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也控制不住,汹涌而出。
我像个疯子一样,指着地上的狼藉,也指着那个沉默的男人。
周铁山停下了劈柴的动作。
斧头悬在半空。
他背对着我,宽阔的肩膀绷得紧紧的,像一块拉满的弓。
汗水顺着他贲起的肌肉往下流。
他慢慢转过身。
脸上没什么表情,依旧那么沉静。
只是那双深井般的眼睛里,翻涌着我看不懂的复杂情绪,有震惊,有隐忍,似乎还有一丝……痛楚?
他就那么看着我哭,看着我发泄。
等我哭得声音嘶哑,只剩下抽噎时,他才动了。
他没说一句安慰的话,也没解释。
只是默默地走过来,弯腰,把地上脏污不堪的衣服一件件捡起来,抱在自己怀里。
他那件本就洗得发白的褂子,瞬间被染得更脏。
然后,他转身走进灶房。
我听见他舀水的声音。
过了一会儿,他端着一个崭新的、刷着红漆的结实木盆走了出来。
盆边还散发着新木头的清香。
他把木盆放在我脚边,又把那些脏衣服放进去。
做完这一切,他抬头看了我一眼,嘴唇动了动,最终也只低低地说了一句:“用……用这个洗。”
说完,他重新拿起斧头,走到院子角落,背对着我,更加用力地劈起柴来。
“梆!
梆!
梆!”
一声声,沉闷而有力,像是在敲打着什么。
我站在那儿,看着那个崭新的红木盆,看着里面污秽的衣服,再看看他汗湿的、绷紧的脊背,心里堵得难受。
刚才那股冲天的怨气,被他这无声的行动,硬生生堵了回去,变成了一种更复杂的酸涩。
日子依旧艰难,但那个崭新的红木盆,像一个小小的裂口,让我第一次真正“看”到了周铁山。
他不是一块冰冷的铁。
他只是不会说,只会做。
我的搪瓷缸子摔裂了,漏水。
第二天,灶台上就放着一个一模一样、崭新的搪瓷缸子,里面装着温热的开水。
我知道,他一定是走了十几里山路,去了公社的供销社买的。
晚上看书,煤油灯的光线太暗,眼睛酸涩。
没过两天,窗台上就多了一盏擦得锃亮的、带玻璃罩子的新煤油灯。
灯油总是满的。
深秋,夜里寒气重。
我盖的薄被不顶事,半夜冻醒。
第二天收工回来,发现炕上多了一床厚实暄软的新棉被,被面是喜庆的大红色。
周大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