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被夹在冰火两重天里的人。
一边是燃烧了十几年的大学梦,是回城改变命运的唯一机会;另一边,是周大娘慈祥担忧的眼神,是小梅依赖的目光,是周铁山那沉默却日益沉重的背影。
我该怎么办?
报名点设在公社。
我偷偷去了一趟。
看到那长长的、挤满了知青和农村青年的报名队伍,看到他们脸上那种不顾一切的渴望和激动,我的心像被架在火上烤。
填表的时候,握着笔的手一直在抖。
表格上“家庭情况”那一栏,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得我无法落笔。
我最终没有填,把那张空白的报名表揉成一团,塞进了口袋。
回到家,我把那团皱巴巴的纸,偷偷塞进了炕席底下。
好像这样,就能把那个巨大的诱惑和随之而来的痛苦选择,也一并藏起来。
但我藏不住心事。
看书时走神,吃饭时心不在焉,夜里辗转反侧。
周铁山变得更加沉默。
他干活更拼命了,像是在发泄着什么。
他不再在夜里抄书了。
那本诗集,被他小心地用一块干净的粗布包好,放回了我的箱子。
我们之间,仿佛又竖起了一道无形的墙。
比之前更高,更冷。
空气里弥漫着一种令人窒息的压抑。
周大娘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一天晚上,她把我叫到里屋,拉着我的手,眼泪扑簌簌地往下掉:“晚晚啊……娘知道你心里苦,知道你委屈。”
“铁山他……他是个木头疙瘩,不会说话,可他心里有你啊!”
“娘……娘也知道,你是金凤凰,不该困在我们这穷窝里……你要是真想走……娘……娘不拦你……”她泣不成声,瘦小的肩膀剧烈地抖动着,“就是……就是娘舍不得你……小梅也舍不得你嫂子……”看着老人布满皱纹的脸上的泪水,听着她绝望又卑微的话,我的心像被刀子剜着一样疼。
我抱着她,也哭得说不出话。
小梅躲在门外,偷偷地抹眼泪。
最难熬的,是面对周铁山。
他依旧沉默地干着活,吃饭,睡觉。
但他身上那种沉郁的气息,像山一样压得我喘不过气。
他不再看我,或者说,他在刻意避开我。
偶尔视线碰到一起,他立刻就像被烫到一样移开,那眼神里,有痛苦,有挣扎,还有一种近乎绝望的认命。
我知道,他在等我开口