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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享你

茶暖不思 著

其他类型连载

盛牧辞在医院初遇宋黎。他车祸腰伤住院,她是他的责医。检查时盛牧辞疼得嘶声:“别胡掐男人腰啊妹妹。”头一回,只见那姑娘倾身俯在床边,戴副金丝眼镜,白褂纤尘不染,纯美得惹人浮想联翩。盛牧辞看得失了会神,宋黎愣着不敢下手。第二次宋黎到病房给他复诊。盛牧辞勾着桃花眼相凝,嗓音诱哑:“宋医生,轻点儿”

主角:宋黎盛牧辞   更新:2023-02-02 11:46: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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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宋黎盛牧辞的其他类型小说《独享你》,由网络作家“茶暖不思”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盛牧辞在医院初遇宋黎。他车祸腰伤住院,她是他的责医。检查时盛牧辞疼得嘶声:“别胡掐男人腰啊妹妹。”头一回,只见那姑娘倾身俯在床边,戴副金丝眼镜,白褂纤尘不染,纯美得惹人浮想联翩。盛牧辞看得失了会神,宋黎愣着不敢下手。第二次宋黎到病房给他复诊。盛牧辞勾着桃花眼相凝,嗓音诱哑:“宋医生,轻点儿”

《独享你》精彩片段

宋黎五岁那年在京市走失过。


夜里鱼龙混杂,迂回在巷口的几个地痞吹着流氓哨,用不明意味的目光打量她。


当时她害怕得跑了。


四九城胡同千百,她躲进的那一弄,宅门口停着辆崭新的黑色小轿车,有藤萝从屋宇蔓延而出。


宋黎不晓得这四合院里住着谁。


只是很奇怪,那些混混没再靠近,仿佛这里砌筑有一面隐形的宫墙,将这片地界划分出了尊卑。


宋黎那时候小,没胆出去,红着眼睛蹲坐到门口的石墩。黑夜漆暗,檐边的壁灯寂寂洒下一圈昏黄的光。


那天是十月十四日,京市的深秋萧瑟。


四周冷冷清清,穿堂风一阵一阵,像冰碴子刮蹭皮肤,若是流出血都能被冻住。


这种寒心的冷蚕食情绪,她慢慢失控,抱住双腿抽抽噎噎地低声啜泣。


不多时,有辆单车慢悠悠驶近。


宋黎一慌张戛然止声,双脚畏怯地往裙摆里收,哭后脸比淋过雨还湿。


骑车的少年瞅见她,眉头皱了皱。


他刹车,长腿迈下,单车往墙边一靠,一只手拽着单肩背包,一只手揣在裤兜里,走过去,颀长的身影便笼罩住了她。


“谁家小孩儿啊?”


少年嘴里咬着烟,一口京腔好听且地道。


他身上是京市一中的蓝白校服,沉在暗处看不太清模样,但语调懒洋洋的,很没耐心。


说话间,他脸微微一侧,借着那抹黯淡的橘光,依稀可见一张创口贴斜在他眉骨上,鼻梁一道不深的血痕,嘴角凝血,好像也有伤。


蔫坏。


这是宋黎对他的初印象。


宋黎哽着哭腔,捡起地上的小石子丢他,还骂了句“走开”。


她软糯的江南音明显,口吻也稚嫩,话再狠调子都沾不住威胁。


少年气笑,指着大门:“这老子……”


“家”还没说出口,第二块石头砸到他裤腿,不痛不痒的。


他愣了一愣,拿下没点燃的烟。


正要开口,小姑娘瘪着嘴,泪珠子落雨似的,颗颗饱满,说掉就往下掉。


“……”他还没凶吧?


少年烦躁地深呼一口气,哭成这样,见鬼了还能下得去手欺负。


他熬出丁点耐心:“是不是走丢了?”


宋黎不理,颤着唇抽泣。


“问你呢。”


他的语气并不友善,甚至算得上横,宋黎一被刺激,没忍住呜地就哭出了声。


“……”


“再不消停儿把你丢出去了啊。”说完他故意啧一声,佯作兴趣浓厚:“长挺漂亮,能卖不少钱呢吧。”


宋黎倏而噤声,像啪一下被按了静音键,嘴唇死死咬住,经不住吓唬,怯生生觑他。


耳朵清静了,少年脾气变好些,坐到她身边的石墩:“家住哪儿?”


没等她回答,他就掏出兜里的手机。


“电话记不记得住?找你父母来接。”


宋黎沉默了会儿,鼻音浓重,哭嗝时断时续,小声说:“妈妈……没了。”


少年顿住,偏过头看她:“爸爸呢?”


宋黎脑袋低得很深,闷声摇摇头。


他也没再说话。


哭过,天又冷,宋黎鼻头冻得通红,眼睛透出水光,有几丝鬓发被泪染湿,贴在粉雕玉琢的脸颊。


她有这个年纪的小孩儿该有的娇和糯,生得很俏,要是自己的女儿谁都想带出去走街串巷炫耀的那种。


特别是,鼻尖偏右那一点可爱的朱砂痣。


唯一不合时宜的,就是穿一身白裙,披散着长发,在阒静的大夜里嘤嘤地哭……


不知道的还以为不幸撞见一只小女鬼。


迷你版的。


少年舔了舔受伤的嘴角,突然一声低笑,脱下校服外套朝小女鬼扔过去。


宋黎眼前一黑,扯开头上的衣服,就见他拨电话给了警察局,对那边说有个小姑娘需要他们送回家。


“穿上,你再给谁吓着。”


他上身只剩一件短袖衬衫,书包随便丢在地,痞里痞气地大开着腿坐,把烟叼回去,逗猫儿似的说:“哥哥在这儿陪你等,不哭了行吗?”


……到底谁吓谁。


宋黎小心拘谨地抬头,瞄少年一眼。


他坐着都比她高出好多好多,侧脸在柔光里浴久了,神情散漫,戾气稍显淡化。


宋黎吸吸鼻子,奶声奶气:“嗯……”


她双手藏到他的外套里,很快暖和起来,哭得累了,她开始犯困,眼皮向下耷拉着,脸枕在腿上,抱住自己。


“咔嗒”,打火机弹开。


少年拢着蹿出的那一簇红蓝焰火,凑近烟丝,刚要点着,他又停住,目光斜向哭丧的宋黎。


那双桃花眸狭长,带着风流气,却很空旷,如乌云密布的天。


暗沉,孤僻。


隐在光源的阴影里,仿佛对万物都只有冷漠。


但火光中,他瞧她的那一眼,有掠过一丝与他性情不相符的、微不可见的同情。


“啪”得一声,少年合了金属匣,到最后都没抽那根烟。


他说不清那时是一时恻隐起了善念,还是单纯觉着,放任这可怜的小孩子不管太不是人。


“鼻涕蹭我衣……得了,蹭吧蹭吧。”


“嗯……”


“叫什么名儿啊小祖宗?”


