她有样学样,蹲在孙老大旁边,也抱着头,默默淌眼泪。

李青儿正要上前去劝,洛风遥一把拦住。

人一生不过几十年,转瞬就过去,仿佛浮光掠影。爹活了这半辈子,到头来才发现自己就是个笑话。

当哭。

而他心中的痛,旁人抚慰不了,只有疯了的高氏。

……

里正大人是在三天后,把新做好的户籍交到了孙老大手上,上面工工整整的写了两个字:高重。

高是姓;重是重生的意思。

也因为偷孩子的事情被爆出来,孙家人成了孙家庄人人唾弃的对象,这家人不得不夹着尾巴过日子。

不过,夜深人静的时候,孙家人就会像做贼似的,往后山去,眼巴巴也想挖出几根野山参来。

孙老大在那个雪夜后,又恢复了从前的样子,只是对高氏更看重了,当真的含进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了,怎么疼都疼不过来。

他这辈子无父无母无亲无眷,也就这么一个知冷知热的人捂着他的心。

洛风遥暂时解决了孙家人,心思都在学医上,她已经到了和张郎中寸步不离的地步。

大概此时此刻有人告诉她,郎中是个大王八蛋,她也是不离不弃的。

张郎中刚开始只随她去,也没正经教,反正是个不要钱的小药僮,就使唤着吧。

半个月过去,他慢慢发现这个小药僮天资聪慧,除了一点就通外,还能举一反三,这才慢慢上了点心。

每次出诊的时候,也会带着说一两句病理,洛风遥统统记在心里。

她跟着张郎中又去了趟镇上,买了些笔墨纸砚台,把每个不同的病症,需要用什么药,如何行针,都用纸记下来。

半夜,李青儿睡得迷迷糊糊睁开眼睛,总能看到她还在灯下沉思。

又过了些日子,张郎中一看药僮的水平一日千里,心里“卧槽,卧槽”了几声,撅着屁股从箱子里扒拉出几本不知道何年何月的医书,扔给了洛风遥。

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

能给医书,已是仁至义尽,别的,就看这丫头的造化。

洛风遥拿到医书,连觉都不想睡了,一有空就捧在手里看,如痴如醉到没日没夜的地步。

高重担心的要死,心想女儿不会看医书,把人给看傻了吧,常常在旁边规劝着。

洛风遥只用一句话,就将他打发--等学好本事,把娘的疯病治好。

从那以后,高重再没多过一句嘴。

……

转眼,就到了年前,离过年将将只剩半个月左右,七里八乡来找郎中看病的人,突然一下子多了起来。

庄稼人,过年喜欢图个吉利,都想把病除在旧年里,张郎中因此忙得脚不沾地,连吃饭都是匆匆扒几口。

这日夜半,张郎中送走最后一个病人,已是一轮圆月高悬空中。

“丫头,不早了,收拾收拾回去吧。”

洛风遥一笑,手脚麻利的桌子收拾干净,药箱归整,“师傅,我给你烧锅热水,天儿冷,你烫下脚再睡,舒服。”

张郎中眼中微光闪过,心想,这丫头还挺孝顺。

洛风遥走到灶间,把水盛进锅里,锅盖一盖,转身走到灶膛起火。

火苗映着她的小脸,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再有半个月过年,得给家里人一人添一身新衣裳,新年新气象,得穿得体体面面的。

抽空还得往镇上去一趟,备点猪鸭鱼肉蔬菜什么的……

正想着,耳朵里传来几声奇怪的声音,像是风刮过窗棂的声音,又像是野兽呜咽的声音。

时有时无,听不真切。

洛风遥正想凝神再听时,张郎中匆匆忙忙走进来,“回吧,回吧, 这水我自己来烧。”

“师傅?”

“滚滚滚……老子累了一天了,不想泡脚,就想上床睡个整觉。”张郎中赶苍蝇似的。

洛风遥轻轻地皱了一下眉,感觉张郎中今儿有点不对劲。

张郎中见她还愣着,露出一个有点恶意的笑容,“小丫头片子,你要是不想走,那就留下来帮我洗脚吧。”

想得美!

