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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离开

发表时间: 2022-07-16

当天深夜,千无忧将自己的房门紧锁,附耳门上仔细捕捉门外的一切声响——刚刚结束一天绘画的门生们窸窣走回集体宿舍,他们尽可能地低声交头接耳,淅沥的交谈声悠然远去;主持画馆一日三餐的厨娘们正在厨房里忙着为第二天早餐做准备,此起彼伏的刷洗声不绝于耳;隔着画馆的名家画作鉴赏室,位于千无忧正对门的馆主私人房间里悄然无声——轻轻推开一角朝外探去,东方隐的卧室灯早已熄灭,此刻正笼罩在一片寂静的漆黑中。

收回目光,退回房内,千无忧借着厨娘的刷洗声抽出了下午丢置衣柜底层抽屉里的画作,盘腿端坐柜前,小心翼翼地再度铺开画作,想要一睹画中男子是否已经活过来——可是一直到展开全卷,眼前也不过是一张干净到皎洁的白纸,似乎从不曾被墨染过。

怎么可能!千无忧随即又将另外一张画卷铺开,是原作。再探身朝衣柜底层的抽屉里一看,空空如也。

就在千无忧即将方寸大乱,不知该如何是好时,一个声音从侧面传来,衣柜门自己开了,同时露出一只长着一列纤毛的洁白大长腿,惹得她赶忙跌撞起身,朝衣柜里看去。只见衣柜深处,一个半身穿着黑色便衣,下半身几乎赤裸的单纯男子直勾勾地盯着千无忧,随后又像个刚出生的婴儿般对她弯出甜甜的微笑。

“你怎么?!”千无忧用手掌拍了拍脑门,暗自责备自己中午的不慎,现在已经船到前头、骑虎难下了。

“算了,你出来,不许说话。”说着,千无忧用右手食指顶在唇前,示意长夜照着自己说的做。

似是劫匪与小偷协同作案般,长夜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然后慢慢将身子挪出衣柜,双脚踩在清凉冰爽的地板上。

待长夜正正站在自己面前时,千无忧才忽然意识到这个男人比自己高了一个头,胸部鼓起,臂膀殷实,而且腿上的肌肉线条明朗,跟之前画作中的“他”判若两人。来不及仔细思考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她赶忙让长夜上床,自己则凌波微步般再次飘至门侧一探究竟——门外已然灯火阑珊、万籁俱寂。

见状,千无忧轻手轻脚地关上房门,再拉上挂灯,让房间与外部的颜色交融在一起,同时快速回到床铺上看看长夜怎么样了。

与大多数刚刚“出生”的抽象人物一样,长夜不识字也一问三不知,张开嘴吐不出一个音节,甚至连最基本的生活技能也不会——比如盖被子。“来,到被窝里,晚上的画馆很冷,别着凉了。”轻声说罢,千无忧一手撑开被子,一边连拖带拽地把长夜拉进被子里。

待一切都安置妥当后,千无忧在自己的眼前上下挥动,示意长夜闭眼,而后者饶有兴趣地唇角带笑,依葫芦画瓢——“闭眼!不是学我”千无忧没辙,只好亲自上阵,把长夜的眼睛盖上,而他倒也听话,顺从地保持着一个姿势,没有再多折腾。

今晚注定难眠。首先,千无忧在没有通知画作主人的情况下擅自执笔收尾,本就犯了画馆大忌,下午没有被馆主一眼识破已是不幸中的万幸;其次,该如何和馆主说明情况又是另一个难题,总不能说山间仙雾里突然来了个男子吧——这里距离地面海拔两千余米,没有任何坡道踪迹可寻,且徒手攀岩的凡尘冒险者也多在半山腰就会被仙雾朦胧得迷失前进方向,以致不慎坠落;最后,该如何安置长夜又是另一个问题,不能让门生看见,也不能让送餐厨娘看见,更不能让馆主看见。

就在千无忧以为问题不会再多的时候,又忽然想起,自己该怎么跟原作主人交差这一棘手问题——算了,明天连夜赶出一幅一模一样的来交差吧,眼下只能这样了。

明日之事明日毕。抱着得过且过、和尚敲钟的心态,千无忧缓缓睡去,梦乡里,她和另一位逍遥侠侣心有灵犀一点通、彩凤双飞翼。

翌日清晨,送餐厨娘在门外轻叩。

“来了来了。”来不及多想,千无忧一跃而起,不顾地板上未散的山间寒凉,小跑着来到门口,向内半开,接过慈眉善目的厨娘手中的早餐,随后礼貌致谢并再度关上。

“吃吧,这是麦片,这是牛油果面包,这是奶酪,这是馅饼,这是包子,这是面包片……”指着餐盘里的佳肴,千无忧一一对长夜介绍道。

“对了,以后你就叫长夜。来,跟着我念,长…夜。”像儿时跟妈妈牙牙学语般,千无忧和长夜度过了一个童趣十足的金灿晨曦。

用过早餐,告诫长夜不要擅自离开房间——虽然也不确保长夜是否听懂,虽然呆呆的他一个劲地对自己点头——千无忧一手将原作卷轴夹在咯吱窝,一手拉开门走了出去。

她先是到画馆偏殿无人看守的来访记录薄里偷偷抹去先前的访客记录,也是到此时她才知晓委托人的名字叫丁澜,紧接着又快速翻到委托人的详细信息页,将对方留下的地址悄悄摘在手心,随后忽地一声,千无忧将来访记录薄重新置回原貌,环顾四周确保没人后便匆匆离去。