“……”


宋黎快要睡着,少年百无聊赖的声音,和他轮廓利落的侧颜,都渐渐如雾散开……


“黎黎,宋黎!”


有人轻掐她脸,压着声在耳边唤她的名字。


宋黎睫毛颤了两下,迷迷糊糊掀开眼,望着头顶的白炽灯。


淡淡的烟草味瞬间消弭。


当前伴随呼吸深入鼻腔的,只有消毒药水那浓烈的味道。


宋黎歪过头,远远看见玻璃门上的标识牌绿底白文的三个大字。


输液室。


反应半晌,宋黎脱离梦境,回到现实——她正在医院输液,芒果过敏,是闺蜜连夜陪她到的急诊。


她睡眼惺忪,一张脸白里透着红。


“梦见帅哥啦?”苏棠年挨她边坐,目光耐人寻味地落过去。


宋黎怔着,还不大清醒。


“春梦!”苏棠年指住她断言。


“……”


“脸红的!被我说对了!快讲讲,和靳总激烈到什么程度?咱也不是外人。”苏棠年笑容兴奋中带着猥琐。


“不是他。”宋黎揉揉眼睛,坐起来。


苏棠年一骨碌挺直腰背,震惊地捂住嘴,仿佛观摩到一场豪门总裁未婚妻外遇大戏。


身为民政局公务人员,苏棠年瞬间脑补出一部百万字长篇都市小说——


《替身上位:作死后,靳总的小甜妻和新欢跑路了》。


瞧见她浮夸的表情,宋黎羞耻,含嗔带怨地瞪住她:“我的梦正经得很。”


说完指向吊瓶。


“不许再乱想,看着点儿。”


“噢……”苏棠年不情不愿坐端正,盯了会儿快要见底的吊瓶,她又蹙眉问:“你俩今晚怎么回事?”


宋黎装不懂:“什么?”


说到这事,苏棠年不满的情绪就上来了:“靳时闻啊,他带你应酬,给你的混合果汁里有芒果不说,结束也不送你,让你自己回?”


默声片刻,宋黎吸口气,消毒水的刺激性气味一瞬间盈了个满肺,直掼神经。


错了,是还没结束,她过敏难受先走了。


靳时闻没送她倒是真的,酒桌上那么多人,他忙于交际寒暄,连她对芒果过敏都无暇顾及,哪里有空抽身送她去医院。


毕竟今晚出席饭局的,都是南宜市有头有脸的老板。


“也怪我自己太不小心了。”宋黎避重就轻。


苏棠年真想用注射器把她体内的乖细胞全抽走,无语叹息:“前几天你说,靳时闻的妈妈选好订婚的日子了?”


“嗯。”宋黎垂眼,没插针的手揪着白色毛衣上的小绒毛:“下下个月。”


“这么快!”


苏棠年惊诧:“崽崽,你只是小时候住他们家,又不是他童养媳,真愿意和靳时闻结婚?”


宋黎侧过头:“不该问他吗?”


苏棠年与她四目相对,一脸不敢信:“他还不想了?他不想当初追你干什么?总不能就是看你漂亮,带出去有面子吧?”


宋黎不语,静静看她。


苏棠年声音戛止,逐渐傻眼:“别跟我说真是这样。”


一阵死寂后,宋黎被逗得笑出声,苏棠年在她酝酿已久的反应中大松一口气。


“吓死我了……靳时闻要敢玩弄你感情,我连夜抡锄头跟他拼了!”


宋黎笑:“你冷静。”


苏棠年的话痨因子急剧上升,就今晚的事深恶痛绝,在一旁没完没了地唠叨。


但宋黎当时已经听不进去了。


宋黎靠着椅背,陷入安静。


她想起五岁那年秋末,被靳家从京市警察局接回南宜抚养,靳母是宋黎妈妈生前的挚友,包括靳父,对宋黎的照顾都无微不至。


但宋黎从未奢求过什么,她只想安安静静长大,尽早独立,不添麻烦。


所以面对靳时闻这个年长她几岁的哥哥,宋黎曾经都是敬而远之。


这种心态的变化,是在宋黎升初一那年,她到了靳时闻所在的中学。


隔着两栋楼,他在高中部,她在初中部。


宋黎清楚记得,那天她结束夜自修回家,半路自行车轧到碎石子破了胎,她只能把车推到附近的修理点。


那间修理点二十平方不到,被一堆旧车歪歪扭扭地占满,小到宋黎光站着都拥挤,她只能到路边上等。


正逢降温,夜风直往衣领里灌,很冷。


那条道偏僻,大晚上很荒凉,只有一盏供电不足的路灯,微弱的橘光明灭交替。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唯一的光源像是疲乏得撑不下去了,蓦地彻底熄灭,再没亮起来。


周遭突然一片漆黑,暗得不见五指。


宋黎在京市那年经历过不好的事,恐惧黑暗,当时她的心跳和呼吸都迅速加快,本能地做出应激反应,挪不动脚,抱住自己,蹲到地上放声哭。


但她的绝望没有持续很久,因为靳时闻在那个时候及时出现了。


他带她到亮处,将自己的校服外套披到她肩上,还用纸巾擦掉她眼泪,说:“别哭了,我陪你等。”


——哥哥在这儿陪你等,不哭了行吗?


高度相似的情景,宋黎看着身上的校服外套,不能自控地想起了当初在京市遇见的那个少年。


那一瞬间,恍然如梦。


后来宋黎才知道,那天靳时闻是和女朋友约会随便走走,恰巧经过,看见了她,而他的体贴,或许是靳母交代过要多照顾她的原因。


不过必须要承认。


宋黎对靳时闻好感,也是从这时候开始的。


可那时,宋黎只当自己是痴心妄想,直到去年她于京市医学院毕业,回到南宜,和久违的靳时闻再见。


初高中宋黎连连跳级又是保送,尽管拿到了md学位证书,但她当时也只有二十二岁。


这年纪的女孩子,容貌正长开,她瞳仁是糖栗子的颜色,清润柔和,肌肤白净得像冻牛奶,鼻翼那朱砂痣浅浅的,愈发显得纯稚。


其实苏棠年还有一点说得不准确。


靳时闻不能算是追过她,他只是在久别重逢的几天后,某个送她回住处的雨夜,问她,谈恋爱了吗。


她悄悄捏着手指,轻声说没有。


“和我试试?”男人西装笔挺,坐在驾驶座近乎深情地望了她一眼。


于是这段恋情就这么顺理成章地开始了。


到底宋黎是初恋,对爱情有太过美好的幻想。靳时闻却不一样,他在情场来去久了,并不新鲜,不再如年少时那样,可以不计得失地谈情说爱。


正因如此,仅仅一年,他无意中给宋黎带来了频繁的伤心和失望。


例如今晚。


头顶的白炽灯有些刺眼,宋黎半敛睫毛,思绪悠远,毫无征兆地说:“他平常对我挺好的,没有很差劲。”


就当她是自我麻痹。


苏棠年旁观者清,配合地点头:“嗯嗯,如果他对你不差劲的话还是对你挺好的。”


“……”


“他再不对你上心,你就认真自我反省。”


宋黎回神,难以理解:“我怎么了?”