洛风遥无声翻了个白眼,往灶膛里塞了一把柴火,拍拍身上的碎屑。

“师傅,那我先走了。”

张郎中用一种奇异的目光看着她,好像她是什么洪水猛兽似的。

看完,他的目光又瞄了东厢房一眼,脸色阴沉了下来。

死瞎子又犯病了!




孙老娘:“……”她就是见不得老大一家赚了银子,故意上门讹银子的。

“别废话,不管哪个山坳都是我们家的。”孙老娘扯着尖锐的嗓子喊。

顾晚谣:“孙老娘,县太爷都不敢说这种话,你这脸皮也是够厚的。”

“小畜生,老娘我就厚给你看,他爹,给我抢,抢回家再说。”

“我看谁敢!!”

孙老大手握着榔头走上前,脸上是滔天的愤怒。

孙老娘一看养大的崽子竟然要动手,气得眼珠子翻翻。

“畜生,我一把屎,一把尿把你养大,你竟然敢对我动手,来啊,你动个试试看,来啊!”

“啪--”一声脆响,所有人都呆住了。

顾晚谣甩了甩发疼的手,笑笑:“孙老娘,我满足你的要求。不过你脸上皮肤又粗又老,手感很一般。”

孙老娘几乎要呕死。

她“嗷嗷”了两声,把顾晚谣重重一推,冲到孙老大面前,甩起手就是两巴掌,然后像条八爪鱼一样,手脚并用的缠住了他。

“该死的畜生,你看我今儿不打死你!他爹,给我抢。”

孙老大对着孙老娘,多少还有几分孝心,手里的榔头哪里舍得敲下去,只能做个木头桩子杵在那里。

孙老爹像阵风一样冲进东屋,眼睛贪婪的四处搜寻,恨不得瞧见什么都拿回去。

高氏吓得嘴里呜哽两声,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

顾晚谣到底小看了孙家人的脸皮,她咬了咬牙,一扭头就跑开了。

“抢东西啦!光天化日,有人抢东西拉,各位街坊邻居都过来瞧一瞧啊,里正大人,您可得为我们作主啊!”

声音凄惨无比,把刚刚吃完饭闲着没事的村人都勾出来,所有人一窝蜂往这里跑。

顾晚谣一口气跑到里正家,眼睛哭得通红,“大人,你帮帮我,他们明抢来了,我要报官。”

自己管辖的村庄从来都是五好村庄,什么时候有人敢明抢。

里正脸一横,“别哭了,走,我跟你去瞧瞧。”

两人走到屋前,孙老娘见小畜生回来了,拿起一旁的扁担就要打过来。

“住手,你这是做什么?”

里正一声怒喝,把孙老娘吓得赶紧收回扁担.

“里正大人,这丫头偷奸耍滑,我正在教训她呢。”

“里正大人,他们是到我家来明抢的,还打了我爹。”

“放你娘的屁!”

孙老娘一叉腰,气得口不择言,“你们的东西,就是老娘的东西,连你的狗命,都是老娘的。”

“已经分家,五十两银子都拿了,还什么你的就是我的,臊不臊啊!”

“老娘们想钱想疯了吧!”

“听说孙老大连户籍都迁出来了,还有个屁关系啊!”

“明抢这种事情,还是早点报官吧。”

“你们……你们……统统都给我闭嘴。”

孙老娘见势不妙,胸脯一挺:“这是我们家的家事,关你们这些闲人屁事。”

话音刚落,孙老爹从屋子里冲出来,手里捧着一块猪肉,“他娘,猪肉,这是猪肉啊,咱们抢回去。”

“要点脸啊,孙老爹。”

“连肉都抢,你们家是穷得揭不开锅了吗?”

