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拓那双浑浊的眼睛深处,精光一闪。
他猛地向前一扑,动作笨拙却又恰到好处,带着一股醉汉似的踉跄,恰恰在那孩童离地不足半尺时,将他牢牢接在了怀里。
巨大的冲击力让沈拓抱着孩子在地上狼狈地滚了两圈,激起一片尘土。
死寂。
短暂的、令人窒息的死寂笼罩了城门洞。
只有孩子劫后余生的、上气不接下气的抽噎声格外刺耳。
随即,人群爆发出更汹涌的声浪。
有拍着胸口庆幸的“老天爷保佑”,有指着沈拓破口大骂“疯子”、“该千刀的”,有赶紧去搀扶那瘫软母亲的。
混乱的漩涡中心,沈拓抱着那兀自抽噎的孩子,摇摇晃晃地站起来,仿佛刚才那惊心动魄的一幕与他无关。
他咧开嘴,露出那口黄牙,嘿嘿傻笑着,口水又淌了下来。
他笨拙地拍着孩子的背,嘴里含混不清地念叨:“飞…飞飞…好玩…不哭…嘿嘿……沈疯子!
你作死啊!”
一个老卒提着长枪冲过来,又气又急地想把孩子夺下。
沈拓却把孩子搂得更紧了些,眼神茫然地瞪着老卒,嘴里只反复嘟囔:“我的…我的崽…飞飞……”那惊魂未定的孩子,小小的手臂却在这时,竟怯生生地环住了沈拓沾满尘土的脖子,小脑袋埋在他散发着汗酸和劣酒气味的颈窝里,抽噎着,含糊不清地唤了一声:“沈…沈爹爹…怕……我害怕…呜呜…”这一声低低的呼唤,像一颗微小的石子,投入沈拓混沌的眼底,似乎激起了一丝几乎看不见的涟漪,随即又被更深的浑浊吞没。
他依旧嘿嘿傻笑,抱着孩子,像个得了新奇玩具的痴儿,在人群复杂难辨的目光和咒骂声中,摇摇晃晃地退回到城门洞那深沉的阴影里。
就在这片混乱嘈杂的边缘,一道清冷的目光始终注视着这一切。
城门洞侧上方,供守城吏员休息的简陋望楼窗口。
一道颀长的人影静静立在那里,像一尊没有温度的玉雕。
月白色的素面锦袍一尘不染,衬得他肤色有种近乎病态的冷白。
他身姿挺拔如青松,却透着一股由内而外的疏离与孤峭。
那双眼睛,形状极好,眼尾微微上挑,本该是风流含情的模样,此刻却幽深得如同两口结了冰的古井,映着下方那场荒诞的闹剧,没有半分波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