苏棠年露出一个职业假笑:“反省下自己为什么只有他一个男朋友,过敏了都没人送医院。”


“……”


“太没经验很容易吃亏的,稳妥起见,你最好有心理咨询师,指导情感问题,”苏棠年说着,媚眼细细抛过去:“我正好认识一个,微信推你怎么样?小哥哥可帅了!”


那倒不必。


宋黎弯起小鹿眼,回了她个“给你眼神自己体会”的笑。


两人聊到天南地北,宋黎心情好了些。


挂完吊瓶,她们刚出急诊部,就有辆救护车拉着警报声驶回,不少值班人员围聚在通道口,引起不小的轰动。


似乎是发生了一起车祸。


她们没逗留,并肩离开急诊楼。


一走出就看见医院的综合大楼外挂着一条条红色横幅,在夜风中鼓动,场面壮观。


【坚决抵制三甲公立医院私有化改制】


【强烈谴责盛氏集团侵占国有资产】


【资本家滚出南宜二院】


等等,横幅的字诸如此类。


苏棠年抻着脖颈眺望,不可思议咋舌道:“你们医院闹得真凶啊。”


“资本家一肚子坏水,净想薅老百姓羊毛。”宋黎没抬头看,方向明确地走去停车场。


苏棠年跟上她:“网上都说盛氏过于硬核,二院收购案没跑了,这样抗议有用吗?”


宋黎耸耸肩:“目前还没有。”


可能对方压根不打算理会,到底医院领导人没有出声,横幅都是医护自发挂上去的,往空池塘里投石,怎么激得起水花呢。


“京市盛家诶,明清那会儿就是簪缨大户,后来又参与军派,还是十九世纪末最先重视发展实业的那一批家族。这格局,苍了天了!”苏棠年暴露瓜农的本性,叹了又叹。


她问:“前两天的热搜你看到没?”


宋黎双手缩进衣袖里:“你说哪个?醉酒后的行为艺术?还是男子偷手机后躲阳台刷抖音笑太大声被发现?”


苏棠年:“……”


苏棠年难以置信:“盛家老三亲自来南宜了,那么大个热一你没看见?”


“谁?”宋黎对上她目光。


“盛牧辞啊!”苏棠年从唇间低压着声音说出这名字:“军校出身,军官退役,回家继承亿万家财的男人,网上没照片,据说他的颜值和身材,刘楚玉见了都想跳出棺材再逍遥一回!”


“……”这形容就离谱。


“想起来了,就那个二世祖。”


“……?”


“用玛丽苏高干言情文的话说,他纯纯就是京圈正统的太子爷,你要不要这么冷漠。”苏棠年探过半个身子,企图从她的表情里搜刮出口是心非。


但宋黎望着前方灯影晦涩的路,匀步走着,无悲无喜。


只是听见京圈两个字的短瞬,她神情有不易察觉的变化。


“你想,他肯定是要插手医院的事,”片刻后,宋黎正经分析起情况:“四舍五入,就是死对头啊。”


苏棠年呆了呆。


是哦。


她竖起拇指:“人间清醒啊我崽,男色当前无动于衷,你什么时候被济颠点化的?”


宋黎笑着斜睨她一眼,回望前头灰蒙蒙的路,她声音有些空虚,散在夜风里:


“你说他们那种天之骄子,从小在金银窟里游戏人间,活一辈子样样没在愁的,读也不读个mba之类的回来当领导享福,居然去上了军校,是图什么呢?”


“你这么一说,好像是有点奇怪哦。”这话让苏棠年陷入三分沉思。


顷刻后,她茅塞顿开,撞了下宋黎的胳膊,凑近咬耳朵:“据说盛牧辞他妈妈,最初是盛老爷子在外面的情儿,年轻漂亮,使手段上位。所有人都以为盛家老大得摊上恶毒后妈了,结果你猜怎么着,人是将俩继子女当宝,亲儿子当草!还想盛牧辞把盛氏掌权人的位置让出去呢!”


宋黎有一瞬的疑问,但她习惯克制多余的好奇心,眨眼便就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随口应道:“不会吧。”


“我也是道听途说的。”


“所以,也可能是太监座谈会。”宋黎不紧不慢地向前走。


苏棠年没理解逻辑:“太监座谈会?是啥?”


宋黎看她一眼,忍着笑意,趁其不备伸出手掐了一把她腰:“无鸡之谈呀!”


苏棠年怕痒,弯着腰又笑又躲。


两人闹了一段路,跑累了才算歇战。


苏棠年言归正传,手掩到唇边,悄声对宋黎说:“不过讲真的,盛牧辞帅是帅,可他如果真过来了,你在医院得要留心,千万别招惹到他,我听说这位盛老三特别没人性!”


“他看不顺眼的人,坟头草都能养活青青草原整个羊村了!”


关键的话正落,宋黎手机提示音突然连响。


陈丹毓:【宋黎】


陈丹毓:【今晚急诊的车祸病人明天转到骨科住院治疗,个别查房你负责】


陈丹毓:【信息给你,功课提前做】


陈丹毓:【这位患者很重要】


刚刚车祸的那个?天王下界吗?vip通道都没这么快。


宋黎小喘着气,及时回:【就我一个吗?】


陈丹毓:【你能半个我没意见】


宋黎:“……”


宋黎扯了下唇角:【可是陈老师,医院不是规定,首次查房得跟随责医交接病情的吗?】


陈丹毓:【特殊情况,让你去就去】


宋黎低怨一声,心平气和回复她“好的”两字。


陈丹毓是他们骨外科的住院总医师,半老徐娘,趋炎附势,欺软怕硬。


带教宋黎的周副主任正出差美国进行为期半年的进修,未归,管不到医院事宜。


于是宋黎就成了那个被揉捏的软柿子。


陈丹毓:【急诊报告jpg】


陈丹毓:【vip901】


宋黎查看图片,一眼扫到报告日期。


10-13


她敏感一顿,轻喃:“明天十四号了。”


“对喽,”苏棠年回答,好奇她反应:“十月十四是有什么节日吗?”


宋黎默了会儿声,无事一笑:“没。”


她继续看报告里的主诉,初步判定是腰椎和肩关节有骨伤。


视线再慢慢往上。


姓名:盛牧辞。



宋黎猛地刹步,恍惚醒悟到什么。


她忙问:【是盛氏集团的那位盛先生吗?[礼貌微笑jpg]】


陈丹毓凉凉回:【嗯】


宋黎静止在原地,石化了一般。


难怪毅然决然地推给她……原来是没人敢去。


苏棠年见她一瞬不瞬凝着手机:“咋了?想到梦里的小哥哥又被帅到了?”