顾晚谣见状,心想无论如何这一回,都要把孙家解决掉,再也不能让他们踩在自己的头上。

她怯生生的抹了一把泪,“里正大人,他们……他们……”

女孩莹白的小脸,滑落两行晶莹,一双眼睛里都是惶恐,看得里正怒从心起。

“放肆!光天化日抢东西,你们一个个的不把我里正大人放在眼里了?”

里正大人发怒,孙老爹脸色煞白,孙老娘见势不好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干嚎起来。

“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一把屎,一把尿的把老大养到这么大,拿块肉怎么了?这是他欠我的啊!”

“就是,五十两银子就想了结养恩,天下哪有那么便宜事情,要没有我,他早死了,”孙老爹叫嚣着。

顾晚谣见这两人一唱一和,心中说不出的厌恶。

她冷笑着上前一步的,“孙老爹,没有你,我爹活得比现在好上百倍,怎么着,他也是个大户人家的少爷。”

话落,所有人目瞪口呆。

孙老大愣了半天才缓过神来,“阿渊,你胡说什么?”

顾晚谣走到他身边,小手牵了牵他的衣摆。

“爹,你不在家的时候,有一次回家听孙老娘偷偷问过孙老爹,说几十年过去了,那家人不会再找来了吧,还说什么命好,偷了个少爷放在家里做苦力。”

听到这里,孙老大整个人懵了。

顾晚谣朝他怜悯的看了一眼,心里涌上一抹悲痛。

爹哪里是捡来的,根本就是孙老爹生不出儿子,怕绝了后,趁着那家家奴带着小少爷上街玩,想办法把人偷出来的。

这事,也是前世爹死后,那家人家打听到点风声摸上门,她才知道的。

只可惜,这么多年的寻找,到最后只寻到了一具尸体,顾晚谣清楚的记得那个老妇人哭得昏死过去。

孙老娘见事情败露,一下子从地上爬起来,冲到顾晚谣面前,抄起手就要抽下去。

手,在半空被牢牢握住,一抬头,是孙老大怒不可遏的脸。

孙老娘吓得眼皮一跳,“你……你想干什么?”

“是不是真的?”

“什么是不是真的?”

孙老大赤红着眼睛,目光如寒冰一样死死的盯着孙老娘,从嘴里一字一句咬出:“阿渊说的是不是真的?”

“小贱人的话怎么能信,你是我们……”

“说--”孙老大吼得撕心裂肺。

孙老娘被他吃人的样子吓了半死,哪还说得出半句话。

街坊邻居一看,个个心里有数。

“我日他个七舅姥爷,竟然真的是偷来的,良心都给喂狗了。”

“这一家子都是什么人啊,赶紧报官坐牢吧,没王法了。”

“丢孩子的父母怕是要急死了吧。”

月光下,孙老大眼中闪烁着冰冷锐利的锋芒,感觉胸口像是被榔头狠狠的敲了一记,锥心刺骨的痛,如同行走在地狱间。

他嘴一张,喷出一股热血来。

那血,将孙老娘淋了个满头满脸,如同鬼魅一般,连哭都哭不出来。


颜若晴嘴角勾起一抹得逞的笑。

却在这时,刘氏突然冲了进来,揪着颜若晴的耳朵将她拖到了院子里,一巴掌扇在了颜若晴的脸上,“死丫头,是不是你做饭不干净?!”

她男人在外面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拉了裤裆,连带着她的脸面都被丢光了!

颜若晴捂着脸,做出一副委屈的模样,“要是我做得不干净,为什么只有二叔拉肚子?”

她巴豆磨成粉,只放在那条色狗的碗里。

刘氏一时找不出反驳的理由,抬起手又要打,“死丫头,还嘴硬!”

“住手!”一道声音传来,是孙老娘。

其实孙老娘也怀疑过颜若晴,可东西大家都吃了,若真不干净,其他人为什么没事?

想着孙老大明日就回来了,孙老娘便是冲着刘氏怒喝道,“你男人不舒服你还不去照顾着,跑来找什么晦气!还不赶紧去找个大夫给看看!”