重回画馆后,千无忧来到了自己的“犄角旮旯”,环顾四周确定没人后在画板上重新放上一张画纸,然后把昨天的原作夹在了一旁,随即抽起画笔沾墨起笔——许是一回生二回熟的惯性,之前原本要三天才能大功告成的画作此时竟只用了一个上午加一个中午的时间。

“呼。”千无忧轻吁一口气,把原作和画作一同撤了下来,铺展在自己面前细细打量。虽说作画时间大大缩短,但画作依旧是上等佳品。就在这时,千无忧的身后传来了便鞋与木质地板的碰撞声。

“无忧,可是画好了?”东方隐的声音绵软如仙雾般飘到她耳畔,却依旧使她抖了个机灵。

“是的。”千无忧遂将画作递给了走到自己身旁的东方隐,默默希望馆主没有发现任何破绽。

而大梦初醒的东方隐一手摆弄画作一手捋了捋斜过眼前的金灿发丝,冷漠的黑瞳在画作上仔细打量。“可以交给委托人了。”不一会,东方隐不冷不热道,随即挥袖转身,踱步至门口,一跃竹阶,再度消失在白色的如织仙雾中。

想要从星月山顶的星月画馆顺利到达山脚的集市,只有一种办法,那就是到画馆外的最低地,执藤拉蔓,一个接一个飘摇向下——当然,这种既冒险又不安全的下山方法只有千无忧和厨娘等画馆“工作人员”会使用,其他人要么像门生一样,自上山后再也没下去过;要么像东方隐,来去无影。

只听“扑通”一声,穿着黑色布制软鞋的千无忧来到了山下集市,她将右手掌心攒住的地址放到跟前,同时在脑海里回忆四周的地图位置——集市外的边陲小镇。

不一会,溯着轨迹,千无忧来到了委托人丁澜的家门口,稍作歇息后,她抬手轻叩。

“谁啊?”熟悉的男声隔着木板门传来,紧接着大门被拉开,一身便服的丁澜站在了千无忧的面前。

只见千无忧面露难色,红潮轻启,羞涩难当:“丁先生,这是您委托于我的画作。”

丁澜欣然地接过原作,然后徐徐展开,开怀大笑:“好,好,非常好。”

见对方似乎并没有发现画作中的异常,千无忧侥幸地松了口气,然后不顾前者的挽留,快速离开了现场,生怕再晚一秒便会破绽百出。

重回星月画馆,千无忧直截了当地冲回卧室,一个上午的离开让她莫名有些担心长夜,不知他是否如他所表现的乖巧。推开房门,只见长夜的七尺身段正如曼巴蛇般盘踞床上,手上来回交替着几张千无忧的早期画作,一派认真考究的模样。

缓缓背合房门,千无忧遗世独立地站在门口,静静凝视长夜,看着他明朗的肌肉线条,浓密的后脑勺,结实的后背,修长的骨骼一言不发,而后者恰好因着迷也没注意到她的回来——不行,这一天两天还能瞒天过海,长此以往肯定会露出马脚。千无忧眼神迷离地鼓着腮帮子斟酌一番后,下定决心要和馆主摊牌。

晌午,饭后,画馆正殿厅堂。

“馆主大人,千无忧请求下山看看万千凡尘,不再回星月留宿。”正对着东方隐,千无忧一字一顿道。

面对眼前突如其来的“辞职”,东方隐一时不知所措,他迟疑道:“怎么了?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后者摇头,炯炯有神的双眼里荡漾着恳求。“我只是觉得在画馆待得太久,有些生厌。”

“可你要知道,一旦彻底离开星月画馆,你就再也不能用星月墨染,更是永远也不能再以画手的身份回来,你可想清楚了?”东方隐字字珠玑,慷锵有力。

“我想清楚了。”千无忧颤颤巍巍。

“那你走吧。”话音刚落,东方隐便掉头离开了厅堂,一来是他厌恶离别,厌恶伤感,二来是他恼怒自己又要再另寻金牌画手镇住画馆。

不过就在千无忧刚要上楼收拾行李时,东方隐又再次在她身后出现,虽是步伐轻巧却也快速赶上,“这封信里装着一张一百万现世通行货币的支票和一张银行卡,你到地面上后,照着银行卡上的名字找到对应银行取钱即可。作为你为画馆工作了这么多年的犒赏。”

“同时,整理完你的行李物品后,到画馆东殿去,转动石壁上的星月雕塑,会有一条密道供你安全下山。毕竟让你背着这么多行李再以那种,”东方隐做了个来回甩动的姿势,引得一向寡言冷淡的千无忧也笑了起来,“方式下山真的很不人性。”

感动、感恩、感激、离别、伤感、不舍、怀念,七情相遇千无忧的心头,她鼻子一酸,泪水横流,伸开双臂与东方隐相拥。虽然馆主平日里对她不冷不热,甚至忽冷忽热,但当离别之际,往昔的回忆还是如潮汹涌,不由分说地占据了她的脑海,任由她涕泪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