宋黎逐渐哭丧起一张脸。


“我好像……要完了。”


……


尽管那些抗议改制的声音无比刚烈,常有人边边角角地偷骂几嘴对资本主义的痛恨,事实上都是外强中干。


当听说住院的是那位离经叛道的盛三爷,一群人原形毕露,分分钟作鸟兽散。


宋黎并未公开过和靳时闻的关系,没有背景,孑然一身,她就成了那头被无情推出去待宰的羔羊。


送羊头的前夜,宋黎梦到了这个男人。


梦里的盛牧辞和梦外一样,令人闻风丧胆。她进到vip901,纯白透亮的病房,绵绵薄光间,他侧躺在病床,待她毫无防备地走近,他刹那化身大狮子,凶神恶煞地朝她张开了血盆大口……


翌日一早,宋黎似弹弓惊醒。


时间告急,她没空回想梦的凶残,迅速起床洗漱,出门挤地铁,紧赶慢赶,赶到办公室好歹是没迟到。


“宋黎——”


宋黎刚穿上白大褂,往后拢住浓密的长发,撑开皮筋正要绑,循着这铿锵有力的声音抬头,见体态丰腴的住院总医师陈丹毓走到她工位前,冷硬着脸。


她对比自己职位低的只有如此表情,宋黎见怪不怪。


万姚例外,到底人家是院长亲侄女。


“陈老师。”宋黎站起,手指灵活地将皮筋缠绕两圈,捋了捋鬓边碎发,静静等候吩咐。


陈丹毓把病历和报告单丢到她桌面:“vip901的,李主任做的检查,去交班再查房。”


宋黎温声应:“好的。”


她不和陈某多话,决定自己去请主任一起查房,当然得要按规矩。


陈丹毓仿佛一眼看穿她心思,压低声音:“知道住院的是什么人吧?盛先生的私人医生已经飞往南宜了,不需要我们管闲事,你走个流程就行了,少牵连李主任,听见没有?”


“……噢。”宋黎打消念头。


她懂了,原来陈丹毓说的特殊,是指这位盛先生的身份特殊,有些信息不能透露,要绝对保密,保不准连这诊断报告都不完全真实。


资本果然是万恶之源。


白白演个过场,耽误她到门诊学习实践的时间。


宋黎正犯嘀咕。


陈丹毓后一句话调到正常音量:“万姚今晚请假,你先替她值急诊班。”


宋黎一瞬惊愣地张开嘴。


又来?


先值无异于帮值,经验之谈。


“辛苦咯,宋宋。”左边工位的万姚掐着甜美的嗓音,娇娇一笑。


“……”


你小人得志的嘴脸我真的!没!眼!看!


宋黎皮笑肉不笑:“不辛苦。”


命苦。


陈丹毓双手插在白大褂的兜里,冷淡说:“还有问题吗?”


宋黎莞尔:“没有,您呢?”肯定有吧。


陈丹毓:“?”


“我这就过去了。”宋黎在她反应到前,戴上自己镜片不足一百度的金丝眼镜,抱着病历和报告单,笑容阳光地离开。


面不改色走出办公室,宋黎嘴角瞬间下塌,加快走步速度,边掏出手机,日常直奔微信,向苏棠年痛诉陈丹毓和万姚作奸犯科的全过程。


苏棠年:【被恶毒女配排斥有两个原因】


苏棠年:【你美】


苏棠年:【你优秀】


对哦。


宋黎稍微消了点气。


苏棠年在如何哄她这方面得心应手:【有点姿色就够了,你为什么非要美得能换边境三百年和平!你这个女人居然还有智慧!!呜呜呜呜呜可恶!我们黎黎小仙女该死地迷人!!!】


彩虹屁到位,宋黎顿时没气了。


她重新笑起来,短暂犹豫,还是点进靳时闻的微信,告诉他自己今晚要值夜班,而后把手机揣回兜里,往李主任办公室走。


-


上午近九点,宋黎查完普通病房,便独自去到住院大楼vip九层。


只有901住着病人,楼层很安静。


门口,宋黎踌躇半晌,扶了扶镜梁,抱着赴死的决心按下门铃。


没过几秒,门开了。


宋黎倏地提起精神。


年轻的男子出现眼前,寸头,高高瘦瘦,肤色略深,身穿厚卫衣,袖子撸到手肘。


他良久凝着她脸,莫名有种狼外婆给小红帽开门的既视感。


宋黎悄悄咽了下:“你好,我是……”


“我叫许延。”年轻人忽地露出有八颗牙齿的标准微笑,神色温柔。


“……?”


自报家门,是什么她不懂的新社交礼仪?


宋黎迎合地回了个笑,指指屋内:“许先生,请问现在方便吗?”


许延回过神:“喔……责医是吧。”


说着瞧了眼她胸牌上的名字。


宋黎想说她不是责医,只是管床医生,然而许延没给她解释的机会,紧接着侧开身,笑说:“那可太方便了!宋医生请进。”


“……”


责医就责医吧,反正没别人敢负责了。


宋黎头回来这,望见屋里,着实被惊讶到。


这是南宜二院唯一且最豪华的一间病房,全实木家具,朝南采光甚佳,配有崭新的厨房客厅,以及多间独立卧室,堪比五星酒店的套房。


客厅窗边置有一张可移动病床。


阳光跃过纤尘不染的落地窗,照得室内金灿灿的,像是洒了一把碎金子。


男人平躺在床,侧颜线条利落分明,一张脸融在光里。他右胳膊吊着医用护肩康复带,没穿病号服,身上是自己的雅黑色丝绸睡袍,闲散曲着条腿。睡袍宽松,但半点掩不住那窄腰长腿的优越身型。


仿佛镜头定格在电影最勾人的一帧画面。


他受着伤,双目静阖,神情寡淡,有如雪岭之巅一头酣睡的雄狮。


诸恶惧犯。


宋黎站得远,看不清晰。


却不觉就感受到了那人强烈的压迫性气息。


“悦童多好一姑娘,你微信不通过她我就不说了,人家知道你出车祸特意来关心,你号码都给人拉黑了是几个意思?”


声音从病床那边传来,是正在通话中的手机,搁在床头柜,开着扬声器,女人恼怒的质问宛如机关枪连续发射。


宋黎迷惘。


正在上演豪门秘辛吗?是不用公关就能给她听的?


许延合上门过来,放低声音对她说:“我三哥很快就能把人气走,宋医生先坐会儿,稍等片刻。”


宋黎扯出一点笑。


她当然也不想惹到这尊佛,只能挨着沙发边慢慢先坐下。


通话还在继续:“说话!”