刘氏气得不行,却不好冲孙老娘发火,转个身骂骂咧咧地就走了。

孙老娘这才看向颜若晴,“你二婶也是担心你二叔,等你爹回来,你可不能乱说话啊!”

要是惹怒了孙老大,赚的银子不给她了可怎么办?

颜若晴唯唯诺诺地点了点头,却道,“阿婆,你昨天无缘无故晕过去,今天二叔又无缘无故的拉肚子,该不会真是撞了鬼了吧?”

闻言,孙老娘心头猛然一跳。

难道真是坏事做多了招了鬼了?

孙老娘吓得赶紧在灶间点了三根香,跪在地上磕头连连。

孙老二这一天,就光顾着往茅厕跑了。

下午太阳落山前,他整个人拉得脱了形,躺在床上像条真正的死狗一样,有气无力的哼哼叫唤。

这一夜。

是颜若晴重生以来,睡得最踏实的夜,连个梦都没做。

翌日。

颜若晴依旧天漆黑就跑到了山坡下,有了昨天的经验,她很快又摸出了二十几颗巴豆。

这玩意成本低,功效大,必须随身备着,以防万一。

回到家,刘氏已经在灶间干活。

今天孙老大要回来,她再不乐意也得装个样子。

前世,颜若晴还会凑上去打个下手什么的。

这会儿,她把竹篮一扔,回房间给娘梳头穿衣。

不多时。

高氏安然地端坐在堂屋里。

肤白似雪,乌发如墨,目似秋水,眉若远山,说不出的美丽端庄。

如果不是那双痴呆的眸子,任是谁看了,都以为她是大户人家的当家奶奶。

谁说不是呢!

……想及往事,颜若晴心里一酸,眼中闪过一丝讥诮的冷笑,很快隐没在眼底。

“娘,爹要回来了。”

话音刚落,门外便响起了熟悉的脚步声。

“爹,娘,我回来了。”是孙老大的声音。

“老大回来了,早饭都烧好了,快,进屋来。”孙老娘笑得见牙不见眼,一脸谄媚。

高大壮实的朴实汉子咧着嘴嘿嘿干笑几声,“娘,赶了半宿的路,灰头土脸的,我先回房洗一洗来。”

孙老大兴冲冲进屋,冷不丁一个身影飞扑过来。

“爹,你可回来了。”

孙老大一下子僵住了。

这个女儿他养了整整六年,虽然和他也亲,但素来话少矜持,从不曾这样不管不顾就扑进他怀里的。

“爹,我好想你。”

是真想。

如果说,这个世界上还有一抹温暖,能化开颜若晴那颗冰冷的心,那一定就是孙老大。

她做鬼都忘不掉,前世爹拿着扁担,咆哮着挥向孙老二的场景。

更忘不了,他被人抬回来时,手里还死死拽着买给娘的一只金簪子。

孙老大拍拍女儿的后背,目光向木凳上的高氏看过去,黑黝黝的脸上,一双眼睛极亮,极清。

“阿渊,打水给爹洗把脸。”

颜若晴从他怀里钻出来,看看娘,再看看他,勾出了她重生以来第一抹欣慰的笑。

孙老大走至高氏身边,嘿嘿的咧嘴笑。

高氏也跟着嘿嘿的傻笑,伸出素白的手,在男人脸上刮了几下。

孙老大左右看看,见没人低头吧唧亲了她一口。

高氏有样学样,踮起脚尖也去亲他,却亲了一嘴唇的炭灰,气得眉头、鼻子、嘴巴都挤在一起。

颜若晴端了脸盆进来,正好看到爹在哄娘,深吸一口气,把所有情绪掩下:“爹,洗脸吧。”

孙老大三下两下洗了脸,洗出的水都是黑的。

颜若晴端起脸盆走到外间,眼角看到窗下缩了个人影,抬手把脸盆一掀。

污水扑了人满头满脸。

网友评论

发表评论

您的评论需要经过审核才能显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