对方侈侈不休半天后,男人总算拖着懒腔,慈悲地回应了一个字。


“吵。”


宋黎垂着眼,乖乖坐等。


这个声音真是好听,淡淡沉沉的低音炮,透着股倦懒的劲儿。


手机另一端的人好像做了个深呼吸,沉淀住语气,才接着说道:“你的礼貌呢?修养呢?相不相得中是另回事,明面儿上你起码应该和和气气吧?”


“嗯,讲道理应该的。”男人同意。


“那你尽不干人事!”


只听他调子漫不经心:“我不讲道理。”


“……”不会打起来吧?宋黎开始担心。


通话死寂三秒,对面果然直接开骂:“你是不是有病?”


男人没什么情绪:“我在医院。”


“……非得跟我顶嘴你才高兴是吧?”


“我能直接动手?”


“盛牧辞!”


女人终于忍无可忍,几近咆哮,将他的名字喊得掷地有声。


听见这三个字,宋黎心脏下意识一激灵。


这位盛老三果然很嚣张,她羊头要不保了呜呜。


那边,盛牧辞无奈地透出一声鼻息,没睡醒似的,嗓音含着点哑:“岑女士,没可能的人聊来干嘛?”


听起来他是能说人话了,岑馥直白道:“你倒是说说理由,悦童这相貌出身,哪儿不合你意?”


“八字。”盛牧辞淡淡撂了个回答。


“……你是要气死我?”岑馥突然冷静问。


亲妈的面子还是要给,盛牧辞慢慢悠悠地重新说:“长得很好,我不喜欢。”


宋黎:“?”


岑馥压住怒意:“那你喜欢什么样儿的?”


在他说出下一句雷区蹦迪的话前,客厅里及时插进另一道声音,笑着调解说:“嗐!岑姨,您消消气儿,三哥他就是还没遇着中意的妹妹,可真不是故意在闹您心!”


许延端着果盘,嬉皮笑脸出了厨房。


手机那头的人并不买账,无情揭破:“拉倒,你俩一样顽劣,说的话我一个标点符号都不会信。”


宋黎抿住唇边的笑痕。


许延:“……”


先帝创业未半而中道崩殂。


“盛牧辞,”岑馥再叫他名字,语气多了几分肃穆和沉重:“话我说在前头,南宜你非要去就去,但医院的事不可以跟你大哥抬杠,懂不懂?”


就是这句话,盛牧辞瞬间凛了眉。


他两指捏了捏高挺的鼻梁,闭目养神,低抑的嗓音能听出明显的阴郁来:“您亲儿子还在医院躺着呢。”


岑馥当然心疼,沉默短瞬,她硬邦邦哼道:“没进殡仪馆都不算事儿,这不你自己以前说的?你哪回让我省过心?”


盛牧辞含着嘲弄,挑了下唇角。


“行了,就到这儿吧,我就这德行,您歇歇。”


他说话的腔调京味十足,却不是吊儿郎当的,而是慢条斯理,扬着贵公子的懒和妄。


宋黎心想,上一次听到这样别有质感的京腔,还是在她五岁的时候。


“又想敷衍我,话你今儿个必须得给我说明白了!”岑馥不妥协,把话头转了回来。


“我是活不到明儿了?”


“别给我贫,你就说,究竟哪样儿的姑娘能看上?”


盛牧辞佯作沉吟两秒。


“成,那您听好了啊。”他懒着声,无可无不可地说了句:“我喜欢天上的仙女儿。”


“……”宋黎嘴角微微一抽。


这人,又上赶着找骂。


“不是,三哥,仙女儿谁还下凡呢?你这过了啊……过了。”许延听不下去,暗示他收敛些。


趁岑馥还未翻扯,许延把果盘放到宋黎面前,而后很有眼力见地走过去控制局面:“咱说点儿实际的,三哥,比如,你喜欢长发还是短发,高的还是矮的,可爱还是性感,温柔还是野蛮,近视还是远视……”


“?”盛牧辞慢慢掀开鸦羽般的眼睫,现出一双冷眸,瞳仁如落日西沉的什刹海面,古井无波。


“斜街李大爷的女儿远视。”


被他处变不惊的眼神一瞟,许延惯性站端正,双手抱在腹前,试探问:“那个二婚又离了的李阿姐?她不都退休了?”


“你也知道?”盛牧辞冷漠反问。


谁特么择偶标准会有远视?问个屁。


“……喔。”许延悟了。


三哥不喜欢李阿姐那样儿的。


“单着吧你俩儿都!”岑馥被他们那缺德发言气得昏厥,狠狠甩下一句后挂断电话。


宋黎笑点不太高,没克制住很轻地笑出一声气音,当即埋下脸,若无其事观察自己的平底杏色小皮鞋。


许延是狗耳朵,目光寻着声儿越过病床望向中厅,看见坐在沙发边的宋黎。


他开始思考……


李阿姐,五十往上,远视,短发又卷又枯,刁蛮戏精祖师奶,成日浓妆艳抹花枝招展,脸像糊了层面粉,斑和痣在整形医院祛得一点见不着,是个时髦不服老的小老太。


宋医生呢,模样青春像十八岁,戴细细的金丝边眼镜儿,镜片很薄应该是低度近视,随意后绑着的头发黑长直,亮且柔软,长相清纯带着甜味,不就是个活脱脱的温静小仙女。


尤其鼻尖偏右那一点小红痣,无形中又酿出诱人的感觉。


开门时候一对视,他差点以为自己在某成人主题沉浸式角色扮演类游戏的剧情中。


“三哥你刚直接报宋医生身份证儿不就完了。”许延乐呵呵地开起玩笑。


和三哥厌烦的类型完全相反的类型,等于三哥的理想型。


等于宋医生。


宋黎懵懵抬起头,一时没理解这话。


“边儿凉快去。”盛牧辞懒得搭理他,长腿放倒压被子上,身子略艰难地往左翻过去,改成侧躺的姿势。


可能是腰有伤,卧久了不舒坦。


许延招招手,示意宋黎可以过来了,边对着病床的人说:“三哥,检查了,医生妹妹在这儿等半天了都。”


“人还没到?”盛牧辞不耐地问。


许延知道他是指京市的私人医生:“没呢,首都机场大面积延误,上午到估计够呛,让这儿的医生先瞧瞧看呗。”


盛牧辞没答应也没拒绝,眼一闭睡了。


宋黎站在床另一边,只能看到男人的背影。


他模棱两可的态度她摸不准,宋黎中规中矩道:“盛先生的情况我和李主任交接过了,右肩关节和腰椎都有骨折,压缩程度不大,也没有损伤到神经和脊髓,是能够完全康复的,不用担心。”


“哦哦,得手术吗?”许延很配合地提问。


“保守治疗就可以了,”宋黎耐心说:“但要先卧床一个月复位固定,后续再观察。”


“要躺这么长时间啊?”


“是的,骨头愈合到原始强度一般需要六到八个月,前三个月要特别注意,虽然不严重,还是尽量少走动吧。”


许延望着宋黎张合的唇,沦陷在她动听的嗓音里,慢慢走了神,恍惚在听晚安曲,柔得他灵魂羽化般飘飘然。


“……我三哥腰还有伤呢,宋医生你看看,严重吗?”许延丧失理智,冒死撩开了某人的睡袍,只为再多听一会儿她的声音。


绷带在男人肌理健美的腰腹缠裹了几圈。


忽然,宋黎想到昨晚苏棠年说的,传言盛三的颜值和身材都是一绝。


后者她亲眼证实了。


宋黎看似淡定移开眼:“护士每天都会按时换药,不要紧,注意休息。”


一个男人露了另一个男人的上半身迫她看,这个情景,其实有些诡谲。


可惜许延听不见她的心声,追问:“那骨伤在哪儿呢?”


宋黎给他指了个大概。


然而他的问题无止境,不知是太在意他三哥的病情,还是求知若渴,或者就是单纯闲得慌。


当他再一次发表疑惑时,宋黎环顾一圈,不动声色岔开话题:“护士没送腰部的护具来吗?”


许延表情立刻就茫然了。


“如果不可避免要下床,一定要戴着。”宋黎没多想,手摸到盛牧辞腰后:“我看看,护腰和固定支具哪个合适。”


考虑到护腰带可能会勒疼他侧腰创伤,宋黎想确定伤口的位置,拇指隔着纱布,刚扶到他腰侧,床上的人忽地嘶了一声。


宋黎蓦地僵愣住。


她她她……手重了?


昨晚梦里的大狮子在脑海一声咆哮,宋黎瞬间欲哭无泪地想,自己就要被血盆大口吞下了吗?她的坟头草是不是也要开始长了?


男人随呼气透出低吟,咬肌收紧,像是忍受着极大的痛楚。


额头在枕间抵了会儿。


盛牧辞嗓音沉哑,说话间抬头一回。


“……别胡掐男人腰啊妹妹。”


他郁闷地拖长尾音,耐心殆尽,语气裹挟着一丝凶狠的意味。


宋黎还是先前半弯着身的姿势,手仍在他后腰的部位虚虚握着,随着男人扭头的动作,她动也不敢乱动。


当他转过脸,四目交接。


宋黎猝不及防和那双桃花眼对撞,她屏息,见光细碎似金箔,跳跃进他漆黑的瞳孔。


她如被注射一针清醒剂,顿地退开半步。


男人短发微乱,有几缕从两边散落,肆意地扫在眉睫。俊美和狂野的形容似乎都不全面,他眉骨深邃硬朗,骨子里透着狮王那般的高贵轻狂,眸中有不耐和冷漠的情绪,像是将众生都拒之千里。


但他的五官又不是很严肃正经,眼尾狭长上挑,无意在勾引谁似的。


对视间,宋黎脑中不由地浮出,很多年前那个人的侧颜。


片刻后,宋黎敛回思绪,竟发现许延不知何时放下了那人的睡袍,静悄悄后退,老实得像在罚站。


简直是将独善其身和大难临头各自飞俩词演绎出了灵魂!


宋黎腹诽,无辜地抿抿淡粉的嘴唇。


可毕竟是她的过失,暗吸口气后,宋黎金丝眼镜后一双盈盈的眸子诚恳地望过去:“我是怕你戴护腰不舒服……弄疼你了,对不起。”


盛牧辞却没太在意她的话,目光停留她鼻翼的小痣,不易察觉地失了会儿神。


他慢慢调整躺姿,仰卧回身。


宋黎习惯性凑过去,照应他扶稳枕头,好让他后脑刚好能靠住。


她一俯身,盛牧辞目之所及便是她别在白大褂胸襟的工牌。


南宜市第二中心医院。


住院医师。


宋黎。


宋黎直回腰背,忐忑,还有些愧疚,轻声说:“我叫护士来一趟,检查下伤口有没有裂开,好吗?”


盛牧辞没答,靠在枕上,偏着脸看她。


“去过京市吗?”他突然问。



一个突兀的问题。


宋黎脑子短路片刻,垂下眼,避开和他对视,模样像个正在受训的学生。


“在京市……念过书。”她带着歉意,和原有的几分敬畏心,小声回答。


盛牧辞瞧她几秒,不紧不慢“哦”了声。


女孩子的眼睛和性情似曾相识,让他感觉如果自己再多说两句,可能她下一瞬也要被吓得掉眼泪。


于是他姑且没再问。


再说,时间太久,任谁都早忘事了。


“那你的伤……”宋黎怀疑自己刚刚压到他伤口了,抱住蓝色文件夹板,小心翼翼想问他要不要检查。


“没事儿。”他低着嗓,敛了敛眸。


“……好。”宋黎点点头,偷松一大口气,如蒙大赦。


“待会儿我让护士送个护具上来,给你用。”她说话声轻,低头翻过一页到心外科的报告单,看向许延:“盛先生肺部也有轻微挫伤,烟酒不能碰,饮食方面要特别注意,果蔬和高蛋白为主,具体可以到护士站添加患者微信群,随时问。”


许延懵逼着,闻言忙一口应下。


他摸了把寸头想不通,三哥什么时候这么好脾气了?此前他一度以为自己今天要死这里。


查完房宋黎就要走,却被许延招呼住,他端起茶几上特意给她切的果盘,笑嘻嘻地留她久会儿。


望一眼,是黄橙橙的芒果。


宋黎委婉回绝。


但许延很坚持,客气得宛如老太太养猪。


“可我芒果过敏,吃不了,谢谢啊。”宋黎给出恕难从命的理由,且工作时间,她不想因此被陈丹毓骂。


待宋黎走后,客厅只余两人。


“三哥,我这就去加微信,再给你订餐哈。”许延清楚认识到自己对他动手动脚的犯罪事实,态度讨好,极其狗腿。


盛牧辞原本没兴趣搭腔,但床头柜那部难得清静了几分钟的手机又开始嗡嗡振动。


“回来。”他不耐烦。


许延秒速退回原地。


“关了。”盛牧辞合起眼,眉头深皱。


许延二话不说拿起他手机,就要按红键,手指却生生顿住。他盯着屏幕来电,犹豫半晌:“是……盛严霄。”


盛牧辞语气沉下来,冷冷重复:“关。”


许延照做。


没一会儿,许延兜里的手机响起铃声,他掏出来一看,支支吾吾开口:“三哥,打我这儿来了。”


盛牧辞睁开眼,夺过手机:“喂。”


对方对他的声音相当熟悉,笃定唤他的名字,音色老成稳重:“阿辞。”


“哥。”盛牧辞淡淡回。


“电话怎么不接?”男人问得很平静,显然是在明知故问。


盛牧辞完全没要说场面话的意思,欠欠地丢过去个“懒”字。


对方倒是不见生气:“伤势如何?”


盛牧辞哼笑,拖腔带调地说:“离死还差点儿,你说可惜不可惜。”


男人没接他这话,耐人寻味地轻笑了声。


“别只顾着处理二院收购案,也要顾好自己,南宜治安不比京市,你长个记性……”对方故意停顿两秒,别有深意地放慢语速:“不该管的事,不要管。”


盛牧辞漆黑的眸子渐渐阴沉,如浸了冰水。


他想明白什么,舔了下嘴角,低哑一声哂笑,慢悠悠把手机从耳边移开。


许延眼前黑影一闪,忽然“砰”得一道巨响,他看着自己的手机被狠狠砸到墙上,机壳在地上裂成两半。


“……”


“三哥。”


许延瞪大眼,表情由震撼变到惊恐,又逐渐悲丧起来,一副哭唧唧的样:“……我手机。”


他只敢小声嘟哝,不敢猛猪哭泣。


情况意料之外,却也在情理之中,某人刚刚冷静失败,这时通常有高强的危险系数,一旦靠近,会没命。


不过这股邪火他能发出来,总比忍着强,一部手机光荣就光荣了吧。


“那我先用你手机了啊三哥?”许延怕吵到他睡觉,收着声小心询问。


见他没骂滚,许延才敢把他手机揣进兜里,踮着脚,悄无声息地往外走。


到护士站加群后,许延径直出了住院大楼。


他一边看着这名为“南宜二院住院患者交流3群(469)”的群聊,一边往停车场去。


爱谁谁:【你通过扫描二维码加入群聊】


许延啧啧啧地摇头感慨。


三哥就是三哥,连网名都狂躁。


这时,聊天框中跳出群公告。


【本群随诊,值班医生24小时在线解答,如无特殊情况,请勿私加医护人员微信哦!】


许延不甚在意地扫了眼首排的群成员,眼睛像成了块磁铁被吸过去,一眼盯见宋黎的名字。


他怔了怔,目光瞬间放亮。


点进名片。


昵称:ss。


群昵称:宋黎-骨外科住院医师


头像是一只雪白的小奶猫,仰着圆圆的脸,蓝宝石般的眼珠子纯纯看过来。


kiyo呜呜呜,和宋医生本人一样可爱!


许延疯狂心动,情不自禁露出姨母笑,整个人完全荡漾起来。


想起群公告,他望着天短暂思考两秒,然后迅速复制下宋黎的微信号,悄咪咪退出了群聊,再申请添加朋友。


做完这一切,他忽然察觉到不对劲。


这好像是三哥的手机?


-


宋黎一忙就是整个上午,和同事一起在食堂吃过午饭后,径直回到办公室午休。


刚坐下,就接到靳时闻的电话。


办公室空荡荡的,当时只有宋黎一个人,她累得不想动,就坐在工位接了。


“黎黎,几点下班?”靳时闻言简意赅。


宋黎怔了一下。


静了片刻,她语调如常:“我临时要值急诊班,和你说过的。”


“帮你和万院长请个假?晚上有应酬,带你去。”电话里,靳时闻不是商量的语气,倒像是在赏予恩赐。


又是应酬。


宋黎真的不想再去了。


“可是急诊科缺人,会忙不过来,晚上就先不陪你啦。”她声音同时含着温软和无奈。


那种酒局,各顾各的,先不论靳时闻没空管她,来的都是富家子弟,酒意浓时尽情谈笑,聊的话题恣意,时不时开起黄腔也没个谱,偏他们都乐此不疲。


昨晚宋黎就听得浑不舒服。


在他们身边陪笑的女人们一个个性感妩媚,也都是玩儿得开的。


而她太乖了。


衣香鬓影,金玉华筵,她实在格格不入。


恋爱中的女孩子,谁不愿意和男朋友多些相处的时间,宋黎也不想积攒委屈,既然靳阿姨提出要他们订婚,她也答应了,就是对这段感情有认真经营的准备了。


但前提不是在那种场合。


靳时闻没强迫,只说:“黎黎,你完全可以辞职。”


宋黎有些懵:“为什么?”


“我养你绰绰有余,医院累不说,能存多少薪水?或者你想要什么工作,我给你安排,时间不如多些腾出来陪我。”


显然。


陪,是陪他出席酒局的陪。


在她的职业面前,靳时闻明显缺失了待见和理解,可他说这话时,笑意温柔,像迷魂水,宋黎一点火气都不能有。


只是心脏忽地如被巨石压住,沉得她有些喘不过气。


思缓片刻,宋黎轻笑着调侃:“那我这么多年书,不是白读了。”


“医博毕业,为什么会白读?”


学这专业不入这行,只拿来吹嘘,怎么不白读?


宋黎这样想,但没说,靳时闻的理所当然让她怀疑有没有可能是自己过于敏感。


可宋黎从小就有个极强的观念。


一块悬浮半空的透明玻璃,任你再摩登,再名贵,跌下来,下场都是碎的。女孩子就是这样,你能指望谁不辞怨,一辈子举着胳膊托你呢。


生于哪,嫁给谁,都不如自己可靠。


这是妈妈用自己的一生教会她的道理。


宋黎不想碎在这万户红尘里,所以,她不可能辞职。


这跟感情深浅无关。


宋黎抿唇:“不用了,我觉得,还是得有自己的工作。”


她很少有反驳靳时闻的时候,但当时异常坚定。靳时闻劝不动,心情自然不爽利。


他回应的一声鼻息透出不满,大概正忙着处理公司千百万的合同,也没闲空和她浪费口舌。


“随你。”靳时闻不冷不热扔下一句。


惹他生气了吗?宋黎停几秒,没说话。


靳时闻大抵感觉到自己方才的语气略重了,随后放柔声:“好了,不着急,你再想想。明天中午一起吃饭,乖。”


沉默须臾,宋黎轻轻应了后半句。


靳时闻的态度给宋黎带来沉沉的孤立和无力感,结束通话后,她安静坐了五分钟,还是没能化解这种,不被男友理解而产生的压抑情绪。


她做了个深呼吸,戳进和苏棠年的聊天框。


宋黎:【啪突然打人jpg】


苏棠年秒回:【咩咩咩?】


宋黎斟酌了很久措辞:【以前你身体不舒服的时候,你前男友跟你开口的第一句话,会不会问你好些没?】


苏棠年:【不会】


宋黎:【那如果你们想法不合,他会尝试着去理解你吗?】


苏棠年:【不会】


宋黎在恋爱方面零经验,有些震惊:【所以这是都是正常的???】


苏棠年:【当然不是】


苏棠年:【狗男人行为属于是】


苏棠年:【要不然他怎么能是前男友呢!】


宋黎:【……】


刚刚靳时闻就完全没提及,还和她产生了价值观分歧。


宋黎放弃自己琢磨了:【我可能……真的需要情感咨询师的指导】


苏棠年回了个“沧海一声笑”的动图。


突然兴奋:【等着崽崽,我让小哥哥加你,女孩子主动会掉价!!】


宋黎:【……等等,我还没想好】


苏棠年:【挥别错的才能和对的相逢啊】


苏棠年:【摸着你胸说,我一直就觉得靳时闻配不上我们仙女宝宝的喜欢!行事太大男子主义了,敢情就拿捏你了呗?】


宋黎自动忽略了后面的话:【往哪儿摸呢[掐你脸jpg]】


苏棠年:【笑容逐渐□□jpg】


苏棠年:【你可是手拿万人迷剧本的女人!初高中多少男同学苦追你!可是你眼里!只有!你的!时!闻!哥!你曾经伤了多少男孩子的心你知道吗?!】


宋黎:【…………】


宋黎:【我哪有这么厉害[微笑jpg]】


苏棠年:【轻轻敲醒沉睡的心灵jpg】


一分钟后。


苏棠年:【我告诉小哥哥了,不过他最近在加拿大旅游,有时差,可能回得慢,等着就ojbk了】


宋黎其实就是随口开了个玩笑,但她又沉思着,现成的恋爱课堂,学习学习也没什么不好。


苏棠年:【崽,我有预感,你真正的阿波罗正在赶来的路上!!】


下个话题无缝衔接:【盛牧辞你见着没?】


这名字一映入眼底,那张冷感又多情的脸瞬间浮现脑海,宋黎心脏蓦地重重一跳,第一反应,竟是生出些劫后余生的感恩心情。


那人气场过分强,在他面前,她就如同啃菜叶的小兔面对食肉的森林之王,弱小可怜,还怕死。


宋黎郑重敲字:【见着了】


苏棠年:【传闻的可信度有多少?】


宋黎诚实交代:【颜值身材,情况属实】


光属实两字,已令苏棠年激动破声,一整串啊啊啊的尖叫后:【再探!再报!】


苏棠年无法冷静:【神话级别的大佬szd!!!下回你悄悄拍张照,让我舔屏!不要逼我跪下求你!!】


宋黎:【你想在水滴筹上看见我名字吗?】


苏棠年:【我捐款!一定!】


宋黎:【……】


宋黎当时很困,和苏棠年聊完就直接搬出躺椅准备午睡,关手机前,她才留意到微信通讯录上不知何时多出的一个小红点。


是新的好友申请。


对方通过搜索微信号添加。


昵称“爱谁谁”。


头像是一只成年德牧犬,威严地蹲坐在枪靶前,穿军用防护服,很是帅气。


那个正旅行中的心理咨询师?还挺迅速。


宋黎没多想,通过验证。


但她倒头先睡了,为午后的工作养精蓄锐,没有当下就开启话题。


一觉睡醒,宋黎又没完没了地忙碌,下午查房前,经过护士站,有小护士在闲聊。


宋黎无意听见盛牧辞的私人医生到了。


那人应该不用她再过去了,但保险起见,宋黎还是去找了趟陈丹毓,问她:“陈老师,901还要查房吗?”


陈丹毓坐在电脑前,鼠标被按得不停嗒响,瞧也没瞧她,仍是那二五八万的语气:“想讨骂就去,我拦着你了?”


“……”


你在拽什么?


说点阳间人听的很难吗?


搜狗是不是能把你搜出来?


没话讲真的没话讲。


宋黎在心里发泄完,面上保持着以和为贵的笑:“好的。”


-


通宵值完急诊班,已是翌日天明。


宋黎一整宿都寻不到歇息的空,交班后又马不停蹄地回住院部查房,到中午才忙结束。


回到家,宋黎午饭都顾不得吃,拖着疲软的身躯,麻木地洗过澡后就栽倒在床,睡熟过去。


再醒来,夜幕又一次降临。


宋黎太累不想做饭,点了外卖,等待空闲,她盘腿坐在客厅沙发,开始收拾上面堆着的各种衣物。


这间套房宋黎一周前刚搬进来,尚无时间规整,屋里还乱乱的。


大学前宋黎都生活在靳时闻家,但毕业后宋黎就自己在医院附近租房了。


尽管靳阿姨几经劝说,宋黎依然坚持。


为长远计划,今年宋黎购置下这套两室一厅的精装修现房,用的是妈妈生前留给她的卡。


那张卡初始金额不低。


整理中途,宋黎从衣裳堆中理出件陈旧的外套。


京市一中的蓝白校服。


她顿住,脑中再一遍回顾那遥远的片段。


人这一辈子那么长,很难永远记清每张脸,她当时年幼,到如今记忆也模糊了。


但某个时刻、对某个人的感觉,仿佛和陈年酒一样,年代再久远,也总是酿着。


宋黎总能回想起那晚路灯的橘,百花胡同里似命运穿堂而进的风……


和蹲在四合院外,带着伤,咬烟促狭的少年。


他像动漫里极具魅力的反派,美感、野性。


印象里,反派都喜欢用吊儿郎当的坏,粉饰自己故事里的阴暗,不知道他是否也是如此。


明明那时她那么小,但就是记得那一眼他眸子里的伶仃。


有时,宋黎会想,她这是叫鬼迷心窍吗?


就像你忘不了沙漠里第一个给你水的人,会永远记得当时的绝处逢生。此后的每一个,都好像有了他的影子。


宋黎就这么想到靳时闻,可一想到他,她又不能自已地开始丧气了起来。


宋黎轻轻吐出一口气,刹住思绪。


凑巧,她想起那位咨询师小哥哥,被她不礼貌地冷落了一整天,于是宋黎忙不迭翻出手机,主动向他问好。


消息送出后,宋黎眼睛一瞬不瞬地瞧着顶部的“爱谁谁”,感觉出亿点点不对劲。


自己的昵称是“ss”,宋宋的意思,单独看很正常,没什么特别的。


可一旦跟“爱谁谁”放一块儿。


就……就……怪怪的。


趁着聊天框还没动静,宋黎沉思,掩耳盗铃般多做了句自我介绍:【对了,我叫宋黎】


同一秒钟,提示音响起一声。


生吃小孩儿:【?】


宋黎一顿,不明就里。


她以为喜欢旅行的心理咨询师,通常会是热爱生活、心态开朗的年轻人,但这个“?”,实在是充斥着强烈的目中无人的气息。


给人感觉,很难相处。


宋黎眉头蹙起来,突然间想不到该用何种方式和他交流恰当。


蓦地她又注意到。


这个“爱谁谁”不知何时改了昵称。


新昵称:生吃小孩儿。


“……”


好阴间,很难不给宋黎一种故意针对的感受。


怪吓人的。


变态。


这天没办法继续聊下去了,宋黎咬住下唇,开始万分后悔加微信。


现在当无事发生,似乎还……来得及?


宋黎纠结着,深思熟虑后,戳进对方的军犬头像。


咬咬牙。


删除联系人。


把这个恶劣的网友从列表里叉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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